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痛快 你先生是叫彭朗嗎?
陳月疏又遞過來一杯酒, 季長善瞥他一眼。
像他這種人,卑劣無比,下藥也不是不可能。剛才他給的第一杯酒,季長善半滴沒沾就擱回了桌上, 這杯酒幹脆連接都不接。
陳月疏不在意地笑, 自然收回手, 擡起杯子抿了一口酒。
彭氏宴客堂寬敞明亮,挑高九米, 裝修風格和彭家別墅保持一致,實木打造, 中西合璧。季長善掃過木質牆壁, 幾幅油畫懸挂其上,全是畢沙羅的作品。
彭朗同季長善講過,彭訴仁和石漸青的繪畫審美南轅北轍, 他父親鐘意現實主義的作品, 尤其喜歡專畫農民的米勒;他母親則認為寫實派缺乏色彩,無比冷酷, 幾乎喪失了藝術的朦胧感。
夫婦倆平靜辯論,耗時七天,最終為了回避激烈, 各退一步, 共同選擇畢沙羅的油畫裝飾酒店。
據彭朗的油畫課教授,畢沙羅當年參加過八次印象派沙龍,大半輩子都在畫田園畫農民。季長善跟他上課的時候,完全沒想到這些有産階級情調除了糊弄石漸青,還有別的用處。
她在陳月疏旁邊站着,眼睛眨動一下, 宴客堂大門口忽然冒出三個人影。
頃刻間,季長善的心懸到嗓子眼。
怕什麽來什麽。
她妄圖背過身子,當個睜眼瞎,但是彭訴仁老眼如鷹,隔着老遠就發現兒媳婦的蹤影,并且略擡了下大手示意季長善過去。
單獨和名義公婆周旋,季長善是第一次。自從彭朗出國以後,她還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迫切需要他站在身邊。
季長善別無選擇,只能保持鎮定。她跟陳月疏知會一聲,步履如常地朝彭家夫婦那邊走。
彭訴仁着休閑裝,像要去打高爾夫卻半路折過來參加商務宴請。石漸青穿條燕麥色連衣裙,剪裁合體,風韻獨具。
這位名媛太太數十年保持優雅,即使一整天都待在家裏,起床後的第一件事也是梳妝打扮,仿佛日日參加永不散場的華宴。
季長善見怪不怪,在名義公婆面前站定,低聲問爸媽好,餘光留意四周有沒有遠方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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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沒有的。
她暫且放松,下巴颏略微擡高。
石漸青站在季長善斜對面,這位太太腰背直挺,面孔雅靜,眼神浮在季長善臉上進行檢視。彭訴仁的國字臉依舊嚴肅莊重,像家中長子出席父親的葬禮。
他跟兒媳婦點一點頭,眼珠子轉向身邊的彪形大漢,給老朋友做介紹:“這是長善,我兒媳婦,還在給遠方賣命。”
聽彭訴仁這麽一說,馮彪就意會彭家沒給兒子辦婚宴的原因。
他沒替老朋友聲張,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彭家是草根兒媳堅持獨立,他家是豬拱翡翠白菜,還非要捍衛男性自尊心。
狗屁男性自尊心。馮彪想起這事兒,替自己的傻閨女不值。他喜怒異常形于色,只不過五官完全遮蓋了表情,不管他高興還是憤怒,都像土匪頭子一樣兇神惡煞。
季長善久經生意場,閱人無數,什麽長相都見過。她了解溫文爾雅的也許道貌岸然,橫眉怒目的未必如狼似虎,因此并不懼怕馮彪的土匪相。
她一早就認出秋蕙的馮總,卻一點兒不知道馮彪和名義公婆還有交集。
彭訴仁雙手握在肚子前,相互搓磨兩下,跟兒媳婦說:“這是秋蕙的馮總。我們兩家原來住鄰居,好長時間沒見了,順便聚一聚。”
季長善點頭,眼珠挪向馮彪,問他馮總好。
馮彪今天穿一件大地色襯衫,領口解開兩顆紐扣,勉強容納粗壯的脖頸。他肩寬腰圓,雙腿分開站着,大手一揮,展露江湖人的豪氣:“跟着小朗叫叔就行了,別這麽生分。”
季長善轉動商業腦筋,既然沾親帶故,将來談生意不看僧面看佛面,馮總有可能會賞個人情。季長善當即改口叫叔,馮彪應了一聲,笑得兇神惡煞。
石漸青立在原地,眼光悄無聲息地在她臉上流轉。
日久并不能生情,反倒因為麻雀在枝頭築巢安定,更加滋長嫌惡。
石漸青的不快積壓已久,她自己不痛快,也不能讓別人痛快。
她笑不露齒,雖然也看不上馮彪的出身,但是用玩笑的口吻插進談話:“是不該生分,小朗差點兒就随秋白叫你爸爸了。秋白是個好孩子,我看着很喜歡。”
石漸青的眼睛和話語分明都朝着馮彪,季長善卻隐約察覺名媛的針對。
她不在乎石漸青是否看得起自己,反正連季曉芸都不喜歡她,何必指望別人的母親對她掏心掏肺。
只是,彭朗怎麽還跟馮秋白有過感情?
馮秋白是馮彪唯一的掌上明珠,相貌遺傳了母親,明豔動人,風情萬種。她做電影演員好多年,拿過幾個國內權威的獎項,還在國際上有提名。
彭王八是不是就喜歡演員?
季長善喜怒不形于色,在一邊聽着石漸青同馮彪敘舊。
她的名義婆婆娓娓道來,彭朗和馮秋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小時候一起在彭家學畫畫,馮秋白的用色相當大膽,跟她的父親一樣不拘小節,很有藝術天賦;彭朗會照顧女孩子,馮秋白的白裙子蹭上紅顏料,他幫忙改成一朵玫瑰,誇馮秋白像花一樣好看。
石漸青說完,眼睛挪到季長善臉上,輕聲細語地道德綁架:“長善很大度,應該不會在意這些的,對吧?”
季長善微笑,說她不在意。
石漸青權當季長善在意,又往牆上一幅油畫瞥去眼光,“秋白原來挺喜歡這幅畫兒的。”
馮彪和馮秋白鬧翻以後,明面上不愛提女兒,眼睛卻随時随地緊盯與馮秋白相關的一切。他對文藝的東西毫無興趣,但是問道:“這什麽畫兒?”
石漸青把眼睛轉向季長善,“長善也很懂油畫兒,讓她給你講講吧。”
經過每周末的試煉,季長善逐漸發現,比起她頭頭是道地剖析名家畫作,石漸青只有在她偶爾出纰漏的時候,才會連眼睛都笑。
季長善琢磨兩三個星期,最終摸透名義婆婆的思路。
石漸青接二連三考察她的油畫修養,并非鞭策季長善成為一個名門兒媳,或者培養一位藝術人和自己惺惺相惜,而是單純為了讓底層麻雀出醜。
在石漸青眼中,社會階級應當層層森嚴。
她少女時,曾經讀過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這本書創造一個烏托邦,人類沒有七情六欲,分三六九等,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夜以繼日地洗腦階級歸屬,每個人都知道術業有專攻。
石漸青向往烏托邦,高雅的群體才配從事高雅,階級的固化保障他們永遠高高在上。她多次翻看這本小說,專揀符合心意的段落精讀,選擇性忽略作者意旨在反烏托邦。
季長善明白石漸青的良苦用心,前幾個周末故意裝不學無術,輕易滿足她名義婆婆可憐的願望。石漸青高興了,就收好月亮木雕和鯉魚木雕;不高興了,便拿出兩只木雕讓所有人都不痛快。
彭朗不愛看那兩只木雕,季長善只是不想讓他難過。
宴客堂中人流洶湧,季長善穿越幾層人頭瞥向畢沙羅的田園油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石漸青非要拿彭朗的過去招惹她,她也不能讓石漸青痛快了。
季長善迅速翻找相關記憶,把彭朗在課上教過的內容,深入淺出地複述給馮彪。
這位土匪頭子就喜歡聽大白話,季長善講得清楚易懂,他聽了就知道馮秋白喜歡什麽,于是咧開嘴角誇贊道:“你們這兒媳婦娶得好。既漂亮,又有學問,說話不弄些文鄒鄒的東西,讓人聽得雲裏霧裏。”
彭訴仁也笑一笑,國字臉向外擴張。
他滿意季長善在外人面前給彭家長臉,農民的孫媳婦果然是勤懇踏實的。
石漸青還記得自個兒是名媛,所以沒有放任臉色漸漸鐵青。
她與季長善對視一眼,彼此都在笑。
季長善請名義公婆和馮彪吃好喝好,自己及時抽身,以免遠方的同事撞見彭訴仁管她叫兒媳婦。
況且,當着名義公婆的面,她不能跟馮彪談生意。萬一他們回家給彭朗通風報信,這競品公司的老板恐怕要妨礙她做生意。
季長善回到陳月疏身邊,他還在喝白葡萄酒。
陳月疏抿着杯沿,酒精包裹味蕾,他喝掉兩口酒,目光瞥向季長善的臉孔。
這些年,她一直神情寧靜,跟他在魁北克的太太一樣,從來不肯為了他笑或者哭。陳月疏一面憎惡冰冷的女人,一面企圖征服她們。
他把酒杯擱在桌上,笑問季長善:“你和彭總認識?”
“我先生認識。”父子當然相識,季長善沒有撒謊。
“你先生做什麽的?”
季長善環抱雙臂,言簡意赅:“開專車的。”
陳月疏垂下眼睛,掃視她左手無名指。開專車的送得起鴿子蛋,還認識彭訴仁。他不由擡高嘴角,眼中暗光明滅。
季長善不管陳月疏信不信,她直截了當跟上司說明,今天不适合跟馮總談生意。陳月疏轉過身,面朝寬長的自助桌,挑選一杯白葡萄酒送到嘴邊。
宴客堂中人來人往,觥籌交錯。
季長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直到陳月疏又重複一遍:“你先生是叫彭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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