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崔清若指揮人正兒八經地在謝庭熙的書桌旁添了張書桌。

書房不大, 但是放上兩張書桌還是可以的。

她滿意地看了看書房。

謝庭熙正拿着書走神,就看見這人向自己走了過來。

他主動舉起書,道:“我看的正經書。”

崔清若當然相信夫君是看的儒學經典。

畢竟, 昨夜她已經命令人, 把那些不考的書, 都清理去兩人的內室了。

當夫君詢問她做什麽時,她當然是“善解人意”道:“便于夫君,晚上可以繼續看看閑書, 放松心情。”

謝庭熙瞧着她, 眼裏是不信任, 但終究沒有反駁她。

只是讨價還價道:“能不能留一本在書房。”

這人眼睛生得好看,這樣有些可憐巴巴的語氣, 讓人有些心軟。

不行,絕對不能中美男計!

她當然是冷漠拒絕了。

誰都不能阻止她幫夫君創造好的念書環境。

後宅的風風雨雨,閑書的碎碎片片, 就都讓她一個人來承受。

收回翻湧的思緒,她把一張紙遞給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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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道:“夫君,我今日有事出門, 或許不能陪着你念書。”

她要親自去夫君托付那些店鋪走一趟,今日自然不能守着他。

雖說守不成, 但總得想個法子, 讓夫君好好念書才是。

于是, 她就想到了這個方法。

她循循善誘道:“夫君, 不若便好好寫篇讀書心得, 讓我看看。”

謝庭熙望着她的眼睛, 裏面是顯而易見的期待。

期待最怕的是落空。

謝庭熙“嗯”了聲, 拿着筆, 把書翻到了第一頁。

見夫君答應了,崔清若輕輕笑問:“夫君,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我可以給你帶回來。”

她說話的語氣,就像哄小孩一樣,單純而認真。

謝庭熙垂眸:“……我要你出門時,遇到的第一家賣糖葫蘆的小販的糖葫蘆。”

崔清若驚喜道:“夫君,也喜歡吃甜的?好,我一定給你帶。”

依依不舍告別謝庭熙後,她就回房裏去拿賬本了。

冬青見小姐從書房回來,就看起來如此開心的樣子,正好今日是七月初七。

她問:“可是公子為夫人送了生辰禮?”

這話一出口,崔清若就像走馬燈上,躍然靈動的彩畫失了燈燭,一下失去了光彩。

今日原來是她生辰啊。

十五歲,及笄之年,按理來說,應該是要有焚香沐浴、莊重典雅的及笄禮的。

可惜,長公主視她如眼中釘,哪裏會為她辦這及笄禮。

不過,她也不稀罕。

只是,她也好想要夫君的禮物。

想了想,她還是打算放下這個念頭。

貪癡妄念總是最容易讓人生怖,她還別想有的沒的,去把夫君托付的店鋪管好才行。

她搖頭道:“沒有,不過我沒給他說,他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去那些店鋪她并不打算表明自己的身份,于是她換了身清麗的衣服。

帶着冬青兩個人就行了。

出去時,正好遇到謝庭熙站在書房門口。

她疑惑地望着他,以為他有話要說。

沒想到他只說了句:“出入平安。”

她點頭,道:“謝謝夫君,你要好好讀書,我回來會仔細拜讀的。”

馬上就是新一年的秋闱了,一定要帶着夫君考個舉人功名才是。

聽了這話,謝庭熙心虛地摸了下鼻子,不過面上神情不變。

待她出門後,他才回了內室,換了身衣服。

他放心不過這人,就跟去看一眼好了。

東貴西貧,南富北貧。

這句話道盡了如今京城的貧富差異,

崔清若未嫁時住在東大街,後來去了謝家也是住在東大街。

滿目所見,皆是潑天富貴、累世公卿。

如今到了這西街、南街,方才看到另一方天地。

她先去了西街,主要是去看了那家鐵匠鋪。

她還未進去,就聽到鐵匠拿着主錘一下下,敲打在那燒得通紅的鐵塊,聲音洪亮,宛若平地驚雷般震撼人心。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汗臭味,冬青都有些受不了,拿手帕捂着鼻子。

冬青拉了拉她的手道:“夫人,這兒太髒了,咱們先行離開罷。”

她置若罔聞,只看着那匠人最終把擊打數次的鐵塊,喂入火塘,再次燃料。

直至,最終它初具成品模樣。

她問:“這鐵鍛好了嗎?”

滿頭大汗的壯漢,頭都不擡道:“還需反複成形鍛煉。”

她就這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半個時辰鍛鐵的過程。

壯漢打完鐵,仰頭倒了一碗水,粗犷道:“您就是新的東家吧。”

他是個常年吃苦力飯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貴婦,瞧她細皮嫩肉的樣子,笑得有些輕蔑,“您這樣的,接手咱鐵匠鋪做什麽?”

她自然不該回答這話,冬青哼了聲:“不得無禮,以後夫人就是你的東家,信不信咱們不請你了。”

那鐵匠輕笑了一聲,正欲說話。

她連忙道:“您是這兒的管事的吧。”

鐵匠道:“夫人好,我姓王,在家裏排行老大,您叫我王大就好。”

她斂眉輕笑:“術業有專攻,您擅長這個,我不過是來随意瞧瞧。”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崔清若這樣的好脾氣,王大難得遇上這樣的人,也笑道:“您和以前的那位東家還真是一樣。”

她好奇道:“可是姓謝?”

王大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那位只是以前喜歡來這兒看看。”

他想了想道:“這有一年不來了,以前來得勤,我還以為他就是來監工的。”

“後來才知道,他就是咱鐵匠鋪的東家,把我都吓到了。”這人說着還看了眼她,又道:“那人瞧着像個文弱書生,沒想到居然經營咱這樣的鋪子。”

聞言,崔清若但笑不語。

沒想到夫君居然也對打鐵的過程感興趣。

她瞥了眼那爐中的火舌,看着鐵器從廢鐵到成器的過程,屬實讓人癡迷。

聽這人的話,怕是夫君的這些鋪子,都是沒用他的名義開的。

難怪京城裏,人人都只道謝二公子一事無成。

她們告別王大,漫步于西街上。

西街一路上都有沿街乞讨的可憐人,上至八旬老妪,下至被寡母抱在懷裏的襁褓幼童。

這是庭院高樓上,看不到的民間疾苦。

忽然有個蓬頭垢面女人,把孩子一把塞到崔清若懷裏,轉頭就跑掉了。

下一秒,不知是誰推了她們一把,有人伸出手去摘崔清若頭上的步搖。

有一雙手就會有第二雙手,冬青只能用力護着她,盡力不讓那些人碰到她。

暗處躲着的人正欲出手,沒想到人群先一步散開。

忽地傳來一聲,皮鞭敲打在人皮肉的身上。

那些原本處于瘋癫狀态的人群,四散開來,仿佛對皮鞭聲音害怕得深入骨髓。

冬青連忙扶着她站于道旁,“夫人,您沒事吧?”

她擺了擺手,看了看被塞到她手裏的嬰兒,擡頭尋找這聲音的主人。

然後,她看見了招搖的王家軍的旗幟。

那聲皮鞭淩空而來的巨響,并不是誰在幫助她。

她仰頭望去,只見王嬌嬌騎着銀骢寶馬,捏着皮鞭,因為用力手指都變得泛白。

王嬌嬌顯然沒有發現她,只是拿着鞭子指着跪在馬前的乞兒。

她含着一絲愠怒道:“你這人該不會是訛上我了是吧?我看你要死了,就賞了你口飯吃。你倒好,這一路跟過來作甚?”

那乞兒瞧着不過十來歲,臉上被打得淤青,瞧着是個可憐的,眼裏透着卑怯,卻又神色堅定。

崔清若很快明白了。

王大小姐這是捕獲一名忠心小弟了。

可惜,王大小姐為人不拘小節,似乎根本沒往這處想,那一鞭子揮得用了十成十的力。

這小乞兒也真是,居然真的不躲。

王嬌嬌看這人油鹽不進,不耐煩道:“要多少,說個數,我給你。”

小乞兒顫顫巍巍擡起頭,眼裏是一片忠誠:“可以、可以讓我跟着您嗎?”

王嬌嬌不缺人愛,不缺人疼,她不理解一個破乞兒哪能這麽多事。

直接抛了塊玉佩給他,“原來是要來王家混飯吃啊。軍營,宅院自己選一個。”

“讓開。”王嬌嬌再開口,這人立刻讓開。

她一身紅衣策馬,肆意張揚,無所顧忌的樣子,是崔清若從不敢想的。

她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姐姐……姐姐。”

她被人喚回,才發現居然是崔嬈。

崔嬈道:“姐姐,你怎麽來這裏?!這兒可亂了,來,我送你回府。”

她望着這人,“你呢?你又為什麽來這裏?”

崔嬈笑道:“我有鋪子開在這兒。”

她凝視這人,道:“我也是。”

兩人四目相對,不知道到底是誰先看出了異樣,但崔嬈先笑了出來,她道:“姐姐過得好就行。”

崔嬈顯然不是為她而來,她拿了袋碎銀子,叫住剛才的乞兒。

“小乞丐,這玉佩多少錢,你願意賣給我。”

崔嬈和崔清若想的不一樣,她沒有注意到這人的神情,只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就是訛王家。

小乞丐猶如一只張牙舞爪的困獸般望着她們。

她們這才看清,這人居然是異瞳,他的一只眼睛是黃色的。

崔清若只是可惜,難怪這人好手好腳卻這般可憐。

畢竟,異瞳素來被視為不祥之兆。

至于崔嬈則是全然不同。

因為,上一世的叛軍将領,正是一個天生異瞳的男子。

那人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樂于把人的血一點點放幹,而不給個痛快。

那日萬軍之中,正是他斬下了弟弟的頭顱。

作者有話說:

注:打鐵過程來自百度百科,以及本人瞎說

【小劇場】

熙熙擔心清若去新的學校受欺負,連夜坐飛機去,就怕別人欺負她。

熙熙:果然有人欺負你!

清若:(已經結束咧)

熙熙:不給我機會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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