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拒婚
古嘉儀剎那間睜了眼。
葉汝真和她四目兩對,眼睛都睜得滾圓。
還是古嘉儀反應快,一擰身便起來,向風承熙跪下:“臣女一時疲憊,短暫暈眩,竟在君前失儀,還請陛下降罪。”
跟着叩首在地,久久不敢擡頭,只有發間的步搖輕顫。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太後暗示她人生有些東西需要自己大膽争取,她明知這是為了給姜鳳書鋪路也願意冒險一試。
風承熙表現得很是溫和,告訴她累了便回去歇息,還讓康福派人送古嘉儀出宮。
陛下身邊的大太監親自送客,在不遠處柱子後頭一直觀望的小太監一溜煙跑回太後寝殿。
“看來是成了。”太後滿意道,“嘉儀是古家的郡主,沒有受了輕薄不給交代的道理。封妃須得先封後,司天監選好的吉日可以用上了。”
姜鳳書替太後布菜,神情平靜:“是。”
太後吩咐宮人:“把哀家那對玉镯送去古家,就說哀家的話,郡主受累了,她進的菜哀家甚是滿意,盼她早日入宮,讓哀家享享口福。”
禦書房中,葉汝真渾身僵硬。
因為風承熙微笑着道:“葉卿,歡喜嗎?”
葉汝真:“……”
歡喜什麽???
“朕之前說過會讓你加官進爵,抱得美人歸,如今加官進爵暫且沒有,美人你這不就抱上了?恭喜恭喜,朕這就下旨賜婚,你回去準備一下喜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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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汝真差點兒沒跳起來:“陛下萬萬不可!”
風承熙有點意外:“你不是喜歡郡主麽?當初便說人家是最好看的,方才人家進來,又盯得移不開眼睛。”
葉汝真心說,天地良心,我那是看她的胭脂是什麽顏色!
她先深吸一口氣,平複一下自己快要被吓得蹦出來小心肝,然後道:“陛下,您若真是将郡主許配給臣,郡主會恨臣一輩子。”
“她喜不喜歡你有什麽妨礙?你喜歡她就不行了?”
“不是的。臣覺得,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一定是希望那個人每天都過得高高興興的。”葉汝真道,“若是臣一回家便看見郡主痛恨臣,臣大約連家都不想回了。”
風承熙看着葉汝真,沉吟,“你與她有了親密之舉,朕賜婚乃是名正言順,你當真不要?”
葉汝真起身離席,恭敬行禮:“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莫要讓天下再多一對怨偶。”
風承熙良久不語,眸子裏黑浸浸地,仿佛黑曜石浸在冰水中,聲音也帶上了一點寒意:“若是朕告訴你,朕并非單純想成人之美,而是想要葉卿你娶走古嘉儀,替朕分憂呢?古家與姜家沆瀣一氣,古嘉儀入宮之後,必然會成為姜鳳書的幫手。”
“臣……做不到。”葉汝真跪下來,低聲道,“臣真的不能這麽把郡主娶回家。”
替葉汝成當官還倒罷了,替葉汝成娶個女人回家,那可萬萬不行。
風承熙猛地起身,動作之大,帶翻了桌面上的碗筷。
侍候進膳的宮人跪了一地。
不用擡頭,葉汝真也知道風承熙這是惱了,他大步來回走動,葉汝真垂着腦袋,視線裏只見他的衣擺急劇晃動。
“好,好,好,”風承熙咬牙切齒,“你便是這般效忠于朕的!”
若換作從前,葉汝真大約已經吓得像之前的古嘉儀一樣俯地顫抖,但這會兒不知是從哪裏吃了熊心豹子膽,內心竟不覺得很怕。
她道:“陛下,正所謂天地君親師,臣為君王效命,但君王之前,尚有天地。臣不能對不起天地,強行毀去一位姑娘的一生……”
“葉汝成,你還有理了!”風承熙怒極而笑,一把扼住了葉汝真的咽喉,“違旨抗命,你不要命了!”
葉汝真驟然間呼吸困難,被迫擡起了頭,吃驚地發現,風承熙臉色發白,眼角卻有一絲極淡的紅暈,隐約有點像前日“發病”的樣子。
“陛下你……”風承熙手上的力氣不小,葉汝真說話很吃力,“你……怎麽了?”
風承熙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收回了手,迅速背過身:“退下!”
“陛下……”
“朕命你退下!”風承熙聲音冷厲。
身後傳來衣履窸窣之聲。
風承熙暗暗地吐出一口氣。
這口氣還未吐完,一盞茶水送到他的面前。
捧茶的手潔白細膩,指甲修剪得齊齊整整,泛着一層淡淡的光澤。
再往上是葉汝真關切的眼神。
風承熙:“……”
他以為他撿着了一個不随逐流的,沒想到這人是誰的話都不打算聽,包括他的。
“葉汝成……”風承熙有點無力,“你知不知道抗旨不遵是要殺頭的?”
“臣知道,但陛下您先喝杯水,您的臉色好像不大對。”
葉汝真好脾氣地開解他,“臣以前有個朋友,不能生氣,一生氣就能把自己氣撅過去。其實別人做得不好是別人的事,您別往心裏去,畢竟龍體是您自個兒的,氣壞了是自己遭罪。”
“……”風承熙木然一陣,“那你知道這個‘別人’是你自己嗎?”
“是是是,臣愚笨,臣該死,死罪死罪,陛下怎麽罰臣都行。”葉汝真把茶盞往前遞了遞,“陛下請喝茶。”
風承熙忍無可忍,一手接了茶盞,一手拂袖:“滾,朕不想再看見你。”
葉汝真眼睛一亮:“當真?!”
風承熙着着實實被她驚着了,眼睛都睜圓了。
“臣領旨,臣告退!”
葉汝真腳不沾地,立即溜了。
古王爺眉頭深鎖,來回走動。
古嘉儀坐在一旁拭淚,古王妃訓道:“這點子事情都辦不好,丢人丢到了宮裏去,太後還不知道,還賜了東西給你,唉喲,這可怎麽是好?”
古嘉儀淚流滿面:“若是真要我嫁給那個六品起居郎,女兒便自行了斷。”
“你一死了之倒是幹淨,我們王府的名聲怎麽辦?都讓你丢盡了!”
“夠了,別吵了!”古王爺煩悶道,“此時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若是要下旨,早就到咱們家了。”
門簾一動,下人一路快跑進來跪下:“禀王爺、王妃,宮裏傳出來的消息,陛下自午後回宮,便沒有再回禦書房,也沒有傳翰林院待诏。”
古王爺長舒一口氣。
至少今日不會有賜婚聖旨了。
緊跟着第二拔探訊的下人回來,“當時禦書房關着門,外面的人瞧不見裏頭的情形,後來奴才買通一位奉膳太監,據說是那位葉大人拒的婚,葉大人說他雖心悅郡主,但只盼郡主每天高高興興的,不願毀了郡主一生。”
古嘉儀拭淚的手頓住,“……他敢抗旨?”
“是,據說當時陛下大怒,險些将他掐死。”
皇帝發怒是什麽模樣,古王爺可是再清楚不過,“此人竟敢抗命,看來是打算投奔姜家了吧?不論如何,本王敬他這份膽色。速速命人備上一份厚禮,拿本王的帖子,就說本王仰慕葉大人高才,欲邀他過府一敘。”
帖子和禮物很快送到了葉家,但是沒能第一時間被送到葉汝真面前,因為葉汝真在拆姜鳳聲的帖子。
書案上還有厚厚一疊,全都是仰慕她的才華,邀她去品茶、吃酒、賞畫、賦詩的。
忽然之間,葉汝真成了京城第一大才子,滿京城的人都盼着能見她一面。
葉汝真完全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麽意思,也根本不想應酬這些人,尋了個借口說要陪外祖母去拜佛,第二天一早便躲去了護國寺。
白氏确實是篤信佛理,聽和尚講輪回因果,善惡有報,聽得甚是認真。
葉汝真聽得直打哈欠,未免當場睡着,便出來透透氣。
春光正好,禪房外一株高大的香樟樹濃密茂盛,開着細碎的淡青色小花簇,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層。
忽地,一名高大的武僧走來,手裏拿着一只竹枝編的大掃把。
葉汝真以為自己擋了他掃地,忙讓開。
武僧卻把掃把朝她一遞:“葉施主,請。”
葉汝真:“……”
她想起來了,這是她上次欠下的債。
當時應下的時候,她是感恩戴德,覺得掃個地就能把“綁陛下的皇祖叔”這事揭過去,簡直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此時才發現這是一樁苦差事。
因為護國寺太大了。
她掃得半天才掃完兩進院子,停下來扶着掃把喘息,就聽身後有人輕笑道:“葉兄的胳膊這是好了?”
葉汝真轉身,就見姜鳳聲一身簡素衣袍,立于寺廟的黃牆之下,大有出塵之态。
葉汝真連忙厮見,苦笑道:“才摘了布帶,勉強吧,主要靠左手用力便成。”
“已經掃了這麽多,葉兄歇歇吧。”
姜鳳聲引着葉汝真走向一旁的廊下,那兒有兩只蒲團,一方矮幾,小沙彌為兩人斟好茶,退下。
葉汝真為不能赴約賠罪,沒想到姜鳳聲居然會親自來尋她,她回帖子的時候只說拜佛,可沒說去哪裏拜佛。
姜鳳聲笑道:“我是陪陛下來的。”
葉汝真的茶杯頓住:“……陛下來了?”
“陛下患有心疾,遇怒容易失控。”
姜鳳聲道,“這原是宮中絕密,但那日陛下在青雲閣發作之時,葉兄也在場,我便不瞞着葉兄了。了然大師頗擅醫術,更兼佛法精深,能助陛下養氣寧神,修養病體,所以陛下不時便會過來一趟。”
姜鳳聲說到此處頓了頓,問道:“聽說昨日在禦書房,陛下又發怒了?可有傷着葉兄?”
葉汝真忙道:“沒有,陛下及時控制住了。只是,确實是吓了我一跳,陛下這病是怎麽回事?”
姜鳳聲嘆息:“此事說來也是離奇,葉兄可聽過帝星的傳言?”
葉汝真立馬想到那個帝星即将回歸姜家的說法。
“我比陛下年長三歲,陛下啓蒙之後,太後命我入宮伴讀。唉,陛下年紀小,又是先帝獨子,性子自然有些嬌縱,他有一日召集大臣,說他會背整本《尚書》,他就是最最聰明的帝星。
其實《尚書》艱澀古奧,陛下才不過七歲,自然是背得七零八落,颠三倒四,我悄悄提醒幾次,他突然發怒,臉色慘白,眼角發紅,撲到我身上來厮打,甚至……”
姜鳳聲撸起衣袖:“……咬下我一塊肉來。”
他手腕上有道疤痕,按說距現在已經有十幾年,但疤痕依舊是突起一塊,甚為鮮明,可見當時的傷口有多深。
葉汝真定定地看着那塊疤,難以置信。
“那便是陛下第一次發病。我這才知道民間有關帝星的傳言竟然已經傳進了宮裏,引得陛下那般大怒。宮中禦醫、民間良醫不知看了多少,皆是束手無策。從那以後陛下便處處視我如眼中釘。這麽多年了,我其實比誰都盼着陛下能夠早日長大成人,接掌朝政,如此我也能歇上一歇。”
葉汝真點點頭:“姜大人為國為民,天下皆知。”
姜鳳聲搖頭:“葉兄你深得聖寵,哪怕抗旨拒婚也能全身而退,哪裏知道一面要為民辦事,一面還要擔負君主猜忌的滋味?”
說着,他端起茶杯,淺抿一口,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些話我以前從未對人說過,也許是因葉兄此時已是閑雲野鶴,我心生羨慕,便不覺開了口。若是葉兄有朝一日重回陛下身邊,可千萬莫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全都忘了吧。”
葉汝真心說你可莫要咒我,好不容易才出宮,我可不要再回去。
兩人再閑談了片刻,小沙彌來請姜鳳聲。
姜鳳聲離開之後,葉汝真起來活動活動手腳,拿起掃把再戰。
正值香樟的落花時節,青石地面的縫隙裏滿是落花,一截淡青色衣擺垂在落花之上,顏色出奇相近,幾乎融為一體。
葉汝真杵着掃把擡頭,就見風承熙雙手負在身後,下巴微擡,下颔線漂亮淩厲,居高臨下俯視着她,聲音涼涼的:
“和姜鳳聲聊得可還開心啊,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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