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将近四年的時間裏,趙愠設想過幾種表白情形。
主動的、被動的、含蓄的、害羞的,甚至抱着絕望放手一搏的。但無論如何,趙愠沒有想過自己會帶着篤定表白,又被篤定的拒絕。
而被拒絕的理由,又是簡單幹脆的一句:我不喜歡你。
哪怕是不喜歡男的呢,趙愠總還能抱有點将對方掰彎的希望。而現在,一句我不喜歡你,徹底堵死了所有的路。
聽見這句話,趙愠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還有事?”齊燼皺眉看着他。
“我……”趙愠清清嗓子,“我沒……”
我沒什麽事了,我其實在開玩笑,我就是滿嘴跑火車慣了在逗你玩……
明明這麽多話可以敷衍過去,可每句話剛到嘴邊,就又被趙愠咽回肚子裏。
理智上,趙愠明白應該說點什麽挽回場面,然而情感上,趙愠依舊沉浸在剛剛被拒絕這個事實裏,什麽話都不想說。
倆人沉默了幾分鐘,趙愠決定做點什麽。
他擡頭看了看齊燼,勉強勾起嘴角:“突然想起來約了沈亞星,我先走了。”
打車去酒吧的路上,趙愠仰在後座,緩緩閉上眼睛。
開車的是個大媽。看出趙愠臉色不好,大媽好心詢問:“暈車了?還是不舒服?”
“暈車,一會兒就好了。”趙愠擺擺手,眼睛還沒睜開。
之前趙愠沉浸在難過裏,沒心思想其它。現在安安靜靜坐在車上,他慢慢開始思考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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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被拒,這問題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除了調整心态以外,當務之急,是從齊燼家裏搬出來。
想到這裏,趙愠連忙睜開眼睛:“麻煩調個頭,我不去酒吧了。”
“不去酒吧了?”大媽一邊調頭,一邊點頭,“不去酒吧好啊。不是大媽嘴碎,你們年輕人啊,仗着年輕天天熬夜,不拿身體當個事這可不行。你瞧瞧這臉色,就應該回家好好歇歇。”
趙愠坐直,朝後視鏡看。
可能是先前連着病了幾天,又是住院又是吐的,趙愠臉上的确實瘦了些,連下巴都比之前更尖了。
摸了摸下巴,趙愠嘆口氣。
車開進小區後,趙愠想了想,在超市門口下了車。
這個地方,滿打滿算趙愠也就住了一周。不過這一周裏,他來超市的次數兩只手數不清。
本來別墅區買菜的人就不多,趙愠身為零零星星的男性,在一衆保姆中就很出衆。
偏偏趙愠長相好,愛說又愛笑。這麽個人沒事往超市跑,店員想不認識他都難。
看見趙愠進來,超市店員笑着打招呼:“今天新上了紅豆口味的冰淇淋,要試試嗎?”
趙愠順着店員指的方向,看見個挺大的廣告牌。
牌子上印着的是對古裝男女,女的手上抓了把紅豆,男的手上拿着根冰淇淋。
牌子邊上還寫了行字:入骨相思知不知。
“這冰淇淋都走複古路線了?”趙愠盯着廣告牌看了一會兒,驚嘆,“還做成簪子形的?”
“還有骰子的,信箋的,是個系列。”店員解釋,“用材都是紅豆,這不再過兩周就是七夕節了,算是七夕特別系列。”
“來一個吧。”趙愠選了個骰子形狀的。挨着最上面的角咬了口,趙愠嘆口氣:“我會不會被毒死?”
店員愣了愣,反應過來:“啊,你擔心相思豆有毒是吧?咱這是普通紅豆,吃的那種,沒毒的。”
“我知道……”趙愠笑笑,“但相思有毒。”
又咬了口冰淇淋,趙愠對着詫異的店員揮揮手:“再見了……”
走出店外,趙愠并沒沿着主路回齊燼家。
他反而繞上小路,踩着鵝卵石鋪成的園路慢悠悠晃蕩。
齊燼小區環境不錯,就這麽沿着小路走過去,不像是在住宅區穿梭,反而像是進了公園。
前兩天趙愠放假沒事做,經常去超市買點什麽,又這麽晃悠着走回家。
不過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放棄齊燼、放棄四年求而不得……說不難過是假的,說徹底走不出來,倒也不至于。趙愠拍拍臉頰,暗自打氣:不就是被拒絕了,算什麽?喝他兩頓酒,就都忘了。
對,都忘了。
把最後一口冰淇淋塞進嘴裏,趙愠擡腿朝齊燼家走過去。
穿出林間小路,看着齊燼家傳出來的亮光,趙愠又猛地收住腳。
他本來是想趁着齊燼用餐,自己趕回來搬家。可沒想到買冰淇淋、散步磨蹭下來,齊燼竟然已經回家了?
再怎麽說要忘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何況前腳剛被拒絕完,後腳趙愠也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齊燼。
盯着光亮看了一會兒,趙愠轉身朝小區門口走去。邊走,他邊點開叫車軟件。
看見趙愠又上了車,司機大媽還挺驚訝:“你不是改主意回家休息了?怎麽又要去酒吧?”
趙愠也沒想到還能遇到大媽。他笑笑,仰靠在後座:“那句話怎麽說來着?計劃不如變化快。”
大媽觀察他神色,嘆口氣:“你們這些小年輕啊,就是不知道注意身體。”
趙愠不太想解釋改主意的原因,只能跟着嗯嗯啊啊點頭。
見趙愠沒搭話,大媽想了想,又嘆口氣:“誰年輕的時候沒遇上幾個人渣?想開點,不算個啥。”
趙愠一愣。
“被說中了吧?”大媽臉上帶了點得意,又帶了點了然,“你那個表情,剛上車我就看出來了。不就是失戀了嗎?我愛你你不愛我那點破事,就你們小年輕才放在心上,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啊,就想開了。那些人渣願意愛誰愛誰去,錢拿在自己手裏才是硬道理。”
趙愠沒說話。
關于把齊燼和人渣畫等號這事,趙愠還真沒想過。
在大媽念叨聲裏,趙愠認真想了想,覺得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齊燼都算不上人渣。
畢竟先動心的不是他,主動接近的不是他,甚至他也沒有圖錢、圖利、圖過什麽。
至于那些人脈和讓利,都是趙愠心甘情願,都算是為了接近齊燼的前期投資。
追人嘛,投點資算不了什麽,何況合作下來,趙氏整體也是賺着的。
想清楚這點,低落了整晚的趙愠終于好受一些。抵達酒吧,他先連着灌了幾杯酒,才笑着嘟囔:“好歹沒賠了夫人又折兵。”
沈亞星臨時被趙愠叫出來喝酒,又看見趙愠這個表情,早隐約猜到了什麽。
他幾次想問,又猶豫着沒敢開口。
終于等到趙愠隐約有了醉意,他才試探着問:“趙哥,你這是碰上什麽事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趙愠還在慢悠悠灌自己,“就失個戀,被拒絕了,算不上什麽。”
“被齊燼拒絕了?”沈亞星小心翼翼問。
趙愠沒反駁。
猶豫了一小會兒,沈亞星再次開口:“蘆子韬,趙哥還記得嗎?”
趙愠嗯了一聲,想起來上次被收留的事:“說起來,我還應該請他吃頓飯道個謝。”
“那不如,明天我把他約出來?”沈亞星頓時來了興致,“或者咱明天去他家那片,在海邊散散心?”
趙愠想了想,拒絕了。
散心和道謝聽起來确實有必要,但第二天趙愠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二天中午,趙愠打了輛車再次返回齊燼家。
按照齊燼愛崗敬業的生物鐘,除非休假,否則上午九點前他就會出發去公司。趙愠特意選了中午十二點搬家,就是算準了齊燼絕對不在。
打開大門前,趙愠深吸口氣。
可能是昨晚宿醉沒醒的關系,他這會兒雖然難過,但也不至于太難過,反倒更多的是無奈。
費盡心思搬進去,又做賊一樣悄悄搬家,這情節要是放電視上,趙愠都要吐槽劇狗血。可現在,它就這麽神奇的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帶着無奈,趙愠擡腿邁進門裏。
說要收拾東西,其實也沒太多東西可收。來的時候,趙愠只帶了個箱子外加一個手提袋,而這會兒連手提袋都可以省了。
把衣服胡亂塞進箱子,趙愠拖着箱子來到客廳。
看着依舊沐浴在陽光下的小粉,趙愠輕輕嘆口氣。經過一周的精心照顧,小粉葉子又茂盛了不少,甚至葉子中間又隐約開始冒出花芽。只不過花芽還太小,一點粉色都沒顯現出來。
靜靜看了會兒小粉,趙愠起身拉好行李箱。
快走到門口時,他不經意間擡眼,身形忽然頓住。
齊燼正安安靜靜站在二樓欄杆旁邊。
純白色欄杆上面雕刻着漂亮的金色花紋。齊燼穿着身酒紅色睡衣,就那麽斜斜靠在白色欄杆上,整個人漂亮的好像才從油畫裏走出來。
這個場景,和趙愠的記憶重合了。
剛搬進來那天,齊燼就是這麽斜靠在欄杆上,目光裏半是慵懶半是打量。
現在,齊燼還是斜斜靠在欄杆上,純黑色的瞳孔裏沒有任何波瀾。
就好像昨天那場表白,就那麽輕飄飄翻過去了,他只不過站在那,看着個借住後又要搬走的普通人。
“那什麽……”猶豫片刻,趙愠率先開口,“這幾天謝謝你了。”
齊燼沒說話。
“我有地方住了,就搬回去了。”趙愠指了指門外,又笑着指指客房方向,“對了,房間我收拾幹淨了。”
齊燼還是沒說話。
趙愠突然有點尴尬。認真算下來,不管是追逐、還是試探、或者是費盡心思搬進來,都是趙愠一個人的獨角戲。而從始至終,齊燼就仿佛沒把這些放在心上。
“那我先走了。”趙愠又看了齊燼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
他一只腳剛邁出門,就聽見齊燼冷冷清清的聲音。
“你不帶走小粉?”齊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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