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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們本來就是路過,邊說邊走,自然越走越遠,屋裏兩個聽得清清楚楚,此時多少有點愣神。倒不是說這個表妹如何惡心人了,在當家主母的必要功課中,侍侯公婆,當家理事,生兒育女,教育後代這是重要的,至于妾室姨娘之流,厲害的主母伸伸手指都能滅掉一片。
顧家大房沒有一個妾室,更沒有庶子庶女,但在顧惜顏的教育中,仍然有如何應對妾室姨娘這一項。她娘是公主,并不表示她是公主,高門大戶裏尋個一心一意,沒有妾室姨娘比上天摘星星都難,關鍵是這個主母要如何當。
顧惜顏驚訝的是,就這麽簡單的一件小事竟然能讓齊瞬庭為難?這事若是放在顧惜風身上,顧家太太奶奶輩的不用出手,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都有本事料理的了。還娶平妻?那是能娶的嗎,以為百年侯府是不講理數的商戶呢,什麽人都能往家裏娶。
像這樣的窮親戚,直接打出去沒商議,至于表妹直接遠遠發嫁。要是不願嫁,那就直接“暴病”,好歹還是侯府呢,要是連以權壓人都不會,幾個刁民都敢鬧上門來,那還活着做什麽,不如去集體撞牆。
“你不用擔心了,那樣的表妹,就是真能撐到你嫁過去,到時候收拾起來更方便。”顧惜顏看虞秋荻還在愣神中,連忙安慰着她,這樣的一個表妹算什麽事,齊老太太若是知道了,擡擡手指的事。
虞秋荻一臉擔憂的道:“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我是在想,外祖母近來身體是不是……”
齊瞬庭說的是瞞着齊老太太的,但這樣的事如何能瞞的住,齊二老爺和齊二太太是成年之後過繼來的,這樣的母子之情實在說不上勞靠。即使齊二老爺和齊二太太老實厚道,齊老太太也從來沒有放松過于威府的管制,按齊老太太說的,威遠侯府以後是她的,在她未嫁進來之前,不可能徹底放權。
現在侯府出了這樣的事,齊二太太再有心瞞,那也不可能瞞的住。齊老太太一直沒出手,也許就兩種可能性,一是真不知道,那唯一的解釋就是她身體出問題,以至于對侯府的控制降低;二是己經知道了,裝作不知道,想看看齊家其他人的反應。
其實第二點沒必要,齊二太太面慈心軟了這些年,齊老太太一點點提攜着都沒有讓她硬氣起來,指望着她突然間跟暴發似的來個大變身,這很不現實。難道真是齊老太太身體的原因?
“是啊,這麽大的事齊老太太肯定會知道的。”顧惜顏馬上想到這一點,神情馬上擔憂起來,除了因為齊老太太是她姑奶奶之外,更多的是為虞秋荻擔心。以現在的虞家,絕對攀不起侯府世子這種親事,與齊瞬庭的婚事可以說是虞秋荻能找到的最好親事。
齊家二老爺和齊二太太人品行事都是十分厚道的,就是不厚道,為了自家的名聲,齊老太太就是不在了,也不敢毀婚。但站在虞秋荻的立場上,齊老太太在或者不在,那就差大事了。最好的就是齊老太太一直活着,活到虞秋荻生下嫡長子,徹底的站住腳。
虞秋荻仔細回想最近幾封來信,都是說一切安好,心裏多少有點放心。以她對自己外祖母的了解,若是身體真不好了,齊老太太肯定不會瞞着,還會以沖喜之名,哪怕嫁進去還不能圓房,也會把她強行嫁入侯府。只有進門拜堂了,齊老太太才能安心。
難道這是齊老太太在考驗齊瞬庭?齊二老爺和齊二太太過繼之時早就成人,親情培養起來不容易,相對的齊瞬庭則是小時候過來,養在齊老太太跟前,感情自然深厚的多。
虞秋荻只有小時候見過齊瞬庭,訂了婚的未婚夫妻,肯定要避嫌的,了解就更說不上。但看齊瞬庭交結的朋友,聽說的一些行事,眼界是有,交際圈也是有的,但性格上似乎比較随父母,有時候過于厚道。
就像眼前的這個表妹事件,就是齊二太太面慈心軟,齊瞬庭完全可以自己做主解決。一個窮親戚而己,真說不上是大事。也就因為不是大事,齊老太太難道想鍛煉齊瞬庭的後宅事務處理能力?
色字頭一把刀,尤其是衛家二房出了那樣的事後,京城各權貴更是在女人上面加強對兒孫的教育。讓男人除了老婆之外的女人完全不碰那是不可能的,但就像羅慕遠說的,男人得分清什麽女人能碰,什麽女人不能碰,丫頭婢妾,上就上了,這些都出不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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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少年到了成年之後,家中引教嬷嬷會教導,也會安排的合适的通房,絕對不會讓世家公子哥見了一個女人就走不動。對于高門大戶來說,與其把兒子藏起來連女人影都不讓見,那不如讓他們閱盡千帆。
去年齊老太太給齊瞬庭安排通房時,就特意跟她寫信說了,她看完也沒啥感覺。家家戶戶都這樣,不管是虞老太太還是齊老太都如此教導她,做為侯府的女主人要是只把目光盯向後院,天天想着晚上男人來不來,那就太淺薄了。
更何況這些通房在她嫁過去之前就要全部打發走,給筆豐厚的嫁妝按排嫁人。不止威遠侯府如此,顧家,羅家都是這樣,很多大戶人家也是如此。就是有主人恩典可以擡姨娘的,但婢妾出身,賣身契都在主母手裏捍着,如何能翻了天。
“算了,多想無益,我回去就給外祖母寫信問問是怎麽回事。”虞秋獲說着,這麽一點小破事如何能氣的了外祖母,相反的,若是外祖母身體真不好了,那真要早做打算了。
顧惜顏也跟着點點頭,一個爬床的表妹,說不上多大的事,若是這樣都糾結不完,以後成親嫁人那豈不是要活活苦惱死。便道:“都這個時候了,我們也到前面去了。”
“嗯。”虞秋荻點頭。
兩人到了前頭席上,臺上的戲文照樣唱着,婦人們相熟的一起說着八卦,姑娘們也沒太拘謹,也是有說有笑的。何大姑娘看到兩人過來,便笑着道:“你們這是去哪裏說私房話了,這麽久也不回來。”
顧惜顏笑着道:“讓何姐姐久等了,聽戲怪悶的,我看不如這樣,我讓船娘把船撐過來,我們坐船游湖豈不是更有趣。”公主府的湖雖然比不上青雲庵的洛陽湖,但面積真說不上小,坐船游玩怎麽也比坐着聽戲強。
馬上就有姑娘附議,本來席面就擺在湖中亭中,長輩們都在亭中坐着,姑娘們在其肯眼皮子底下游玩是可以的。顧惜顏起身去回禀顧老太太,顧老太太笑着道:“就數你頑皮,那麽想去玩就去吧,底下人好生跟着。”
旁邊管事媳婦馬上過來答應,即刻去吩咐船娘。
姑娘家一共倆桌,也有一、兩個說不想去的。虞秋芸倒是向虞秋荻眼神示意了,虞秋荻輕輕點了點頭,大家都要去,自然能跟着一起去。反正就是長輩的眼皮子底下,也出不了什麽事。
管事媳婦派來五艘小船,雖然船小,但人也少,參加游湖的姑娘一共十一人。顧惜顏與何大姑娘同乘一船,虞秋荻與年二姑娘同乘一船,虞秋芸與何二姑娘同乘一船。一前一後兩個船娘撐船,每位小姐身邊還各帶一個丫頭侍侯。
丫頭們扶着姑娘們各自上了船,船艙很小,兩人對坐,中間茶幾上擺着各色茶點。年二姑娘神情一直是淡然而端莊,眼眸裏卻是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悲傷之情。
虞秋荻默然看在眼裏,倒不是意外年二姑娘這樣的神态,前頭年太太去世時年家姑娘己經十來歲,完全懂事的年齡。然後母親沒了,父親再娶後娘,內宅生活如何雖然不知,但看這兩回結親,是全然不顧她們姐妹的死活。
虞秋荻父母去世時年齡還小,有意識裏以來她的父母就己經不在了,她也不知道父母在世是什麽樣的。從來沒有得到過,也就沒有所謂的失去,自然也不像年韻蘭這樣,切切實實的喪母之傷,還要面對後母的錯待以及父親的冷漠無情。兄長己經成家,對她們姐妹估計也不怎麽過問,姐姐也己經去世,本來還覺得挺幸福,仿佛是一夜之間什麽都沒有了。
船娘撐着小船,青青湖水之中,正值蓮花盛開之時,幾艘小船穿唆着,姑娘們有說有笑,虞秋荻也想找個話題,但看着年二姑娘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湖上的風景真好啊。”年二姑娘突然先開口,目光看向平靜的湖面,有幾分意味深長的道:“我記得我姐姐初有身孕讓我過府來陪她,也就是在這個湖上,我們姐妹一起坐船游湖,吟詩作對,好不高興。”
年二姑娘聲音輕柔幽遠,既然臉上帶着幾分笑意,仍然掩不住身上的悲傷。虞秋荻聽得心中也有幾分感嘆,不知道該嘆息去了的年大姑娘,還是眼看着就要踏入鬼門關的年二姑娘。
“姐姐何必感嘆,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時候看着是劫,卻未必是劫,只看個人怎麽想。”虞秋荻說着,生而為女子,有時候只得認命,世道并沒有給女子更寬的出路,不然認命又能怎麽辦。
年二姑娘輕輕笑了起來,看向虞秋荻的目光有幾分審視有幾分溫和,道:“剛才我胡說一通,讓虞三姑娘見笑了。”
“我剛才也是胡說一通,姐姐勿笑話。”虞秋荻笑着道:“我閨名秋荻,不知道姐姐如何稱呼。”
“我閨名韻蘭,今日能與妹妹相識也是興事一件。”年韻蘭笑着說,年家與顧家的婚事己經開始談,要麽今年年底,要麽明年開春,她就要嫁給顧惜風,算是一腳邁進了鬼門關,就不知道小鬼什麽時候來收她魂了。
從自我介紹開始,話題就多了起來,初次見面自然不會是私房話,談談詩詞歌賦也就把時間混過去了。雖然說女子無才就是德,但未出閣的姑娘相見總是談詩詞,相反的成婚的夫人,哪怕出閣前一天你還是待字閨中的小姐,與人談話還是詩詞人生。只要成了親,話題馬上轉為各類八卦。
年家書香門弟了上百年,對姑娘的教育自然不只是有才就是德,虧得虞秋荻自幼詩書是請了女教習家中教的,自己也是苦讀了這些年,不然只怕跟年韻蘭搭不上話了。
姑娘們游了大半日,亭子裏坐着的婦人們也要散去,酒宴都吃一天了,是時候要回去了。船娘劃船靠岸,丫頭們扶着小姐們從船上下來。虞秋荻和年韻蘭一前一後下船去,年韻蘭突然道:“下個月就是我的十五及笄之禮,不知道妹妹可否賞光。”
“姐姐相邀,定然從命。”虞秋荻笑着,年韻蘭性格溫和可親,标準的大家閨秀,年家雖然新娶的年太太不怎麽樣,卻也是百年旺族。知書達理這一點,至少在年韻蘭身上體現的很明顯。
夫人們要回去,各家小姐也是各找各媽,顧二太太和顧三太太也是忙着送客走。虞老太太己經派人給虞秋元傳了話,虞秋元先去公主府二門處把車駕準備好了,虞老太太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便帶着虞家衆人離開。
顧二太太送着衆人到二門處,臨行之即還拉着虞秋荻說話,只讓她常去鎮遠侯府玩,虞秋荻笑着答應。
丫頭扶着上了車,車駕駛出公主府,虞秋荻這才輕輕籲了口氣,這麽一天下來累不說,心裏還多了一件事。雖然齊瞬庭想的是怕齊老太太氣到,但此事她肯定要問個清楚,若是真有什麽變故,也好早拿出對策來。
外祖母辛苦了大半輩子,到這個年齡仍然凡事操心,不外乎想的是把侯府好好的交給她。為了自己的将來,也為外祖母的一片苦心,她不可能任由事情發展而不制止。
“三姐姐……”虞秋芸突然出聲,卻是滿面怒容又帶着幾分委屈。
虞秋荻這才注意到虞秋芸的異樣,問:“怎麽了?”若是因為被劃圈而生氣,那氣死也白搭,姑娘圈裏按嫡庶劃分是常态,除非庶女有本事嫁個好丈夫,不然以後看人白眼的時候更多。
“何家二姑娘說了好些難聽的話,句句就是譏諷我們家的。”虞秋芸一臉不平的說着,除此這外她也郁悶自己與虞秋荻的差距,顧家大小姐顧惜顏連個笑臉都沒跟給她,卻與虞秋荻一起去更衣洗臉,說了許久的私房話。
“何家二姑娘?”虞秋荻想了想,道:“她是尚書家的千金,姐姐又将要與定遠侯世子定親,雖然也是庶女,但比之我們家是好太多了。她說什麽,你聽着就是了,你沒跟她鬥嘴吧?”
“我……沒有……”虞秋芸說着,何二姑娘氣勢壓人,又句句直擊要害,依着她的性子倒是想争上一争,只是争不過。說起來這全部都要怪虞秋芳,在外頭把虞家的臉丢光了,旁人拿這事說話,她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就好。”虞秋荻說着,虞家二姑娘丢了臉這是事實,想堵住別人的嘴那是不可能的,更況何家樣樣比虞家強,争贏了也一樣是輸。未出閣的姑娘,沒有爹媽,沒有兄弟當後臺,外頭受了氣那就只能受着,誰讓你家拼不別人家呢。
“但是……”虞秋芸心中十分不甘,雖然她在家中是庶出,但自幼跟着安姨娘,與家中姐妹并不在一處,就是偶爾受受虞秋芳的氣,虞秋芳的智商又不高,說話難聽也有限度,哪裏像何二姑娘這樣,句句藏針,針針紮她心窩。
虞秋荻便道:“有什麽但是的,你該這麽想,今天這種場合,京城貴婦們都來了,何二姑娘這樣句句針刺,那麽厲害的性子哪家敢聘娶。相反的你雖然被說了幾句,但表現的寬容大度,太太奶奶們看到了,只會說你做的對,她做的錯。她的惡成全了你的好,你該感謝她才是。”
而且兩人又都是庶女,一般大戶人家的庶女要麽低嫁,要麽嫁給門戶對的庶女為妻。嫡母們為庶子選媳婦,肯定不會挑一個厲害的。嫡子媳婦厲害了可能還無所謂,因為要管家理事,性格太軟了壓不住下人。庶子媳婦要這麽厲害做什麽,娶回家去天天跟婆婆,嫂子們鬥嗎?
虞秋芸聽得一怔,覺得有理,同時心中大為幸慶,幸好何二姑娘這麽厲害,她沒辦法回嘴,不然兩人真說起來,只怕自己的名聲也跟着毀了。虞秋芳己經在外頭把虞家姑娘的臉丢盡,自己要是再跟着丢臉,只怕真嫁不出去。
便道:“姐姐說的是,她要丢臉自己丢就是了,我只當作沒聽到就好。”
“如此想就好了。”虞秋荻說着。
姐妹說話間車駕到了虞家,一整天下來虞老太太覺得疲憊異常,上回病雖然好的七七八八,大夫還是特別叮囑了別太累,今天估計就是累到了。小陶氏扶着虞老太太下轎,虞老太太當即揮手道:“都別跟着我了,各自回屋歇着吧。”
小陶氏卻是道:“我扶老太太回去吧。”看的出來虞老太太是真累了。
虞老太太點點頭。
大陶氏和虞秋元,虞秋芸都各自回去,虞秋荻卻跟着虞老太太和小陶氏進了屋,她的小跨院就在虞老太太正房邊上,肯定要過來看看。
“你二嫂侍侯我就夠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虞老太太說着。
虞秋荻看小陶氏在旁邊侍侯的更是周到,便行禮退下。
回到小跨院裏,丫頭們上前侍侯完洗臉更衣,虞秋荻便讓墨晴磨墨,心中斟酌一番,虞秋荻想想還是直接問了。外祖母不比旁人,這世上最疼的也是外祖母,祖孫之間不必打馬虎眼,有事直接說就好,藏着掖着反而生分了。
一口氣把信寫好,虞秋荻又讓墨晴拿出一兩銀子來,連信一起交給管事,讓他馬上寄出去。小丫頭拿着信去了,虞秋荻書桌前坐着,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該把心提起來。或者她該什麽都不想,只待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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