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成親

燕南天的病室在萬春流大房子的後面，最裏面的一間小屋，小屋沒有窗戶，只有一扇窄窄的小門。小屋的角落裏有一張小床，小床上盤膝坐着一個人影，動也不動，如同蠟像。

小魚兒卻對蠟像非常尊敬，走過去對他跪了下來，道：“燕伯伯，小魚兒來看你了。”

我知道我也應該跪下的，因為燕南天不僅是小魚兒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雖然在前世他也和大師傅一樣，逼着我和小魚兒決鬥，但是親人就是親人。

我也走過去，撩開衣擺，跪了下來，我從來沒有跪過任何人，繞是我那兩位師傅，這也養成了我心高氣傲的脾氣，世人眼中的無缺公子已成神仙一樣的人物，又豈能對凡人跪拜。

小魚兒驚訝的看着我，我對他微笑，并緊緊牽住他的手，又仰頭看向燕南天。

小魚兒感動的笑了，對燕南天道：“燕伯伯，你可看到，我今天帶來一個人見你，他叫花無缺，他是小魚兒此生相愛之人。”

燕南天依舊不動，雙眼也是緊閉的，不管小魚兒對他說什麽，他大概也是聽不到的。

小魚兒又頑皮的對我一笑：“你瞧我們跪在這裏，只差紅蠟燭紅繡球，我們就可以拜堂成親了，燕伯伯作我們的主婚人。”

我瞄着他淡淡道：“你可真能選地方，選時間。”

外面忽然有人拍門喊道：“萬神醫，那兩個小鬼在不在這裏啊？”

“屠姑姑，她怎麽來了。”

我和小魚兒很快走了出去，屠嬌嬌穿着一身花花綠綠的衣裳，依靠着門，見到我們，她的臉上都笑出了褶子，迎了上來。

“兩個小鬼躲在裏面幹什麽呢？”

小魚兒笑嘻嘻道：“當然是找害人的藥來害你們了。”

屠嬌嬌笑罵道：“你這小鬼，都有媳婦了，還整天腦子裏想着怎麽害我們，真是長不大的小鬼。”

這只是在惡人谷裏，若是放在外面，我和小魚兒的脊梁骨估計都得被人戳破了，也只有惡人谷才免了外面的俗套，這裏的每個人都只為自己而活，不管別人的閑事。

這也是我喜歡待在這裏的原因。

小魚兒上下瞧瞧屠嬌嬌，笑問：“屠姑姑，你穿的這麽漂亮，是有喜事嗎？”

屠嬌嬌咯咯笑道：“當然有喜事啊，還是大喜事。”

小魚兒道：“莫非是屠姑姑你要出嫁了？究竟是哪個男人那麽倒黴被屠姑姑看上啊。”

屠嬌嬌雙手叉腰，指着小魚兒的鼻子道：“臭小鬼，說什麽呢！不是你屠姑姑的喜事，而是你的喜事。”

小魚兒笑道：“莫非你們又想把我趕出去啊？”

“小鬼疑心病真重，你去了就知道了。”屠嬌嬌道。

小魚兒搖頭道：“不去不去，你不說我就不去。”

屠嬌嬌又看看我，突然上前來拉住我，帶我向門外走，邊走邊回頭可惜道：“小魚兒不去，花無缺你跟我去。我可說了啊，小魚兒你不去可別後悔。”

小魚兒馬上笑嘻嘻的跟上來道：“小花去的話，那我也去。”

屠嬌嬌又喚萬春流道：“萬神醫，你晚上可一定要來。”

萬春流本來在磨藥，聞言，突然嘆了一口氣，微微點頭了。

已是傍晚，惡人谷裏一片熱鬧非凡，人人載歌載舞，樹上挂着大紅燈籠，天上飄着一只只孔明燈。

等我們走到那裏，幾個婦女上前拉扯着我和小魚兒，給我們頭上戴了花環，給我們披上紅衣。

哈哈兒，李大嘴，司馬煙他們上前“恭喜恭喜”的說着，就跑去一邊喝酒去了。

我疑惑的看向小魚兒。

小魚兒笑道：“你們這是補的接風洗塵，還是你們良心發現？”

屠嬌嬌道：“我們這一個個有什麽，也不會有良心的。小呆瓜，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們給你們特意準備了成親的禮堂。”

小魚兒突然就抱住屠嬌嬌，感動道：“屠姑姑，你們對我太好了。”

屠嬌嬌臉色一僵，尴尬道：“傻孩子，來，我們過去那邊和他們一起喝酒。”

“好。”小魚兒對屠嬌嬌笑的同時，又偷偷對我使了眼色，趁屠嬌嬌跑去拿酒，小魚兒小聲對我道：“小花，待會兒小心行事，他們幾個今晚上奇怪的很。”

我點頭，因為我也發現了，每個人都笑着，可是每個人的腰間都帶了武器。

而今晚的月色，和昨晚一樣美，朦胧中的煙霧缭繞這山中村落，仿佛置身大自然的懷抱。

等我進屋子，我的視線立刻被角落裏的東西吸引了。

房屋的角落裏堆了很多貼着喜字的禮品，每件禮品的包裝看上去都那麽精美，非塵世常見。

而那衆多禮品之上，插了一只黑色的梅花，黑梅镖，我移花宮的标志，這些禮品是移花宮送來的。

“那是我們特意為你們今晚成親購買的，随便走一下形式罷了。”屠嬌嬌說着，将我們推到主桌上。

小魚兒好奇道：“你們會有這麽細心？簡直是活見鬼！”

屠嬌嬌拍了他一下道：“你是不在意，你娶花無缺，這些東西是為他買的。”

小魚兒笑嘻嘻道：“屠姑姑，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娶花無缺了，明明是花無缺娶我嘛！”

屠嬌嬌更尴尬笑了，“都一樣。”

酒過三巡，月上枝梢。

衆人的酒越喝越愁，菜幾乎都很少動，等喝的差不多時，陰九幽将酒杯一端，瞪着小魚兒。

陰九幽冷冷道：“你已經喝下兩大壇好酒了。”

小魚兒道：“這不少。”

“可你卻沒有醉。”

“我的酒量一向不錯。”

我揉着額頭望向他們，因為被他們逼着喝了四碗，實在無法拒絕他們的敬酒，到了第五碗，我的頭已有些暈厥，全身無力，不得不撐着桌子，看着他們也成了三四個影子。

只因我的酒量一向糟糕。

陰九幽冷哼道：“哼，你在我們面前裝模作樣，豈非孔夫子面前賣百家姓！”

血手杜殺一杯一杯靜靜的喝着酒，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青。

李大嘴将酒杯往地上一摔，喊道：“我受不了了！”

屠嬌嬌默默放下酒杯，環視衆人，笑了笑：“小魚兒實在是聰明。不過，好在花無缺是君子，對付君子自然比對付小鬼容易。”

小魚兒苦笑道：“你們是打算露出真面目了嗎？”

屠嬌嬌道：“我們也是人，是人就會有害怕的一天。”

小魚兒道：“惡人只會怕比惡人還惡的人，惡人都懂得保護自己的生命。”

“不錯。”

“如果是為了活命，要你們親手殺了你們的親人，你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何況我和你們又不是親人。”

我悠悠的擡起頭，對十大惡人他們道：“只為自己活着，只想着自己的事，你們這樣的生活不能叫生活，只能叫生存。”

屠嬌嬌愣住，笑道：“花公子你說的也許是有道理，可是我們這些人已經沒有可以為別人活着的人了，我們的生存本來就如同蝼蟻一般，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

不錯，我忘了這種性質，他們是惡人，他們是因走投無路才聚到一起，他們這些惡人表面上和和氣氣的生活，卻要時時提防着其他惡人來害自己，他們其實和我移花宮的人們是一樣的，冷酷無情。

“而且，小魚兒，如果你以為我們會為了自己傷害到你，那麽你就錯了。”

屠嬌嬌又對我道：“花公子，像你這樣的貴公子，實在不應該到這裏來，你的到來只會給我們帶來災難。”

陰九幽狠狠道：“還廢話什麽，送他走！”

小魚兒道：“慢着！我們本來也是要走的，真是辛苦各位今晚給我們安排的歡送會。”

杜殺冷冷道：“不是你們，是他！”

小魚兒臉色一變，道：“你們要分開我們！”

“琤”的衆人刀劍已紛紛出鞘，劍光刀光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陰森寒冷。

我拉開小魚兒，迎了上去。

月夜更朦胧，酒樽搖晃着水中的月亮，風改變了方向。

惡人們的功夫雖不能同我移花宮的武學相比，但是他們的武功既雜亂又陰險下流，一旦纏住別人，那人就很難脫開身。

而且因為喝酒的關系，我的視野已變得有些模糊，有些看不清。

忽然，惡人谷中刮起一陣強風，惡人們也都停了下來，紛紛擡頭望着月亮。

螢弱的月光下，飛沙走石之中，一襲白衣的仙子翩然而下，那仙子面容駿冷，如同廣寒月子一般，她的到來令天地為之顫抖。

我驚訝道：“二師傅。”

二師傅憐星，她輕輕的落在地上，輕輕的對我們一笑，盈盈道出：“無缺。”

小魚兒再去看李大嘴，屠嬌嬌他們，他們早已消失無蹤，徒留杜殺木頭一般的在那裏站着。

我走上前去，恭敬道：“二師傅，您怎麽會來？”

二師傅溫柔笑道：“荷露回來說，無缺要去惡人谷，我和你大師傅不放心，派人打探才知今日是個特殊的日子。”

我愧疚道：“二師傅，對不起。”

二師傅搖了搖頭，又上前撫摸了我身上的紅衣，打量，笑道：“無缺穿着紅衣也甚是好看。”

小魚兒突然呆呆上前道：“你是想帶他走的嗎？”

二師傅牽起一絲笑容，走至桌前，摸起一只酒杯，舉起酒杯對我們笑道：“我只是來喝一杯喜酒的，無缺，小魚兒，恭喜你們。”

我們都愣住了，我們都沒有猜到，二師傅居然回來祝福我們，她沒有阻止我們，而是任由我們在一起。

小魚兒笑道：“如果只是來喝酒的，我們自然高興，二師傅，您應該上坐。”

二師傅好奇的瞧着小魚兒道：“你這孩子真有趣，無缺和你在一起想必也很快樂。”

小魚兒自豪道：“當然快樂了，因為被丈夫寵愛的妻子都是幸福的。”

我已羞紅了臉，真想找個可以躲藏的地方，小魚兒怎麽可以面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些難以啓齒的話。

二師傅輕輕笑道：“看來我這禮倒沒有送錯。”

小魚兒笑道：“沒有送錯，出嫁的女兒總要陪嫁的。二師傅，你真是世上少有的好師傅。”

小魚兒又道：“只是，小魚兒實在不懂你的做法，你故意施壓給惡人谷的惡人，要他們逼走小花，可是你現在又出現了，這樣自相矛盾的做法，就是有何目的？”

二師傅露出苦笑問道：“你真的喜歡無缺嗎？”

小魚兒點頭：“喜歡。”

“你可以保證你此生都喜歡他？”

重重點頭，“除了小花，我不會喜歡別人。”

二師傅癡癡道：“真像他。你們可知，你們相互之間的感覺并非相愛，你們不該喜歡對方，你們以後一定會後悔。”

小魚兒道：“如果現在離開他，我現在就會後悔。”

二師傅回頭對我道：“無缺，你呢？你是否也很喜歡他？哪怕你繼續喜歡他便會令他喪命！”

“我……”

“你不要誤導他！”小魚兒道：“如果我會死，我要花無缺陪我一起死。相反如果花無缺會死，我也不會多活一個時辰……”

“所以，這樣的問題，你實在不應該問他，而是應該問我。”小魚兒咬着牙道：“我知道惡人谷裏卑鄙自私的小魚兒配不上高貴富裕的花無缺，可是我愛他，我對他的喜歡不會輸給任何人，至少我比你們更愛他。”

二師傅不動聲色，只是輕輕放下酒杯，溫溫的語調開口：“我的酒已經喝完了，你們的喜事我也已經參加了，無缺，你還有什麽遺憾？”

我輕輕搖頭，道：“沒有，我已經沒有遺憾了，多謝二師傅。我，我只有一個問題，大師傅她……”

“忘了吧。”二師傅道：“女人總是善變的，前一刻她讓你照顧小魚兒，後一刻，也會讓你殺了小魚兒。”

我已低下頭去，和小魚兒在惡人谷裏待了這些天我已經很滿足了，我感受到一個完整的家的溫暖，已經足夠了。我知道大師傅二師傅會宣我回去，但是我不知道二師傅居然會來看望我們，并接受我們之間的事，我本沒有奢望那麽多。

“抱歉，我幫不了你們。”二師傅喃喃細語。

小魚兒大聲道：“小花，那種冷冰冰的地方，你不能再回去了，你應該和我在一起。”

縱然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卻不能妄故惡人谷內的衆多生命，不能連累你的師傅們，這樣的仇恨已不能繼續染上鮮血。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