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虞京城裏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平安侯在元宵宴上沖撞了攝政王的事沒幾天就在京中纨绔圈裏傳遍了,更不提好多人瞧見,那天晚上,紀指揮帶着一整隊雁翎鐵甲衛,煞氣騰騰地沖進了平安候府的大門,責罰了謝晏一個多時辰才出來。

據說臉都打爛了。

攝政王由此仍怒氣難消,又遣了七八個秉公無私的禮儀官,日日輪番上門去給平安候立規矩。

那可是連天王老子都敢訓斥的禮儀司!

先帝時尤愛譴禮儀司監督臣子言行,凡有看不順心聽不順心的——譬如聽朝時身姿不夠端正啦、禦宴時吵嚷太過大聲啦、誰家兒子衣冠不整出入青-樓啦……稍有一個不注意,指不定等大臣們人到家時,禮儀官就已經在堂上候着了。

這些老匹夫們,各個兒都是戒尺成精了一般,板着個臉,不斥上幾個時辰是不會罷休的。

且訓斥期間,還不叫你吃飯,不讓你喝水,脊背稍彎一點點都不行。

但自打攝政王裴鈞掌權後,禮儀司就沒落了。

一來是這位煞神行事狂妄,最是不擇手段,有功便賞,犯錯就罰,再不濟還有神憎鬼厭的雁翎衛,滅人九族不在話下。禮儀司這種狐假虎威的地方,最是叫攝政王瞧不上。

二來,少年時裴鈞性子孤僻,沉默寡言,不肖君父,先帝不喜他是衆所周知的事情,禮儀司沒少奉命去訓斥五皇子。

所以屬于是,兩邊早結過梁子。

宮變那日護城河中浮屍過萬,幾近将澄澈河水染得通紅,宮人的屍首在殿前拖出了百尺長的血痕。少年皇子提着他大哥人頭,甲胄淋瀝着一路鮮血,縱馬飛馳入宮的畫面,京中諸人都親眼看見了的。

朝霞破雲,裴鈞逆光踏上鳴銮殿前的臺階,那道身影猶如殺星下世,現在想想還是令人膽寒。

攝政王如今挾天子以令諸侯,禮儀司自然夾着尾巴做人,哪還敢湊上去找死。

這回竟氣得攝政王不計前嫌,派禮儀司去訓人,衆人稀奇之餘,又不免好奇,謝晏究竟犯了什麽大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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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酒樓裏聊這個聊得沸沸揚揚,有幾個曾有幸受過禮儀司“教導”的纨绔子弟,一想起禮儀司的手段,至今還覺得小腿肚子疼。

平安候府那可是一口氣去了七八個的!

那些老家夥們三年不開張,還不得開張訓三年的?

禮儀司被冷寂了兩年,如今能重得攝政王青睐,心中自然也是一陣竊喜。

況且那謝晏年少時便蕩檢逾閑,肆行非度,是虞京城纨绔的代名詞,禮儀司早年參他的本子堆積如山,寫爛了不知道多少杆狼毫。偏生先帝和皇後寵他的緊,甚少訓斥他,即便是偶爾派禮儀官去說上兩句,也是不痛不癢做做樣子。

這回他栽在攝政王手裏,禮儀司早就想去會會他了,因此上門時,司儀鉚足了精神,要好好“教導”平安候,替攝政王解憂。

年長的司儀官姓苗,帶着兩個年輕小官門生,跟着那位言管家進了院子。

老司儀正叮囑着:“一會兒見了那平安候切記正顏厲色,謹言慎行——”還沒說完,卻見兩人不約而同一怔,呆呆地望着前方。

老司儀一回頭,正見一白衣公子伫立在窗下。

謝晏肩頭系着雪披,正微微偏着頭看籠子裏的五彩鳥。他小半張雪白的臉遮掩在毛茸茸的領子後頭,只露出一雙略顯疲憊的眼眸,長睫微微垂着,一蹙眉更顯楚楚可憐。

天一晴,房檐上的積雪便開始滴滴答答地融化,他捧着懷裏的手爐懶懶地呵了一口氣,臉前雲萦霧繞——雲散了,又露出一張容色清豔的臉龐來。

聽見有人來了,謝晏擡手又将窗推開了一些,焦急地道:“阿言?你快來看看……”

他以為是阿言回來了,卻一擡頭見到有陌生人在,便又小心翼翼地往窗柩後藏了一藏,只從縫隙裏偷偷地往外看。

一擡眼,瞳中霧色潋滟,眸光流轉。

兩個小官倒吸一口涼氣。

……好、好漂亮的人。

老司儀狠狠一皺眉頭,口中仍不忘行禮:“見過平安侯。”

南邺太子疏朗卓異,南邺太子妃當年更是豔冠天下。這二人誕下的孩子,自然是差不了的——謝晏也确實不負衆望,他不僅繼承了母親傾國傾城的美貌,更繼承了南邺太子的清貴氣質。

謝晏,美則美矣,卻極具攻擊性,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但今日再見,平安侯與從前判若兩人。

這時躲在窗後的謝晏,像是被剔去了鋒銳棱角的鹿,冷情稍減,容顏更盛。沒了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感,只剩下乖巧、膽怯,以及恰到好處、惹人憐愛的,孱弱。

兩個小徒愣愣地看着他,移不開眼。

……原來這就是傳聞中的平安候。

怨不得當年那麽多人想進他府門,與他厮混,還有荒淫無恥之徒說甘願做他裙下之臣。想為之色授魂與者,大有人在。

如今青樓歌坊裏還流傳着一支怨春郎,經年不衰,歌女彈起琵琶故作羞澀,唱曲中人姣若秋月,風華絕代,願以萬貫金換與他春風度。

眼下,多少姑娘的夢中情郎謝晏,正扒着窗隙,神色天真無邪,他眨了眨眼,遲疑片刻,小聲問道:“他……王爺,送我的鳥兒病了,不吃飯……它們很重要的,你們能幫我看看嗎?”

那天夜裏攝政王走後,阿言心生後怕,拽起睡熟的謝晏問後院究竟發生了什麽。謝晏說不清楚,比劃間被阿言看見了他手腕上被攥出來的淤青。

阿言以為他被打了,心疼得要命,一邊上藥一邊教他,說攝政王很小氣,以後要叫他“王爺、殿下”,不然攝政王聽見了會不高興。

阿言想的是,寄人籬下,一定要保命為上。

謝晏卻在想,我很喜歡他送的兩只鳥,也很喜歡他有錢,讓他高興是應該的,點點頭,記住了。

兩個小官終于回過神來。

其中一個撓了撓發熱的臉頰,被激起了惜弱愛憐之心,立刻自告奮勇:“下官舅母家裏就是開花鳥鋪子的,下官學了一些……平安侯,那個,能讓下官進去看看您的鳥兒嗎?”

另一個也不甘示弱:“下官也愛好養鳥,家裏的麻雀只只肥碩,甚有心得!下官也能進去嗎?”

兩人盯着謝晏看,眼神直勾勾的,阿言不覺得那是恭敬尊重的意味,可還沒阻攔,謝晏就已經開口了。

“好呀好呀!你們都來!”謝晏眼前一亮,招招手喚兩個都進來,催促着,“快點快點!”

老司儀五十有八,又是和謝晏相互辱罵多年的,自然不會一大把年紀了還被他的皮相所惑,此時清咳兩聲,義正言辭地跟兩個徒兒傳授自己對付平安侯的心得:“首要一條,便是萬勿被他的皮囊所……”

身後兩個小官卻已經紮上翅膀,興高采烈地飛進門去了。

“欺騙。”老司儀眉梢一抽搐,艱難地把嘴邊的話說完。

老司儀走進去時,三人正并排在籠子前,研究蹲在橫欄上的兩只鳥兒。一只垂着頭蔫蔫兒的,另一只則急的上蹿下跳,不住地拔自己後背上的羽毛。

籠子底都已經落了好幾根彩羽了。

三個年輕人圍在一處叽叽喳喳,這個說是因為太胖了,那個說是谷糧不好吃。争論了好一會也沒得出結果。

兩個小門生嘴上說着進來看鳥,眼神卻直往謝晏身上瞥,膽子大的更是把目光都膩在他臉上了,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單純是被美色迷了眼,只想進來親近親近平安侯。

阿言十分不悅地往中間擠了擠,隔開他們。

元宵宴上攝政王賞了平安候一對相思鳥的事,苗老司儀自然也聽說了,本也沒當是什麽好東西,鴛鴦麽,城外的野鴨湖上一窩一窩的。

他家中倒當真養了十幾只珍鳥異禽,畢竟攝政王冷落禮儀司,他平日深居簡出無事可做,最大的愛好就是校校古書、養養花鳥。

可進了門擡眼一瞧,老司儀的渾濁老目當即一亮,這鳥豈是尋常相思鴛鴦鳥!一眼便知它們珍貴無比,他喜愛之情油然而生,不由走近了仔細觀賞了一番。

“哎呀,你們懂不懂鳥?!”繞着籠子轉了幾圈,苗老屢次伸手想摸一摸,沒舍得,脫口便責備他們,“真是暴殄天物!雌鳥懷蛋,需避風溫暖之處孕育,怎可繼續臨風懸挂!”

“快快快,還不趕緊拿下來!”

謝晏抱着取下的鳥籠,希冀地望着老司儀。

苗老指揮着他們尋來了幾塊木板,叫來了懂木匠活的聾仆,給鳥兒畫了一份暖箱的圖紙。

聾二哥手藝不錯,稍稍研究了那圖紙一會,便扛起木板出去了,三下五除二打好了一只長箱子,按照圖紙上說的,隔作了內外兩間,中間隔板上掏了圓洞供雌鳥出入,外壁上打了透氣的小孔。

為了保暖,箱子底下先墊了一層烘得溫乎乎的玉米皮和棉包,再鋪上柔-軟的幹草和木屑。外間放了幹淨的食水和幾塊雞蛋殼。箱蓋上還打了可供觀察孵育情況的窗口,蒙上半透的薄紗。

都收拾好了,苗老小心翼翼地把鳥兒從籠子裏捧出來。

這鳥兒柔軟可愛得緊,他輕輕地撫了兩下羽毛,實在是愛不釋手。小鳥怕生,他也不敢多摸,不舍地放進了暖箱裏。

鳥兒一落地,雌鳥便蹦跶進了內間,窩在草絮上,将小腦袋靠在自己的羽毛裏眯上了眼睛。雄鳥拱了拱窩邊的幹草,都軟軟地圍在雌鳥身邊,這才跳到了外間,自己先吃了幾粒谷子,而後啄了幾粒叼在喙間,搖搖晃晃地走回窩裏,送到雌鳥嘴邊。

一直不肯吃飯的雌鳥小眯了片刻,這才恢複了一點精神,兩鳥尖喙交錯了一會,雌鳥便将那幾粒谷子吞下去了。

雄鳥又繼續跳出去啄食帶回來。

苗老司儀收拾了鳥窩,見謝晏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看,便解釋道:“許多品種的禽鳥在孕育和孵化時,懶動多眠,大半時間都是守在窩中,另一半會去尋找可口的食物,投喂給雌鳥。好叫雌鳥專心致志地撫育後代。”

謝晏好奇地問:“有了蛋就可以不出門了,能一直睡覺,還有人喂好吃的嗎?”

老司儀撞進他灼灼目光裏,總覺得哪裏有些怪異,又說不上來,只好點點頭:“……算是吧。”他放下卷起來的袖子,“好了,平安侯,該學禮儀了。”

兩只鳥吃飽了,雄鳥殷勤地幫雌鳥理了理羽毛,然後依偎在一起睡覺。

謝晏若有所思。

……

元宵節之後,朝政就該恢複了,

下了朝,一青年身着玄色蟒袍,佩玉冠,大步流星地走在宮牆內,左手揪着小皇帝的領子,要壓他去學馬術騎射。右手解着身上的蟒袍大扣,松了松領口,突然問道:“元宵已過去許多時日,那些入京賀春的皇親都該離京了罷?”

“回殿下,走得差不多了。康王哭嚷着舍不得殿下,說要給您磕幾個頭再走。”

康王原是他二皇兄的封號,當年奪嫡之争,二皇子也摻和了,可惜他愚鈍不堪,宮變前夜就被老大給控制住了,一刀抹了脖子。如今的小康王,是他兒子。

那少年裴鈞見過,畏首畏尾,路遇三品都弓着腰連連高呼大人,見着裴鈞更是大氣不敢喘一聲,每年入京谒見,就屬他磕頭磕的最虔誠。裴鈞看他那軟弱模樣就煩,連着一家子扔到文州封地去了。

裴鈞嘲笑,回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的紀疏閑:“孤這個侄兒可真孝順,他既然這麽喜歡磕頭,就賞他這個機會,明兒個叫他到朝會上來磕,多磕幾個。”

“……康王定又要痛哭流涕,跪謝殿下了。”紀疏閑已經見怪不怪,繼續道,“魏王也沒走,府上美人不斷,需要去敲打敲打麽?”

六皇子裴瑛,如今的魏王,用裴鈞的話說,是“腦仁不足二兩”,只懂風月,幹不了什麽大事。皇位對他來說,還不如春風閣上新來的番邦美人有吸引力。

裴鈞之所以能容他,也正是因為他沒腦子。

裴鈞納悶道:“敲打他作甚麽,給他敲打醒了又要到處給孤找麻煩。讓他自己玩去!”

太監寧喜抱着一摞奏折,低着頭寸步不離,也不敢言語。

小皇帝更是欲哭無淚。

攝政王的馬是從北境關外來的寶馬,墨黑油亮,條順盤靓,正是當年随着大軍殺進殺出、浴血奮戰的那匹。那馬體形健碩,四肢孔武有力,打着金馬掌,長嘯間鬓毛抖擻,跟它主人一樣的氣勢攝人。

名字也張狂,叫“功臣”。

如今邊疆無恙,攝政王也無需再出征,功臣便也閑了下來,在皇家校場日日嬌養着。偶爾裴鈞興致來了,便過去騎上跑它幾圈。寶馬認主,旁人去摸少不得要被踹去半條命,紀指揮使勤勤懇懇幫着養了兩三年,也就能被它賞臉牽上一牽。

小皇帝曾被裴鈞抱着坐過那馬,一圈下來,魂兒都飛了,回去大-腿屁-股疼了三天。

想起來就害怕。

……他一點也不想去學騎射。

裴鈞垂首,見小皇帝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眉心剛剛一皺,還沒開口訓斥,忽地前頭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五皇兄啊!!臣弟可想死皇兄了!”

一道身影飛撲過來。

“……”裴鈞壓了壓眉心,側身一讓,“裴瑛,你又做什麽!”

說曹操,曹操就到,來人正是魏王裴瑛。

他撲了個空,笑嘻嘻地站直了:“臣弟前幾日身體抱恙,沒能去元宵宴上給皇兄送賀禮,日夜愧疚,這不,今兒個身子大好,便趕緊進宮謝罪。”

紀疏閑瞄了他一眼,面容俊朗,但目下微青,身上脂粉味都未散淨,可見并不是日夜愧疚,只怕是日夜笙歌才對。

裴鈞好笑道:“你進宮謝罪,就只帶了張嘴?”

魏王說:“自然不是,這不是快要到皇兄生辰了嗎,臣弟剛接手了一個戲班,唱得極好,尤其是麻姑獻壽、四郎探母!便想着進獻給皇兄,下個月千歲宴上給皇兄唱一宿。”

裴鈞鳳眸微斂。

寧喜心中警鈴大作,忙提醒道:“千歲宴勞民傷財,魏王殿下就不必操勞了。”

裴鈞母妃,梅妃去世那晚,正逢宮中給大皇子辦千歲宴,先帝命宮中諸位皇子公主都去赴宴,以彰顯手足情深。彼時梅妃病重,少年裴鈞難能違背皇命,他給母親喂了藥,說去去就回。

不過是在宴席上露了個臉,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等再跑回來時,梅妃就已經去了。

宮中歡慶,誰也沒在意這冷清宮殿裏一對不受-寵-的母子。皇帝打發宮人來料理梅妃後事,都已經是第二日的下午了。大皇子聽說了此事,還背地裏啐了聲晦氣,嫌梅妃病死的不是時候,髒了他的好時辰。

打那起,裴鈞就聽不得生辰這類的字眼,更不提“千歲宴”三個字。

寧喜悚出了一身冷汗,魏王是有多大的膽子,敢在攝政王面前提辦千歲宴的事兒?!

魏王滿眼真誠,繼續毫無保留地谄媚道:“哪裏就勞民傷財了,這個事兒您就交給臣弟。臣弟府上還新買了一對舞姬,有西狄血統,眼睛跟貓兒似的,與我們中原風-情大不相同,到時一并帶到皇兄府上,請皇兄欣賞!”

“皇兄為國事操勞,好些年沒辦千歲宴了罷,眼下四海升平,今年定要好好熱鬧熱鬧才行!”

他滔滔不絕,寧喜愈加連頭都不敢擡了,腦袋垂得更低,生怕待會被遷怒。

“好啊。”攝政王突然道,“六弟如此殷勤,孤豈能不領情?若是辦的好,孤定賞你。”

什麽,寧喜大驚。

紀疏閑臉上也閃過一絲意外。

魏王一陣暗喜。

裴鈞似笑非笑,擡手在魏王肩頭拍了拍:“那就有勞弟弟前後操持了,孤拭目以待。”

魏王以為自己得了樁了不起的大差事,飄忽欲仙地走了,直說保管放心,千歲宴定辦的載歌載舞,花天錦地,不叫皇兄失望。

魏王一走,裴鈞随即收斂了笑容:“你覺得,魏王如何?”

紀疏閑沉默了片刻,清咳一聲,如實道:“臣覺得,魏王……可能不太聰明。”

以前魏王與攝政王交情不深,或許不曉得他喜好厭惡。可他但凡長點腦子,在宮裏打聽打聽,也能知道攝政王從不辦千歲宴的緣故,不至于直愣愣往人忌諱上撞。

裴鈞側目看他,一哂:“這倒是。”

如此二人便都明白了——蠢貨魏王,腦子果然是一丁點都沒有的。

大抵是聽了誰的讒言,想靠辦千歲宴來讨好他,卻不知道,自己早被人利用當了棋子。

裴鈞攝政後以雷霆手段清理了數大世族,虞京上空血氣繞梁數月,怕他的說他陰沉冷血,殘虐不仁,想他暴斃早亡的更是不盡其數。

若此次,裴鈞同意辦千歲宴,則說明對魏王尚有兄弟情誼,不會多加防備;若是裴鈞因此盛怒,大不了魏王獲罪失勢,也沒什麽損失。

不管事成與否,到時候倒黴的都是魏王罷了。

裴鈞打了打衣擺,語氣玩味:“最近确實有些無趣,那不如就順勢看看,是誰要借這蠢貨的手給孤布局?孤難得做一回棋子,若是沒意思孤可不依,這辛辛苦苦的還要陪他們演戲。”

紀疏閑面不改色:“……殿下英明。”

小皇帝以為他們密謀大事,自己總能逃過一劫,不必再去校場,才拔腿要溜,後頸就又被攝政王給攥住了。

“……”

裴鈞一手提着哭喪臉的小皇帝,走了幾步,驀地想起什麽來,停下腳步,仿若漫不經心地問:“禮儀司的老頑固,派出去有一陣子了罷?成效如何?”

紀疏閑眉尖一跳。

這麽些日子了,攝政王打那晚回來後,就沒再提過那位小侯爺一句,跟把人忘了似的。這也不稀奇,畢竟攝政王麽,家國大事都處理不過來,遑論一個舊冤家。

時日久了,紀疏閑便覺得,攝政王不過是看謝晏好玩,戲弄了幾回,這會兒玩夠了便也抛之腦後。畢竟寡義薄情才是攝政王本色。

……沒想到他還能記起這事來。

紀疏閑瞧他對謝晏不怎麽上心了,這幾日沒再派人盯着平安侯,也确實不知道訓的如何了,只好含糊道:“是,是有一陣子了,想來平安侯吃到了教訓,以後定知道守禮……”

想到那晚埋在胸口的潮熱的呼吸聲,裴鈞神色又恢複愉悅,饒有興致地吩咐:“到時候千歲宴,叫平安侯也來。”完事兒生怕紀疏閑誤會似的,又補充一句,“孤得考考他究竟學會了沒有。”

這倒也不必非要朝他解釋。

紀疏閑忍不住腹诽,這如何考?

看看平安侯來了以後,還會不會往您身上撲嗎?

他若撲了,您要罵他不知廉恥。

他若不撲……

看着攝政王那張意味深長、老謀深算的臉,紀疏閑很有預感,平安侯若不撲,攝政王肯定也不高興,定是又要想方設法折騰他。

紀疏閑不知道該怎麽搭話,煞有介事地道:“是,學了是應該考一考的。對,學了東西哪能不考呢……”

裴鈞眉頭愈加舒展,看向紀疏閑的目光也愈加欣賞。

--------------------

作者有話要說:

小侯爺:(摸着肚子)原來揣了蛋就可以當躺平鹹魚了

攝政王:?

小侯爺:你有錢,我想揣你的蛋。

攝政王:???

馬上進入文案的揣蛋環節。

v前随榜,v後日更,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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