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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儀剜一眼寧岚,冷臉對霍姑娘道:“你先回去。”
霍起瑩湊上前拉住他的衣角,有些害怕地喊他的名字:“容之……”
慕容儀擺手:“繼續追,加派人手保護霍姑娘。”
風清領命。
荷枝心中有些驚慌,但見太子負手離開,她不由得強行冷靜下來,跟上前去。
太子似乎完全沒有在意方才那件事,寧岚的那番話似乎絲毫沒有産生影響。
一路上,荷枝幾乎以為太子已經處理完這件事。
一進寝屋,太子便站住了,寬大的後背向着她,沒有回頭:“關上門。”
荷枝有些遲疑,随即将門關上,心中卻生出一點不安。
月色被關在外頭,屋子裏不曾點燈,昏暗得叫人害怕。
“能讓風清都追不上的,是什麽人。”
荷枝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在問她。
她沉默片刻,深呼一口氣,答道:“奴婢不知。”
話音剛落,面前的人轉過身來,衣上的墨竹朝荷枝壓近。
“孤最近得了消息,說白家那人也往青州來了。”慕容儀臉色深沉,黑漆漆的雙眸直直地看着荷枝,“你見過他?”
白家那人?荷枝突然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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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不會是渺兮吧?她可不知道渺兮姓白。
眼見她茫然片刻,不像作假,慕容儀的才稍稍緩和,伸出手來輕輕別過她的鬓發,溫聲問道:“的确沒見過他?”
荷枝手心沁出了些薄汗,袖子裏還揣着渺兮送的那塊木牌。
“奴婢沒見過。”她道。
慕容儀神色收斂,連帶着周遭的氣氛都緩和了許多,“今日你先休息,不必等孤。”
他撂下這一句話就離開,反手又将門合上。
荷枝沒來得及說一句話。
看來渺兮出去時真的被發現了。
她這怎麽能睡着!
荷枝在屋子裏等了一會兒,确認他已經離開,随即也打開門。
剛出了寝屋,就看見月光下的身影。風清站在屋檐上,一抹影子投在院中。
一聽到荷枝的動靜,風清瞬間從屋檐跳到她面前,語氣中帶着些疏離:“進去吧,別讓殿下擔心。”
荷枝蹙起眉,佯做憂心道:“今日入園的是誰,你見過了麽?”
“是……”風清剛說了一個字,又想起了什麽,抿着唇冷聲道,“你進去吧。”
他的目光又冷又銳利,似乎荷枝不進門他就不罷休。
荷枝重新邁入門內,悄然回頭,風清又回到正對着大門的那處屋檐。檐上身影挺拔,毫無顧忌地朝向她,居高臨下地直視。
荷枝眸光閃動,希望渺兮不要被他們抓到。
直到她将門關閉,才阻隔了那道視線。
荷枝憂心忡忡地爬上床躺下,自然怎麽也睡不着,木牌還在袖子裏攥着,只能仔細聽着門外的動靜。
許久,靜得都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呼吸。
忽聽得一陣推門聲,荷枝立即從床上坐起。
一見那身影十分熟悉,連忙趿着鞋子小跑着上前:“殿下!人……抓到了麽?”
慕容儀轉過身來,煞有介事地整理袖口,嗓音依舊冷:“你擔心他?”
荷枝頓了頓,細聲解釋,眼神卻不敢擡起,“奴婢是怕有什麽人威脅到殿下的安全。”
慕容儀定定地看着她的臉龐,一步步靠近,忽然攥住她的手腕。
“啪嗒”清脆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掉落在地。
她瞬間慌亂,迅速拾起。
慕容儀心中有些酸澀,朝她伸手,語氣極力保持平靜:“交給孤。”
荷枝攥緊木牌,瞪大的眸子裏藏着一些驚恐,直到木牌掉落,她迅速撿起塞到袖中。
給他,渺兮就真的暴露了。
原本渺兮與這件事就不相幹,因為她才會觸怒殿下。
她迎上前去,毫不猶豫地跪下,“殿下,是奴婢的錯,此事與他——”
唇瓣被瞬間捂住。
慕容儀傾下身一手封住她的唇瓣,不想聽她的下半句話。
視線相對,慕容儀看見她清亮的眸子裏沒有半點害怕。他冷笑一聲:“你當真不怕死?”
“死”字一出,涼意逐漸蔓延到荷枝的後背,她有片刻動搖。
慕容儀驟然松開她,下一瞬,袖口被人攥緊。
“殿下。”
慕容儀扯過袖子,冷聲道,“你肯為別人求情,怎麽不為自己求求情。”
荷枝緊扯着他的袖子,只怕松開那一瞬定下生死:“奴婢誓死追随殿下。今日奴婢已與他說明,奴婢不會再離開殿下,渺兮也打算回京。”
慕容儀沉默片刻,忽然俯下身來:“倘若他一定要死呢?”
低沉的一句話仿佛一雙無形的手扼住荷枝的喉嚨,她再沒說出話來,但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
慕容儀冷着臉扯回袖子,轉身離去。
荷枝慌忙起身,跑出門外,便見一把長刀橫在眼前。
風清語氣毫無波瀾,“進去——”
荷枝重新邁入門內,與門外的風清面面相觑,雙方并無相讓之意。她緊緊抓着門扇,心口很慌,滿腦子都是太子那番話。
渺兮被抓住了。
太子想要他死。
荷枝思緒飛速轉動,暗忖着該如何幫他。
她的能力實在太過輕微,只能被關在這裏,連他如今在哪都不知道,更何況園子裏還有那麽多侍衛。
她有些焦躁地在門內踱步,風清不再看她,轉而回到屋檐。在高處,他能看得更多,更清楚。
忽然間他飛似的離開,不知看見了什麽。
“荷枝!”
下一刻,熟悉的聲音襲來,是渺兮。
荷枝沖出屋外,便看見穿着夜行衣地男人朝她飛來,迅速帶過她的腰。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荷枝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屋頂。
“裝一下人質。”他在荷枝耳邊低聲道。
随即長劍橫在荷枝的頸邊,讓她有些害怕。
這一動作果然有效,太子侍衛即将追上他,卻明顯地遲鈍片刻。
渺兮有機可乘。
慕容儀眼睜睜地看着人被拐走,她不帶半分掙紮,似乎十分情願。
他攥緊拳。
一旁的侍衛遞來弓箭,慕容儀跳上屋檐,拉開長弓。
只消指尖一松,絕對能将他射下。
但他不敢堵。
不敢堵白渺兮會不會拿她做擋箭牌。
玄衣下的胸膛起伏,慕容儀穩定心神,緩緩放下弓箭。
不過是轉瞬時間,他開口下令:“繼續追。”
一路上,荷枝的腰間被收緊,腳尖幾乎沒挨着地。
從屋檐上略過,速度又快又急,寒風撲在臉上,荷枝壓根沒法睜開眼。
直到終于落地,她還沒站穩,便被塞進了一架馬車裏。
漫夜中傳來一聲馬鳴,渺兮拉扯缰繩,大聲道:“坐穩了——”
車廂內劇烈晃動,荷枝扒着車門,跪坐在地上,才堪堪穩住身形。
她忍着胸口的不适緩緩地将車帷拉起,便看見坐在車門處的剪影。面前是無人的街道,馬車越走越偏,直至進了山中。
渺兮似乎感覺到身後的目光,開口道:“你在裏面待着,後面還有人追呢。”
也不知夜行了多少車程,再度停下來,熹微的日光已經将山林的輪廓映照出來。
馬車驟然停在一處高大的野林子裏,渺兮鑽進車中,将水壺和幹糧遞給荷枝。
荷枝沉默地接過。
明明只是短暫地甩開了追來的那群侍衛,渺兮到像心情很好似的,撥了撥額前碎發,道:“居然能贏一回太子,難以置信。”
荷枝旋着水壺的蓋子,突然問道:“你之前就想過這些?”
“……想過。”渺兮回答,“沒想到真能用上。原本我也是真打算回京的,沒想到出園子的時候驚動了人,太子還派那麽多人來追我。”
“不過這樣也好。”渺兮打開另一個水壺,仰着頭大口灌下,“這樣,說起來,你也可以脫離太子了。”
他神色凝重了一下,“你不會,還想回去吧。”
荷枝躲閃着他的目光,咕咚喝了一口水。
車廂內忽然安靜了一瞬,荷枝垂着眸思索,便聽旁邊輕輕一聲抽氣。
荷枝蹙眉問道,“你受傷了?”
渺兮頗不在意地回答,“小傷。”
“傷在哪裏?”荷枝凝着眉道,“得先找個地方治傷,你帶着我恐怕走在哪裏都不方便,我在殿下身邊暫時沒事,你先走吧。”
渺兮聽完話,臉色驟然嚴肅起來,“既然帶了你出來,就沒有讓你回去的道理。”
“更何況,就剛才那樣,你還能回去麽?”
被渺兮挾持做人質的時候,一沒喊叫,二不求助,任由他拿捏,更像是與他一夥的。
就在之前,太子還不肯放過渺兮。
何況,此事一出,有損太子顏面——竟然有人能躲避那麽多的侍衛,從太子寝屋中劫人。
用雙方勾結的借口更能将這件事掩蓋。
更何況,他沒必要、也不應該為一個婢女大動幹戈。
荷枝合上眸子,心中暗想,太子殿下不要再追了。
天光大亮,園內書房,慕容儀坐在案前按着額角,“他們到哪裏了?”
侍衛禀報道,“殿下,如今已到罔山林中,正向西面渡口鎮去。”
“跟着,別讓他們發覺。”慕容儀撚着袖口上繡着的繁複花卉,慢悠悠地開口,“既然她一直想逃,那就看看她能逃到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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