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如意
如意甘遂從上海回來後,就對植物産生了興趣。他知道茵陳是一種野菊花,初春萌發的嫩葉可食,五月成熟成了蒿,曬幹可以入藥。他也知道甘遂種植物的根莖,同樣可以入藥。不過在中醫學來說,連大白菜和蘿蔔以及米飯面條都是藥,那茵陳和甘遂,都是一味中藥也就沒什麽稀奇了。
他覺得奇怪的是,茵陳之所以叫茵陳很正常,因為她有一個當中醫的夕公,而他叫這個名字,就純屬巧合。他問過他的母親,為什麽要叫甘遂。樊素珍說,是你父親的意思,又說,你三十歲才來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遲?他轉問他的父親,他父親甘霈說,遂是稱心如意的意思,你是男孩子,總不能叫甘遂心甘如意吧?不過,要是白薇生個女孩,也許可以叫這個名字。
甘遂只好苦笑,他肯定不遂他父親的心,他父親白替他取了一個好名字。
他笑一笑回答說,也可以叫甘心如意。
他的妻子靠着沙發吃水果,聽他們商量名字,以為是在說她懷着的孩子,就笑眯眯地說:“四個字的名字,是不是太标新立異了?我前天看文摘報,說是有ー對夫妻給他們的孩子取名叫成吉思汗。”
甘遂微微表示驚了ー下,笑問:“姓成嗎?倒是個好名字。就是不知道派出所給不給登記。
甘霈放下報紙,笑呵呵說:“照這樣的話,那姓唐的就該叫唐太宗。”
樊素珍在結一件嬰兒毛衣,停了針,說:“那姓鐘的,就叫鐘國了?”
甘遂說:“照媽媽的說法,姓甘的,就叫甘洲了。詞牌名不是有八聲甘州嗎?對潇潇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
甘霈不滿地皺了皺眉,說:“你這孩子就是書生氣太重,一點不像個軍人,都是《八聲甘州》,你就記得一個柳永,為什麽不是辛棄疾,故将軍飲黑夜歸來,長亭解雕鞍?可見你這個人的意識形态就是得過且過,不思進取。”甘霈是舊式家庭出身,雖然是軍人,卻是家學淵源,請了童師發過蒙的,什麽"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窮,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詩詞對他來說是随口而出的,這把年紀,還可以背出全篇的前後《赤壁賦》。甘遂可以在茵陳面前賣弄他的詩詞功底,全仗他父親教子有方。所以甘遂一提《八聲甘州》,他馬上就想到了辛棄疾。
樊素珍忙說:“一首詩而已,怎麽就說成意識形态不好了?你就愛無窮地上綱上線。”
甘霈哼一聲說:“下意識沒經過思考就說出來的,就是他的真正想法。他骨子裏就是這樣散漫的自我意識在作怪。柳永,柳永,一個奉旨填詞混跡青樓的浪子,有什麽好的?為什麽要把他的詞句記得這麽牢?這第一個就提到他?真正的軍人要從思想上就有軍人的邏輯,《八聲甘州》這樣的詞,第一個想到的就該是辛棄疾。”
甘遂打個呵欠說:“我不是軍人,我是一個醫學工作者。”
甘霈冷笑說:“你身上可穿着軍裝。”
甘遂伸手就解外衣的紐扣,脫下軍裝扔在沙發,擡腿就走,嘴裏還說:“我不穿就是了,一身綠皮而已。"甘霈親氣得直罵不肖子,樊素珍心勸慰,他妻子白薇看看公婆又看看丈夫,不知道開始還好好地說笑,怎麽幾句話之後,就成了這個樣子。
甘遂當然知道他的存在,就是為了氣他父親的。他父親要他當軍人,他當是當了,軍裝也穿了,卻與他父親所希望的軍人不是一回事。如果他是軍醫能夠上戰場又兩樣了,但他連臨床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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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遂這一生,唯一遂了他父親心意的,就是娶了白薇——他表姐的女兒。他因為種種原因沒娶成他的表姐,他兒子娶了他意中人的女兒,也就遂了心如意了。甘遂和白薇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後郎才女貌,站在一起,橫看豎看都是一對璧人。兩邊家裏都希望他們能結合,甘遂那時候也沒遇到他非她不娶的女孩,和白薇一向相處得很好,便娶了。
結婚之後u額算是琴瑟和諧,以前怎麽相處,現在還是怎麽相處,有所區別的不過是以前在外面玩完了分別回家各自睡覺,現在在外面玩完了一起回家一起睡覺。以甘霈的級別,家裏自然是有勤務員的,白薇不用料理家務,和樊素珍的摩擦不多,婆媳之間也沒什麽矛盾,一切都和和美美。
美中不足的是結婚好幾年,白薇都沒有懷上孕。甘遂根本無所謂,說沒有就沒有吧,多玩幾年,時候到了自然就有了。他還對百位說,我們就不要孩子了,多個孩子多麻煩啊,本來我開了車我們兩個愛上哪裏上哪裏,新疆西藏都可以去,要是有了孩子,還能走得脫身?
對他這樣的論調,白薇開頭兩年還支持,過了兩年就支撐不下去了。當身邊所有人都來問她怎麽結婚這麽多年還沒孩子的時候,她覺得惶恐了,他們在結婚的頭一年還抱着玩兩年再要孩子的想法,一直由甘遂在做避孕工作。後來白薇說要不我們試試,有就有,沒有就是天意。甘遂便同意了,不再去醫務室領避孕套。這樣又過了兩年,白薇仍然沒有消息。甘遂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二人世界,沒有小孩子的吵鬧來打擾他的生活,他求之不得。
甘遂不急,白薇先急了。樊素珍帶了白薇去她工作的醫院檢查,查出的原因是白薇的子宮有一邊輸卵管堵塞,另一邊也有炎症,接下來自然是吃藥治療。值了足足有大半年,有一日忽然發現懷孕了,全家都興奮,甘霈樊素珍自不必多說,兩個兒子只剩了一個,這一個又吊兒郎當的,這下總算是甘家有後了。白薇家也高興,特地把她接回去養胎。
這一養,就是好幾個月,甘遂前兩個月像被放了大假,去各處和朋友們一起瘋玩,塞罕壩上騎馬,長白山裏打獵,開吉普去越野,騎摩托來飙車就差弄架直升機來開了。不出去的時候也沒閑着,黑燈舞會貼面舞會參加過不少,就像重新回到單身時代,只是想着懷孕了的白薇,沒有玩到出格。終于有一天玩的倦了,陪白薇在家待了三天。
看着白薇原來白淨的臉上長了好些妊娠斑,而腰身足有以前的三倍粗,滿心裏不能接受這個樣子的白薇。白薇受身體裏的雌激素的影響,對他也沒好奇。他這一陣在外種種不像話的行為時不時傳到她耳朵裏,她也是橫看他不順眼豎看他不順眼,兩個人兩句話說不到一處就要吵起來。
白薇說:“我吃了這麽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懷上孕,你怎麽就不能對我好點?”
甘遂說:“都是你想要生孩子,這小孩子還沒生下來,光你們就吃不消了。以前那樣不是很好嘛?為什麽要生孩子?”
白薇說:“這孩子生下來姓甘,是你們甘家的孩子。”
甘遂說:“誰家的孩子不是孩子?都是一樣的額愛哭,煩都被他煩死了。”
白薇尖叫說:“那是你自己的孩子,哪有你這樣說自己的孩子的?”
甘遂說:“孩子孩子,你就知道孩子,這孩子還沒生下來呢,就快把我折磨夠了。”
白薇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甘遂說:“我就這麽說了你要怎麽的!我說過要孩子嗎?是你朝着要孩子。你也說過。不避孕。有就有,沒有就是天意。既然天意了,為什麽還偏要生呢?”
白薇被他氣得說不上話,指着他說:“你給我滾!”
敢為說:“大家講道理,是你要的,我可從來沒說想要孩子。”
白薇甩了一只杯子,說:“是我犯賤自己要生,生下來跟我姓,和你妹關系。”
甘遂說:“不傻瓜一個沒關系就沒關系了?明擺着的關系在這裏,我還想沒關系呢,可撇的清嗎?你以前多好看多苗條,我們去跳舞,你哪一次不是滿場飛,贏盡了大家的眼光?你看你現在,人家看你,那是看需不需要給你讓個座!你說你哪裏不滿意,要和自己過不去,偏要生孩子?”
白薇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看着他發呆。
甘遂放低聲說:“好了我們都別吵了,反正已經有了,又不能把他趕走,就養着吧。你家加我家,總會擺平一個吃奶的娃娃。”
白薇踹着氣說:“甘遂,你就是一個渾蛋。我都三十歲了,再生不出孩子,就生不出來了。”
甘遂憐憫地看着她說:“宋慶齡女士也沒有孩子,一樣做國母。林巧稚大夫也沒有孩子,一樣做婦産科權威。我又不會嫌棄你,你跟自己較什麽勁呢?你看你把我們的生活搞成了什麽樣子了?”
白薇慢慢留下了眼淚,說:“甘遂,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女人到了年齡就會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這和母雞抱窩公雞打鳴一樣,是天生的。”
甘遂嘆口氣說:“既然是天生的,我就沒有辦法了。我還能跟老天鬥啊?行了你就在家養着吧,我也不在你眼前晃惹你生氣,萬一因為我除了意外,我一輩子別想過安靜日子。”
白薇看看自己挺胸凸肚的走樣身材,想起他說從前的她有多苗條,跳起舞來滿場飛,也跟着嘆了一口氣,說:“你回去吧,我這樣子,也實再不想讓你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你還是記住我穿布拉吉的樣子比較好。”
甘遂哈哈一笑,叫保姆來掃淨地上的碎瓷片和茶水,削一個蘋果給她吃,喂她吃一片自己吃一片,白薇被他哄得眉開眼笑,一場風波算是揭過。
雖然白薇說了別來我家,省得看見他就生氣,但甘遂也不好太過分,否則岳父岳母就饒不過他。但他也不願意一去就和白薇吵架,他想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弄到了一個去上海參加研讨會的名額,打起背包整理好行李,和白薇說了再見,到上海逍遙快活去了。
才到上海的第一天,他就被那個叫茵陳的女孩子吸引了。他一時興起,忍不住去挑逗她招惹她。她如果嚴詞拒絕,他自然等會議一結束就回家去,這一個星期的豔遇就當是一場游戲,調劑一下身心。在禁欲了幾個月出發前又和白薇吵過架之後,他很享受和單純無知的年輕女孩兒調一下無傷大雅的情,就跟他那個圈子裏和女伴一起跳黑燈舞貼面舞一樣。誰也不會當一回事,誰也不會認真。
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他遇上的是一個渴望愛情到饑渴的女孩兒,幾乎是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把她當個目标拿下的時候,她已經先陷入到一場熱戀裏了。她那種飛蛾撲火不惜燒了自身的做法,讓他第一次嘗到了戀愛的樂趣。
他這才發現,他在結婚以前,和那些姑娘們的戀愛游戲,都不是愛情。他沒把和她們的游戲當愛情,她們同樣沒有把和他的游戲當愛情。只有這個名叫茵陳的傻姑娘,一片赤誠地捧出她的愛情來獻給他,都沒問過他是不是配得到這樣的愛情。
她根本就沒想過一個已婚男人會來招惹一個姑娘,只為了解決旅途的寂寞。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是有妻子的人,他已經沒有資格來和她這樣的姑娘談情說愛了。
跟茵陳的相處非常愉快,她美麗溫柔,有情趣有修養,是難得的既美且慧的知識女性。這樣的女性在經過十年的荒蕪之後已經非常稀有了。與她同年齡的男性沒有見過這樣溫婉含蓄的女性,他們的靑少年時期是在紅衛兵和大批判中度過的,他們從小耳聞目睹的女性是與他們差不多的中性人,穿軍裝紮皮帶,跳忠字舞唱語錄歌,打老師的手不比他們慢,掄皮帶的拳頭不比他們弱,在那樣的對文化的大摧殘下,他們已經不懂得欣賞她沉靜的美麗了。他們忽略她,甚至有些輕視她,認為她不能在這個突變的時代和他們一起搏殺。女性對他們來說,除了是妻子,還應該是戰友。可以在下雨天騎了自行車送孩子去幼兒園,可以替他贍養老人買煤球洗衣服,可以把一大半生活的重擔放在她的肩上,他們已經不知道女性可以有另一種對待方式:愛護她,欣賞她,崇拜她。
茵陳這樣的女性,對這個年代的男性來說是奢侈品,他們負擔不起她的文秀清雅。他們歌頌的是另一種女性,她說“我若愛你,不做攀援的淩霄花,要做你身邊的木棉樹”。當女性高調要當男人的脊梁,男人有什麽理由去拒絕呢?他們巴不得偷懶躲到一邊去抽煙打牌,就讓女性去沖鋒陷陣好了,反正她們願意。
茵陳,怎麽能和這樣的女性比?
那些髙調要做木棉樹的女性,在學校就占盡了資源,向上搶奪陽光,向下搶奪肥料,向外擴張勢力,沒有給淩霄留下多大生存的空間。虧得學校裏的老先生是見過優雅的女性的,也覺得如今還有這麽一位是一件稀罕事,他們暗中呵護她,給了她最好的生活,把她安排在一個純學術的機構裏,不用搏殺不用兇杆,不用青筋暴出地和木棉樹争奪陽光雨露。
茵陳甚至不是淩霄,淩霄能借攀援之力長至二十米髙,樹有多高就能長多高,茵陳就是竹籬茅舍上纏繞的牽牛茑蘿,無人處,自開自落。她也就是如她的名字一樣,一叢被人忽視的野菊苗。二月是蔬五月是蒿,從來都稱不上是一朵花。
甘遂能夠看到她的美麗,還是借了東湖賓館那種足以讓時光倒流的建築的光。茵陳在那樣的背景下,才使得她的美麗像老房子裏的建築細節和紫檀木家具一樣,珠光內蘊,半含半吐遮都遮不住。說到底,茵陳就是一個有着古典美的畫中仕女,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彰顯她的與衆不同。
也虧得甘遂的家庭是有舊根柢的家庭,知道舊時美女是什麽樣子,應該怎樣對待。茵陳像是甘遂在自家照片簿上見到的白薇的母親或祖母那樣的舊時婦女,端莊娴靜高雅娟秀。那種美麗讓甘霈念念不忘幾十年,自己得不到,只好寄希望在兒子身上,他能夠得到也好。可惜白薇是和甘遂在同樣的環境長大的,接近于整個大時代的中性人,已經忘了女性的柔美是什麽樣子,學無從學起,索性便丢棄了。
而甘遂不愧是他父親的兒子,血液中帶了一點對美好事物留戀的因子,他第一眼見到茵陳,就覺得她是從那個老賓館的柚木板壁裏走出來的人物,他一見傾心,忘了他是有妻子的人,忘了他的妻子已經有了身孕,忘了他即将做父親。
面對茵陳,他只需和她說話聊天,看兩場電影逛兩次街,不用使出往日三成的功力,就讓她傾倒在了他的石榴褲腿下。但到了後來,他害怕了。
這個女子,與他從前交往的女人不同。從前那些,一起玩過之後就彼此撂開手,相逢一笑泯然衆人,不會牽纏不休。而這個女子,她若是遭到遺棄,也許就是自古華山一條路:以死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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