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齊老太太的信回的很快,內容也很長,虞秋荻一回氣看完,心裏大松了口氣。果然如她所料想的那樣,齊老太太早就知道了此事,只是想看看齊瞬庭如何處理。雖然齊瞬庭是跟着齊老太太長大的,但他天性中遺傳了父母的和善厚道。

和善厚道當然是優點,但有些時候優點也會變成缺點,缺少必要的決策力,對待敵人也心慈面軟起來,吃虧的只是自己。

齊瞬庭不是沒有能力,做為侯府世子只要按步就班的來就夠了,但過于溫和的性子也注定會限制他的發展。要如何改變齊老太太想了很多辦法,效果都不是很明顯。眼界和能力都可以培養,但從根本上改變一個男人性格實在太不容易了。

齊瞬庭也十六了,去年房裏放的通房,引教嬷嬷們盯着,倒是挺好的。在女色上面,齊瞬庭稱的上是君子,然後表妹事件就出來了,齊二太太的一房窮親戚,這兩年一直都有接濟,卻仍然不知足。

這事料理起來非常簡單,只要吩咐管事的幾句話就好了,也不用管那個表妹怎麽樣,把他們一家全部趕出金陵。刁民再難惹,也要看惹的人是誰,那種潑皮無賴也敢打上門來,真當威遠府上下都是軟柿子。

齊老太太考慮再三沒有處理,一是因為這事處理起來太簡單,狠一點讓表妹全家暴斃。二是想鍛練一下齊瞬庭,做為威遠侯府的世子,将來的侯爺,在未來的一生中不知道會遇上多少個圈套,這麽明顯的陷害若是都處理不了,以後可要怎麽辦。

齊老太太信上讓虞秋荻完全不用擔心,她身體好着呢,侯府上下事務全部都握在手上。她現在只等虞秋荻十五歲及笄之時嫁過來,把威遠侯府好好的交到虞秋荻手上,到之前她不會對任何事完全放心。

兒女全部早她一步先走了,最後剩下的這點血脈就是個外孫女,她就是拼上一條老命也要會為外祖女的将來鋪好路。

好像定心丸一般,虞秋荻本來的擔心全部沒有了,只要齊老太太還在,她就沒什麽需要擔心。虞老太太還要想着整個虞家,但對于齊老太太來說,自己就是她最後的依戀。

把信小心收好,快到晚飯時間了,虞秋荻也沒急着寫回信,今天是七天一次的請安日,虞大太太要帶着大陶氏過來,虞秋元只怕也要過來,今天不能去晚了。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虞秋荻不等丫頭過來叫,便換了衣服過去。進了虞老太太正房,虞大太太和大陶氏還沒有到,小陶氏正在虞老太太跟前,雖然虞老太太說了不用請安,小陶氏卻是每天早晚過來。虞大太太确實不能算小陶氏的正經婆婆,但虞老太太卻是正經太婆婆,從禮上說,大小陶氏在虞老太太跟前都是一樣的。

田昕也在虞老太太跟前,兩個人加上程媽媽,四個人正在摸牌,哄得虞老太太十分高興。虞秋荻笑着走到跟前,虞老太太看到她過來,忙招手道:“三丫頭快來幫我看看,我這要哪張好。”

虞秋荻笑着低頭看過去,看了一張打出去,孫媳婦哄着祖母玩牌,怎麽着都是祖母贏,所以是用花什麽心思去想牌。心中倒是有點留心田昕,雖然田家母女投到虞家也有段時間了,但田家母子三人并沒怎麽樣讨好過虞老太太,據說田曉是凡事不管不問,每天就是讀書再讀書,明年秋闱之期,正是他孝滿之時,他就指望着科舉能翻身呢。

倒是田家母女,搬到後花園中也不怎麽過來讨好虞老太太,田姨媽每天都跟虞大太太有說不完的話,田昕似乎也極力跟大陶氏打好關系。不過據說開始還好,後來大陶氏就不怎麽理會田昕了,然後與小陶氏的關系倒是緩合了。

想想青雲庵中,田昕不去扶自己的親娘而去扶虞大太太,留心一點的多少都能看出來,這世上誰是傻子呢。就是大陶氏不聰明,還有小陶氏呢,在大問題上,小陶氏看的非常明白。虞大奶奶是必須存在的,與其換人不如還是大陶氏。

田昕的客觀條件在這裏擺着,尤其是年齡大了這一條,對于女兒來說是致命傷。想尋個好人家可以理解,但吃着虞家的,穿着虞家的,再算着虞家,就多少讓人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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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牌未完,就聽外頭小丫頭傳話道:“大太太,大奶奶來了……”

虞老太太本來正笑着的臉,多少有點陰下來,也沒有玩牌的心情,随手一推道:“收拾了吧。”

程媽媽連忙叫丫頭過來收拾桌子。

小丫頭挑起簾子,虞大太太和大陶氏進屋裏,上前行禮坐下。

虞老太太就直接道:“四丫頭呢?”

虞大太太被問的怔了一下,四丫頭一直跟着安姨娘,與她有什麽關系。

虞老太太看虞大太太表情就能知道怎麽回事,雖然是庶出,不是虞大太太親生的,虞大太太偏心親生女兒是沒問題,但好歹都是虞家女兒,她這個嫡母也未免太失職了些。便道:“四丫頭就是再跟着安姨娘,你才是她的嫡母,她也只會管你叫娘。眼看着四丫頭也大了,到了說親的年齡,你也不能甩手這麽幹淨,該教的也要教了,平常出門也該跟着出去了。”

虞大太太低頭聽着,心中很是不服氣,她的親生女兒還被虞老太太關着,現在倒要她去管庶女了。要是虞秋芳先找了門可心的親事,她可能還會去管管虞秋芸,現在親生女兒沒着落,姨娘的生她如何去管。便道:“當初是老爺做主讓安姨娘養的四丫頭,老太太也是知道的,現在讓我半路接手,這……”

“養歸養,教歸教,現在四丫頭到了出嫁的年齡,難道你還讓安姨娘給她四處說親事?”虞老太太不悅的說着,又道:“你身為嫡母,庶女也是你的責任,你多少也該想着些才是。”

虞大太太心中仍然不服氣,卻是不敢回嘴了,只是點頭答應:“是。”答應歸答應,她就是不帶着四姑娘,虞老太太也不能怎麽樣。

“唉。”虞老太太看着虞大太太那張臉不開竅的臉都不知道說什麽,四丫頭是庶女,又不是分家産的庶子,給她找戶好人家,對虞家也有好處,四丫頭再是安姨娘養的,永遠只能叫虞大太太為母親。

女兒從某方面說是聯姻的資源,若是利用好了,不但對她好,對家族更好,明明是雙贏的事,偏偏要搞的雙輸。

外頭天己經黑了,己經到了晚飯時間,田昕便上道:“擾了老太太一下午了,我也該回去了。”

虞大太太剛想說留下也無所謂,反正都是女眷們吃飯,一起吃也沒什麽。

虞老太太卻是笑着道:“時候是不早了,你也該陪你母親用飯了。”

田昕雖然說走,本來意是不想走的,大小陶氏關系修補,大陶氏也不像以前那樣好騙。虞大太太早被田姨媽哄住,田昕看大陶氏不上套,便來虞老太太這裏。一個下午本以為把虞老太太哄開心了,沒想到仍然是被趕走的命。

等到田昕退下了,丫頭這才收拾桌子開始擺飯,說是吃飯其實也就虞老太太和虞秋荻兩個,虞大太太和大陶氏都己經吃過飯,知道今天晚上要過來侍侯虞老太太,便提前吃了飯過來。小陶氏雖然沒吃,但孫媳婦如何能跟祖母同席,尤其是虞大太太還在旁邊侍侯着。

大陶氏被陶太太派的人狠說過一通,雖然不能馬上變機伶,但至少也會看着虞大太太和小陶氏侍侯,自己在旁邊站着,偶爾也伸把手。再加上小陶氏又機伶幫襯着,面子上倒是過去了。

兩人飯完,桌子上十來個菜基本上沒有怎麽動,兩個人一桌子菜,實在吃不了多少。虞老太太知道小陶氏還沒吃飯,一直陪着她哪裏有空吃。便道:“你也別回去吃了,坐下吃了再走吧。”

小陶氏也沒推讓,只是笑着道:“謝老太太賞飯。”

虞大太太扶着虞老太太去了正廳,大陶氏,虞秋荻也跟着去了,小陶氏坐下吃飯。雖然不能狼吞虎咽,也不敢慢悠悠的吃,婆婆們都在呢。

等到小陶氏吃完過去,衆人己經坐下,丫頭們也把茶端了上來。小陶氏沒敢入座,只在虞老太太身邊站着,一般來說侍侯完晚飯,今天的事就算完了。虞老太太要是沒什麽重要事,就會讓虞大太太和大陶氏回去。

“元哥兒呢,是去叫他過來,我有話要說。”虞老太太突然說着。

虞大太太忙道:“剛回來正在書房呢。”說着就派了婆子去叫。

小陶氏心中隐隐猜出是什麽事,此時倒不慌張。虞秋元來的也快,從書房到虞老太太正房本來就沒多遠,進屋見禮坐下,虞秋元嘻皮笑臉的道:“老太太此時傳我來有什麽事?”

虞老太太揮手讓虞秋元坐下,這才進入正題道:“本來這事早以前就該說,偏偏我病了一場,旁的事情又多。現在二孫媳婦進門也有一月有餘,兼祧不比其他,有些規矩是要早早立起來,以後元哥兒,單日子在大孫媳婦那,雙日子在二孫媳婦那。現在我還活着,沒分家時如此,以後分了家也是如此,真有要緊,事關性命的大事了才可派婆子過去傳話叫人,若是無事生事,以此争寵,我頭一個饒不了她。”

兼祧雙妻想完全和平那是不可能的,那就不如按照慣例來,直接排班。就是以後分了家,二房拉出去單過了,也繼續按這個時間表走。雖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二女争一男,但比完全随男人的心意強的多。

小陶氏剛進門那會沒說這事,那是因為新婚,好歹給人家一個月的新婚期,再就是因為虞老太太讨厭大陶氏的緣故。現在大陶氏雖然仍然沒有變聰明,至少小陶氏很聰明,兩妯娌面子上總算是過的去了。那襯着現在,幹脆把時間排下來,以後兩人各歸各房的事,倒能清淨些。

虞秋元聽得此話,立即把笑臉收了,神情也嚴肅起來。小陶氏當即走過來站到虞秋元身邊,大陶氏也起身站起來,大陶氏居左,小陶氏居右,丫頭拿來跪墊,三人齊齊跪下。虞秋元道:“讓老太太操心了,孫兒謹記老太太教誨。”

三人整齊齊的給虞老太太磕了三個頭,虞老太太笑着點頭道,又叮囑幾句,不過乎是好好相處之類的話題。虞大太太就是雙個兒媳婦都不是太滿意,此時也只能跟着叮囑幾句。

虞老太太看着十分高興,這才道:“時候也不早了,我這裏也沒什麽事,你們各自都回去休息吧。”

“是。”衆人起身答應着。

虞秋荻回自己的小跨院,虞大太太也帶着丫頭回自己的正房。大小陶氏和虞秋元三人一路往外走,大陶氏心中有幾分激動,今天是初五,也就是單日子,虞秋元今天該進他的房。不曾想剛出了虞老太太的正房,虞秋元就直接道:“今天我要讀書,睡書房。”說完這話,也不管大小陶,徑自起走了。

大陶氏聽得一怔,看着虞秋元越走越遠的背景,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小陶氏卻是上前一步拉住大陶氏的手道:“大爺只是還在生姐姐的氣,其實也……”

不等小陶氏話完,大陶氏擡手一個耳光就要甩到小陶氏臉上,小陶氏卻是早有防備,擡手抓住大陶氏的胳膊。臉上仍然不見氣怒之色,卻是把聲音壓低了,道:“姐姐,二姑娘打了我一個耳光,現在還在院中禁足,姐姐難道想失去正室之位,被人擠下去嗎?”

大陶氏怔住了,擡着的手臂不由的軟了下來。張婆子和陶太太都一直在跟她說,田昕是想擠下她,自己當上這長房長媳,讓她千萬要小心。陶家的家境跟虞家比差多了,若不是如此,陶家如何同意兼祧。但也因為陶家家境差,能給大陶氏的支持就有限,若是真被拿下大錯,虞家要休妻,陶家只怕也攔不住。

田昕又是虞大太太姐姐的女兒,虞大太太若是也有此心,那事情就麻煩了。在家裏想立足,攏住男人,生下兒子很重要。很多人家不願意休妻,一是休妻傷體面,二是因為妻子有所出,看在孩子面上總是軟幾分。

她嫁進來一年多,連個孩子的影都沒見着。虞家以無所出休棄她都是有可能的,如此關鍵的時候,就要放下與小陶氏的成見,大小陶氏之争,只能算是內部矛盾,現在有外敵在,就要先聯手對外,再與小陶氏鬧氣,也沒有正室之位要緊。

小陶氏知道大陶氏這是恍過神了,也把手收了回來,大陶氏若是還覺得可以跟以前一樣,自己随她任意打罵,那真是大錯特錯,也不看看現在都到什麽時候了。便道:“姐姐應該明白,雖然老太太排了日子,但若是大爺不待見姐姐,有的是辦法不進姐姐的房。”

男人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到了單日子随便找個借口不在家,大陶氏又能有什麽辦法,就是虞老太太難道還能逼着虞秋元和大陶氏睡覺不成。

“我……”大陶氏心中完全沒了主意,是呀,男人不進房,那還談什麽争寵,孩子。若是沒有孩子,她又要如何立足。

小陶氏便道:“大爺為何生姐姐的氣,姐姐只怕心中有數,我也就不用多說。大爺并不是沒有一點度量的人,只是他是男人,總是要臉面,姐姐得主動過去,給大爺把臺階搭好了,他下去了,這才好說話。”

以虞秋元的脾氣,只要大陶氏主動和解,他肯定不會再擺譜。但若是大陶氏指望着虞秋元主動和解,那就等下輩子吧。

“那要如何做才好?”大陶氏不自覺得問了出來。

小陶氏心中早有主意,道:“今天就算了,大爺說要去書房,我們也不好過去打擾。明日就是初六,大爺要來我房裏,到時候我早早擺下一桌酒菜請姐姐過來,到時候姐姐誠心誠意給大爺賠個不是,大爺定會既往不咎,豈不是皆大歡喜。”

大陶氏雖然也覺得這主意不錯,但看向小陶氏的目光卻是十分懷疑,小陶氏能有如此好心?

小陶氏并不理會大陶氏懷疑的目光,只是道:“明日我擺好酒席,恭迎姐姐大駕。”說完這話,小陶氏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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