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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枝與白晚意一齊跟着領路人,拐過幾個長廊,這條路縱深至底,兩側均是院落,只有最深處有一座亮着燭火的屋子。
她偷偷看白晚意的神色,只覺得她對去哪裏也不熟悉,似乎她也不常來。
推開門後,其他人便止步,由白晚意領着荷枝進門。
之前活蹦亂跳的白晚意瞬時乖巧,對着鶴白公子行了一個恭恭敬敬的禮:“大哥。”
荷枝有樣學樣。
鶴白露出滿意地笑容,招她們上前:“小四小五,先跟我來。”
只見他轉身走到一處門牆,也不知動了哪一處,盛放着瓷瓶的木架忽然動彈起來,挪到一旁。
眼前赫然是一座小門。
鶴白提着燈走進去,“跟上。”
下了長長的臺階,荷枝與白晚意一起進了另一道門,剛一看清眼前的事物便吓得呆住了。
面前擺放着五六層高的臺桌,每一層都放置着數個牌位,最下面那層的牌位尤其多。層層疊疊地,看着極其威嚴肅穆。
鶴白将燈盞放置在臺桌中央,喃喃道:“爹、二弟、三弟,我把小四小五帶回來了。”
荷枝心中猶如一口鐘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複雜的心緒蔓延開來。此時此刻,她才知道什麽是“家”。
作為家中的幸存者,鶴白公子背負着振興家族的使命,也要将自己流落在外的親妹妹找回來。
荷枝忽然能夠體會到他的辛酸和苦楚,也理解為何他極力反對她嫁給太子。
鶴白轉過身來,嚴肅地道,“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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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晚意已跪下來,荷枝照做。
三拜過後,鶴白的神色稍稍緩和,才重新拿着燈臺領人出去。
視線豁然開朗,荷枝的心境也輕松一些。
鶴白先入座,又一指桌邊讓她們坐下,方桌又寬又長,白晚意挑着一個距離較遠的地方坐下。
荷枝擡眼一看,這位置正像是空出了幾個人,像是為逝去的人留座。
甚至連他自己,也并不坐在主位上。
荷枝沉默地坐下,鶴白屈指敲在桌面說,随即便有人端着木盤上菜。
席間安安靜靜,沒人說一句話。
剛用完飯,便有人上來禀報:“公子,白崇求見。”
荷枝正拿香帕擦手,聽見一個陌生的名字,便下意識朝白晚意看去。求見的這人姓白,她定然更加熟悉。
“送四小姐、五小姐回去。”
白晚意立即起身,朝鶴白行了一禮,而後往外走去。
荷枝登時想起那上鎖的院落,趕忙道:“公子。”
鶴白冷淡的眼神瞥來,荷枝瞬間改口,低下眉去:“大哥。”
“什麽事。”
“我的院落可以不上鎖麽?”荷枝直言,“我不喜歡這樣。”
鶴白的眼神微動,身軀僵直,但臉頰上依舊沒什麽情緒。
“可以。”
荷枝倒有些意外,原本準備說服他的話竟然全然沒有派上用場。她抿了抿唇瓣,行過一個禮,便随人回了小院。
待人離開後,鶴白伸手捏了捏額角。站起身,一旁的人恭恭敬敬地跟在身後。
繞進大堂,裏面站着的男人頓時朝他深拜:“家主。”
鶴白笑道:“天色不早,怎麽急着來了。”
白崇亦是一身寬大的白袍,從袖中掏出一方卷宗,遞給鶴白,“聽聞五小姐找到了?”
鶴白不答,不緊不慢地展開卷宗,微蹙眉:“星象有變?”
白崇點頭:“近日紫微星閃爍,恐有新主降臨。如今太子歸朝,不少人擁戴,我們白家也可以趁機重振家族。”
“自然。”鶴白眼神未變,“慕容儀已經上書平反之事,以後,你和其他人可以重新入朝為官。”
“兩位小姐正好應和白家振興的契機!”白崇興奮地道,“霍家将女兒另嫁,如今太子妃還無人選,四小姐背靠忠義侯,嫁給太子再合适不過!還有五小姐……祭臺早已準備好了!”
鶴白迅速将卷宗卷起,“不可。”
白崇微愣,“之前家主不是這麽打算的麽?”
他想到了什麽,立即辯解道:“家主,可不能兒女情長。十幾年的謀劃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重振白家,這也是相國大人的遺志啊!”
他繼續勸道:“當初相國大人不聽欽天監的勸告,落得什麽下場,您不明白嗎?”
“你且看将來慕容儀會不會吃你這一套。”鶴白撚着卷宗,将手背到身後,漫不經意地提及,“慕容儀想要小五。”
“豈可讓他順心。”白崇神色漸漸凝重,“何況,五小姐的八字命柱都是最适合生祭的人選。若能借她的運,未來白家豈止恢複到白相在時的狀況,恐怕——遠甚于此!”
他貼近鶴白,語調漸沉,神色極其認真。
鶴白一頓,拂袖道:“胡說!”
白崇趁機繼續:“當初您效忠皇帝的時候,落得什麽下場,您還要為這愚蠢的一家繼續賣力麽?慕容家德不配位,早就該亡。我看着這閃爍的紫微星,未必是出自慕容家!”
鶴白聞言轉過身去,白崇還要說話,被他拂袖打斷,聲音歸于平靜,“我有安排。”
白崇靜默一瞬,随即一拜:“萬事俱備,只欠家主您一句話,希望您不要讓我們失望。”
荷枝很長一段時間住在那處小院中,過了一段清閑的日子。除了平時侍奉日常的婢女,再沒見過其他人。
鶴白公子與白晚意她都見不到。一個月後,倒是有人來傳話,皇帝已經下诏為白家洗刷冤屈。
荷枝偶爾會想到太子殿下,好像即将嫁給他這件事已成定局。
十四歲離開長萱宮,她第一個熟悉的人便是太子。嫁太子這件事她從未想過,卻沒想到就這樣被擺在眼前。
成婚之事她一竅不通,成婚之後,她更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到時候太子有其他妃嫔,她又該如何?
也就是這樣的日子太清閑,她還是想回宜洛,即便忙一些,但到手的銀子卻是實打實的。
荷枝一直處在與世隔絕的生活中,又過了一個月,小院忽然有人來訪。
一個男人穿着白袍戴着玉冠出現在眼前,他面色和善,捋着胡須,“五小姐近來可好?”
扶将向她介紹:“這是白崇先生。”
荷枝朝他一禮:“先生好。”
白崇笑呵呵地道:“姑娘在院子裏住了兩個月了吧?今日良辰,家主讓我帶姑娘出去轉轉。”
荷枝頓時眼前一亮,她住的都快悶死了,終于有個人說帶她出去。
不過她對眼前的人不太信任,便下意識向扶将投去眼神。
扶将點了點頭。
荷枝頓時心生歡喜,連忙問道,“如何去?”
白崇立即道,“跟我來吧。”
他便在前帶路,荷枝謹慎地跟着,眼見扶将也跟在身後,她頓時安心不少。
白崇在宅院中暢通無阻,看來身份并不低。
荷枝被帶出宅院,便看見一駕馬車停在門外。
白崇做出邀請的手勢:“五小姐請上車吧。”
荷枝再看扶将,他依舊點頭。
她這才上了馬車,扶将一道掀簾進來,荷枝還挪了挪座位。
哪知她剛轉過頭去,忽然頸項上一陣劇痛,她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扶将單手将她扶靠在車廂,又朝外道:“先生,已經暈過去了。”
“好!”外面的聲音應道。
白崇也爬上車廂,目光在荷枝臉上落了一瞬,随即道:“今日是太子及冠禮,不能錯過此等時機。”
荷枝的神志空白了許久,再醒來時,感覺後背僵硬,眼前是藍的亮眼的天幕。
她想動一下手,卻聽見叮鈴咣啷地聲音,手腕和腳腕上都沉甸甸的。
荷枝吓了一跳,想要坐直身軀,奈何四肢均被綁縛。她偏頭一看,原來自己身處一座高臺,扶将正在下面看着她。
“扶将!”荷枝喊他的名字,“這是做什麽?!”
扶将不答,只是抱臂冷臉站着。
不遠處有人正在忙活,荷枝認出來那是白崇先生。他手抱拂塵,拿着長香,看起來是在點香爐。
荷枝一瞥,高臺附近竟然有七個香爐。
經他點過的香爐過了一會兒便生出陣陣青煙,袅娜而上。
荷枝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連忙道:“白先生,您在做什麽?哥哥看不見我會着急的。”
七道青煙升起,白崇欣喜道,“家主回來會感謝我的……扶将,她太吵了,讓她閉嘴。”
荷枝一瞬間慌亂,便見扶将已上高臺,巨大的身影遮住她的視線,她還想再說話:“扶将,我……”
喉間一陣劇痛傳來,荷枝頓時發不出聲,一時急得熱淚直沖眼角,她張了張口,想喊扶将。
白崇露出滿意的笑容,一甩拂塵:“扶将,下來。”
身影離去,荷枝只能看見一片絕望的藍色,亮得刺眼。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白先生低沉的聲音,念着她聽不清聽不懂地詞句,聲音繞高臺一圈,像是某種特定的儀式。
荷枝閉上眼睛,心裏默念鶴白公子,白先生既然私自帶她出來,公子的人必定能知道,只要撐到有人來救她。
如果有的話。
白崇的那番話很快停下來,在場沒有人動,荷枝一直躺着一動不能動,身上很僵。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天色不再那麽刺眼,身邊起了風。再睜開眼,方才一望無際的天色竟然布着大大小小的雲塊,雲越積越深。
“動手!”
白崇先生一聲大喝,把荷枝也吓了一跳。
她聽見快速地腳步聲,扶将手裏拿着一把短刃來到面前。
荷枝汗毛倒豎,還沒反應過來,手腕與腳腕處一陣劇痛。
好痛……
叫不出聲。
荷枝一瞬間淚湧出來,直愣愣地瞪着扶将。
“不要直接弄死了。”白崇提醒,“血水要與天水相合,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
扶将依舊面無表情,卻收了短刃,連看都沒看一眼荷枝。
這個人是真無情無義!
荷枝疼得不敢動彈,只感覺手腕上有什麽流了出來身體有點冷。
直到冰涼地雨點毫無差別地落在荷枝的臉上各處,她才明白,原來是下雨了。
她才明白,白先生說的等天水,原來就是等這一刻。
青煙越來越濃,荷枝眼前幾乎全是青灰色的煙,手腕腳腕處還在生疼。
鶴白公子那邊得知消息了麽?
從天色來看,她到達這裏應該有幾個時辰,而現在,鶴白公子能趕得過來麽?
荷枝忽然覺得有點悲哀,從小她總想自己怎麽不幹脆生在一個富貴人家,不用受苦,剛得了這麽個千金身份,又要歸去了。
她就是個福薄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做女官的年紀,頭一遭就送到了東宮裏,每日提心吊膽。後來逃出宮去了,在宜洛做了不大不小的生意,剛好過些,又被太子的人抓了回來。意外得知自己是個千金,是大家姑娘,這還沒幾個月,便到頭了。
疼啊……殿下……恐怕是見不到了,她這一生短暫且狼狽,哪裏配得上。
雨下大了。冰涼的雨點打在荷枝臉上,像是一道道長鞭,鞭笞着她的意識,叫她不要再期望。
白崇與扶将站在亭中,滿意地看着高臺上的結果。
過了一會兒,白崇又道:“去看看,血放得如何?”
扶将正要上前,忽然聽得一陣馬蹄,連忙沖上前去,“家主,陣不可進,有損氣運!”
他定睛一看,馬匹上的人卻并非家主鶴白公子。
暴雨之中,依然可見男人身上衣着華貴,頭戴九旒冕,脖子上還挂着幾圈珠串。
一把長劍刺來,正中扶将額心。
白崇瞬間驚慌,慌不擇路地從另一處繞開,忽然感覺腹中一陣疼痛,便看見一只箭頭胸膛穿過,暈開大片紅。
慕容儀一擡頭,便看見被青煙和雨簾淹沒的身影,他心中一沉,立即躍馬,跳上高臺。
“荷枝!”
慕容儀瞬間摸到她的頸項,冰涼的肌膚下還有微弱的跳動。
他取來劍斬斷鎖鏈,當即将人抱在懷裏,翻上馬匹,與姍姍來遲的幾個白色身影擦肩而過。
白渺兮視線追随着那疾馳而過的身影,大喊道:“師父!太子已經将人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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