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投喂
這世上沒有什麽能比消息飛得更快。
不到半日, 葉汝真留宿明德殿、與皇帝同榻而眠的消息,傳遍了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無論是大臣還是宮人,都對葉汝真愈發恭敬熱情。
下朝之後,禦書房中, 齊昌悄悄地附到葉汝真耳邊:“葉大人, 您家裏來人了, 就在宮門下等您。”
官眷可以使點銀子進皇城,但想進宮城就必須憑腰牌。
風承熙耳朵尖得很, 明明在批折子,口裏卻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話, 要偷偷背着朕說?”
“……”
葉汝真可算是見識了什麽叫起床氣, 沒睡好覺的風承熙每一句話都恨不能把人紮一下。
她據實回禀:“臣昨晚一夜未歸,家人應是擔心臣擇席睡不慣,所以想來看看臣。”
“葉卿倒是有福氣, 還有人擔心你睡得不好。”風承熙周身都冒着怨氣。
葉汝真直奔齊昌所說的那道宮門, 遠遠地守門郎将便迎上來,再把白氏和葉氏夫婦從衙屬宮室中請出來, 十分殷勤客氣。
白氏三人從昨日收到消息都急得不行,今日一大早就想過來看看。
羽林衛向來是京城一霸,走到哪裏都趾高氣昂, 尤其見三人沒有腰牌, 可見并非權貴人家,只想粗暴打發走。
但一聽到“葉汝成”三個字,羽林衛們個個變了笑臉,郎将立即将三人讓進去喝茶。
三人心放下一半,至少他們心中最壞的事情沒有發生。
葉汝真也安撫他們,說自己無事好得很, 讓他們不要擔心,早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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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齊昌帶着人一路急急跑來,宣陛下口谕,給白氏等三人賜宴。
王公大臣的家眷入宮,領皇帝賜宴,亦是榮寵,更何況葉家是商賈之家,這輩子都沒有進過皇宮,一聽得賜宴,葉世澤腿都軟了:“這、這這是和陛下吃飯嗎?”
葉汝真心說你早就和陛下吃過飯了。
賜宴當然不等于和皇帝一起吃飯,筵席設在一處水榭,春水徐來,柳枝拂蕩,在水面晃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菜式上了一道又一道,葉汝真領着家人面南謝了恩,這才坐下來。
因為旁邊還有宮人,幾人的話都是收着說,白氏握着葉汝真的手,不能像往常在家時那樣摩娑,只能小小撫了撫,便松開。
“我們不知道宮裏的規矩,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才不能回家,因此吓得狠了,想着你是咱們家教出來的,若真有什麽錯處,錯也不在你一人,我們都該進來陪你。”
葉汝真聽白了,他們是生怕她的身份被戳穿,所以要來與她共罪。
她心裏恨不得趴在外祖母懷裏,摟着外祖母的脖子,好好撒個嬌,此時卻只能一本正經地道:“外祖母放心,孫兒沒事,好得很。”
葉世澤原是個八面玲珑的商人,但身在宮中,卻是拘束得不行,只連聲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謝芸娘“呀”了一聲,“差點兒忘了,我還帶了菜進來。”說着便提起了椿箱。
葉汝真笑道:“帶什麽菜?又不是送牢飯……”
說完就見謝芸娘眼圈一紅,“呸呸呸,童言無忌,莫要胡說。”
白氏道:“你母親這個人心思向來淺,挂不住事,昨夜三更天就起來了,在廚房忙了半日,也不知做出些什麽山珍海味來。”
謝芸娘廚藝其實并不好,往宮裏帶菜也着實沒什麽必要,但可以想象,不知葉汝真安危的謝芸娘是非得做點什麽,心裏才勉強好受些。
椿箱裏端出來的是一缽蟲草雞湯,一碟山藥紅棗糕,一盤胭脂鵝脯。
謝芸娘讪讪道:“我原是做了八寶鴨子,不小心燒糊了,所以現讓老嚴做了這個。”
葉汝真一怔。
她離家的時候太小了,小到對父母毫無記憶,回到京城,也沒有什麽正經承歡膝下的日子,口裏雖然喊着父母,其實心中總歸是隔了一層,做不至像對外祖母那樣自然而然的親昵。
此時心中忍不住一熱,眼眶竟莫名有點發紅:“娘……”
有些事情真是奇怪,沒有的時候一樣好好的,并不覺得缺了什麽,一旦有了,反而覺得委屈起來,恨不能大哭一場。
白氏借盛湯時給葉汝真使了個眼色,葉汝真忙克制住,瞧見胭脂鵝脯,頓時想到了風承熙。
便請齊昌把這道菜給風承熙送去,“就說是臣的一點心意。”
齊昌忙去了。
這邊一家子正經吃飯,吃到一半,侍奉的宮人忽然齊齊行禮,讓葉家人慢用,然後退了下去。
葉世澤連忙起身還禮,還想下桌去送一送。
“喲,葉兄好口福。”
一把悅耳的嗓音從水邊傳來,一人身穿和葉汝真同樣的六品官袍,拂開柳枝,眉眼含笑,走來。
“郗賢侄!”葉世澤大為歡喜,“郗賢侄可曾用飯?”
風承熙向幾位長輩見禮,然後答道:“晚輩可比不得葉兄深得聖寵,手上的差事剛忙完,那邊已經撤席了。不過不妨事,同僚應該給晚輩留了幾個饅頭。”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葉家人怎麽會讓他去吃饅頭?自然是連拉帶請,讓他入坐。
他春風滿面的,眼下的青黑仿佛都淡了許多,同早上和上午那個怨氣沖天風承熙判若兩人,同葉世澤談笑風生,還關懷到白氏與謝芸娘,一頓飯吃得甚是熱鬧。
吃完飯,宮人送白氏等三人出宮。
葉汝真這才有空問風承熙:“陛下您……這是唱得哪一出?”
“這出戲叫投挑報李,葉卿送朕鵝脯,朕自然要招呼葉卿的家人。”
葉汝真瞧他答得聲音輕快,看來一夜沒睡好的怨氣當真是消了,便趁機道:“陛下您瞧,臣在您身邊,您也睡不好覺,反而對龍體不好。不如臣白天伴駕,晚上還是準臣回家。一來臣的家人不必再擔憂,二來也不會擾了陛下清夢。”
不知是因為風承熙此時心情好,還是因為她說得的确是實情,風承熙颔首:“你今日便回去歇息吧。”
葉汝真大喜:“謝陛下!”
在宮裏睡,擇席不适倒是其次,最要命的是,不能寬衣。
為了壓平胸膛、加粗腰圍,她裏衣底下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棉布,連晚上都不能松泛,可太苦了些。
當晚,葉汝真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寬了衣裳,痛痛快快地泡了個澡,然後舒舒服服上床就睡。
次日一早入宮,神清氣爽給風承熙請安。
擡頭就見風承熙臉色不大好看,眼下挂着兩片青黑,好像比昨天還要嚴重。
“……”葉汝真望向康福。
康福今日描的是昨日的眉形,整個人看上去似是年輕了三五歲,康福悄悄告訴葉汝真:“陛下前半夜一直轉輾反側,後半夜幹脆起床看奏折了。”
葉汝真很是同情,這是兩夜沒合眼了。
果然風承熙今天的心情更加糟糕,每一份奏折上都能找出纰漏,但凡敢奏事的,全都都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禮部目下正在籌備雲安公主和親之事,對于嫁妝的規制有點拿不準,本想請皇帝定奪,一看這架勢頓時縮到了一旁。
等到下朝,才觑着機會,來問葉汝真。
葉汝真被他問了個莫名其妙,“大人,公主出嫁的事,下官如何知道?”
“葉大人莫要自謙,葉大人天縱奇才,深受陛下信賴,陛下的心思,再沒有人比大人更明白了。”
禮部尚書笑眯眯一頓誇,然後才道,“是這樣,和親的公主一般要請封號,嫁妝的豐減自然是随封號的高低來。但是公主……呃,是吧,禮部上下實在不是摸不準陛下的心思,辦得豐厚了,恐傷國庫,辦得簡便了,恐傷國體,因此為難,還望葉大人搭救。”
葉汝真這才聽明白。
禮部是怕辦得不好看了,丢了大央的面子,陛下不喜,禮部要遭殃。
又怕辦得好看了,雲安公主風光出嫁,陛下不喜,禮部還是要遭殃。
葉汝真心說你為難你的,幹嘛拿你的為難來為難我?
正要開口推脫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在青雲閣的後院中的一幕。
“世上唯一的姐妹……朕也有,但朕從來不曾善待過她一日。”
風承熙當時的聲音很輕,神情像是有些嘆息,又像是有些悵惘。
葉汝真道:“下官胡亂猜測,陛下只有公主這麽一個姐妹,又是從此遠嫁,可能永不相見,以陛下的性子,應當不願委屈了公主。”
禮部尚書心中有了數,頓時再三言謝。
葉汝真去禦書房當差。
自從用了葉汝真,風承熙很少會在禦書房中留其他人侍候,連康福都只是守在門外。
風承熙正皺着眉毛批奏折,忽然一只巴掌大的紙盒子送到面前。
他擡頭,就見葉汝真臉帶笑意,春光仿佛融化在了眸子裏。
“這是什麽?”
“陛下打開瞧瞧。”
風承熙倒是來了點興致,擱下筆接過,先聞了聞,一股甜香已經透出盒外。
再打開,裏面是兩枚極精巧的果子,一枚是如櫻花般的淡粉,一枚是如柳葉般的淡綠。
“臣眼下成了陛下的寵臣,每日裏的禮物收都收不完。”
除了朝中大臣的,城中各色有名頭的鋪子都挑着最好的東西往葉家送,只盼葉汝真能用上一用,說一個“好”字。
“味道如何?”風承熙問。
“模樣好看,但裏餡太甜。”葉汝真如實道,“不過臣猜想陛下會喜歡。”
風承熙果然喜歡。
就着一盞茶吃了兩枚點心,他整個的像是一條幹涸的河床重新淌完了甘冽的河水。
“甚好。”風承熙聲音裏透着笑意,“也不枉朕這麽疼葉卿了。”
葉汝真微微笑。
她想她發現了一個秘密。
陛下若是心情不好,投喂點吃的可能有奇效。
風承熙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酉時。
葉汝真的心情也很好,因為馬上可以下值了,她笑眯眯地向風承熙告退。
哪知風承熙問:“哪兒去?”
葉汝真:“自然是回家去。”
風承熙:“朕昨日允你回家,今日可沒有應允。”
“……”葉汝真掙紮,“陛下,您可不能再熬夜了,再不好好睡,鐵打的身板也吃不消。”
“朕知道。”風承熙道,“太醫說了,睡前以熱水浸浴,可助安眠,葉卿不如與朕一起試試。”
葉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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