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但方潋的态度還是很堅定的。

溫誓看起來不像是那個會陪她一起在大年夜吃全家桶的人。

所以那些話聽過就算了,她不會當真。

今年不知是什麽原因,還沒到六月,每日最高氣溫就已經飙升到了三十多度。

早上還好,到了下午太陽炎熱,空氣又悶,幹活時必須開着空調,不然出一身汗太難受了。

“今年怎麽這麽熱啊?”陳徹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冰可樂。

李肅元摘下手套,說:“下個禮拜就有雨了。”

他倆準備出去送貨了,田檸趴在桌上睡午覺,方潋關了燈,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

趙行發了條微信,問她喜不喜歡吃楊梅。

方潋回:還可以吧。

她一個人坐在桌子前,開了盞小臺燈,打算雕個蘑菇。

窗簾遮擋了屋外的燦陽,店內一片靜谧,只聽得到鏟刀切木頭的聲音。

方潋用刀給蘑菇刻出內部紋理,總覺得耳邊能聽到什麽嘀嗒嘀嗒的聲音。

她放下手裏的東西,起身出去查看。

地板上不知何時積了一大灘水,方潋仰起腦袋向上看,空調水還在繼續往下滴。

田檸聽到動靜,睜開眼睛問方潋:“怎麽了?”

“空調漏水。”方潋搬了張椅子過來。

幸好下面沒放什麽東西,要是木頭估計早就得泡壞了。

田檸揉着眼睛起身,去衛生間裏拿拖把。

方潋踩在椅子上,舉起手臂打開空調蓋子。

不知道上面多久沒擦過了,這麽一動抖下一片灰塵,方潋屏住呼吸皺緊眉頭。

田檸拖着地問她:“壞了嗎?”

方潋自然是對家電一竅不通,象征性地撥撥這裏,看看那裏。

方潋低下頭:“元叔什麽時候回來?”

田檸回答說:“估計還早,他們今天去新城區那裏。”

方潋嘆了聲氣:“……你去對面喊張潮。”

“好。”田檸把手裏的拖把靠在牆邊,沒一會兒就帶着人回到店裏。

“空調漏水啊?”

方潋拿抹布擦了空調外殼,從椅子上下來說:“嗯,一直在滴。”

張潮站上去,先拔了插頭,打開隔板檢查了下冷凝器和排水槽。

“有礦泉水瓶嗎?”他低頭問方潋。

方潋看向田檸,田檸收到眼色,趕緊說:“我去找找。”

張潮又交待道:“找到灌滿水給我。”

方潋問他:“什麽問題啊?”

張潮回答說:“排水管堵住了吧,清幹淨就行。”

很快田檸拿着兩瓶灌滿清水的可樂瓶子回來了,方潋接過,伸手遞給張潮。

空調關了,室溫很快飙升回三十度。

張潮一陣忙活,方潋看他背上的T恤被汗打濕了,問他喝不喝可樂。

“不喝,有別的嗎?”

方潋打開冰箱,早上溫誓點了綠豆湯送到店裏,方潋那份還沒喝。

沒有其他的了,她只能問:“綠豆湯呢?”

“行。”感覺排水通暢了,張潮蓋上空調蓋子,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去衛生間洗手,“元叔和陳徹不在啊?”

“送貨去了。”方潋從廚房拿了把勺子,“下午沒客人?”

“沒。”張潮甩了甩手,接過方潋遞過來的綠豆湯,在沙發上坐下。

看見身後的窗臺上擺着一排小物件,他好奇地伸手去拿:“這什麽?香菇啊?”

“诶诶诶,剛上完色沒幹呢。”方潋趕緊去攔他,一只膝蓋磕在沙發上,抓住張潮的手腕沒讓他碰到。

她這一撲過來把綠豆湯碰灑了,張潮看着濕了一塊的褲子,叼住勺子朝方潋伸手,含糊不清地說:“餐巾紙。”

方潋把一整包都丢了過去。

張潮不爽道:“什麽态度啊?我都沒找你要工資呢。”

方潋剛要開口,一擡眸瞥見窗外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心一緊,第一反應是把綠豆湯從張潮手上拿走。

張潮還以為說她兩句東西都不讓吃了,忍不住埋怨:“大姐,幾歲啊你?”

他來得太快,下一秒玻璃門被推開,方潋手裏端着一碗綠豆湯,站姿筆挺,表情呆滞。

溫誓進門,奇怪地看她一眼,問:“站在這幹什麽?”

方潋還愣着沒回答,她身後的人冒出一個腦袋,拿下嘴裏的勺子,問她:“誰啊?”

方潋眨眨眼睛,小聲回答了句:“客人。”

溫誓看到她手裏的綠豆湯,明白了些什麽。

田檸默默拖着地,眼睛時不時往那裏瞥一眼,在心裏替她姐捏了把汗。

“好喝嗎?”溫誓笑着問。

方潋卻覺得那笑不似平常,冷冰冰的,她硬着頭皮回答說:“好喝。”

張潮舔了舔嘴唇,直覺氣氛詭異,不能再待下去了,站起身說:“我店裏還有事,先走了啊。”

擦肩而過時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心思各異。

張潮剛要出去,外頭又有人要進來。

方潋朝門口看過去,簡直兩眼一黑。

趙行提着一籃楊梅走進來,揚起笑臉和方潋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張潮看到這情況,趕緊跑了。

方潋深呼吸保持鎮定,問:“你怎麽過來了?”

趙行舉高手裏的籃子:“朋友送了楊梅,我嘗過是甜的,拿一籃給你。”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店裏,忍不住好奇地東張西望。

但方潋這時候哪有心情帶他參觀。

整個屋子裏似乎只有他在獨自開朗,田檸躲在角落裏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方潋已經不太會呼吸了,更不敢去關注另一個人此時是什麽表情。

趙行對方潋說:“最近所裏事情多,好不容易排了明天休假,你晚上有空嗎?出去吃飯?”

還沒等她回答,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溫誓突然出聲說:“那我先走了,方老板,你忙吧。”

方潋張了張嘴,想叫住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只能看着人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趙行看了眼溫誓的背影,問她:“客人啊?”

方潋說:“朋友。”

她也确實有話要和趙行說,回頭交待田檸:“我出去了,晚上走的時候記得鎖門啊。”

田檸應道:“诶,知道了。”

方潋散開頭發,把身上的工作圍裙脫了,拿了自己的包,對趙行說:“走吧。”

兩個人沒去遠的地方,方潋帶他在附近找了家家常菜館。

坐下後,趙行拆着一次性餐具,問方潋:“最近怎麽樣?”

“就那樣,在店裏雕雕木頭。”

趙行撸起袖子,拆開一次性餐具燙洗,方潋看見他胳膊上的繃帶,問:“手臂怎麽了?”

趙行說:“沒事,被劃了一下。”

方潋想到他之前的突然爽約和這段時間的繁忙,還是有些擔心的:“是不是被犯人傷的啊?做民警也這麽危險嗎?”

趙行笑笑,沒承認,把洗好的碗筷放到方潋面前。

“我正好有個東西要給你。”方潋打開自己的肩包,從裏面拿出一個挂件遞給趙行。

她雕了一只黑柴,下面挂着一個小鈴铛和寫着“平安”的木牌。

“謝謝。”趙行驚喜地接過禮物,拿在手裏仔細翻看,”你做的?“

“嗯,你可以挂車裏,保保平安。”

趙行擡眸看了方潋一眼,把挂件小心收好。

方潋輕松語氣說了句:“要多注意安全啊,警察叔叔。”

趙行愉悅地笑,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和方潋分享了幾件派出所裏的趣事,說有個仙婆婆被人舉報行騙,做筆錄的時候嘴裏一直絮絮叨叨念着什麽經文,把當天值班的輔警折磨壞了。

方潋安靜聽着,時不時提起嘴角笑一笑。

等菜上桌後,她要了瓶啤酒,用起子打開瓶蓋,問趙行:“你喝嗎?”

趙行猶豫了下,把杯子放到她面前:“喝。”

方潋給兩個人都倒滿酒,舉起自己的杯子。

趙行有些懵,擡杯和她碰了碰,問:“怎麽了?”

方潋喝了口酒,放下杯子,開口說:“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問。”

“如果我們之前完全是陌生人,第一次見面以後你還會再聯系我嗎?”

趙行沒有設想過這個可能,他猶豫了,沒有立即做出回答。

方潋點點頭,他的反應和她預料的一樣。

她一只手伸到桌下,搓了搓大腿,說:“我不想耽誤你時間,有話就直說了,我覺得我們倆不太合适。”

趙行看着她,神色逐漸嚴肅:“是不是我上次的話讓你不舒服了?”

方潋搖頭:“沒有。”

大堂裏漸漸坐滿了客人,吵吵嚷嚷,煙火氣蒸騰。

趙行說:“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回自己,方潋。”

“做自己。”方潋念着這三個字,撩起眼皮看着對方,平靜地問,“什麽叫‘自己’?”

趙行沒回答。

方潋收回視線,緩緩道:“可不可以,不要站在制高點教我要怎麽做。”

趙行急切地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對我很好,但是有一個地方我忍你很久了。”方潋翹起嘴角笑了笑,“你知道是什麽嗎?”

趙行沒有說話。

方潋告訴他:“你總是把我當成一個缺愛的可憐蟲。”

說得再準确一點,這句話的主語應該是“你們”。

這樣的人方潋從小到大遇到過太多了。

老師、同學、男朋友,或者只是這條街上的鄰居們。

每一個知道她家庭狀況的人都會換上一種特定的目光看她。

和她吵架的時候,那些男孩總會先認錯。

但每次方潋都能聽到他們內心的潛臺詞,——“算了,不要和方潋多計較。”

他們總是讓着她。

方潋原本不覺得自己特殊,是在這些目光裏、在這些自以為是的包容裏才發現自己原來有這麽“可憐”。

她分得清,那些好意是出于愛心而不是愛。

趙行讓她做回自己,方潋也聽出了這句話的潛臺詞。

同時她明白了,他有好感的是那個鮮活熱情、敢愛敢恨、目空一切的方潋。

不是現在這個無趣的人。

他會對她失望的,或者他已經感到失望了。

趙行一口悶了杯子裏剩餘的酒,語言變得格外蒼白:“我真的沒想傷害你。”

“我知道。”方潋點點頭,“所以我只是想要拒絕你,不是指責你。”

她給自己的杯子重現倒滿酒,放輕聲音說:“抱歉啦。”

晚上喝了兩瓶酒,到家後方潋洗完澡就倒頭睡下了。

後半夜她被轟隆雷聲吵醒,迷糊中想起昨天陽臺上的衣服還沒收,只能強撐着意志起床。

回到被窩裏,方潋打了個哈欠,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四點三十六分,有些尴尬,現在起床太早,再睡又沒什麽困意了。

她平躺下去,睜着眼睛看天花板。

密集的雨聲很快響起,天地間嘩然一片。

方潋的心跳頻率處在一個平穩的區間,她想方學益會不會看到她拍的那些照片,想這次的雨季會持續多久,元叔的膏藥是不是要用完了,想等會起床了吃什麽早飯,想還可以雕個什麽東西送給溫誓的外甥,想......

想溫誓。

當心情開始變得有一絲煩躁,方潋掀開被子起身下床,切斷了漫游的思緒。

雨一連下了好幾天,天空灰沉沉的,空氣裏彌漫着潮濕的草木泥土氣味。

壞天氣讓街道上行人稀少,也讓益木坊一下子冷清了許多。

李肅元不在,陳徹的懶勁就犯了,一下午也沒見有什麽進度。

田檸窩在沙發椅裏看電視劇,方潋更沒心思幹活,她趴在沙發背上,下巴墊着胳膊,盯着窗外的街景,已經發了好久的呆。

溫誓好幾天沒來了,也沒消息。

是生氣了嗎?

為什麽呢?

聽到身後有竊竊私語和偷笑聲,方潋回過頭,看向交頭接耳的那兩個人,問:“笑什麽呢?”

陳徹咧着嘴,問她:“姐,你知道什麽叫溫室效應嗎?”

方潋翻白眼,說:“我上過學。”

陳徹搖搖頭:“我是說,‘溫誓效應’。”

他咬字的重音很刻意,方潋聽出來了,但還是裝傻:“我知道啊,地表受熱全球變暖。”

田檸揭開答案,解釋說:“姐,我們的意思是,自從溫老師出現以後,這天氣是忽晴忽雨,你的心情是忽好忽壞。”

陳徹壞笑着補充:“仿佛回到懷春的十八歲。”

作者有話說:

這篇文最初的名字就是《溫室效應》,因為網站上同名的太多所以換了現在的,不是末世文,也不講環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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