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813字)

以後的十幾天裏，陳蒻香沒有踏出“知秋”半步，甚至沒有參加餘下的一審、二審、三審。

只知道，落選的人越來越多，留下的人越來越少，而整個北苑的氣氛，也分外的緊張起來。

幸運的是，這樣的深居簡出，成功的讓衆人忽略了這個寒碜美人。畢竟，剩下的女子，哪一個都不容小觑。平安侯孫予志的孫女孫玉嬌，左相韓濟的女兒韓語燕，振國将軍張凱岩的女兒張瑾瑜，兵部尚書柳如是的女兒柳惠茜，還有……最不起眼的，竟也是正三品大理寺卿李文博的女兒李靈雲。這些人，一個個貌美如花、內秀如竹，關鍵是，背景顯赫。而這短短的十幾天裏，幾乎沒有一天不發生故事的，昨兒還有一個極被看好的從三品太仆寺卿家的女兒磕破了額頭的……

陳碧奴淺淺的替那女子惋惜了一句，“可惜了那身量樣貌，若真個在額頭上留下瘢痕，可真是……”

她沒再說下去，陳蒻香和九如便也不做聲，只無聲的相視一眼。九如更是規矩的向陳碧奴行了禮，“多謝姑姑關照。”

陳碧奴似乎是吃了一驚，一把挽住九如手臂，“不敢受禮，只盼着小姐好，大家都好。”

從陳碧奴為陳蒻香點青的那一晚開始，每晚三更，她都會應約而來，除了點青，亦教習宮中規矩，甚至事無巨細的介紹起三位貴妃的脾氣秉性。

九如默默的着看眼前的一切，就覺得越加疑惑。微弱的橙色的燈光裏，那兩個并肩坐在光影裏的女子，溫婉動人、美麗無雙，可偏偏，她們身後那一片濃重的黑影，濃得化不開。

九如在心裏嘆了口氣，慢慢起身出屋，獨自坐在了廊榭裏。月色不錯，皎皎月光撒一地稀稀落落的樹影，清風徐來，滿院如霜的銀光竟都要飄搖起來。

“咳。”極輕微的一聲咳，輕的好似一聲嘆息。可九如還是聽見了，擡頭便瞧見了門口站着一人。

那人長身玉立，不遠不近的站着。月亮的光，撒在他溫和的面上，更顯得他臉上淡淡的寂寥動人心魄。

“尹公子？”九如向前迎了一步，失聲叫了一聲，“怎麽是你？！”

那人微笑着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緩步走到九如身邊來，徑自牽了她的手往院子角落裏的涼亭而去。

“公子怎麽在這裏？”

“嗯，”那人應一聲，靜靜的站着認真審視九如，“那日靜玉令人傷了你，如今可大好了？”

九如一愣，笑道，“我皮糙肉厚的，不在乎這點子小傷小痛。只是……九兒惹下了事端，怕是給公子添麻煩了……”

Advertisement

尹梓旭搖頭笑了，“無那。梓旭要謝謝九兒。那幾日，梓旭很快樂。”他伸手撫順九如頭發，笑道，“小九兒，咱們扯平了。”

九如瞧着那人臉上略顯憂傷的笑，也笑出來。

尹梓旭将手中的小包袱放在了石桌上，慢慢說道：“九兒，你們的事，我多少打聽到了些。如果我注定不是給二小姐幸福的人，便希望此番她能找到那人罷。”

九如沉默了半晌，“原都是公子安排的？”

尹梓旭不置可否，“我也是希望她能過得好。”

九如面上有些許不可置信，“奴婢代小姐謝謝公子，只是公子怎麽……”剩下的話，九如說了半句，便生生的轉了話音，“公子認為這樣真的是好嗎？對于一個女子，還有什麽比得了尋一個良人、定三生情緣更重要？可這麽大的皇宮，哪可能會有什麽良人呢？公子，這樣真的是好嗎？”

尹梓旭回頭認真的看着九如，“我也不知道。可是她想留下不是嗎？既然她想，那麽對于她來說，這便是好的。那麽，我便盡力的幫她得償心願。雖然我和小姐雖并無多少深情厚誼，可那幾天日日琴簫合奏，仍是令尹某心中感念……眼下，這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事情了。”

九如濕了眼，許久說不出話來。

“這裏面是幾件尋常的衣裳，一會你悄悄的告訴碧奴，讓她來亭子裏拿了給小姐送去。”頓一頓，“九兒，別告訴她是我安排的，可好？”

九如說不出話來，只是靜靜的點頭。

待要轉身走了，那尹梓旭卻一把扯了九如的手，“九兒是叫九如的，是嗎？如果的如？”

九如一時愣了，瞧着那人漆黑的眼珠看了半天，才道，“是叫九如。”

“那九兒姓什麽？”

“陌，陌九如。”九如愣了半天，才結巴了這麽一句。

尹梓旭點了點頭，“走吧，照顧好自己。”

事情有些詭異，越來越詭異。可九如偏說不出哪裏詭異。

尹梓旭最後莫名其妙問的那幾句話，更讓她越加的想逃，逃離皇宮，逃離京城，逃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