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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看了陳蒻香一眼,悄悄掀了窗簾。竟有十餘人将車架團團圍住了。來人皆騎坐在青骢馬上,清一色青色勁裝,個個腰佩利劍、面色冷峻,氣勢逼人。

“不是馬賊。”她不回頭,輕聲說了這麽一句。

“小姐,小姐……小人……小人……”那駕車之人拼命的制住受驚的馬兒,不由得驚呼出聲。

九如看了看陳蒻香,咬一咬唇,伸手便掀了簾子下了車來。

“諸位大爺如此興師動衆的攔官家車架,有何貴幹呢?”九如規矩的向着為首之人行禮,笑意盈盈,不亢不卑。

那人一臉冷峻,面無表情,只是高高的坐在馬上一言不發。塵埃落定了,四下裏一片壓抑,只有那匹老馬還在驚慌的打着響鼻,噠噠噠的四處亂踱。而時以黃昏,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空曠的郊野裏衰草漫天、黃葉飄灑,更襯得這瘦小的女孩形單影只。

見沒人應答,九如又行一個禮,“倘若大爺沒旁的事,咱們就先行一步了,再略趕趕路,興許今天還能到家。”

卻仍是沒人應答。面前這十餘人馬,鐵打的一般,只是屹立不動。

夕陽更低沉一分,那人與馬的影子漫上來覆蓋上來,竟好像銅牆鐵壁般有力。

九如的心跳得越來越快,不由緊緊咬住了口唇。

便在這時,又聽得一陣馬蹄疾馳,由遠而近,聲音急促得宛似夏日暴雨。

九如下意識的回頭看去,那人迎着夕陽而來,在那璀璨的光線底下濃縮成一個矯健的黑影。什麽都看不清,只有那一人一馬的飛馳——那人,動作灑脫、英姿飒爽;那馬,從容不迫、電掣風馳。

近了,九如便看見紅色衣袍的一角,還來不及有什麽反應,那似笑非笑的一張臉已經闖入了眼簾。

是他。

九如心中一驚,那些個從容不迫亦悉數散盡,只剩下一顆心跳如鼓擂、隐隐作痛,竟下意識的眯起雙眼。

那人勒馬停住,由着駿馬左右打轉,只一雙眼不遠不近似笑非笑的瞧着九如。九如就覺得恍惚,竟看不清眼前之人的樣貌。似乎看見了那人,又似乎沒看見。腦中一片空白,耳中喃喃有聲,細細的一想,才發現,她竟又聽到了“敕勒川”的歌聲——眼中一熱,她險些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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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那人這才注意到人群中的她,略微挑了挑眉,竟滿臉玩味的笑起來,“怎麽又看的呆了?可是想念本王?難道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說話間,那人足尖發力,自馬背上騰躍而起,“承武!”随着這一聲低喝,他雙足在那為首之人身上借力,竟直直的向着九如撲來。

九如愣在哪裏,一聲驚呼來不及出口便猛然撞進一人懷裏,那人卻依舊朗聲笑着,身子前去的力道卻絲毫不曾停減,兩個人跌跌撞撞的倒出去好幾步,直直的向地上摔去。

九如只覺得有一雙鐵臂正緊緊的束着自己,緊得發疼,似乎胸腔裏的空氣都要悉數的擠壓出來了。而那人向前沖的力道那麽大——九如任命的閉緊了雙眼,只等着徹骨的疼痛襲來。

耳邊卻傳來一聲笑,那人竟騰出一只手來撫在她緊蹙的眉峰上,下一瞬,他腳尖用力,身子翻轉,順勢化去大半力道,只由着兩人慢慢的倒在那一叢枯草之中。

“哈哈!”那人笑着,松開九如,雙手平伸躺倒在草地上,“小九兒,咱們又見着了!”

九如略微的睜開了眼。便看見一襲紅豔的衫子。他襟口略微扯散,露出優美的鎖骨,一條旖旎的紅線穿着一枚小小的白玉,在麥色偏白的肌膚的劃出一道耀眼的灼灼的光彩。九如愣在那裏,竟不敢擡頭看眼前之人,只下意識的閉緊了雙眼,攔不住的淚卻一下湧了上來,一滴滴的濡濕了那人的衣裳。

沐雲旸。是沐雲旸。

“怎麽,你哭什麽?”這冷冷的滿是玩味的聲音吓了九如一跳,猛地擡起頭來,便正撞見了那人漆黑的桃花眼。

那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泉,波光滟潋,水汽缭繞,可你就是分不清,那始終不肯消弭的,是熱熱的蒸汽還是冰冷的霧氣。

沐雲旸伸手抱住九如,一手撫在背上,一手按在臀際,用力将九如壓向自己的瞬間,他順勢坐了起來。而他懷裏的九如,便以一種及其暧昧的姿勢騎坐在他的腿上,稚嫩的身子,甚至緊緊的貼在他的身前——感受的到,他的心跳。

夕陽落山了。暮霭自地平線開始蔓延出一片無邊的昏暗。

九如瞪大了雙眼看着眼前之人,抖了抖唇,竟說不出話來。

沐雲旸的臉卻慢慢貼在了九如布滿紅色印記的臉頰,溫潤的唇便落在九如的耳邊,他開口喚了聲“九兒”,雙唇竟毫不避忌的含住了九如的耳尖,他極暧昧的笑道,“你見了本王怎的這般激動?這個想念本王了?”

她狠狠打了個顫,整個人在他懷裏瑟縮。

“哈哈哈!”沐雲旸卻一把将九如推出去,握着她的雙肩将她提起來,居高臨下的欣賞她一臉尴尬的神情,越發的笑得開心,伸手點上那殷紅印記,“你放心,本王說了,是我的,總要來取的。”

九如扯着頭顱躲開他熾熱的手掌,不由緊緊的握拳,竟覺得眼裏有無數濕熱的液體不可遏止的湧出眼眶,源源不斷的跌落下來,停不了,止不住。

秋日的夜晚,天黑的極快,似乎只是一個眨眼,深沉的暮色,已經将這原野重重的包圍。

那人依舊抱胸站着,許久,方慢慢伸手撫上了九如的臉。她臉上溫熱的淚水讓他立時縮回了手,低頭瞧着濕潤的指尖,他輕輕撚一撚指尖,竟慢慢低下頭去,挑了挑眉無聲的笑了。轉身,他向着陳蒻香的馬車大步而去。

隐約,他聽到身後那女孩極細微的聲音,“欺負我很好玩嗎?”

他不由打了個寒戰,握了拳,朗聲笑出來。

陳蒻香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眼見着那紅豔的身影慢慢向自己走來,才忙不疊的下車來,屈膝行禮。

她的身子還沒有彎下去,便被人溫柔的扶住了雙手,“秋日裏寒氣重,你冷麽?”

陳蒻香愣在那裏,擡頭看那人的臉。沒有玩味、沒有戲虐、沒有冰冷,那美麗的臉上只有一色的柔和,他握着她的手,“你冷麽?”

陳蒻香笑了一笑,慢慢搖了搖頭,鬓角烏黑的長發,便在秋風裏舞出一片嬌羞的姿态,“王爺怎麽在此?”

那人笑了笑,“如果本王說,本王對你一見傾心,為了你忤逆母妃、抛家棄業,你信是不信?”

陳蒻香略微側了側頭,露了一抹近乎頑皮的笑意,“不信。”

沐雲旸擡手撫摸陳蒻香的臉,“信不信本王都來了。本王要你,要定了你。”不等陳蒻香說話,他徑自伸手将她托抱在懷裏,笑出聲來,“咱們走,去見見我的老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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