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話音落下,齊燼沒給出反應,趙愠反而先笑了。

又是賣房又是裝可憐,想方設法搬進去才一天,誰能想到,他竟然又親口提了搬出來?

甚至等待了兩個多小時裏,趙愠生怕自己反悔,只能一遍遍默念:不能犯賤、不能犯賤。

然而等這話真說出口了,除了不舍外,趙愠突然想到件事。

三年多,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從看見齊燼的第一眼起,趙愠就被吸引,而現在,這場持續了三年多的追逐,終于要劃上句號。又快速回憶了這三年的時光,趙愠确認了:這三年裏,自己竟然真沒一次正式問過齊燼,也沒有私下打探過他有沒有戀人。

可能是看着齊燼孤傲又冰冷的模樣,趙愠下意識裏,就認定了他是一個人。

可這會兒看見李橋舟,又看見倆人的互動,趙愠不敢确認了。

“我搬出來後,合作還繼續。我會讓王嘯和你們對接。”趙愠頓了頓,選擇将疑問抛出來,“一直忘了問,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嗎?”

可能是沒想到他會提這個,齊燼微微擰了下眉心。

“他有沒有男女朋友的,跟你有什麽關系?”李橋舟嗆聲。

“我又沒問你。”趙愠也嗆回去。

李橋舟被噎得沒了動靜。他拽了拽齊燼胳膊:“阿燼別搭理他。”

齊燼沒說話。

“有還是沒有?這個也不能說嗎?”趙愠盯着齊燼,想從他純黑色眼睛裏看出什麽。

然而還沒等趙愠真看出來什麽,遠處傳來聲「趙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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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再次跑過來的小張,趙愠頭突然有點疼。

“趙總……”小張笑眯眯湊過來,“鄭總說難得都在,剛好這附近有家不錯的餐廳,大家一起吃個飯?”

小張邊說,邊指某個方向。

趙愠順着他手指,只看見個建築頂。但這附近要說吃飯的地方,除了蘆子韬那,也就沒有其他地方了。

在蘆子韬那吃晚飯,的确是趙愠的計劃。不過在趙愠計劃裏,并不包括齊燼和李橋舟。

他剛擺手要拒絕,不遠處又走來個人。看見鄭川,趙愠知道這頓飯是拒絕不掉了。

朝店裏走的路上,鄭川左手攬着趙愠,右手拍齊燼肩膀:“我就說今天齊總來看地,趙總怎麽沒來?原來是在岸上等着呢。”

“也不是等着,碰巧遇上的。”趙愠笑笑,聲音有點發緊。

這個鄭川,算是國土局裏拍賣部一把手,趙愠接手趙家開始,就開始跟他打交道。

兩人關系一直不錯,當初齊燼剛回國,也是趙愠介紹着倆人認識的。

“趙總還不好意思?”鄭川朝趙愠擠眉弄眼。

趁着齊燼和李橋舟說話,鄭川壓低聲音:“你盯着姓齊那小子可好幾年了,這事誰不知道?又是帶着拍地認人,又是給介紹供應商的,要說追人花的心思,我就只佩服你。”

是啊,又是帶着拍地,又是牽線人脈,又是介紹供應商,又是合作讓利。

輪番追下來,人沒到手不算,甚至連對方有沒有男女朋友都不知道……

趙愠苦笑:“往事不堪回首,鄭總可別提了。”

鄭川只當他不好意思:“得了吧,這都登堂入室同居上了,還往事呢?”

趙愠沒想到自己前腳搬進齊燼家,後腳連國土局的都知道了。聽見鄭川這話,他甚至有點不知道要做什麽表情。

“剛才看地的時候,我可是聽見他倆說話了。”鄭川朝着齊燼和李橋舟那邊擡擡下巴,“姓李的抱怨齊燼讓你住家裏,還提議趕你走。齊燼沒同意。”

趙愠愣了愣:“沒同意?”

齊燼對自己沒意思,這點趙愠十分清楚。

之前就是靠着齊燼的同情心,趙愠才能住進齊家。住進去後又是打人、又是潑水的,趙愠早做好被掃地出門的準備。可沒想到,聽見李橋舟的建議,齊燼竟然沒同意?

“是沒同意。”鄭川想到什麽,把聲音壓到更低,“不是老哥八卦,就那個姓李的,跟齊燼什麽關系?怎麽你住齊燼家,他還有意見?”

李橋舟和齊燼什麽關系?這事趙愠也很好奇。就算已經決定放手,趙愠也想知道:李橋舟到底是不是齊燼男朋友。

然而等真正開席後,趙愠又沒了好奇的興致。

看着桌子中間的白瓷瓶,趙愠微微勾起嘴角:“酒是個好東西。”

如果說有什麽是一杯酒解決不了的,那就兩杯。

反正已經決定要放手,反正已經不必再隐藏。

涼菜還沒上桌,趙愠就已經自顧自幾倍下肚。

齊燼偏頭看了他幾次,目光裏滿是無語。

趙愠舉杯對着他笑笑,仰頭幹了。他再倒酒時,齊燼按住他手腕。

“放開……”趙愠小聲嘟囔。

“你還想喝多少?”齊燼皺眉,漆黑的瞳孔透着不滿。

“喝多少跟你有什麽關系?”趙愠扒開他的手,仰頭又灌了一杯。

酒杯見底,趙愠給自己滿上,又端着杯子敬鄭川。鄭川本來也好酒,跟趙愠一拍即合。整頓飯吃下來,倆人都有醉了的意思。

飯後,小張扶着鄭川上了車。離開前,鄭川還不忘對着趙愠喊:“過瘾,跟你喝酒最tm過瘾!再約,下次再約。”

“再約再約。”趙愠笑着揮揮手,眼底也透出朦胧醉意。

送走鄭川,趙愠并沒返回包間。他沿着小路走了一會兒,來到下午坐了許久的木平臺。

在海浪拍擊聲裏,趙愠輕輕按住太陽穴。剛剛喝酒的時候并沒太大感覺,這會兒喝完又吹了風,趙愠才記起來自己還在感冒。

很好,頭暈、嗓子痛、連帶着宿醉和心裏莫名的難過,都快趕上悲情男主人設了。

不過趙愠也明白,自己絕對不是男主。怎麽可能有這麽腦殘的男主?暗戀不成不算,連愛戀的人是不是單身都沒搞清。

輕輕嘆了聲氣,趙愠仰倒在木平臺上。

可能是昨晚下過雨的關系,天上月亮格外清晰。皎潔的月光下,趙愠緩緩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愠感覺光線被擋住了。他睜開眼,正對上蘆子韬黑亮的瞳孔。

蘆子韬沒想到趙愠突然醒過來。他吓得一個激靈,跳回了沙灘。

趙愠笑:“我有這麽吓人?”

“沒有沒有。”蘆子韬快速搖頭。見趙愠沒再開口,他又慢慢走回來:“晚上海風冷,趙哥別在這兒躺着了。”

趙愠嗯了一聲,有心想坐起來。不過頭還暈着,身上也沒力氣,趙愠試了試,沒能起來。

他不想狼狽的樣子被蘆子韬發覺,只能笑着開口:“我還想再吹會兒風,你先回去吧。”

蘆子韬猶豫幾秒:“趙哥渴嗎?我給你拿杯水過來?”

“不用,喝不下了。”趙愠拍拍肚子,嗓子疼得厲害。

越是這種時候,趙愠反而越想來點冰冰涼涼的東西。

“要有冰淇淋就好了。”趙愠啞着嗓子嘆口氣。

“冰淇淋有的,趙哥等等。”蘆子韬轉身跑了。

聽着腳步聲漸漸遠去,趙愠再次試圖起身。然而不知道是醉的太厲害,還是感冒更加嚴重,他又試了兩次,都沒成功。

既然起不來,趙愠索性徹底躺平。又看了會兒月亮,趙愠輕聲嘟囔:“齊燼……”

這兩個字才出口,趙愠心底莫名湧起股無力感。

之前父母車禍雙雙離世,面對虎視眈眈的供應商和股東、面對風雨飄搖中的趙氏,趙愠都沒有這麽無力過。

那時只要肯狠下心,只要願意放手一搏,總歸會蹚出條血路來。

而現在?

明明想要,想要的快要發瘋,卻無論如何努力都夠不着。明明拼了命想追逐,明明願意為了對方而僞裝和改變,可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有時候,趙愠覺得齊燼就仿佛是水面上的月光,皎潔、明亮,卻無法觸及。

另一些時候,趙愠又認定齊燼是海灘上的沙,越是試圖握住,他越要從指尖溜走。

“為了應景,是不是真應該抓把沙子?”趙愠嘀咕完,再次掙紮着想站起來。

可惜身體依舊不配合。重新摔回木平臺,趙愠閉着眼睛爆句粗口。

話音剛落,趙愠突然感覺手腕被拽住了。

他迷迷糊糊問:“冰淇淋拿回來了?謝了。”

“什麽冰淇淋?”是齊燼的聲音。

趙愠猛地睜開眼睛。

月光下,齊燼垂眸,漆黑的瞳孔仿佛幽幽海水——深沉卻又帶着波瀾。

“生氣了?”趙愠打量了一會兒,又改口,“不對,這個表情不是生氣,是厭惡。”

齊燼沒搭理他。

“對對,是厭惡。”趙愠聲音越來越小,“齊燼讨厭喝酒,我喝酒了,齊燼讨厭我。對,讨厭我,讨厭我……”

說着說着,趙愠聲音又大起來:“你憑什麽讨厭我?啊?你說,你憑什麽讨厭我?我為了你連酒都快戒了,你憑什麽讨厭我?”

邊說,趙愠邊扭動手腕。

不過齊燼抓得很緊,趙愠頭又暈得厲害,連帶着手上也沒什麽勁兒。他掙紮了兩三次,都沒能掙開。

趙愠索性放棄掙紮,改用另一只手反扣齊燼手腕。

倆人你拽我、我又拽你,僵持幾秒鐘後,齊燼發力,把趙愠從木平臺上拽了起來。

看着近在咫尺的齊燼,趙愠呼吸微頓。這個人就在面前,漂亮、清冷又孤傲,讓人怎麽樣挪不開眼。就想這麽看着,就想這麽接近,就想……趙愠咽了口口水。

幾秒鐘後,他小心翼翼問:“我要是不小心親了你,你會打我嗎?”

齊燼猛地松開手:“少發酒瘋。”

“就這麽點兒酒……”趙愠晃晃悠悠試圖站穩,腳下卻仿佛踩着棉花,“我怎麽可能發酒瘋?”

齊燼眉頭皺起來。

“又開始讨厭我了?”趙愠盯着齊燼看了一會兒,只覺得周圍的空氣慢慢開始旋轉。緊接着,連面前的齊燼都在旋轉。

趙愠晃晃頭,試圖讓旋轉停下,然而旋轉非但沒有好轉趨勢,反而越發激烈,甚至連四周都好像黑了下去。

忍着一波波眩暈,趙愠伸手試圖按平齊燼眉心:“既然這麽讨厭我,我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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