33 盛夏

第33章 盛夏

“謝競年牛逼!”

莊傑大聲喊着貼過來,在人群的歡呼聲裏緊緊抱住了謝競年,激動得只會重複這一句話。

賈飛塵比莊傑更甚,直接脫了自己的球衣,光着汗淋淋的身體在籃球場地上繞着圈兒狂奔。

球場邊上的計分板分數停留在三十二比十九,顯示着高二六班贏下了這場夏季籃球賽的比賽。

獎品是什麽無所謂,重要的只有贏了兩個字兒。

謝競年扯着球衣下擺擦汗,和其他兩個同班男生對視一眼,嘴角勾起來笑了笑。

王坤走過來和謝競年擊了個掌,笑道:“沒想到你打球這麽厲害。怪不得之前都不和我們一起訓練,我還說你菜——不厲害來着,對不起啊。”

“沒事。”謝競年接過圍觀女生遞過來的水打開喝了一口,舉起來晃了下示意謝謝,“我過幾天還有個競賽,複習有點忙,不是刻意翹訓練的。忘和你們打招呼了,不好意思。”

“感覺你寒假回來變了好多。”王坤摸了摸鼻尖兒,“還是現在這樣好點兒,以前我都不敢跟你搭話。”

謝競年聽後又沖他笑了笑,手掌握成拳輕輕碰了下王坤的肩膀,和他招呼:“我先走了。”

賈飛塵和莊傑在場子裏浪了一圈兒,鬧夠了直接坐在體育館外面的花壇上。頭頂太陽明晃晃的,還非得拉着謝競年一塊兒,拽着不讓人走。

“幹嘛去啊老謝,好不容易下午沒課。”賈飛塵裝模作樣地伸手撫了撫花壇上零散的枝葉,“來,坐會兒。”

謝競年只坐了一下就彈了起來,給旁邊倆人吓一跳:“幹嘛啊你。”

“燙屁股——”謝競年話沒說完,感覺有人在拍自己的後背,一轉身看見是幾個女生。

“你好,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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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女生長相清純甜美,披散着長發,像是特意噴了香水。

兩人離得近,若有似無的玫瑰花香全都糊在了謝競年的鼻尖上,在本就悶熱的天氣裏只讓人覺得更加呼吸困難。

他沒由來的開始想念陳朽身上的薄荷清香還有煙草味兒。

“他沒有他沒有。”莊傑和賈飛塵異口同聲,急似的想把謝競年給賣出去。

女生不知是被倆人鬧的還是因為天氣太熱,紅着臉道:“那可以給我你的微信嗎?”

“旁邊那倆帥哥有對象嗎?”女生身後的同伴也跟着插話,“一起加一下呗。”

“哎!別看我別看我。”賈飛塵立馬舉起手做投降狀,“我長的就像有對象的樣兒好吧。”

“不好意思,沒帶手機。”

謝競年以為這就是非常明顯的拒絕了,誰想女生還繼續道:“那微信號呢?手機號也行。”

謝競年當然沒給,随口說了句有喜歡的人便跑了,生怕賈飛塵和莊傑逮他回去追問到底。

自從幾個月前的年夜發生了那件事,陳朽對謝競年的态度說不上轉變,但也确實不如往常那麽親近。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陳朽不怎麽回家了。以前都是因為太忙沒時間,可現在大概是不想回去。

前幾天的家長會他也再三推脫,最後來的還是周衍同。于是謝競年就又多了個從國外回來的哥哥,惹得季合一驚呼怎麽一大家子偏偏出了謝老三這麽個敗類。

陳朽不回家,他自己也沒意思,總是去周衍同的陶藝工作室蹭時間,偶爾動手做做陶泥陶冶情操。

深色的陶泥在謝競年手指尖兒覆了一層,半幹地糊在繭子上有些發癢。

他指節彎曲,在桌面上敲了敲,突然很想彈琴。

反刃之前欠下的“債”都還完了,微博是陳朽發的,說休整一年那就是一年。一直到今年年底謝競年大概都再沒有機會上臺演出了。

所以,他只是單純的很想彈琴而已。

房間裏沒開空調,悶熱又帶着汗的粘稠。

周衍同在隔壁帶學員,扔他自己在屋裏發呆。

不久之前他從周衍同嘴裏套出了話,知道了陳朽工作室的地點,但他一直都沒敢去。

謝競年停了嗡嗡運轉的機器轉臺,初具雛形的杯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兒,做它的人卻沒了繼續打磨的興致。

街口種滿了高大的翠綠樹木,在太陽的映照下投落一地斑駁的陰涼。

謝競年站在樹底下,只要再往前過一個路口就能到達陳朽的紋身店。他在這兒晃了很久,久到那些成片的樹影也再沒辦法為他掩去灼熱。

他身上還穿着球衣沒換下來。汗水浸透了他整個後背,在白色面料上暈開大片的深色水痕。

謝競年脫下護腕,拿着它抹了抹脖頸處淌下的細汗,又站那兒看了一會兒。

朽哥現在大概不想看見他。

在一個熱浪襲人的午後,謝競年跟那兒幹巴巴地站了将近一個小時,腳步挪動時直晃得頭暈目眩。

于寧他們學校也在同一天辦球賽,結束得要晚一些。微信消息一頓狂轟濫炸,謝競年的手機不住嗡嗡震動,震得他手心發麻。

「出來玩啊兄弟。」

于寧和袁方衡本來也不是樂隊的人,因為是臨時的,他們在最後一場演出後就再也沒來過練習室。

謝競年和袁方衡幾乎斷了聯系,反倒是于寧總隔三差五地找他出去玩兒。

這所謂的出去玩兒大部分都是去一些開放使用舞臺的酒吧,他們偶爾跟其他小樂隊拼個盤演幾場。

謝競年把護腕揣進兜裏,随手在短褲上攥了一把,待指尖的汗消了才打字回複。

「行。還去江邊那家?」

「不去江邊不去江邊,我朋友他哥新開的吧,咱去給撐撐場。」

「能随便玩兒?」

「那肯定啊,你想玩啥玩啥。」

「幾點?我回去拿琴。」

于寧說的那家酒吧晚上八點開業。倆人早來了半個小時,看着門口挂着的未營業牌子面面相觑。

謝競年背着琴蹲在臺階上,指尖夾着煙,面前一片煙霧缭繞。于寧聞不了煙味兒,每次都退避三舍捏個鼻子,好像它是什麽有毒氣體似的。

“你們班贏了沒啊?”于寧突然悶聲問道。

謝競年撣了撣煙灰,點頭:“贏了。”

“哦。”于寧有些興奮地說,“我們也贏了——”

他話沒說完,玻璃大門突然從裏邊被人推開,拱得于寧往前一竄,差點兒沒趴倒在地上。

謝競年站起來手疾眼快,扶了人一把。

“卧槽吓死我了。”于寧拉緊了琴包帶子,勒的手心留下一道紅印,又驚恐又後怕,“我這貝斯剛買一個月,還沒摸熱乎呢。”

從屋子裏面出來的男人還保持着推門的姿勢,應該也看見了于寧差點摔倒的樣子。他大步走過來,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通,連聲道歉。

男人走後謝競年趴在門口看了看,裏面只有漆黑一片。

“這不是開着呢麽……”于寧一邊說一邊拉門走了進去。

室內燈光昏暗,開着空調涼快得很。一進去左手邊就是吧臺,右邊是配了led大屏的舞臺,地方也不算太大。

整體裝修配色以黑金為主,邊角線都鑲嵌着白色的燈條。謝競年順着吧臺看去,剛好和正在擦杯子的男人對上眼。

于寧看清楚人就上去打了招呼,跟謝競年介紹說這人就是朋友他哥。

店老板叫林遠楓,看着三十出頭的樣子,性格特別好,就沒有他接不上的話。

林遠楓給倆人上了兩杯冰可樂,說道:“你們先調一調設備吧。我剛剛找來個人,不知道跑哪去了,還沒來得及調呢你們就來了。”

于寧擺擺手:“沒事沒事,不用管我們,林哥你先忙。”

謝競年從來沒想過他再一次見到陳朽會是這種情形。

走廊裏貼在陳朽身上的女人格外礙眼,燈光下瓷白的手臂隐沒了一半在陳朽的T恤下擺。

陳朽靠在牆上,嘴裏叼着煙,一條花臂攬在女人不堪一握的腰間。他們姿勢暧昧,女人仰着頭親吻在陳朽的下巴。

謝競年能清楚的看見陳朽小腹處隆起的弧度還在不斷向下移動。他不只一次見過陳朽的身體,他當然知道那衣衫下面掩藏着怎樣充滿力量的起伏的肌肉。他曾經在夢裏面親手撫摸過無數次——謝競年咬着嘴唇,衣服下擺被他攥得皺成一團。

陳朽面上看不出表情,線條清晰的下颌線緊緊繃着。他眼睛眯着直視頭頂的燈光,煙草燃盡餘留的煙灰掉落下來,挂在黑色的面料上。

陳朽拿下煙吐出一口煙氣,扣在女人腰上的手挪動,按住了她的動作,嗓音低啞:“行了。”

女人愣了一下,撒嬌似的去親吻陳朽的脖頸,卻被人一把推開。

“怎麽了?”女人又不依不饒地湊過來,“要不我們出去開房?”

“算了吧。”陳朽掐了煙,大拇指撫了撫女人的唇角,“以後別再來聯系我。”

陳朽一邊走一邊低頭扣着被女人解開的腰帶,迎面就跟謝競年撞了個滿懷。

謝競年大概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陳朽卻看得清楚明白。

啧,怎麽這麽愛哭。

“嘴怎麽破了。”他伸手要去摸謝競年流血的嘴唇,沒料到被人躲開,碰了個空。

濃烈的煙草氣息湧入鼻腔,是謝競年想了無數個日夜的、獨屬于陳朽的氣息。可當它們流入肺葉時卻只讓他覺得刺痛。

明明是在盛夏,他卻只覺得自己被淹沒在了一場凜冬的冰雪之中,僅剩的半點兒溫熱也都褪了個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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