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絕地?

第二十三章 絕地

“晴雲！晴雲！”黑暗之中沐晴雲仿佛聽見有人在遠遠地喚自己，鼻間傳來一陣陣沁人的芳香，忽然間人聲近了，她緩緩睜開眼睛，一線明亮的天光射入眼簾，看到面前一雙熟悉的大眼睛，英挺的眉毛，高高的鼻梁。

看到沐晴雲醒了，他松了口氣，眼裏露出笑意，嘴角随之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展昭？……”沐晴雲摸摸他的臉，又摸摸自己的臉，由驚訝到喜悅已極：“展昭！我們還活着！”

展昭點點頭。

“你這個豬頭！”沐晴雲突然給了展昭一拳，偏又伏在他肩上笑中泛淚。她原以為自己和展昭必定粉身碎骨，再不得相見，心中已然絕望悲怆，誰知竟劫後重生，一時情難自已。

展昭見她忽喜忽惱，此刻雖安然無恙卻猶是驚魂未定，伏在他懷裏的身子還在微微顫抖，知她先前在崖上故作那般大膽輕松，實則心裏卻害怕得很，憐惜歉意一起湧上心頭，下意識地用手臂攬住她肩背。

沐晴雲還在責怪道：“你知不知道跳下來是九死一生啊？你管我是死是活，都該走了才是，否則豈不是浪費了我的一片苦心？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她情不自禁把心裏所想的全都都說了出來，說到這裏才覺自己失态，忙從展昭懷中抽身出來，咬了咬嘴唇，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下去，讷讷道：“那我……豈不是死了都要被天下人責怪？”

展昭也自呆了一呆，方緩緩說道：“我如何不明白你的苦心？只是你我既然同來，我就斷不會抛下你一人回去……”

沐晴雲含淚望着他的雙眼，仿佛在細細思量他這句話。

展昭轉而微笑道：“好在老天有眼，我們都平安無事。”說罷站起身抖抖衣衫，又将沐晴雲扶起，道：“我們往前走，看看哪裏有出谷的路。”

沐晴雲看着他的身影，半晌，方暗自悟道：“是了，若是換了別人，你也會這樣做的，對麽？”

沐晴雲一邊走一邊舉目四望，才發現他們身處一片柔軟的濕地，頭頂上空橫伸着些從峭壁上生出來的粗枝亂葉，想是落下的時候曾被枝葉挂住也說不定。與周圍的懸崖荒樹極不相稱的是濕地上那一群一簇的鮮花，花朵如牡丹般大小，花瓣竟有五色，絢麗異常，随風飄散着陣陣異香。沐晴雲恐有劇毒，也不敢去觸碰。

再往前走了摸約一頓飯功夫，這花團錦簇中赫然出現了幾間屋舍，看上去整潔幹淨，竟像有人在此居住。

兩人剛一走近，屋裏已經傳出冷冷的聲音：“這個月還沒到取藥的時候，你們怎麽就來了？”

展昭和沐晴雲對望一眼，顯然屋裏的人錯以為他們是來取藥的人了，但耳力驚人，顯然也是練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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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說道：“我二人誤入谷中……”

話音未落，屋門已開，一青衣婦人閃身而出，喝道：“什麽人？！”

見到展昭與沐晴雲，先是一愣，忽然哈哈大笑道：“除了那丫頭和她手底下的人，我已經許久未見到過真正的人了。”頓住笑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在下展昭。”

“南俠展昭？！”那婦人露出欣喜之色：“真是天助我也！你怎麽也會在這山中？莫非也是中了蕭無淚的奸計？快說來聽聽。”

展昭聞言，知她必是對此間之事已有所了解，又見她與蕭無淚似敵非友，便将所遇之事簡要說了一遍。

那婦人聽完點頭道：“果然與我所想的相差無幾。”

“你怎會知道這些事？”

“因為我就是蕭白刃的妹妹——蕭白鳳，對昔年五毒教內亂和現在蕭無淚的所作所為，可說是一清二楚……無淚那丫頭是我大哥的女兒。”

“蕭無淚是他的女兒？那她為何要如此做？”

“這事要從很多年前說起。”蕭白鳳望向窗外，回憶起往事：“那時五毒教老教主已去，教務由幾個護法主持。我大哥和無淚她娘都是護法之一，後來苗疆秘傳的蠱術已被五毒教掌握，一派人認為正該利用這個方法制造大量的傀儡，問鼎中原，而另一派的人則認為這樣做太過殘酷，應列為禁忌。要知道五毒教雖然在中原名聲并不好，但教中還是有不少明辨大是大非之人。”她接着說：“這正是當年五毒教內亂的根源。我大哥不贊同蠱術，和無淚他娘意見相左，最後兩人竟然決裂。當時她已懷有身孕。這場內亂竟持續三年之久，鬧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導致五毒教土崩瓦解。老教主生前曾給了我大哥一柄金蛇匕，據說裏面的秘密有關五毒教教令。我大哥受傷後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恐被奸人拿去，曾對我說要到中原交給一個朋友保管。原來是盧方。”

“原來如此。”展昭嘆道：“那為何你又和蕭無淚在這山中？”

“這也是三年前，蕭無淚突然找到我，可惜她在她娘的言傳身教下，早已對我大哥恨之入骨……她已在中原秘密建立了據點，殘害武林人士和周圍百姓。要知傀儡會将身體內的潛能全都激發出來，武功越高的人，制成傀儡後的威力就越大。所以她想用這種方法将天下高手變成自己的殺人工具。她知道我大哥已死，便把一腔怨氣都撒在我身上，将我帶來這裏專為她制蠱，我武功不如她，只有忍辱偷生……”

展昭說：“我總算想通了一件事。本來我一直不明白若是蕭無淚只要金蛇匕的秘密，卻為何定要制造李秀珠的失蹤？想來是她知道若是只留下一張紙條，五鼠的事我不一定會插手，也就不一定來薄霧山，但若有李家小姐失蹤，我就非來不可了。”

蕭白鳳笑道：“因為你也是她的目标之一。若有了南俠當傀儡，豈不是以一當十？”

展昭道：“這也是為什麽在飛星岩遇上傀儡的時候，那些傀儡并不想殺我，只是想打傷我。更何況就算不能一網打盡，也可以讓我和五鼠間互相牽制。”

沐晴雲也點點頭，随之問道：“對了，這周圍的五色花看起來色澤怪異，是否就是制蠱的材料？”

蕭白鳳說：“沒錯……”

“我看這山中毒物橫生，難怪蕭無淚會選在這裏安營紮寨。”沐晴雲忽然心中靈光一閃，問道：“你既然制蠱，必是有解藥的咯？”

“這是自然，”蕭白鳳摸出一個小瓶，說道：“拿去救人吧。你們若是制的住那丫頭，我也從此可以重見天日了。”

展昭道：“只是不知如何出谷？”

“這附近本有密道和蕭無淚所建的石殿相連，用以方便她們來此取藥。我可畫一張圖紙，将此間密道和我所知的石殿中地室機關标出……”

一隊侍衛正在殿中巡邏，卻見前方有兩個人影閃過，追上去發現是墜崖未死的展昭和沐晴雲，大為驚詫，十來人一起沖上前想要将他們制伏。但她們又怎是展昭的對手，眼看展昭已将脫身。一個侍衛突然在展昭面前揮了揮衣袖，一陣甘甜的香味拂面而過，展昭随之倒在了地上，如睡着般。剩下的沐晴雲自然寡不敵衆，一并被捉了回去。

大殿最深處的一間華宅裏，蕭無淚正手握金蛇匕一邊端詳一邊思索。雖然五鼠已在手中，但盧方卻不承認知道金蛇匕的秘密，可是蕭白刃勢必不會讓這秘密石沉大海，沒有理由不告訴他……越想越是心煩意亂。

“宮主，剛才展昭闖入宮中，已被我們擒住。”一侍衛急急來報。

蕭無淚面露喜色：“哦？快帶進來！”

兩個侍衛将展昭架進來，放在地上，禀道：“他中了甜夢散，現在還在昏睡。”

蕭無淚點點頭：“很好……上次你們說他墜崖，我還在可惜，誰知道他竟然沒死，還是落入我的手中……”說着輕輕一笑，蹲在展昭身邊，摸出一粒藥丸放入他口中。

大殿上燈火通明，蕭無淚坐在殿中的大椅上，身旁坐着面無表情的展昭。他雙眼直直的望着前方，竟似對周圍一切毫無知覺。

蕭無淚對周圍的侍衛一聲令下：“去把五鼠給我帶上來！”

“是，宮主。”

殿外卻有人朗聲道：“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會走！”當先一人跨入殿中，白衣翩翩，正是白玉堂。

五鼠和沐晴雲竟全都自己走入殿中。

“你們？！白玉堂，你們的蠱毒怎會失效了？”蕭無淚失色道。

“想知道為什麽？”白玉堂道：“你把匕首還給我，我就告訴你。”

“哼，你哄三歲小孩子麽？”蕭無淚惱道：“來人！”

韓彰抱臂道：“不用喊了，門外的人沒制住，我們能輕輕松松地走進來麽？”

“你們這麽得意，難道沒看到我身邊是什麽人？”蕭無淚看了看身邊仍然一動不動的展昭，道：“忘了告訴你們，展昭已是我的傀儡……盧莊主，我無意與你們為敵，若你說出秘密，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會讓他做出什麽事。”

盧方道：“關于匕首之事，我早已說的一清二楚，無需再多言！”

蕭無淚又對白玉堂道：“白玉堂，素聞你和展昭關系不錯，難道你就不想救他？其實我也敬他是個英雄，這麽做實在逼不得已。你若勸你大哥說出來，我便放了他。”

白玉堂哈哈大笑起來：“笑話，他是禦貓，我是錦毛鼠，你聽說過老鼠救貓的嗎？”

蕭無淚臉色一沉，摸出一支小竹笛：“那就怪不得我了！”

“慢着！”門口突然一聲輕呼，卻是李秀珠走了進來，見到展昭如此模樣，含淚道：“求你放過展昭……”

蕭無淚見是李秀珠，輕笑道：“你怎麽又回來了？當初我讓你喂展昭服下蠱毒，你竟不肯。要知世上男子皆不可信，若不如此，他又怎肯一生一世陪在你身邊？”

“不，不要……我不要這個樣子的他……”李秀珠哀求道，似已站立不穩。

蕭無淚依然說道：“你看他現在多聽話，多可愛，像不像小時候玩的布娃娃？”

說到這裏，她突然感覺有一柄劍抵在自己腰上，身旁有人沉聲道：“可惜我沒興趣當別人的布娃娃。”

驚愕地一轉頭，正看見展昭目光如炬，哪裏還是剛才那副模樣？

“不可能！明明是我親自喂你服下的蠱毒……”

“沒錯，我确實服下了蠱毒。可是你還不知道，我曾服下太後明珠的粉末，早已百毒不侵。”

“可惡，千算萬算卻不知道這一樁。可五鼠又是如何從地室脫身的？”

“我和晴雲掉下山谷不但沒死，還遇見了蕭白鳳。按照她給的圖紙，我們找到關押五鼠的地室，給了他們解藥，再故意露出行跡，被你的手下所擒。”

蕭無淚長長嘆了口氣，只恨人算不如天算，知道大勢已去。無奈展昭的劍指着她，就算在說話時，對她也沒有一絲一毫放松，令她脫身不得。

她忽然向門口喊道：“連彩雲，你還沒死？”

這句話稍有江湖經驗的人都會猜到是計，展昭本也不信，卻因那晚見到酷似連彩雲之人而一直心有疑惑，此時蕭無淚所喊，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分神。

蕭無淚也不是等閑之輩，只這一瞬的功夫，便已閃開身來，右手将藏于袖中的匕首向展昭刺出……

白玉堂如脫兔般驟然躍去，來不及拔劍，雙腳直踢蕭無淚的手臂。

展昭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痛徹心扉的冰冷，深入肌膚骨骼之間。然後他就真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