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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枝站在太子身後,看霍起瑩翻身下馬,幹脆利落。
她有些疑惑,自京中到甫陽絕非一日車程,她一個姑娘過來,不危險麽?
太子似乎也有些怔愣,一時沒說話。
“怎麽了,擔心我?”霍起瑩笑着解釋,“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林叔在後面跟着,只是我先騎馬過來了。”
她稍一擡眼,便生遲疑,道:“這丫頭……似乎有日子沒見過了。”
荷枝垂下眼睫,一矮身,當作見禮。
慕容儀沒答她的話,反問:“馬上要到年關,出來做什麽,幾時回京。”
“我才來你便趕人,什麽道理。”霍起瑩嗔道,“你倒是走得快,皇後娘娘在宮裏念着你呢。”
太子聞言,沉默片刻。
不過一會兒後,官道上出現了浩浩蕩蕩的一列隊影,為首的馬蹄穿過煙塵直奔而來。
馬背上的男人約莫四五十歲,身穿窄袖圓領袍,将缰繩一攬,躍下馬來,三兩步走到太子面前,淩厲的眉峰低下去:“臣林弘恭請太子殿下聖安。”
慕容儀上前将人攙扶,霍起瑩也在一旁喊道:“林叔——”
随即便是一道進入驿館。
荷枝不知這位林大人的身份,但看見太子和霍姑娘恭敬的态度,想來也是某位德高望重的人物。
她甚至猜測,或許太子原本要迎接的便是這一位。
進了驿館正廳後,太子與林大人談笑,荷枝便上前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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遞到林大人身前時,即便荷枝低垂着眼,也知道對方的目光在她臉龐上停留,随即接過茶碗,徑直地放置在桌邊。
荷枝退到一旁。
再是太子眼神示意屋中人退下,荷枝便乖乖地退出屋外。
霍姑娘也沒有留在正廳,一出屋子,便将荷枝攔下:“你帶我去住處。”
荷枝颔首。
荷枝先她半步,一路引她繞過回廊,不久便到了院子門口。
那院中走出來一個丫頭,與荷枝差不多大,對着霍姑娘喊:“小姐——”
眼見将人帶到,荷枝便告退。
“等等,我有話問你。”霍起瑩問她,“殿下原本打算何日去青州?”
荷枝頓了一下,“原定的是昨日,既然姑娘來了,自然是等姑娘和林大人休整好之後再啓程。”
這話似乎取悅了霍起瑩,她彎了彎唇角道,“這驿館實在簡陋,若我有住不慣的地方,能否來找你?”
荷枝想了想,“這驿館上下都有侍奉的小厮,您若是有需要,盡可以找他們。若實在有不周到之處,您可以找風侍衛。”
霍起瑩愣了一下,“誰?”
荷枝停頓片刻,道:“您稍等。”
接着,她走出院外,将不遠處的站着的人喚來。
風清見她招手,還以為有什麽要緊事,結果被人帶到小院前,恭恭敬敬地朝人行禮:“屬下風清,見過霍小姐。”
荷枝微愣片刻,原來風侍衛是認得霍姑娘的,那就好說多了。
她笑盈盈道:“您若是需要什麽,只管開口,風侍衛一向十分盡責。”
霍起瑩呆在原地,這個丫頭……使喚太子的侍衛很得心應手啊?
她單知道這個丫頭能被太子帶出京,必然是受寵的,但沒想到竟到如此地步,這可是太子的侍衛啊。
眼見霍姑娘不再說話,荷枝便順着話道:“如此,奴婢便先告退。”
這回,霍起瑩沒再攔她。
她自聽說太子離京,心中擔憂的很,一聽見祖父說要派人支援太子前往青州,她二話不說便跟來了。
這樣山長水遠,太子怎麽也會感動的吧?卻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得太子如此看重,那她再做什麽,恐怕也難以與之相匹敵。
霍起瑩陷入深深地沉思。
荷枝出了小院,風清還留在原處。
恭敬還是恭敬,只是眉宇的熟悉之感淡了很多。
霍起瑩見過太子身邊的風侍衛,那人向來冷漠,極少說話。
所以她一見着人,便有些懵了,“風侍衛不跟在殿下身邊麽?”
只一句話,風清就知道她認錯了人。
“風朗是屬下的孿生哥哥,與屬下并非同一個人。”風清繼續道,“若霍姑娘沒有其他的吩咐,屬下也先告退。”
霍起瑩更不敢攔,連忙道:“大人忙。”
風清出了小院,随即翻了幾道牆欄,很快找到荷枝的身影。
荷枝心中揣着事,沒留意身旁多了個人。
“你如今使喚人越發順手了。”風清的話聽上去語氣冷淡,但還能從中聽出些許抱怨。
荷枝笑道,“我原也不知你的名字,現在知道了。”
風清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即暗暗抿緊唇瓣,沒有說話,但驟然間感覺有些耳熱。
快到正廳,眼見林大人從門中走出,荷枝便加快腳步:“我不與你說了,殿下應該談完話了。”
等林大人走後,荷枝才走進屋中。方才她隐約感覺林大人似乎對她有些不喜,自然也不會上趕着觸這個黴頭。
一進門,她便上前收拾桌面上的茶具。
到林大人的座位處,發覺那茶水還是少了。
說明不管怎樣,林大人還是會給太子幾分薄面。
荷枝心中有了底。
慕容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天,眼見她沒有半點反應,不禁道:“怎麽了。”
荷枝順口答道:“方才霍姑娘問何日啓程去青州。”
“此事已耽擱多日,不能再等。”慕容儀看着她的認真的側臉,不自覺又多說了一些,“但林叔與霍小姐才到甫陽,需要休整。原定年關之前抵達青州州府,只能在途中加快速度。”
與她原想的相差不大,荷枝點點頭,疑惑道,“霍小姐也前往青州麽?這一路颠簸,恐怕……”
慕容儀捏了捏眉心,忽然意識到什麽,擡眼看她:“你不想她去?”
荷枝僵了僵,拿着茶盞的手稍微顫了顫,連忙道:“奴婢失言。”
“這麽客氣。”
慕容儀終于想到與她相處時是在哪裏有不對,她來身邊将近一年,平日裏似乎永遠在等着吩咐,兢兢業業的。
誰也想不到,就是這樣向來乖順的一個人,竟然冒着死罪的名頭逃出宮。
慕容儀想了很久都沒有想明白。
一想到這件事,他的笑容減淡幾分,手指輕叩桌面,令道:“先不用收了。”
“是。”
荷枝停下手,恭謹地站在他的身前,心底卻有些慌亂,不知怎麽惹到了他。
她有些拘謹地站着,聽他問道:“猜猜,霍小姐為何會與林大人一道跟來。”
荷枝一頭霧水,半晌沒有說話。
慕容儀敲了敲桌面,“平日裏不是挺聰明的,這下不敢說了?”
荷枝只得将頭埋低。
“擡起頭來。”他的聲音微微有些不耐。
荷枝更加拘謹了,手指交疊着相互輕碾着,連忙答話道:“因為……霍姑娘想來。”
她這倒看得挺準。
慕容儀聲溫了一些,“想來未必能來,再猜。”
眼見他并沒有半分不滿,荷枝才繼續道:“霍家……想讓霍姑娘來。”
“嗯。”慕容儀臉色逐漸認真,繼續道,“再猜。”
荷枝暗自咬着唇瓣,深吸了一口氣,“宮裏,也希望霍姑娘來。”
話一說完,再沒聽見太子的話。
一時間的安靜,讓荷枝有些惶恐。
慕容儀認認真真地看着面前的人,這些時日找不見的羞怯再度爬上了她的臉龐,她試圖把臉色埋的更低,他傾身上前,将她的下颌握住。
“孤竟不知,你能猜到這種程度。”
慕容儀原以為她是個心思單純的宮女,不僅沒什麽心眼,甚至擔心她遭人欺負。如今才發覺,小看她太多了。
心緒一下子複雜起來,他抽回手,沒由來地道:“先收拾了吧。”
荷枝領命退出屋外,心思亦有些繁重。
看樣子,殿下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她方才就應該再多裝一會兒的傻。
自正廳這一次發問之後,荷枝發覺太子殿下一直緊擰着眉頭,甚至于霍起瑩走進了門中都無人發覺。
她心下有些不安。
霍家小姐用完了晚膳之後似乎有些不滿意,在太子身邊叨叨地抱怨,惹得他冷淡道:“若實在住不慣,早日回京。”
“我同他們說話,他們都不理我,我只能來找你了。”霍家小姐嗔道,“皇後娘娘讓我多來找找你。”
荷枝在一旁垂首聽着,心想着,莫不是風清真沒有理她,她來這告狀來了?
太子一頓,稍稍緩和了一些,道,“出門在外,原本就是如此。”
“那我以後來找你用膳,他們不敢搪塞太子殿下,自然也會關照我。”
荷枝抿了抿唇,便聽太子先應了一聲:“好。”
霍起瑩得了話,心中喜不自勝,不自覺往太子身旁的那個宮女身上瞟,眼見她并沒有什麽反應,反倒大感失望。
霍家小姐又說了會兒什麽話,太子并沒有應,似乎一直沉心于手上的書卷,直到霍小姐有些疲憊了,才告退。
荷枝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湧上莫名的情緒。
霍小姐恐怕不知道,通常殿下廢寝忘食,吃飯的時間一向不準,也不叫人提醒,若要和殿下一起用膳,恐怕會挨餓吧。
屋子裏瞬間只餘下殿下與她兩個人,她想起白天的事,不由得将頭埋的更低一些。
太子一語不發地回到寝屋,荷枝也跟在後面,他未發話,她也不敢貿然離開。
她僵着臉色陪伴着太子就寝,假裝從未注意到他沉重的目光。
最後在荷枝意欲離開時,慕容儀喚住了她。
“荷枝。”他的聲音低沉嚴肅,“離宮一事,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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