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生氣
鄭碩不費吹灰之力就制住了仆婦。
仆婦竟然是曹氏。
她沖着寧氏歇斯底裏地詛罵:“賤人!賤人!你搶了我的親事還不夠, 還要毀了我一輩子!我已經家破人亡,而你還在這裏大擺宴席!寧如玉,你喪盡天良,不得好死, 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蓮兒, 你在發什麽瘋!”
寧氏的舅母流淚道, “玉兒是看在我的份上,四處托人才把你放了出來, 若是沒有你表姐,你現在還在牢裏!我早跟你說過, 人各有命, 若不是你要跟着人陷害你表姐,你哪裏會家破人亡?”
“娘,為什麽你總是幫着她說話?!”曹氏尖聲道, “若是沒有她, 蕭揚娶的人就是我,他撿到的風筝明明就是我的!是寧如玉這個賤人不要臉勾搭了他, 趁我病着時跟他定了親!是她毀了我一輩子!”
蕭揚是蕭懷英的父親,是蜀中從前的少年英雄,也是蜀中少女們的夢中情人, 他的相貌極為俊美, 一杆銀槍使得出神入化。
很多年後,包括白氏在內的不少老人,聽說哪家兒郎生得好,看過之後,都會淡淡說一句:“不及蕭揚。”
蕭揚和寧如玉的相遇也是蜀中流傳多年的美談。
少年将軍征争歸來,一只風筝飄落在他的馬上, 他拾在手裏,就看見一個姑娘奔過來,鼓起勇氣問他讨還。
月老的紅線大概就是那根風筝線,蕭揚對寧如玉一見鐘情,爾後蕭宏便上門提親。
誰也沒聽說過這裏頭有曹氏什麽事。
“若說此事,老夫再清楚不過。”
蕭宏踏進廳內,沉聲道,“那風筝是誰的不重要,吾兒看中的是問他要風筝的人,要老夫去求娶的也确鑿是寧氏,與旁人無涉。”
曹氏呆滞了片刻,緊接着又大喊起來:“你說謊,你騙人!木已成舟,她已經是你們家的人,你自然向着她!可蕭家的兒媳本該是我,本該是我——”
“是你的鬼啊!”葉汝真打斷她,“風筝是你的,他娶的就要是你,那風筝還是人賣風筝的人做的,他是不是要一起娶了?一把年紀了還在自作多情自欺欺人,從頭到尾人家都是兩情相悅,從來都沒有你什麽事!”
說到最後太過激動,扯到了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風承熙一使眼色,鄭碩将曹氏帶下去,曹氏一路還在嘶喊:“我沒有!都是她的錯!是她搶走了我的一切,都是她,都是——”
聲音戛然而止,大約鄭碩也忍無可忍,把她敲暈了。
風承熙一伸手,換了個姿勢,像是要把葉汝真攔腰抱起來。
葉汝真立刻阻止了他:“謝陛下,我就是一點皮外傷,疼是疼,但不至于走不動路。”
她說着站起身。
風承熙沒有動,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肩頭,眼角有點泛紅。
葉汝真今天穿的是一件粉底金線連枝薔薇外袍,明媚妍然,貴氣天成,但特別顯血色,鮮血順着袖子一點點往下滴,觸目驚心。
葉汝真知道傷口不算深,跟風承熙所受的箭傷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此時距離王府動亂過去才不過一個來月,平常人多半還躺在床上起不來,風承熙能站在這裏已經是一如既往的逞強,真給他抱起來,傷口指定裂開。
但陛下的面子要給,陛下的心疾也要照顧,葉汝真低聲道:“你扶我,扶我一下便好。”
風承熙太久沒有聽到她這樣低聲的囑咐了,聲音像一陣從柔軟櫻花上拂過來的風,擦過他的耳朵。
心中的狂暴與怒氣就在這樣的風中停歇,他避開她的傷口,在廳上所有人的注視下,暴怒的君王轉眼如一位溫柔的丈夫,扶着葉汝真離開。
蕭懷英身體不好,蕭府常年有大夫随侍。
此時大夫已經過來了。
他是一位從軍中退役的老軍醫,見慣斷胳膊斷腿的血腥場面,葉汝真這種傷勢在他眼裏跟被樹枝劃了一下差不了多少,擰開罐子便準備往上灑藥粉。
風承熙抓住了他的手臂:“這是什麽?”
“止血的藥粉。”
“疼不疼?”
老軍醫愣了一下:“疼是免不了的。”
“葉姑娘怕疼,”風承熙盯着他,“要麽你換掉藥,要麽朕換掉你。”
老軍哆嗦一下,換了一罐藥膏:“這個沒那麽疼,但好得沒那麽快。”
沒有兩全其美之計,讓風承熙很是惱火,但這會兒也沒時間講究了。
老軍醫準備扯開衣服上的口子好上藥。
風承熙發現自己無法忍受他這個動作,再一次擋住他,向葉汝真道:“小心別亂動。”然後準備自己動手。
葉汝真在他說完別動的當口就動了,動得還無比迅速:“陛下,您出去好嗎?區區小傷,随便上一下藥就可以了,陛下還有大事要忙……”
風承熙根本不理會,她避開了肩頭,他直接去扯她的衣襟。
“風承熙!”
手還未碰上,葉汝真整個人便縮進了椅子,這一次動作大得扯動了肩上的傷口,臉都疼得皺起來了,臉上全是戒備與驚慌,聲音尖利,臉色發白,活像一只受驚的小獸。
她知道自己過于失态了,這很可疑,但是她控制不住,她已經走到了懸崖邊,再進一步就是真相大白,粉身碎骨。
“陛、陛下,每個人都有一個不想讓別人看見的東西,陛下如此,我也是如此,還請……還請陛下成全……”
風承熙的眉頭皺得死緊,她的抗拒讓他滿心都是不悅:“朕不是都給你看光了嗎?你又有什麽是朕看不得的?!快過來,傷口再淺,血一樣是流,你還要不要止血了?”
他的聲音裏有明顯壓抑着的怒氣,說着又要動手。
葉汝真真心慌了,拼命給風承熙使眼色,表示軍醫在場。
蜀中只有極少的幾人知道“葉汝成”的身份,對外她依然是葉汝真,她道:“陛下,男女授受不親,您、您……”
她的話沒能說下去。
風承熙看着她粉衣的血跡,明顯就是聽不進話的狀态,但不知哪一根神經搭錯,他的眼睛忽然睜大。
眼神也随之變了。
從惱怒變作困惑,從困惑變作詫異,再從詫異變作呆愣。
呆愣之後透出一絲驚喜。
很像眼看着從天上掉下餡餅,并且被餡餅砸傻了的樣子。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呻/吟:“葉卿,你……”
“陛下,”老軍醫在旁邊提醒,“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讓草民為葉姑娘止血吧?”
風承熙像是身在迷夢,聽不見。
葉汝真一臉哀求地看着他:“陛下,求您了,你先出去行嗎?”
風承熙這才如夢初醒。
“好,好。”他一面說,一面往後退,差點被門檻絆倒。
他抓住門框穩住自己,忽然看了葉汝真一眼,似是覺得自己丢臉似的,迅速在外面關上了房門。
葉汝真愣愣地:“……”
是她眼花了嗎?
他好像……臉紅了?
老軍醫姓聶,葉汝真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替葉汝真治過不少頭疼腦熱。
此時包紮好了傷口,葉汝真拉上衣服,道:“聶爺爺,求您件事兒。萬一有人問起來,您一定要說我是男的。”
老軍醫一面收拾醫箱,一面道:“你瞧瞧方才陛下那個眼神,只怕你是男的他也不會放過。”
這點葉汝真倒是不怎麽擔心。
畢竟風承熙不好男色。
白氏和寧氏過來了,葉汝真聽到了她們向風承熙請安的聲音,才發現他居然一直等在外面。
“老夫人請起。”風承熙的聲音傳來,“朕無意欺瞞老夫人,不敬之處,還望老夫人海涵。”
“……”葉汝真不記得風承熙在自己的身份下對誰這般客氣過。
寧氏給葉汝真帶來了更換的衣物,當葉汝真收拾妥當出門,風承熙還在門外。
門外是片小小的天井,高大的銀杏樹将陽光篩成斑斑點點。
風承熙就站在樹下,微揚着臉,嘴角翹起,起着一絲難以言喻的笑意。
笑意就好像上天已經把世上最最美好最最重要的恩物賜給了他。
葉汝真走過去。
“陛下……”
她才開口,風承熙便低下頭,迎上她的視線,嘴角的笑容瞬間加深,這個笑容比此時的陽光還要明媚燦爛。
“疼嗎?”他問,聲音溫柔得不行。
葉汝真搖頭:“謝陛下關心,不疼。”
“騙誰呢?又不上什麽靈丹妙藥,哪能說不疼就不疼?”風承熙道,“你就在這裏養傷吧,記得讓家人把被褥枕頭送過來。我先回王府,待事情辦完,再來找你。”
“……”葉汝真,“陛下找我做什麽?我已經遵旨遞上辭呈了。”
“哦,那個,”風承熙道,“那份辭呈寫得過于粗糙,朕正要打回去讓你重寫。”
葉汝真:“……”
時隔一個多月,才打回來嗎?
“若是寫得好,朕便準你辭官。若是寫得不好……”那絲笑意簡直是焊在了風承熙臉上,他稍稍湊近,聲音放低一點,“那你便回來接着當差。”
葉汝真震驚地看着他:“陛下,君無戲言,是您讓我辭官的。”
風承熙頓住了,負手想了一下,告訴她:“葉卿,你要知道,皇帝也是人,人怎能沒有戲言?”
“……”葉汝真,“……這是不是有點無賴了?”
“你說朕無賴?”
“……不敢。”
風承熙又近了一點,身形擋住了白氏和寧氏的視線,他的眼神奇怪極了,像是極歡喜,又像是極壓抑,聲音也壓得低低的,“朕看你是敢得很……”
“陛下是不是又無聊了?”
葉汝真忽然問,“就像從前我剛入宮當差時那樣?又或是蜀中形勢有了變化,陛下有什麽差事想交給我去辦?”
風承熙:“……”
“其實陛下不必如此費心。”
葉汝真道,“玩物和工具就是拿來玩和用的,用不着來哄。我就算不是陛下的臣子,也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有什麽吩咐,我一樣會照辦。”
風承熙真的怔住了,葉汝真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冷淡,明明剛才還聊得好好的。
“我從來沒有拿你當玩物,也沒有拿你當工具……”
葉汝真笑了一下:“從來沒有?”
“……”風承熙頓了一下,“好吧,最開始有,但自從那次在護國寺你不願殺阿偌,你便是我想要留在身邊的人……”
“是啊,我通過了陛下的考驗,得以留在陛下身邊,直到蜀中的事辦妥,陛下再也用不上我,便将我一腳踢開,連同我送陛下的東西,也是用完就扔,棄若敝屣。”
葉汝真的聲音清冷得很,沒什麽情緒,音量也不大,只夠兩人聽見。
“陛下若是不玩這些花樣,大家還能留些顏面,不必撕破臉。而今草民把話說白了,還望陛下想要什麽就請直說。若是只為找樂子,請恕草民不能奉陪。”
葉汝真說完,低頭施了一禮,緩緩走到白氏與寧氏身邊,一起離開。
白氏回頭望,只見風承熙站在原地,像是僵成了一具雕像。
“你跟他說什麽了?”白氏悄聲問。
葉汝真:“說了點大實話。”
老虎不發威,真當人是病貓嗎?
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當她是什麽人?
她身上帶着傷,走不快,但風承熙既沒有喚住她,也沒有追上來,想必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應該不會再來找她了。
鄭碩就守在天井外,見葉汝真都離開好久了,風承熙依舊沒有出來,便走進來。
然後就見風承熙站在樹下,一動不動。
“陛下,”鄭碩開口,“外頭的壽宴還等着您去開席呢。”
風承熙擡起頭,目光落在鄭碩身上,忽然問道:“那些胭脂你拿哪兒去了?”
鄭碩愣了愣才想起這回事來,回道:“臣送去胭脂鋪給葉大人了。”
風承熙:“!!”
鄭碩一瞧風承熙變了臉色,立即跪下:“臣、臣心裏想着那些東西扔了也可惜,既是葉大人鋪子裏出來的,不如便還給葉大人。”
風承熙喃喃:“鄭碩,你害死朕了……”
鄭碩一聽,連忙叩頭不止:“臣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
風承熙無力地向外走去。
就算讓你死一萬次又有什麽用?
你能讓那盒胭脂回來嗎?
壽宴上很是熱鬧。
風承熙自然沒有坐到終席,略賞了點臉面就離席了。
衆人皆跪地恭送。
風承熙已經上了馬車,看到人群中的蕭懷英,忽然道:“朕有一事,想請教蕭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衆人都當這是皇帝給蕭家的另一重恩寵,連忙送蕭懷英上去。
馬車緩緩駛動,風承熙卻久久未曾開口,只是頻繁地轉動着指尖,那動作仿佛是習慣了把玩某個小物件。
“不知陛下想問何事?”
風承熙沉吟良久才開口:“你和真真自小一塊兒長大,可有做過什麽惹她生氣的事?”
蕭懷英:“真真性子向來大方,很少生氣。”
風承熙皺起眉頭,十分不滿:“一件也沒有?”
蕭懷英認真思索了一下:“有一回,草民不小心打翻了真真做的櫻桃糕……”
風承熙慢慢地道:“你還吃過真真做的櫻桃糕?”
“……”蕭懷英,“那是真真做給白老夫人的。”
風承熙若無其事:“然後呢?你是怎麽哄好她的?”
“草民自己做了一份櫻桃糕補上。”
……就這麽簡單?
“對了,”下車之際,蕭懷英道,“真真若是在生氣,最好不要在氣頭上去找她,一定要等她的氣先消了一些再說,不然她定會越發生氣。”
撫青在馬車下扶住蕭懷英。
眼看着風承熙的馬車駛入瑞王府,撫青道:“少爺,騙皇帝,是不是叫欺君呀?”
蕭懷英笑了笑:“誰讓他惹真真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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