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不好

菜是一葷一素一湯。

葷是蒸排骨, 素是炒豇豆,湯是鲫魚豆腐湯。

外加一大碗大米飯。

說不上多好,但也算是家常滋味,潔淨新鮮, 比一般牢房強得多。

不過……

好像也沒強到這份上吧?

風承熙已經添到了第二碗飯, 并且把鲫魚全扒搭到了碗裏。

葉汝真:“……”

“看什麽看?不是給你留了麽?”風承熙, “鲫魚刺多,你少吃些。”

湯裏留着一塊完整的魚肚子, 葉汝真卻沒什麽心思吃,百味雜陳地扒完了一碗飯, 只盼風承熙視察完天牢夥食, 早點走。

結果吃完飯,風承熙不單沒走,康福還沏上茶來了。

還給葉汝真沏了一碗, 滿含喜色, 悄聲道:“陛下這一頓吃得甚好,這一向都沒見這麽好胃口。”

“……”葉汝真心說可不是?她都沒吃飽。

風承熙喝完茶都沒有要走的意思, 起身在牢房裏轉悠。

牢房統共就這麽點大,他卻是轉了有小半個時辰,最後停在那一排晾着的綿紙上, 問:“這是什麽?”

葉汝真:“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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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從前見的胭脂都是盛在小盒裏的, 這個怎麽一張一張的?

“這是紙胭脂,陛下說的那個是胭脂膏。

“朕喜歡胭脂膏,盛在盒子裏,戴在身上方便。”

“……”葉汝真沒接茬。

風承熙捏起一張聞了聞,“香真是香。也不枉費葉卿采花那般辛苦。”

這句話裏含着掩不住的笑意。

葉汝真臉上有點作燒。

風承熙咳了一聲,收住笑容, 道:“葉卿好興致,坐牢還有心思做胭脂。”

葉汝真:“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風承熙驟然回身,看着葉汝真:“做來給誰呢?”

葉汝真目光有些游移:“不給誰,就做着玩兒的,打發打發時間。”

風承熙“哦”了一聲,把手裏那頁綿紙放回去。

葉汝真以為他終于要走了,結果他往床上一靠,吩咐:“朕小憩片刻,半個時辰後喚朕。”

葉汝真急忙道:“陛下,天牢陰寒,小心着涼……”

風承熙已經合上了眼睛,根本聽不進去。

康福拉拉葉汝真的衣袖,低聲道:“葉大人,從您下獄開始,陛下就沒有睡過一夜整覺,讓陛下補補吧。”

葉汝真忍不住道:“要補覺也不能在牢裏補吧?”

康福拂塵一甩,微微一笑:“陛下樂意。”

葉汝真:“……”

我不樂意!

風承熙這一覺并沒有睡到半個時辰,大約睡了兩炷香不到,他自個兒醒了。

是笑醒的。

葉汝真在旁邊給胭脂上漿,就聽到他起先是夢中發出了幾聲悶笑,然後人便坐了起來,抱着被子,眼望葉汝真,把自己的眼角笑出來一點水光。

“……”葉汝真明白無誤地知道了他在笑什麽,忍不住問道,“……有這麽好笑嗎?”

“有。”風承熙笑得聲音直抖,“朕夢見你兩只袖子塞了鼓鼓囊囊兩大包花瓣,袖子忽然變成了兩只肉嘟嘟的翅膀,你的人則變成了……哈哈哈……哈哈哈……”

葉汝真忍不住有點好奇:“變成了什麽?”

“一頭豬。”

風承熙說完,又撲到被子上笑去了。

葉汝真面無表情。

笑笑笑,笑死你得了。

好在風承熙終于肯走了。

走的時候回頭道:“葉卿莫惱,朕夢見的那頭小豬,珠圓玉潤,雪白/粉嫩,是世上最最可愛的一頭小豬。”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眼皆帶着笑,眼睛裏還有一絲水澤,讓他的眸子看起來格外明亮。

也許是因為剛睡醒,臉色也微微有一層緋紅,不再像之前那樣蒼白。

他離開之後,葉汝真深吸一口氣,按下跳得有些快起來的心髒。

管他是什麽豬,豬就是豬。

是豬也罷了,只要他不來便好。

沒想到第二天,風承熙又來了。

這回他還帶了不少東西來。

康福帶着人一樣一樣往裏搬,有幾案,有桌椅,有文官四寶,有書冊,有成箱的文書……還有一大卷紅茸毯,鋪在地上。

葉汝真驚了:“!”

眼看內侍們将她晾胭脂的桌子擡出去,她張了張嘴想阻止,到底還是忍住了。

皇帝陛下擺明想來鸠占鵲巢,她還能說什麽?

風承熙忽然開口:“幹什麽?”

康福忙回:“陛下,屋子小,這張桌子若不搬出來,書案便放不下……”

葉汝真在旁邊很想提醒他,這不是屋子,這是牢房。

“那便不要書案,”風承熙道,“這張搬回去。”

沒有書案,陛下只能把兩口箱子擺在面前,一口敞開充當書架,一口合上充當桌案,看到一半想批紅,還得彎下腰才能夠着朱筆做禦批。

葉汝真:“……”

這是何苦?

葉汝真實在看不下去了,打算把自己桌上的攤子收拾出來。

風承熙擡眼瞧見:“別動,放那兒好好做,不做好不許收了。”

“……”葉汝真,“陛下您還是回去吧,一國之君蹲在大牢裏,成何體統?”

風承熙把手裏的文書卷首朝葉汝真一展:“朕正在看三十年來的案件文書,世上還有比大牢裏更适合讀這些的地方嗎?”

“……”

葉汝真一看還真是。

他不單是看案件,看的似乎還都是蜀中一帶的案件。

這讓她想到了偏殿書案上長年鋪着的蜀中地圖。

陛下為什麽老是盯着蜀中?

葉汝真很想問。

她看牢房內添出的一大堆東西裏頭并沒有枕頭與被子,想來風承熙還沒喪心病狂到要在牢裏過夜的程度。

所以她只要熬過白天便好。

哪知道風承熙過于勤政,夜深了還沒有回去的打算。

葉汝真也不敢催,萬一催得人家索性留宿,那麻煩可就大了。

她在牢房裏養出了午睡的習慣,下午已經被風承熙占了床,這會兒是真熬不住了,點頭如雞啄米一般瞌睡了一陣,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床上。

這一覺直到天明,睜開眼望向風承熙常坐的椅子。

很好,沒人。

她松了一口氣,翻個身接着睡,然後就差點兒吓得跌下了床。

風承熙的臉近在咫尺,正緩緩睜開。

以前同榻而眠的時候,都是風承熙比她醒得早,她還沒見過風承熙醒來的樣子,帶着幾分惺忪,毫不設防,看上去軟嘟嘟的,讓她在驚恐之餘,竟然很想去捏一捏他的臉。

這個念頭讓她更驚恐了,連忙爬起來。

還未離床,風承熙手臂一伸,将她連人帶被子攬住,聲音含糊:“朕很久沒睡得這麽好了……再睡會兒……”

“陛陛下您怎麽睡在這裏了?”

風承熙低笑了一下,聲音近在葉汝真耳邊,溫暖氣息暖融融拂在耳墜上,“朕也不知道……”

“您怎麽會不知道?!”

“真的,朕原本沒打算睡這兒的。”風承熙道,“哪有皇帝在天牢裏睡覺的道理?”

葉汝真熱淚盈眶。

就是啊!除非被人家造了反,否則哪個皇帝會睡天牢啊!!

風承熙昨夜是真打算走的。

康福提醒他,葉汝真已經睡着了,還旁敲側擊地說外面好像下起了小雨,問他要不要睡在這兒。

他擱下文書,瞪了康福一眼。

他做得已經夠多了,這一步若還是由他來做,他堂堂九五之尊,不要面子的嗎?

康福:“……是。”

風承熙來天牢是為了讓葉汝真有臺階下,葉汝真知道他已經沒那麽生氣,自然便有膽子主動請求回到明德殿。

但離開之時,忽見葉汝真被子被踢在一邊。

他便俯身拎起被角,打算替葉汝真蓋上。

這個動作他做得甚熟,十分順手,但就是這一俯身,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一如明德殿裏無數個靜谧的夜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躺下來的,只覺得頭挨上枕頭的那一瞬,上天欠了他一整月的睡意鋪天蓋地而來,像雲朵般将他包裹住了。

時隔一個月,他又一次感覺到了睡眠真正的模樣——它安穩,悄然,香甜,漆黑。

渾然無夢,一覺天明。

人生有些步子可能很難邁出,但如果邁出去了,好像也就不算什麽事了。

風承熙當真在天牢裏住了下來。

消息傳到了慈安宮,太後皺眉:“這怎麽可能?着實荒唐。”

姜鳳書道:“我也是聽到宮人在傳,故不敢隐瞞,等來禀報姑母。姑母若是不信,可以前往一見。”

太後扶着姜鳳書的手來到天牢。

典獄而今已經是人麻了,大央朝最尊貴的幾位大人物,如今好像都把天牢當成了門子在竄。

典獄正要進去通禀,被太後制止。

太後一徑入內。

牢房內悄然無聲,午後的陽光從高窗裏悄然灑入,光柱斜斜地橫過。

牢裏的兩人,一人執筆往綿紙上刷胭脂,一人提筆在文書上圈了個批注。

各做各的,悄然無聲。

風承熙忽然慢慢擡起手,向旁邊的碟子伸過去。

葉汝真把碟子挪遠一點。

風承熙:“葉卿……”

葉汝真道:“您就不該讓人做這點心,眼下才好一點兒,就吃這麽些甜的,萬一又發作起來怎麽辦?要吃您就回明德殿吃,別在臣這裏,臣擔待不起。”

風承熙:“……在明德殿朕也不想吃。”

“那在這兒您也別吃。”

風承熙搖頭:“葉卿這般兇,以後哪個女子敢嫁你?”

太後站在暗處,瞧了片刻,忽然轉身往回走。

姜鳳書有絲訝然,連忙跟上。

離了天牢,姜鳳書忍不住問:“姑母,您都瞧見了,不打算管管嗎?”

“确實是不像話。”太後道,“但你看見陛下的臉色了嗎?可比他在寝殿的時候好多了。”

太後說着嘆了口氣:“威儀與規矩,都得有命在才能講,他若是一直病病歪歪下去,便是講一千套規矩又有什麽意思?罷了,荒唐便荒唐,只要熙兒能好起來便好。”

姜鳳書只得點頭:“姑母說得是。”

太後:“此事不許任何人宣揚,誰人膽敢言論,一律交由掖庭處置。”

姜鳳書應下。

回望天牢,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原是打算引得太後不悅,也許就會把葉汝真逐出宮去,沒想到葉汝真竟真是風承熙的一味良藥,風承熙身體好轉的速度肉眼可見。

葉汝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被當作禍水清掃出宮的機會。

每日裏努力少言少語少舉動,假裝自己是空氣,非得要說話,也盡量別說什麽好話。

風承熙偏偏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看案件看得累了,便撐着腦袋問她:“這紙胭脂怎麽還沒做好?”

葉汝真回:“這裏日頭通風都不好,要多晾幾日。”

風承熙又問:“你什麽時候做胭脂膏?”

葉汝真:“……做不了。”

風承熙眉眼一擡,眼神變得鋒利起來,聲音裏也多了一絲威壓:“為何?”

葉汝真:“……”

因為您老杵在這兒,我要做好了,哪天拿出來,您不就認出來了嗎?

葉汝真原是估摸着風承熙最多關她一年半載的,但見過白氏後,這個時間在葉汝真心裏降到了三月之內。

能讓她見白氏、并且還以郗明德的身份一起吃了飯,顯見風承熙對她的怒意已經消散了不少。

她便想着,做好胭脂,留在典獄處,等她出獄個把月之後,再交給風承熙。

她承諾的她不會忘,正如他待她的好她也不會忘。

但身家性命還是得保,東西送出去一定是在她已經離開之後。

……也算是,兩人相識一場一點溫存的紀念吧。

可惜這副算盤全落了空。

當然這話不能直說,葉汝真只能借口這裏陽光不足,做出來的成色不行。

風承熙眼中的殺氣消失了,神情也軟和下來,盯着文書看了半晌,卻沒有展過半頁。

好一會兒,他閑閑的、仿佛随口無意間問出:“那葉卿何不換個地方?”

葉汝真立即嗅出了這話裏可能隐藏的答案。

她沒接話。

不敢接,也不知道怎麽接。

風承熙等了半日不見回應,轉頭望去,就見葉汝真和衣卧在床上,安穩合目,睡着了。

風承熙無聲地笑了一下。

聽汝真閉着眼睛,聽見了衣料摩擦的細細聲響,然後嗅到了一股甜香。

甜香濃郁,就在她的鼻間。

緊跟着唇上微微一涼,有什麽東西放在了她的唇間。

“抿一抿。”風承熙道,“朕想瞧瞧葉卿這胭脂到底做得怎麽樣。”

“!”

葉汝真努力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耳邊傳來了風承熙的低笑,“葉卿,你知不知道你裝睡的時候有個很大很大的破綻?”

葉汝真豎起耳朵。

“你的呼吸不夠勻稱,忽長忽短的,哪裏像睡熟的人?”

“……”葉汝真終于知道她上次裝死是怎麽被識破的了。

然後就感覺風承熙隔着綿紙在她唇上按了按。

這力道不輕,葉汝真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入目便見風承熙的眸光有些灼熱,他的視線牢牢地停在她的唇上,幾乎是一瞬不眨,聲音低啞:“葉卿,你這胭脂做得真好……”

綿紙上的胭脂染在了葉汝真的唇上,柔潤的唇浸透了豔色,飽滿得像一顆在枝頭紅透了的櫻桃,只要輕輕一咬,就能爆出滿口的汁水。

風承熙口幹舌燥,不由自主地,低下頭。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只是想靠近那顆櫻桃,再靠近一點。

隔着半分的距離,只要輕輕一咬就能咬住的位置,他停了下來。

葉汝真的雙手抵住了他的肩頭,她的眼中有驚恐,聲音都微微抖,“陛下……您、您不是不好男色嗎?”

風承熙回神。

這才發現他離她竟然這樣近了,近到感覺到她整個人好像在發抖。

“廢話,吓唬你罷了。”風承熙起身,“怕了嗎?還敢不敢裝睡騙朕了?”

葉汝真心都快跳出來了,捂胸口喘息,“陛下,臣要是今日英年早逝,指定就是您吓死的。”

風承熙沒說話,依然是居高臨下瞧着她,只是莫名地,葉汝真覺得他好像有點生氣。

他的視線別過沒有一會兒,又回到葉汝真的唇上。

忽然像是忍無可忍似的,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拿衣袖把她唇上的胭脂擦了個幹幹淨淨。

力道之大,讓葉汝真以為自己的嘴唇要被他擦破了皮。

“葉汝成,”風承熙低聲道,“你以後若是敢塗胭脂,朕一定會砍了你。”

“……”葉汝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陛下,這胭脂是您給臣塗的。”

風承熙的聲音裏滿帶殺氣:“朕是鬧着玩兒的,你自己塗一個試試。”

葉汝真兩只手捂上自己的嘴,堅定搖頭。

風承熙看着她,越看越惱火,指着她道:“葉汝成,你好好一個男人,為什麽要生成這樣?!”

葉汝真:“…………”

她怎樣了?

風承熙說完還不解氣,來回踱了兩圈,身體裏卻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燒得他坐立不安,氣息不穩。

他終于意識到他沒辦法再在這裏待下去。

“康福!”他大聲喝,“啓駕!”

也不等肩輿,自己一拂衣袖,走了。

葉汝真瞧着他風風火火的步伐,一頭霧水之餘,生出了一絲感慨。

也許這天牢真的挺養人的,風承熙來的時候還得坐肩輿,回去的時候瞧這步履生風的,上朝一個人能罵十個。

康福發現,一回到明德殿,風承熙的精神氣就差了很多。

首先吃飯時遠不如在天牢時有胃口,山珍海味擺在面前,亦是随便吃兩口就算。

再是夜裏要醒好幾回,早早躺下來卻是轉輾難眠。

吃不好睡不好,剛在天牢裏養出來的好氣色,很快就掉了個幹淨,很快便恢複成了從前蒼白的模樣。

康福甚至把天牢的廚子挖了過來,風承熙也沒有多吃一口。

康福忍不住想勸風承熙幹脆回天牢去住,只是但凡他開口蹭到一點半點跟“天牢”或是“葉大人”有關的,風承熙立馬就會冷臉。

一來二去,康福再不敢提了。

他來到天牢向葉汝真詢求那日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到底是做了什麽惹得陛下這樣動怒。

葉汝真十分冤枉:“我什麽也沒做啊。”

“您是不是又說仰慕姜姑娘之類的話了?”

葉汝真賭咒發誓:“我哪敢?不要命了嗎?”

康福松了口氣,不是這點就好,為着這點陛下可是發作兩回了。

康福回到明德殿,風承熙忽然吩咐他去尋幾個年輕內侍來,還加上一句,“要長得好看的。”

雖然這旨意從未有過,康福還是立馬辦妥了。

宮裏最最年輕俊秀的小內侍排成一排,站在風承熙面前。

風承熙靠在椅上,冷冷吩咐:“取些紙胭脂來,給他們塗上。”

內侍們依言塗上。

個別內侍曲意奉承,還撓首弄姿,抛了個媚眼。

風承熙胸膛裏一陣翻騰,連連揮手,專指着那一個,惡狠狠道:“給朕打三十大板!”

直到人走幹淨了,還不痛快,還覺得陣陣想作嘔。

康福忙端了水來。

“朕不好男色。”風承熙抓着康福,一字一字道,“朕一點兒也不好男色,朕覺得惡心。”

但為什麽,他總是想起葉汝真塗了胭脂的唇?

那顆櫻桃飽滿鮮亮,他在夢裏都想咬上一口。

風承熙按住眉心。

頭隐隐作疼。

“陛下……”康福聲音低低的,在深宮浸淫四十年的臉看上去波瀾不驚,只有眼中透出他熟悉的柔和,“您不好男色,但獨獨喜歡葉大人,是嗎?”

風承熙悚然一驚,立即道:“朕沒有。朕是看重葉卿,但并非出于兒女之情。”

“陛下莫惱,老奴覺得,若是陛下獨獨喜歡葉大人,事情倒是好辦。”

風承熙冷哼一聲:“他是家中獨子,哪裏好辦?”

“葉大人的妹妹,生得與葉大人一模一樣啊,陛下。”康福道,“您若是喜歡葉大人,卻又不好男色,那麽把葉姑娘納在身邊,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是啊,葉卿的妹妹,不就是女子版的葉卿嗎?

若葉卿穿上裙裳,梳起頭發,戴上釵環……不就是葉姑娘嗎?

風承熙目光閃動,感覺到自己的心狠狠動了。

但只得轉瞬,風承熙搖頭,“不成,葉卿不想讓妹妹入宮。”

康福道:“天下人皆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想要的,誰能說不?”

“但朕答應過葉卿了。”風承熙冷然道,“君無戲言,朕不會失信于他。”

康福不想看到陛下就這麽把自己的路堵死了,隔了幾日,來到天牢問葉汝真的意思。

葉汝真差點把栅欄掀了:“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葉大人,令妹要是入宮,那定然是後宮獨寵,風頭無兩啊,這可是天大的尊榮——”

“再天大都沒用,不可就是不可。”葉汝真心慌意亂,急切道,“是陛下派你來的?這是陛下的意思?他明明答應過我的,怎麽能反悔?”

康福暗嘆一聲,知道沒戲了。

一名小內侍忽然急急奔來:“公公,不好了,陛下又發作了!”

葉汝真急問:“出什麽事了?誰惹得陛下發作的?陛下現在怎麽樣?”

“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陛下發作的比哪次都厲害,眼看就要不行了……”

“這可怎麽得了?!”康福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哭腔,急急往外走,“我那可憐的陛下,還那麽年輕!”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紮進葉汝真心裏,葉汝真想也沒想,一甩袍袖,跟上康福。

兩人一路急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康福一入明德殿,便放聲大哭,“陛下,您可萬萬不能有事啊陛下,葉大人已經來看您了啊——”

偏殿內,正提着朱筆批奏折的風承熙皺了皺眉頭。

起初只想,康福這是瘋了麽?好端端地嚎什麽喪?

然後就聽見了後半句。

風承熙:“!!!”

他擡手便把硯臺裏的朱砂往胸前一灑,再咬破舌尖,逼出一點血跡溢出嘴角,然後軟軟地往案上一趴。

剛趴好,葉汝真便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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