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酒樓直播
約莫到了日盡山頭的空當,涼風突起,山腳下炊煙升起,這滿堂的客人才算是想起家中妻兒,結賬出樓,乘着傍晚的山風散去一身酒味。
“阿姐,喝水。”
雲煙垂眸看向青瓷碗裏的涼茶,餘光一掃,眼前的少年臉上溢滿溫柔之意,似在安撫。
茶入喉嚨間,她才覺全身舒緩,心念也是有雲好在她身後幫襯,不然這前堂後廚兩頭跑,換誰來也吃不消。
青瓷碗在玉手中轉動,上面的花紋簡而精巧,勾勒出一幅游魚戲水圖,忽想起來那日的遂州花瓷片,雲煙心裏也是重重疑惑,按理說,雲家入不敷出,家中值錢的物件早就賣的一幹二淨。
那花瓶按市價來算,賣個三十兩銀子是不成問題,雲煙一邊思忖,放下手裏的茶碗。
“阿姐,累的話就歇會兒。”雲好蹲下身,擡頭仰視雲煙,眼神明動,跟星星一樣。
“頭發,亂了。”
手指拂過她鬓間的碎發,纏繞指尖,夾在她的耳後,少年眼尾輕彎,這般親昵的動作讓雲煙心中發覺不妥,但看這傻蛋一臉真誠,她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阿好,也辛苦了!”雲煙起身向上伸出雙臂,懶腰過後,全身筋骨松散,單手掩住嘴角堵住了哈欠氣,忽然想起什麽事情,點了點傻蛋的額頭。
“我去廚房看看,給阿好煮的湯好了沒!”
爐子上的藥罐裏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掀開蓋子,是苦澀的中藥味道,雲煙屏住呼吸倒出藥湯來,希望這傻蛋不會讨厭喝藥。
閑不住的雲好趁着沒人,也不忘清掃座椅上的雜物。他這幾日跟在雲煙身邊,盡心盡責,不單是在這大堂內端茶送水,連後廚洗碗擇菜也一并包攬。和當日渾身破爛,被乞丐欺辱的模樣大有不同,雖說是粗布衣褲,相貌卻是俊秀非凡,進進出出的客人也忍不住感嘆,這俊俏公子怎麽就淪落于此。
至于偶爾的癡傻症狀,雲煙只當家中有個七八歲的弟弟,閑來無事哄哄,這一哄讓雲煙深覺他也不是天生呆傻,不說話的時候,整張臉便是面無表情,猛一看有種肅殺之意,讓人心寒。
這麽一看,雲煙更加好奇他頭上的傷疤究竟是怎麽來的,按照青連鎮的說法,貨物被搶精神失常,過山時掉落懸崖,或是江湖門派追殺都有可能,她也不知該往何處想。
但現在這傻蛋如同大雨中無處可歸的流浪小孩,可憐得讓人心中升起憐憫之情,所以管這些作甚,雲煙用白布包裹住碗,以防燙傷。
“來,阿好,先坐下。”
黑色湯藥靜躺在碗中,雲煙用手捏住耳垂喊道:“好燙,好燙。”
“姐姐,怎麽只有一碗湯。”雲好似乎有些不滿,眉間擰成一個川字,很是傷感,更多的是自責之意:“是不是我今天治病花了好多錢。”
“我們家裏是不是沒錢了,所以姐姐才這麽辛苦。”說完眼睛裏就快要流出幾滴淚來。
這結果是雲煙萬萬沒想到的,心裏罵了一句傻蛋,“小傻子,今天姐姐掙了好多錢,怎麽會沒錢。”
“還有啊,這輩子我們雲家都不會再缺錢了。”雲煙點了點少年的鼻尖,“來,張嘴。”
“啊啊……”
白色的糖塊進入他的嘴裏,跟沒嘗過一樣,滿臉驚奇:“是甜的!”
“哎,先不要咽下去。”雲煙端起藥碗,湯勺舀出黑色的中藥:“再張嘴!”
湯藥猛地進入雲好嘴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苦味只在嘴裏留了片刻,就在甜糖中消融。
少年皺起眉頭,臉上浮現出難以開口的異樣:“怎麽苦了?”
“不苦,再咬一口糖。”雲煙哄道,輕輕吹拂着湯勺的藥,又往少年嘴裏塞了一口。
“好了!”
雲煙撂下湯勺,很是滿意,“今天喂藥順利完成!”
“還有糖嗎?阿姐。”雲好拉了拉雲煙的裙擺,他還在念叨着那塊糖。
“一天一顆,不許多吃。”雲煙端起空碗打算端出她今日額外炖的烏雞人參湯,光是這兩樣,便花去她所有的打賞值。
這才剛邁出幾步,刺耳的尖叫讓她不得不停下。
“啊啊啊!”
“有鬼啊!”
“快來人啊……”
夜空裏恐慌的聲音響徹整條街,破碎的音調讓人又慌又亂。這邊關之地,劫匪流竄已久,但不會嚣張到去搶當地百姓家。
況且這喊得并不是有賊有刺客,而是有鬼!
雲煙心中焦急,本想拉住雲好出去打探情況,可這小傻蛋像是中邪一樣喊叫,雙手也不停使喚地推打。
“不要,不要過來。”
這是張先生說的癫狂症犯了?
“沒事,沒事。”雲煙伸手抱住少年顫抖的身體,輕輕撫過他的後背。
他的雙手因為緊張而僵直不動,呆滞的眼睛望向虛空,仿佛惡魔站在他面前,無數的夢魇注入他的體內。
“姐姐,有鬼,我害怕。”雲好抓緊她的手,如同落水時拼命尋找的繩索。
“不怕,不怕,我出去看看是什麽情況。”雲煙将手抽回,柔聲安慰。
尖叫聲還在繼續,隐約帶了些哭腔。
雲煙捧起他的臉,放大的瞳孔逐漸收緊,雲好低下頭,将臉埋進雙臂。“阿好,你先在這裏不要亂跑,我出去看看。”
感知那一抹倩影跨出門,少年抱緊身體,靠在桌腿旁邊。
街坊四鄰這個時候都在家裏吃晚飯,聽到聲音也是全都拿起鋤頭,菜刀,急哄哄地跑了出來,雲煙跟着人群跑到王大娘家門口。
“鬼呢?”
“鬼在哪裏?”
王家門前本也沒有燈籠照明,人群中忽閃起來一抹燭火,門聯依舊,紅門新亮,唯有王大娘家的兒子拖拉着鞋子從院子裏沖了出來,發出蹭蹭的聲響。
王道也是一臉驚慌,推開衆人,破聲大喊:“娘,娘…”
“趕緊的,去找找,王大娘要是被賊人擄走,就追不回來了。”
“哪個沒眼的盜賊,搶一個老太婆有何用?”
“在這!”
腳步聲重疊,逐漸往雲家酒樓聚齊,王家大院和雲家本就挨着,只是前幾年王家不知怎麽,突然翻修房子,将院牆往旁邊挪了三尺,街坊領居問起,便說是雲家兩個病秧子擋了他家的運氣,晦氣這一來,兩家便被一條小道隔開,平日裏這條小道也是歸王家放置些雜物。
暗夜裏的視線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層黑紗,街坊鄰裏中老老少少都有,雲煙擠在人群裏踏進了小道裏。
“娘?”王道借來燭火照過去,淩亂的雜草裏,王大娘攤在地上,蒼老的面容煞白,任憑衆人一再尋問,也發不出聲音來。
“娘,你沒事吧!”王大娘的兒子在她面前晃悠了幾下手。
沒有反應。
“娘!”
“娘!”
“那上面是什麽東西啊?”有人順着王大娘的視線往牆頭上看去。
“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什麽東西啊!”
街上的人驚慌錯亂,本來都氣勢充足地圍過來,現在全部退後,不敢再上前。
高牆之上,手掌寬的牆面只能容下一只腳,卻偏偏放置了一個镂空的人頭骨。
風動間,人頭骨掉落下來,“砰”,滾落到人群中。
現場的人驚亂走動,你推我搡地散開,吓得不敢多言。
不遠處的雲家酒樓還挂着紅色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雲煙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她要回去看阿好。
少女慌張地邁開腳步,幾聲喘息後,酒樓的門吱呀一聲,整齊擺放的桌椅板凳沒有任何變化。
那傻蛋不見了。
“阿好,阿好。”
她不該出去的,雲煙也來不及多想,扯着嗓子喊出來。
“阿姐。”
少年躲在櫃臺下面縮成一團,見到雲煙的臉才安定下來,弱弱地喊:“阿姐,有鬼。”
“我知道,不怕,不怕,姐姐在這裏呢!”雲煙伸出手,“姐姐不走了,姐姐就在這裏陪着你。”
少年發出一陣哭腔,“姐姐,你不要再走了,真的有鬼,阿好害怕。”
“好了好了,姐姐今晚陪着你。”雲煙抓住雲好顫抖的手,将自己手心的溫暖傳給他。
顧不得外面的慌亂,雲煙拉着被恐懼支配的少年上了樓。
今晚的青連鎮再也不像往日那樣寂靜,一旦空氣裏傳來奇怪的聲響,家犬狂吠,雞鳴一直持續到清晨。
雲煙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年,雖然他平日裏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可真要細看他的臉,完全是一副經歷過大事而顯出來的沉穩氣質,披散開來的黑發将俊俏的容顏呈現出來,這一身破布衣衫也沒擋住屬于少年郎的氣息。
雲煙緩慢地閉上眼睛,胳膊肘倚靠在床邊,忙碌了一天的身子也起了困意。
桌子上的油燈靜靜燃燒,火焰在牆上映出飄忽不定的影子,只是半夜響起一陣風聲,吹過牆面發出呼嘯,哀鳴尖銳。
“阿姐,該吃飯了!”
“阿姐?”
雲煙在床上翻了一個身,抱住被子的一角睡得正香。
“阿姐,快嘗嘗我做的粥好不好喝。”少年從桌子上端過來早已盛好的粥,遞送到床邊。
“嗯?”雲煙張開朦胧的睡眼,看清了趴在床邊的少年,“阿好?”
“姐姐,我今天學會煮粥了,你快起來嘗嘗。”雲好說完就捧起碗來打算喂給他姐姐吃。
白色的瓷碗裏略微發黑的粥,連帶嗆入鼻腔裏的焦糊味道,雲煙還是忍住嘗了一口。
“好吃嗎?阿姐。”
看着少年眼裏的期待,雲煙還是扯出笑容,“好喝,好喝。”
“那今天的粥都歸姐姐了,阿好以後要多照顧姐姐。”
“不不不,阿好也吃。”雲煙從床上下來,往四周看了看,她真的是睡迷糊了,昨晚不是靠在床邊嗎,怎麽在阿好的床上睡了一覺?
“姐姐以後不許靠床邊睡了,不然會生病的,生病就要喝苦藥。”少年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要不是阿好醒得早,姐姐就要在地上睡着了。”
“好,下次不會靠床邊睡覺了。”雲煙用勺子盛了一口粥,苦澀中還帶了點鹹,他不會是在粥裏放了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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