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入宮

白氏新選的鋪子在崇德坊。

“這一帶有銀樓、布莊,還有胡人賣香料的鋪子,來往的女子多,上門的生意是不愁的。”

白氏道,“只有一樣,那些貴人家的夫人小姐沒有自己逛街的道理,底下人出來采賣,多是往去熟了的鋪子,咱們若是一直只做零碎的路邊買賣,所得有限不說,這招牌還很難打出來。”

白氏說完,發現身邊人半天沒有接話,“真真,困了?”

葉汝真頂着眼底兩片青黑回過神:“沒有沒有。”

今天一早,葉汝成入值去了。

為了保證外人看不出葉郎君的名頭底下已經換了人,葉汝真在書房裏提點了葉汝成半夜,一來是說明宮中各色人等,二來是讓葉汝成學會笑。

第一條容易,第二條着實為難。

雖然頂着一模一樣的臉,但葉汝成臉上完全寫着“我看汝曹皆蠢貨”的幾個字。

就算是笑,那也是冷笑。

“你就把旁人的臉想象成如月行不行?”葉汝真哈欠連連,困得不行,“難道如月在你面前,你也是這般皮笑肉不笑?”

話音剛落,就見葉汝成勾起了嘴角,笑得眉眼生春,春風拂面。

葉汝真:“……”

這是有多喜歡啊。

葉汝成終于肯去當值,葉世澤冷着臉看着兒子出門後,迅速去祖宗面前上了三炷香。

謝芸娘也滿面喜色:“阿成如今是正經官身,結交的自然也是官兒,到時候看到年紀家世合适的,便可以說給真真,真真的婚事不用愁了。”

Advertisement

葉汝真沒敢告訴他們葉汝成是奔着辭官去的。

這會兒白氏拿手指戳了葉汝真額角一下:“還說沒有,跟你說話都聽不見。罷了,訂做的櫃子還沒來,貨也鋪不開,我去牙婆那兒瞧瞧有沒有利落點的人手,你去後頭歇歇吧。”

這間鋪子前店後院,中間一處小小天井,後面幾間廂房,其中一間是專門收拾出來給祖孫倆的。

葉汝真昨晚最多睡了兩個時辰,确實是困的不行。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模模糊糊睡着了。

她夢見今日去上朝的是她自己。

她看到自己在勤政殿,在禦書房,記着起居注。

耳邊有聲音,隔得很遠似的,聽不清,但她知道說話的人是風承熙。

風承熙就在禦座上,離她不過幾尺的距離,但臉卻像是籠罩在一層霧氣裏,她怎麽也看不清楚。

然後她看到自己下值了,乘着馬車直奔姜家。

她看到她向姜鳳聲投誠,一字一言懇切效忠。

她說:“陛下是個好人,臣願意追随陛下左右。”

姜鳳聲扶起她,神情溫和,聲音也溫和,她看見他的唇在眼前一張一合。

他說的是:“從此之後,福禍與共,定不相負。”

葉汝真在夢裏遍體生寒,脊椎發麻,眼睜睜看着姜鳳聲的臉一點一點變化,換成了風承熙。

風承熙的臉色極度蒼白,眼角微微發紅,他問:“葉卿,連你也要棄朕而去嗎?”

“!!!!”

葉汝真猛地坐了起來。

白氏正在從椿箱裏往外取點心碟子,被她這動靜吓了一跳,“怎麽?做噩夢了?”

葉汝真點點頭,起來喝了口茶水,定定神:“外祖母,現在什麽時辰了?”

“快酉時了。”白氏拿帕子托了一塊杏仁糕給葉汝真,“看你睡得沉,便不忍叫醒你,你先吃些墊墊,一會兒回家正好吃晚飯。”

酉時是官員下值的時候。

這時候,按照計劃,葉汝成應是直奔姜家,準備求見姜鳳聲。

葉汝真猛然把杯子往桌上一擱:“外祖母,我有事先走一步!”

白氏一愣:“什麽事?去哪兒?哎,幹什麽去?”

葉汝真已經跑得沒影了。

姜家的府第應是京城最大的一所房宅,連綿的院牆,一眼望去,看不到頭。

“快些,再快些。”葉汝真催促車夫。

可還是晚了,她尚未到門前,就已經看到了葉汝成的馬車往這邊駛來。

“哥哥!”

葉汝成掀起車簾,一愣:“真真你怎麽來了?”

葉汝真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往下跌,跌得無緣無故,毫無來由。她強行忽略這點奇怪的感受,“就想看看你今日怎麽樣,姜大人……怎麽說?”

葉汝成搖搖頭,晃了晃手裏的拜帖:“我連門都沒能進,帖子才遞進去就被退回來了,說有什麽事明日上朝再說。”

不知道為什麽,葉汝真剎那間心花怒放:“好好好,沒見着就好。”

葉汝成:“……”

兩兄妹共乘一車,馬車往葉家趕。

暮鼓聲響,一道接一道催促離城的人加快腳步,天色漸暗,城門快要關閉了。

葉汝成命馬車慢行,不要沖撞了急急趕路的路人。

忽地,一個小乞丐攔在馬車前,問:“是清平巷葉家郎君嗎?”

葉汝成說是。

小乞丐遞了一封信過來:“有人給你的。”

信封上空無一字,葉汝成把信掏出來,才一展開,臉色便變了,下車就要去找那小乞丐。

然而小乞丐比泥鳅還滑溜,在人群裏鑽來鑽去,三兩下便不見了人影。

信是如月寫來的。

她在信上指責葉汝成失信,說他不該去姜家,不該讓別人看見。

“她竟然知道,她就在京城,就在姜家附近!”

葉汝真忽然有個猜想。

已知姜鳳書會去青雲閣,而如月又這麽快就知道了葉汝成去姜家的事——

“哥,如月是花名吧?她會不會就是姜鳳書?”

葉汝成翻來覆去地看信,似是要把每個字都看刻下來吞進肚子裏,聞言詫異擡頭。

“真真,你莫不是傻了?姜鳳書是姜家嫡女,大央未來的皇後,她怎會去青雲閣當女伎?再說,如月讓我等她三年,她若真是姜鳳書,三年後她早就是皇後,說不定連太子都有了,讓我等什麽?這話可不能再胡說了。”

“……”葉汝真想想也是,皇後當女伎,這話真傳到姜家耳朵裏,她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得知如月在京城,葉汝成卻沒能高興起來。

因為如月在信中說葉汝成既然失信,做不到之前的約定,三年之約便就此作廢,兩人從此各不相幹。

葉汝成臉上有明顯的痛楚之色。

葉汝真道:“唉,哥你別愁了,我去給你當差吧,反正這些天我當得也挺好的。”

這話一出口,一整天的不對勁都找到了出處,胸口的煩悶低落一掃而空,她忽然明白了自己想做什麽。

“莫要胡說。”葉汝成道,“為着我,你自小就遠離了父母,而今你好容易回來了,難道又要為着我入宮犯險?我明日散朝便去找姜大人說明——”

“別找他!”葉汝真道,“我自有法子辭官,但不是投靠姜家。哥你直管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不出半個月,就能讓陛下把她掃地出門。

葉汝真前兩天還覺得上值如上刑,但翌日卻覺得春風正暖,天清地朗,心情十分不壞,甚至還有點小期待。

期待什麽,自己也說不上來。

剛進宮門,便遇見袁子明。

袁子明湊近她問道:“東西帶來了沒有?”

“什麽東西?”

“昨日托你帶的胭脂水粉啊。”袁子明道,“你不會忘了吧?”

葉汝真:“……”

葉汝成顯然是忘了,昨日回去路上把宮裏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獨獨沒有留半句話的功夫給袁子明。

葉汝真默默在心裏替哥哥說了聲對不起。

原來那日花筵之上,被罰出去的大宮女是太後身邊的司妝女史。

初入宮的葉汝真見識短淺,看見男的便統稱為“太監”,看見女的便統稱之為“宮女”,卻不知那位是正經女官,正八品。

這個缺一空出來,六局二十四司之中,頓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搶破頭。

袁子明有一世交的女兒,姓趙名晚晴,便是其中之一。

袁子明之前聽說葉汝成的外祖母開的是胭脂鋪子,便求葉汝成回家帶些最時新最上等的胭脂水粉來,準備送給趙晚晴。

說話間已經進了大殿。

此時文武分班而立,風承熙身具冠冕,升座。

剛坐下,他就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一本書,在官員奏事聲裏,展開看了起來。

官員們面面相觑,停了下來。

葉汝真就在螭首之下,距離禦座最近,看得分明。

書封上是挺拔的幾個大字——《月娘拂雲記》。

葉汝真:“……”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