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扔出去的花匠潑出去的水
米爾斯不負期待地露出了勵琛想看到的表情。勵琛裝模作樣地退出薩恩斯的房間,同時唾棄自己竟然還有心思嘲笑一個小孩子。
他去到小會客室學習,諾亞和維金斯都在那裏,但只有諾亞抛給了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看來諾亞也知道了米爾斯想幹嘛。這個笑容其實很小,維金斯并未察覺,但勵琛還是将之定義為“過于明顯的信號”,只是不動聲色地瞥了對方一眼,直接落座。
聶文的結果對他來說其實無所謂,從一開始,他想的就是薩恩斯對他的放權。他總不能等到大家都長大了才一起去找薩恩斯瓜分勢力。有些人出生顯貴,所以起跑線放得前;作為一個平民,他只好偷跑了。
不過,這裏的“放權”,指的不是“組建勢力”的權力,而是“允許便宜行事”的權力。前者,用米爾斯去試探就行;後者,卻會在将來會給勵琛帶來最大的利益。
這是一種潛移默化的過程,薩恩斯是否察覺,那都無所謂,重要的是結果。顯然,當下是前者的結果更明朗一些——米爾斯的單獨輔導結束的時候,和聶文高興地下來了。這兩個單純生物還藏不住心思,成功的得意勁兒一股腦全在臉上。諾亞接在米爾斯後頭輔導,上樓與他們擦身而過時意味深長地瞥了他們一眼,他們也半點沒發覺。
勵琛都給他們起好了外號——“異心小組”。
“嘿!”米爾斯坐到桌邊,指了指後頭跟過來的聶文,“他要和我們一起去上課啦!”
想上課還得先考試,考試是每學年一次。換句話來說,就算聶文天賦異禀一擊必中,那至少也是半年後的事情。綜上,勵琛對米爾斯的表述不予評論。
但維金斯作為唯一被完全蒙在鼓裏的人,立刻就炸毛了:“什麽?!”
米爾斯似乎也發覺之前的表述不太正确,他拍了拍身邊空着的凳子讓聶文過來坐,解釋道:“殿下說,先讓他和我們一起學習,等明年的招生考試開始了,就讓他去考。”
勵琛平靜地問道:“我們在這兒也沒多少天了,這麽幾天補習就能考上?”
維金斯是上蒼眷顧,米爾斯和諾亞是典型的奮發向上,勵琛則是頭些年積累下來的金手指。種種跡象表明,佩薩絕對不是考前突擊幾天就能上的。
維金斯終于跟上了思維:“是啊,佩薩的門檻得努力爬才行,我讀了那麽幾年,不也是沒過麽。”
維金斯當初也參加過考試,不過慘遭淘汰,現下拿自己來當實例,就是明晃晃地打擊聶文。
米爾斯回道:“不止這幾天。聶文可以先暫時用仆人的名額跟我們進佩薩,在那複習個半年,也能知道我們在學習些什麽,會有效果的。”
這口氣,仿佛一切都随他安排似的。
“噢。”勵琛心底嗤笑,應了一聲,“可是那得挺多錢。”
米爾斯回道:“殿下說,這半年的錢他可以資助。”
維金斯插嘴道:“學費住宿費生活費,怎麽說?”
米爾斯和聶文,兩個典型的假清高,總覺得錢十分庸俗,因此相關問題也沒仔細過腦,只說:“可以像瑞森一樣和軍隊簽約,然後平時自己去打工賺生活費。”
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并不容易,特別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勵琛能在藥店順利打工,完全是仰仗着之前和死靈法師的學習。作為一個沒什麽基礎的學生,想在還沒上課就獲得工作,是十分困難的。當然,要是聶文願意去做一些不需要什麽學識基礎的體力活,或者還是找個花園養花,那就另說。
米爾斯顯然隐約察覺到了這一點,補充道:“也可以像我一樣……聶文也是殿下的推薦生的話,梅洛耶贊助也可以的吧?”
什麽都是“殿下”“殿下”“殿下”,拿人東西倒是理所當然,看你們以後怎麽收場。勵琛笑了笑,狀似随口地問道:“是嗎?那是用誰的仆人名額?”
“呃……”米爾斯支吾道,“還沒決定,應該就是我們之中吧。”
勵琛心下微哂,嘴上卻是抛出了一個臺階:“好吧,那麽他是要進魔法系還是煉金術系?”
這回米爾斯沒答話,只是轉頭看聶文:“你覺得呢?”
聶文有魔法天賦,不過還比不上諾亞,算起來也就比米爾斯好上那麽一點。加上佩薩最難考的就是魔法系,所以聶文的答案并不令人意外:“煉金術系吧。”
“那還是跟着瑞森和米爾斯,在煉金術系裏好一些。”維金斯竟然接了話,“我和諾亞的魔法系不太适合吧。”
勵琛分不清這是維金斯忽然靈光一現還是無心之作,但還是接了話:“我不行。軍隊合約,仆人是違約項目。”
“噢……”維金斯點點頭,“那十有八九就是米爾斯的仆人了。”
米爾斯沒答話,勵琛則沒意外地看到了聶文的變臉。
“異心小組”剛建立就遭離間,勵琛本來想找時間做了這事,而維金斯出手得正是時候。
維金斯竟然還沒完:“這樣也好,聽說米爾斯在煉金術系成績不錯,就近指導嘛。”
米爾斯也不知道哪根筋抽到了,居然涼涼回嘴:“哪裏比得上熔爐的成員。”
“所以說剛剛好。”維金斯還真和他卯上了,“殿下日理萬機,我和諾亞幫不上忙,瑞森要去熔爐,也只有你幫得上忙。”
這話十分刺耳,直譯過來就是“不就你一個閑得慌沒事幹?”
米爾斯咬了咬唇,沒回話。大家沉默了好一陣,就在勵琛以為這話題暫停的時候,聶文忽然說:“我會好好努力的。”
好好努力?勵琛樂了。半點煉金術基礎都沒有的人,想要在半年時間內,靠非專業人事教到通過考試,也太天真了吧!
“真不是我要潑冷水啊……”維金斯也說道,“萬一,我是說萬一,半年後沒考上,你打算怎麽辦?”
維金斯的話不好聽,但确實是實話。加上他一來就和聶文不對盤,問出這話來倒也能讓人理解。聶文對于這個問題應該是考慮過,盡管臉色不是很好,倒也回了:“就……回來繼續給殿下當花匠吧。”
他以為待在佩薩繼續考算是過分,回到薩恩斯宅邸就算識相;卻沒想到他一旦離開薩恩斯宅邸,必然會有新的花匠頂替他的位置,到時候又哪裏需要他回來?
維金斯顯然和聶文在同一邏輯水平上,本來等着對方說“繼續複習繼續考”來連擊一下,現在“考不上就回”的話一出來,他也跟着偃旗息鼓了。在場唯一一個明白人,就是撺掇聶文去考佩薩的始作俑者,更不會出來繼續打擊——萬一又把這倒黴孩子說得縮回去了呢?
聶文不離開宅邸的事小,薩恩斯不信任勵琛的能力就事大了。
薩恩斯并不是總在家,不過幾個小的想去哪兒也不會有人攔着,假期就這麽轉瞬即逝。最後的二十多天裏,貝倫·梅洛耶沒來,勵琛也沒收到岩鷹的任何消息。非要說有什麽變動,那就是返校的前三天,薩恩斯宅邸的新花匠到了。
盡管薩恩斯還給了一筆費用讓聶文的父親安心養病,但誰都知道這就是聶文父子倆要離開宅邸的信號,聶文更是在最後幾天一直沉着臉。縱使這個小花匠好像意識到了些什麽,但在他想通透之前,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假後返校。薩恩斯要往幾個永恒之色逛一圈,先行出發;剩下的四加一随後出發,依舊提前到了學校。
勵琛和其他幾個不同,一回校就得四處刷臉報到。先是藥店,再是熔爐,還有軍隊監督管理處。他上半學期靠着“敲詐”岩鷹存了一筆,整個假期還沒花什麽錢,不再急于往藥店裏面一直撲,只趁着熔爐的實驗室還空,在裏頭待了好幾天不知鼓搗什麽。維金斯找不到他,難得地不惱,忽然和諾亞親近了似的湊在一塊研究魔法。米爾斯帶着聶文,一開始忙着辦宿舍更換的手續,後來又忙着給聶文準備複習資料,連軸轉地更不愛和另外幾個溝通了。
轉眼又是開學。
下半學期沒新生,但開學儀式依舊熱熱烈烈。之前鼓舞新生的話,改頭換尾地用來激勵五六兩個年級的學生。艾德仁站在演講臺上揚着溫和卻自信的笑容,聲音裏有些許刻意修飾過的沉着。
“我們為什麽會站在這裏?我們為什麽能站在這裏?”他的句子和句子之間有刻意的停頓,仔細聽的時候能聽出語氣的加重,“你是否還記得自己為什麽想來佩薩?是否還記得關于從佩薩畢業之後的夢?”
排比句式,常見的情感遞進修辭方法。勵琛和別的孩子一樣擺出略微向往的神态,腦子卻在走神。下半學期有五六年級的實踐活動,有學期末的七年級畢業考核,更有全大陸所有名校參與的優秀畢業生公演。艾德仁現在在做的,就是類似加油鼓勁兒的事情。雖然略微平淡,不過他有貴族的矜持,現在又是一個人的表演,用不着像營銷課老師一樣慷慨激昂地挑起熱烈互動。
但貴族什麽的,最擅長的就是高人一等的态度了。
“我敬愛的學長學姐們,畢業公演不過是夢想之路的起跑線,請笑而踏之吧——”艾德仁的笑容緩緩加深,空氣中的風元素随着他的言語逐漸活躍起來,吹拂着所有人的衣襟。
“當佩薩的贊歌響起,雷蒂阿大陸上就會升起新的光芒。”
優秀生畢業公演,名為“贊歌”。
五六年級實踐,名為“曙光”。
艾德仁身為六年級生,說這句話再合适不過:“我們即是——‘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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