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渡口鎮客棧。

渺兮将馬車交給客棧的小厮,與荷枝一道進入客棧。

他随手點了一點小菜,眼見荷枝不動,不禁道:“你放心,我們已經甩開他們了。”

“不可能。”荷枝平靜地道,“長山郡與渡口鎮不過十幾裏的距離,甚至還不如京中與甫陽的距離,殿下的人不可能追查不到。”

渺兮自顧地夾菜,“但是畢竟我們走了那麽遠的山林,他們總不可能處處都熟悉。”

說的也是。荷枝這才拿起筷子,稍微吃了一些。

實際上,她并沒有什麽食欲。這兩日太趕,幾乎沒怎麽休息過。

吃完飯,小厮告訴他們只剩下一間屋子。

對于這點,荷枝是不相信的。

尤其是上了樓之後,隔壁還有許多空屋子。

不過眼見渺兮也有些疲憊,她便讓他先睡,自己又在一旁的桌子上瞌睡了一陣。

過去了大半天,似乎真的沒見着太子身邊的侍衛,當天色昏暗下來,她也感覺到疲倦蔓延到身體的每一處角落。

客棧小厮送了一些飯菜過來,渺兮悠悠轉醒,和她一起吃晚飯。

兩個人都有些放松,直到小厮過來說,馬出了一點問題。

渺兮匆匆放下筷子跟小厮下樓。

荷枝心中莫名生出一些不安。待他走後,荷枝走到窗邊,看着客棧樓下的街道人來人往熙熙囔囔,沒見着什麽侍衛的身影,連疑似喬裝打扮的都沒有。

Advertisement

她剛松了一口氣,一回頭,那口氣便卡在喉嚨裏。

風清緊握着刀從門外緩緩走進,然後,他關上了門。

若不是那握刀的姿勢,荷枝壓根分不清他是風清還是風朗,當他們面無表情時,兩個人簡直一模一樣。

她的驚訝只維持了一瞬,随即朝他道:“坐吧。”

荷枝猜想,他應該是挺生氣的。

風清比不如風朗那樣從不過問太子的任何事,堅決執行太子的命令。在衆多的侍衛中,他更有血有肉一些,也會高興和生氣。

在甫陽那次,她毫不懷疑,如果是風朗,在她生病當晚必然會就近抓一個大夫看病,而不是冒着寒風背着她出門。

荷枝私心是不希望他來追她回去,換做別人,她可能什麽法子都能使出來。

面前的風清神色冷淡,也不坐,只道:“馬車已備下,請姑娘即刻回去。”

這不是在商量,只是維持最後的體面。

荷枝自顧地坐下來,從桌上倒了一杯茶:“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殿下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希望我回去。”

風清的臉色有些動容,強壓着不悅,冷聲道:“殿下待你如此寬厚,你卻又一次背叛殿下。”

若按殿下原本的作風,應是,就地誅殺。

他手中攥緊刀柄,刀柄上繁複的紋刻擦着他的指腹,而風清的目光卻直直向前。面前的姑娘從容地坐在桌前,手指拎着玉簪綠的茶壺,露出一截皓白的腕子。

死了有些可惜。

眼見她慢悠悠地飲下一口茶水,風清道:“他不會上來了。”

荷枝的神色一僵,突兀地站起身,“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随即她察覺有些失态,轉而一想,這麽短的時間內不夠毀屍滅跡,而她沒聽見樓下的動亂,或許渺兮還沒事。

“他擅闖翊園,帶走太子的人,該死。”

這話一出,荷枝反而安心了些。若渺兮真的死了,風清完全不用廢話。

見她的神情頓然放松,風清立即道:“你不會再見到他。”

荷枝自顧自地飲下了一口暖和的茶水,心中也更冷靜了一些,問他道:“你猜猜,這次回去,殿下會怎麽對我?”

“自是由殿下做主。”

平靜的回答反倒是讓荷枝勾起了唇角,“所以我和你們不同。”

她放下茶杯,起身拍了拍裙擺,起身想向窗邊走去,忽然察覺到渾身有些發軟。

一晃神,她發現自己已經跌到地上。

身後的腳步她已經聽不太清,海水紋的袍角已經走到身邊,然後她感覺一雙手重重地蓋在她的眼皮上。

再醒來時,馬蹄聲嗒嗒地響。

荷枝躺在四方的車廂中,剛一睜眼,就看到風清沉沉的目光。

她還沒恢複力氣,索性直接閉上眼。

虧她還想過怎麽用不傷害到風清的方式從他手裏逃掉,卻沒想到,他能提前在晚飯裏下藥。

眼見她閉上眼睛,風清反而松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那張薄薄的唇瓣會說出什麽話來迷惑人,他想,再回到長山郡之前,她還是不說話為好。

荷枝躺了躺,身體恢複了一星半點的力氣,便睜開眼睛思索。

這條路不如來時颠簸,說明走的是另一條路,

自然了,當時渺兮為了避開城門,選了山路。而風清則無需有這樣的顧慮。

馬車比之前她和渺兮乘坐的那架要大,但是裏邊只坐着風清一個人,說明這次追她的人不多。

“又在想什麽。”

清清冷冷的一句話,讓荷枝瞬間移去目光,氣不打一處來。

忽然,他聽見了什麽聲音,眼神瞬間淩厲。

馬車突然飛馳,荷枝一時不穩,從原處摔了下去,被風清一把拎起,靠在一旁。

“風大人,有人在追我們……我們好像被包圍了。”馬車外有人道。

荷枝心中一驚,這不是青州的地界麽,還有什麽人敢追趕他們?

“是什麽人?”

“看不到。”

話音剛落,風清撩開車帷往外看,荷枝也一并看去,

空蕩蕩的官道遠處便是土黃色的山脊。

她擡眸往上看,山林遍布,只能看見叢生的草木層層疊疊。

忽然聽見“砰”地一聲,前方傳來一聲凄厲的馬鳴,下一刻,馬車驟然疾馳,比剛剛的速度更快。

荷枝的腦袋幾乎要撞上車廂,被人扯住後衣領,她咳了一聲,眼疾手快地攀附住車門。

“風大人,前面是斷崖!”

“跳!”

荷枝還沒反應過來外面的人說的是什麽話,便感覺一雙手锢住她的身軀,随即是猛烈的沖撞,伴随着一陣噼裏啪啦木頭碎裂的聲音,風呼呼從荷枝耳邊刮過,她再睜眼,眼前是暗紅的領角。

“不要往下看。”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來,荷枝便下意識的看去。

一陣眩暈從她的頭麻到腳,底下是不見底的峽谷,他們正挂在半腰處。

“李衛——”

“屬下在。”

呼喊從更低處傳來,荷枝心中也稍稍緩和了一些。

“仔細腳下,下到谷底,看看是什麽人。”

“是。”

李衛的聲音消失了,荷枝不管不顧地抓着能抓到的衣裳,顫顫道:“……那我們呢?”

“閉眼。”

下一瞬,荷枝感覺到後腰一緊,她趕忙閉眼,緊緊地抱住面前的人,才後知後覺得想起來自己這樣是不是會妨礙他?

“松手。”

荷枝腦中空白,幾乎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剛一松手,人也軟了一下,被人扶住手臂。

風清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什麽話也沒說,從她身旁走過。

荷枝分明從裏面看出了一點嘲弄。

她平靜了一下,才跟了上去。

到了此處,荷枝才發覺他們在山腰的一處陡坡上,身邊全是一人高的枯枝,正好隐蔽身形。

但是腳下的土地松軟,站不住,走不穩,更跟不上。

荷枝極力維持着平衡,不小心往前傾,握住了風清身上的那把刀。

風清涼涼地眼神瞥過來。

荷枝厚着臉皮道:“我要是摔下去,你這一路都白幹了。”

風清深吸一口氣,才繼續前行。

為顧着身後的人,不得已将每一步都放慢。

身後再沒傳來什麽聲音,他正好将注意力都放在周圍。

忽然,風清停下了。

荷枝也自然停下,跟在他身後朝前望去,才看見不遠處的山坡上,一排排地全是穿着短打衣着、頭戴紅巾的人。

她聽着下面的動靜,只能聽到零碎的字詞,什麽“可惜”“沒什麽錢財”“白忙活”之類的話。

待這些人浩浩蕩蕩地走遠後,許久,風清都沒動一下。

荷枝疑惑地晃了晃他的刀鞘。

風清禁不住她的請求,才道,“等李衛打探完回來。”

荷枝忍不住問:“他們是什麽人?”

“山匪。”風清道,“青州一帶山脈連綿,山匪橫行,殿下來此便是要平這件事。”

荷枝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便聽他繼續道,“沒有馬車,今日恐怕要在野外過夜。等李衛查到他們的寨子,我們便回翊園。”

荷枝瞬間沉默下來。

風清轉過身,冷淡道,“倘若你同那個人遇上山匪,還不知會如何。你既沒出過宮,身手又極差,怎麽會想到要逃出宮。”

荷枝抿了抿唇,松開了他的刀鞘,一面佯裝整理沾了灰的衣裙,一面道:“太子身邊的所有侍衛一定接受過同樣的訓練,你們的身形、說話語氣、走路姿勢甚至一模一樣,可我偏偏能将你和風朗分開,你不奇怪麽。”

風清忽然間握緊了刀鞘,這一句話幾乎戳中了他深處的心事,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深沉。

“因為你跟他們有些不同,比如現在,你會不高興,若是風朗……恐怕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荷枝折下一截枯枝,在手裏捏的粉碎,“作為太子侍衛而言,這沒什麽不好。”

她也頓了一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只是我不喜歡。”

“回到太子身邊,我便是後宮千萬個宮女其中的一個,甚至……”她頓了一下,翻出來一張帕子,将蔥指擦的幹幹淨淨,“對于宮女來說,也沒什麽不好。甚至恐怕你也覺得,我有很多宮女所沒有的。”

“但同樣。我也會走上所有人一樣的道路。”荷枝瞥了風清一眼,終究還是明說,“受寵,失寵。”

風清的臉色也瞬間嚴肅起來,他沉默着,以至于荷枝開始懷疑他能否理解自己的話。

畢竟侍衛與宮女的生活截然不同,至少太子侍衛,無需近距離讨好殿下。

她搖了搖頭,岔開話頭道:“我們就在這裏等,他能找到麽?”

風清反應過來,“若他在附近,我會知道的。”

等到天色愈發昏暗,薄薄的日光将餘晖隐藏在山頭之後,荷枝再沒見過那個侍衛的影子。

風清握緊刀鞘,雙指并攏伸到嘴邊,吹出一節清脆的音符。

荷枝微微睜大眼睛,兩巡過後,他道:“出事了。”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抓起,整個身軀被人飛速地帶跑。

“去哪兒——”

到達平緩的谷底時,荷枝差點撞到風清,兩個人放緩腳步,走了不久,荷枝便發現一處平靜的湖面,在昏暗的叢林裏閃閃發光。

“原地待着,別動。”

說完,他閃身不見了,荷枝找到一處草地坐下,靜幽幽的湖水讓她不自覺發困。

忽然,遠處傳來窸窣的腳步聲,荷枝理了理裙角,轉身看去。

“鬼呀——”

男人的喊叫讓荷枝不禁眉尾上挑,她剛轉過身,便有人喊叫道:“站住!”

荷枝撒開腿就跑,擦着軟草的窸窣聲和暗橙色的燈光不斷靠近。

忽然,後腿處被什麽磕了一下,整個身子往前砸去。

下一刻,提着油燈的人已經跑到身邊,将燈光往荷枝臉旁一照。

“我倒是要看看,山裏中的鬼長什麽樣。”

清亮的少年音傳來,荷枝拍了拍手上的髒灰,推開臉旁熱烘烘的油燈。

也就是這一下,少年看見了女子的全貌。燈照下的肌膚遠勝過月亮清輝,如杏的眸子裏比水光還要晶亮,面容清麗,不容亵渎。

他一下子啞了,“你——”

荷枝冷冷地看着他,再看一眼天色,不知道風清怎麽還沒回來,她不知能在這裏周旋多久。

“沒見過鬼?這麽驚訝。”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