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撞死

換完了被子, 風承熙總算安生了。

窗外風過樹梢,響動比往常要大些,益發顯得屋內安靜。

風承熙道:“看樣子像是要下雨了。”

葉汝真沒吱聲。

風承熙:“還氣呢?”

葉汝真翻了個身,直接給他一顆後腦勺。

然後就聽見身後窸窸窣窣有動靜, 一回頭, 風承熙抱着枕頭在她床畔坐下了。

葉汝真:“!”

他也不說話, 就這邊坐着看着她。

葉汝真被他搞無語了:“你打算這麽坐一晚上?”

“你就打算這麽氣一晚上?”

葉汝真:“……”

我氣都是因為誰啊?

但是這話很難說得清楚。

她明白,在風承熙的世界裏, 每一樣東西都可以物盡所用,包括他自己的人頭。

只要能達成目的, 他絕不吝惜使用自己的人頭, 更不吝惜使用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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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是氣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卻沒将事情告訴她,還是氣他認為自己會收下他的人頭, 拿去向姜鳳聲換取榮華富貴。

葉汝真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 和風承熙面對面,黑暗中兩個人的眼睛都如湖泊般微微閃着光。

“我不會。”葉汝真道, “若你真死了,我會替你尋一處風水寶地,将你全須全尾安葬, 年年清明中元, 都給你上香燒紙,一回都不落。”

窗外的風聲陣陣中,雨點嘩嘩啦啦落下來,打在瓦上清晰作響。

水汽從窗縫裏蹿進來,帶着庭院濕潤的泥土氣息。

風承熙的心跳有點急促。

而今他已經能明确分辨得出,這種心跳加速, 絕非心疾發作。

而是面對葉汝真之時,獨有的失控。

“那你可真的蠢了。”風承熙的聲音低啞,“守着一座墳有什麽用?我死了不過是一堆爛肉,你再怎麽忠心,我都不知道了。”

葉汝真無聲地冷哼了一聲,別過頭:“你也未見得有多聰明。”

她的發絲垂散在臉邊,只瞧見一道模糊的側臉輪廓,黑暗中看不出神情,但風承熙在腦海中補完了。

心中狂跳,難以遏止。

葉汝真只聽見他的呼吸有點急促,下一瞬就被他拉進了懷中。

這一下甚是用力,葉汝真的腦袋幾乎是撞上他的胸膛。

窗外風大雨大,雨水在檐下嘩嘩作響,仍然掩不住胸膛底下傳來的心跳,宛如鼓點一般,像是要蹦出來。

風承熙抱得緊緊的。

被子上那點沾染的氣息根本不夠,就是要這樣把她整個人抱在懷裏,讓那氣息完完全全充滿鼻間,心裏面的空虛和不适才能被撫平。

“葉卿……”

另一種更深的空虛油然而生,即使是這麽把人抱在懷裏也無法填補。

這種空虛焦灼喚醒了某個早已被遺忘的夢境,夢境裏模糊的面容水落石出,與懷裏這張重疊,并且異常清晰的,夢中人穿的是青綠色官袍。

“!!!!!”

風承熙猛然推開了葉汝真。

葉汝真先是被這個擁抱沖得手忙腳亂,還沒緩過神來,又被推到了一旁,然後風承熙迅速起身,如避蛇蠍,直退到了榻旁,直接鑽進了被子。

“……”一連串動作把葉汝真看懵了。

更懵的還在後面。

風承熙鑽進被子不到片刻,便又無法忍受一般,揭被而起,直接推門而出。

“!”葉汝真,“你幹什麽?”

“我去客房睡!”

風承熙扔下這句話便沖進了雨中。

葉汝真:“……”

這是發哪門子瘋?

是不是晚上白氏高興,和他喝了兩杯酒?

不過無論是為什麽,風承熙肯跟她分房,是再好不過。

她得好好想想該怎麽脫身了。

風承熙是天子,世間一切都是他的,他早已經習慣了想要的東西唾手便可得,容不得旁人拒絕。

待他真完了此間事,回去收拾了姜鳳聲,她就逃不了了。

不知是一直習慣了風承熙在,還是思索得太投入,葉汝真半夜才睡,清晨起來頂着兩只老大的黑眼圈。

隔着半邊花園,側面的客房門推開,走出來的風承熙同樣的一臉倦色。

兩人打了個照面,宛如在照鏡子。

“……”

“起來啦?二位早呀。”文鵑笑眯眯走來,丫環跟在她的身後,托盤裏放着一只湯盅。

“這是老夫人吩咐的,說姑爺身負重任,十分勞累,這盅參湯給姑爺補補身子。”

風承熙謝過。

葉汝真看來看去,托盤裏只有這麽一盅,不由問:“那我呢?”

“你呀,”文鵑掩嘴笑,“老夫人說你火氣大,清早要多喝兩杯白開水,清清腸胃。”

葉汝真:“…………”

風承熙這一天也不知是怎麽地,喝完那盅參湯便匆匆出門了。

葉汝真大概猜到他是去織造署,但本是說好和她一起去的,卻這麽說都不說一聲便走了。

不去就不去,難道她還稀罕去嗎?

葉汝真怒吃了一大桌的早點,把自己塞得飽飽的,和文鵑去鋪子裏。

這是她回來之後,頭一日有空來看鋪子。

“自從你們回來,生意是好得不得了,原本老夫人還在信上讓我準備把這裏打點打點賣了去京城,現在看看呀,咱們不如多招些人手,這裏的店照舊開着,然後再帶一批熟手去京城。”

文鵑跟葉汝真說起鋪子裏的情形,忽然一名三十許的婦人走進來,手裏牽着一個四五歲大小的男孩。

婦人怯生生問道:“是這裏招人手嗎?”

文鵑說是。

婦人名叫封氏,夫家姓趙,從前沒有做過胭脂,原是織娘,而今東家關了鋪子,所以出來另尋門路。

葉汝真一聽便知道是寧氏布莊的,二話沒說便點頭了。

“謝姑娘。”封氏紅着臉道,“只是我還有件事……他爹原在軍中當差,前些日子出遠門了,家裏沒人給看孩子……所以我,能不能……帶孩子一起來上工?我工錢可以便宜些……”

“可以。”葉汝真點了頭。

封氏大喜過望,十分感激,謝個不停。

葉汝真這倒不是看在寧氏的面上破例,白氏當初吃過苦,從開了鋪子之後便立了規矩,只要約束得住孩子,沒人看的都可以帶來照管。

鋪子裏正是急着用人之時,封氏便去後面上工了,囑咐孩子在院裏玩。

孩子名叫虎兒,虎頭虎腦的,手裏抓着一杆小木槍。槍雖小,但做得像模像樣,紮着威風凜凜的紅纓,槍尖上還塗了一點白漆。

虎兒并不鬧人,封氏做工,他便在院子裏紮着馬步揮舞着那杆小槍,別說,還挺像那麽回事。

起初他繃着一張小臉,甚為嚴肅,但和大家吃了一頓午飯,便很樂意跟人解釋他練的這一招叫什麽名兒。

下午就敢于在鋪子裏轉來轉去,看葉汝真給客人試胭脂了。

葉汝真瞧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得目不轉睛,笑着問他:“虎兒想不想畫胭脂啊?”

虎兒點點頭:“我能畫嗎?”

“自然能。”

“要給錢嗎?”

“不給錢,姐姐白給你畫。”葉汝真笑眯眯,“來,畫哪兒呢?臉上,還是嘴上?”

“畫這裏。”虎兒指着自己的眉心,“我要在這裏畫一個疤。”

葉汝真還沒有聽過這等審美:“疤?”

“對,就這裏,這麽長,這麽粗,”虎兒努力比劃着,“我要有個疤,就跟爹一樣。爹說了,有疤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葉汝真很是細致地給虎兒畫上了,并且拿了面鏡子,照虎兒的意思修改了幾次。

最後完工的時候,虎兒歡喜得直蹦跶,去找封氏瞧。

葉汝真畫的時候便覺得這疤好像有幾分眼熟,此時畫完,驀然想起來,就在入蜀的那家驿站裏,那兩個被姜家府兵圍殺的男人裏頭,其中那個跟她說過話的,眉心正是有這麽一道疤痕。

且同伴喊他“老趙”。

葉汝真心裏“咯噔”了一下。

便把封氏喚過來,細問虎兒父親的身形相貌。

封氏一一說了,葉汝真暗暗心驚,還真對得上。

“趙哥是在軍中當差的?”

封氏答道:“是啊,原本我在布莊,他在軍中,我的工錢再加上他的饷銀,衣食有餘,還能請個人看孩子。現今他出了遠門,沒法領饷銀,布莊又關了,這才沒法子,辭退了人家,帶着孩子上工……”

封氏說起這些便面帶愁容。

她有心事,還不想在孩子面前顯露出來,這大約是頭一回跟人聊,說得有些停不下來。

葉汝真陪她細細聊了起來,發現老趙少年入伍,而今已經是蕭宏貼身的府兵,當初封氏去寧氏的布莊,便是因着這層關系。

蜀中人都知道,蕭宏治軍極嚴,他的府兵又比一般的兵士更為軍紀嚴明。

很難想象,一個蕭宏貼身的府兵,會去做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

而且算算老趙出現在驿站的時間,剛好是離家幾天之後,跟封氏只交代說奉命出一趟遠門,去哪裏沒有說,去多久更沒有說。

葉汝真沒告訴她驿站的事,但夫妻之間,也許有某種靈犀。

封氏眼圈微微有些發紅,擔憂道:“但他離家那一日,面色凝重得很,抱着虎兒親了又親,半日舍不得松手。他其實素日是爽利的性子,我很少見他那樣,心裏總覺得懸懸的,好像要出什麽事……”

葉汝真想起老趙那聲爽朗的“小兄弟”,還有暴揍流氓的痛快勁頭,心中也開始發沉。

把鋪子裏的事安頓了之後,葉汝真去織造署找風承熙。

風承熙卻已不在織造署,楊公公說,崔禦史要去查看寧家的鋪子,郗大人便陪着一道去了。

寧氏的鋪子在錦州有兩家,一在城南,一在城北,崔複與風承熙是往北去了。

北城有條花街,和京城的北裏一樣,乃是著名的煙花之地。

葉汝真還沒到寧氏的鋪子,就見風承熙的馬車大約是看完鋪子回來,被一片花枝招展,攔在了路中央。

站在馬車前的卻不是女伎,而一位身段纖長的少年,衣衫輕薄,面若桃花,比女子還要嬌美幾分。

“公子……”少年含羞帶怯地開口,“可否送我一程?”

馬車裏傳出風承熙的聲音,是吩咐鄭碩的。

“不用管,再不走,直接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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