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回到營帳時, 夜已經很深了,但營地依然燈火通明。
今日一場騷亂,不少世家公子都有受傷, 更不提刑部謝家痛失愛子。醫官營帳前已經亂成一團, 金瘡藥不夠用, 現搬了藥臼正在磨粉。夜風逆着一吹, 弄得滿營地都是藥味。
謝晏被放在小床上時,被不小心碰到傷處, 因此疼得嗚咽了一下。
裴鈞忙把人摟在懷裏揉了揉,待他重新睡熟了, 才輕輕将他腦袋撥到枕上。
正坐在床邊喘口氣,忽的一道人影沖進來, 跪在面前就開始哭。
他撲到床邊摸了摸謝晏身上,一摸一手濕紅,哇的一聲嚎啕:“怎麽流了這麽多血!嗚,我對不起太子, 對不起太子妃……”
良言此前先一步被紀疏閑的人從林中救出來, 他本也想跟着雁翎衛進去找人的,卻被紀疏閑攔下, 說他不會拳腳功夫,去了也是拖後腿, 若是遇到危險, 雁翎衛還得分心來保護他。
紀疏閑說,不如留下燒點熱水、準備吃食更有用。
此刻看到謝晏昏迷不醒的模樣, 良言只後悔當時打水走得太遠, 又恨遭遇虎豹的怎麽不是自己。
“……別哭了,不是他的血。”裴鈞有氣無力道, “去打點溫水來。”
“不是公子的血怎麽會在公子身上!”良言悲憤地擡眼,見攝政王神色淡淡,一時間又不太敢說話。
須臾,他發現這人不僅神色淡,面唇也淡,像是工筆畫褪了色,很是蒼白,愈顯得眉峰黑沉淩厲,面色不善。愣了愣,他問,“……是你的?”
“沒大沒小。”裴鈞蹙起眉心,重複了一遍,“去打溫水,再取一身幹淨衣裳。”他看了看外邊,“快去,一會太醫就來了。”
待良言抹着淚走後,裴鈞目光在床上青年身上停留了一會,發現他在哭,許是夢見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雖不至于傷心欲絕的哭法,而是濕氣在眼角凝聚,聚得睫毛再也壓不住,啪嗒墜-落下來,洇進枕裏。
他欲伸手,頓了下又收回,起身将帳中環視了一圈。
帳子雖然不大,但什麽都有,包括此前寧喜說全部丢了的那些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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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鋪着厚厚的羊羔毛的地毯,雖不貴重,但勝在結實耐用,可以鋪滿一整個帳子,踩上去似天邊的雲彩。小幾上還放着一碟沒收拾的盤子,裏邊躺着半塊沒吃完的花糕。
裴鈞到行李裏找到一塊巾帕,回來擦了擦他的臉。
擦完後,将髒了的帕子掖進自己懷裏,靜靜地看燭光在他臉上萦繞,瞧着溫溫和和的。不禁屈起手指摸了摸,謝晏依着他的動作偏了下頭,露出了耳後一條細長的傷痕,至沒到衣領。
裴鈞撩起他頭發,又發現了一些小擦痕,像是被樹枝打的。
盯了一會,他彎下腰,解起謝晏的衣襟。外面的獵裝與裏衣依次敞開,露出經年不見日光的肌膚。他順着往下看去,肩膀有些紅腫,腰上亦有一片青紫。看過,輕攏上。又去從下往上掀他的褲腿。
鹿皮靴取下,軟襪擦着皮膚褪去時,謝晏微微一顫。
裴鈞見到他腳踝,雪白的腳腫起了一圈,立刻皺了眉。
對外傷,裴鈞是久病成醫,環指一握,便知他是不顧腳上的疼腫,忍痛奔跑,踩力的點不對,以至于踝骨有了輕微的錯位。若要以後不妨礙走路,需得手法矯正一番。
跟來的太醫裏應當有專擅此症的,但想必不會很溫柔,而且若是手太輕了,他這小骨節正不回去,以後還要再吃二次正骨的痛,得不償失。
良言端着水盆進來時,正看見公子衣衫不整,而攝政王正攥着公子的腳,正往上摸他的膝。
他面面相觑了一會,難以置信道:“公子都這樣了,你還想……不是人!”
裴鈞聲音略帶疲憊:“孤沒想。”
他起身想去拿搭在良言肩上的手巾,剛要觸到時,瞥見自己袖口的污跡,又從旁邊立着的銅鏡裏看到自己一身的狼狽模樣。他放下手,讓開一些:“你來罷。給你家公子擦擦身,換身軟綿寬松的裏衣。”
良言仍在盯着他,裴鈞俯身摸了摸謝晏的臉,有些涼,又吩咐:“一會太醫看過後,夜裏睡覺要蓋嚴實一些,小心提防着別發熱。”
良言滿臉戒備,覺得他昨日冷,今日熱,難道那氣一夜之間就能消了?肯定是不懷好意。
裴鈞卻只是看了他一眼,轉身撩開帳簾走了。
氈簾落下的時候,他看見似乎是太醫背着藥箱來了,正要出去迎,但攝政王走出兩步竟将太醫叫到了一邊,不知道說了什麽。良言貼着帳篷,隔着一層布聚精會神地聽,勉強能聽見一兩句。
起先還好,後來斷斷續續的,然後就聽攝政王嘆了口氣,說:“實在不行,就喂點蒙汗藥罷。”
良言大驚,立刻跑回床邊,緊緊護着謝晏。
以至于太醫進來看傷,他把每一瓶要用在謝晏身上的藥都搶來嘗了一點,直到被金瘡藥辣腫了舌頭,被太醫訓斥了好一頓,才捂着嘴坐到一邊直掉淚。
“這孩子,怎麽問都不問一句。”太醫弄明白他折騰自己的緣由,哭笑不得,給他遞了杯漱口的水,解釋道,“一點蒙汗藥,是為了正骨時不疼醒。”
良言半懵半懂的,手裏就多了一只小藥罐。
太醫道:“之後幾天,早晚塗這個就行,塗到腫消。”
紀疏閑帶着人進林子探查過,又将所有貴族子女查點完畢,才回到雁翎衛駐紮的營地。他一邊與下屬交代事情,一邊掀開中帳,一擡頭看到椅上坐了個人,正在吃一塊糕點。
他愣了一下:“殿下!”
裴鈞瞥了他一眼,吃完最後一口,平靜地問:“抓到活口了嗎?”
今日林子裏那幾只虎豹來得蹊跷。
裴鈞沿路在找謝晏時,便撞上了兩只被響聲吸引來的虎豹,一大一小,可能是母子。
一般獸類發現獵物難纏,通常都知趨利避害,會暫且退去,伺機謀動。這兩頭卻異常亢奮,血紅着眼虎視眈眈地盯着他,被砍了幾劍後反而愈加兇猛,有不死不休之意。
殺了虎豹後,裴鈞查看了一下屍體。
果然看到它們腹部有隐秘傷口,傷口上有藥粉的痕跡,且剖開後肚子裏空空如也,只有些草梗。應是被人虐待,還下了令獸類興奮的藥物,又連餓了幾日,因此一放進林子,就立刻發狂四處攻擊。
正思索是何人所為,林間又有響動。
裴鈞未多想,反手将劍甩出,刺是刺中了,随聲倒下的卻不是猛獸,而是個人。
且不是一個人,是十幾人,自四面八方将他漸漸包圍。
對方顯然是奔着取他性命來的,訓練有素,招招致命,且滑不留手。裴鈞被迫與他們纏鬥許久。但因無意與他們争鬥,只想速戰速決,急着去找謝晏,手下毫無留情,也就沒有留下個喘氣的。
抱着謝晏出林時,他也聽到背後不近不遠有其他的呼吸聲。
因此一出獵林,他就立刻派人傳令紀疏閑,去追。
紀疏閑抿住唇,半晌才道:“捉是捉到了兩個,但均服了毒,所幸有個跟去的小旗懂點醫理,逼得他們吐出了大半,如今正拿珍藥吊着命,但估計……活不過三日。”
“審。”裴鈞褪下衣衫,面不改色地撕開已與肌膚黏在一起的布料,凝固的傷口又滲出血來,他從手邊木盤上拿起紗布,一頭咬在嘴裏,“三日夠把大刑過一遍了。”
他去抓紗布的另一頭,卻抓了幾下都沒有抓住,額頭滲出細細汗珠。紀疏閑立刻上前,接過傷藥與紗布:“先得清理傷口才能包紮。”
裴鈞嫌麻煩:“包上就行。”
紀疏閑板起臉,睨着他直皺眉。
在外,他們是攝政王和雁翎衛指揮使,在內,他們也是并肩作戰多年的摯友。
紀疏閑知道他有多難勸,沉吟片刻,道:“若不好好清理上藥,來日就會留疤。平安侯那麽愛美,看見你身上這些疤痕,肯定被醜得轉投他人懷抱。”
“……”裴鈞明知并非如此,但心裏猶豫了一會,将手臂伸了出去,“你看着辦。”
紀疏閑自知拿捏住了他的軟肋,哼笑了一下,這才低頭審視他的傷。
除了幾道豹虎利爪撓出的傷痕,最嚴重的是手臂和肩頭的傷。
傷口已經不怎麽流血,但也看出傷得厲害,應是迎面而來縱頭劈下的一刀,力氣很重。被他擡臂擋了一半,但未能擋盡,刀頭仍然落在了肩上,劃了一道深口子。
追蹤時雁翎衛與那些人交手過,雖然頗難纏,但實力不過如此,根本不可能是裴鈞對手,他也不應當因此受傷。
紀疏閑用清水清理了傷口,拿起藥瓶時嗅了一下,發現只是尋常的金瘡藥粉,不由納悶道:“殿下的紫玉膏呢,寧喜定是帶了罷?用這個做什麽。”
裴鈞閉口不提紫玉膏的事,只說:“這個就好。”
“……”
紀疏閑怔了會,又懂了——哦,紫玉膏送人了呗。
送情郎的東西,自然是拿不回來的。紀疏閑只好為他撒上金瘡藥粉,纏紗布時,冷不丁看到木盤裏有一串滿是血污的手串,用紅繩潦草穿着,不像是什麽珍貴的首飾。
裴鈞一看他在瞧手串,立刻伸手拿走。
紀疏閑看着他欲蓋彌彰的動作,心下了然,不由失笑道:“他的東西?不會是為了撿這個,才被那群傻子劈了一刀罷?”
他罵那群刺客是傻子,而被傻子劈了的攝政王,豈不更像個傻子。
紀疏閑又幸災樂禍地說:“屬下聽說,殿下是抱着平安侯回來的,受這麽重的傷,恐怕接下來幾天連握筆的力氣都沒有,怎麽還能逞能去抱人呢?”
裴鈞:“……”
“屬下還聽說,殿下回來後沒多久,東陽郡王也回來了,還背着嘉成縣主。哎呀,段清時的臉色那個難看啊,跟被人搶了老婆似的。”紀疏閑繼續叭叭,“怪不得呢,殿下拼着把胳膊累斷,也要抱着人回來,敢情是跟人争風吃醋去了。”
“……審你的人去。審不出來,你就與他們一起吃牢飯!”
裴鈞披上外袍,叫他快滾。
紀疏閑此一去,恐怕連審帶刑,一-夜都再難回來了。
裴鈞從椅子輾轉到帳中供指揮使休憩的小榻上。
捏着那串金雞手串,忍着手臂的傷擦了擦小金雞上的污漬。更是懊惱,雞喙本來就撞癟了,打鬥時從懷裏跌出來砸在石上,又把翅膀給砸歪了一扇。
走神時,氈簾外有動靜,是寧喜端着些夜宵找過來了。
寧喜今日正在行宮內教訓小的們,突然就得知獵場出了虎豹騷亂,又聽人說攝政王孤身進了林子,擔心得是一整天都坐立難安。
方才遇見紀指揮使,又說除了虎豹,還有刺客,登時更是心有餘悸。
進來一見他身上纏滿紗布,眼睛就是一紅:“殿下,您——”
還沒哭,裴鈞就坐起來,“寧喜,來得正好。”一邊接過他手中的食盤放到一旁。
鹿鳴行宮沒什麽山珍海味,裴鈞坐起來,舀起碗裏的馄饨,忽的想起回來路上,謝晏嘀嘀咕咕的幾句話。
他瞧了瞧寧喜,欲言又止了一會。
“寧喜。”
寧喜颔首:“奴在。”
裴鈞若無其事地吃着馄饨:“孤問你個事。”
寧喜:“殿下您說。”
裴鈞道:“是這麽回事。剛才闵将軍的兒子找到孤,求孤為他辯個道理。說,他前不久與未婚妻鬧了點不愉快,他一氣之下,把未婚妻趕出了家門。”
寧喜心想,闵将軍家的公子年僅十六,便已經定了親家了?而且男女尚未過明路,未婚妻就不顧世俗眼光,住到了闵将軍家裏?
他凝下心來,聽攝政王繼續說道:“後來有一日啊,兩人因為一點小意外得以獨處。未婚妻呢,還主動撲到了孤……咳,闵公子懷裏。他嬌弱可憐,楚楚動人,讓人難能不心軟。”
寧喜愈加一頭霧水,這什麽跟什麽,卻認真道:“這不是挺好麽?皆大歡喜。闵公子是憂愁什麽呢?”
攝政王不由蹙眉,又說:“可抱了沒多會,未婚妻就一臉氣憤,哭啼啼地說什麽,今日是最後一日,明天就不喜歡你了……你說,這是何意?”
寧喜小聲問:“敢問殿下,闵公子二人是打小就相識?那小姐傾心于闵公子?”
攝政王未加思索就點了點頭。
寧喜啊了一聲,老老實實地道:“古往今來多少故事,都是男子高中狀元、建功立業後抛妻棄子,另謀貴門。卻鮮少聽聞有女子舍夫再覓的。奴雖然不懂男女之事,但是也知女子最是長情。”
裴鈞稍一展眉,就聽他長拖一聲:“不過……”
“但也不乏有‘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之類的故事,”寧喜嘆息一聲,“闵公子這位未婚妻能被逼的說出那樣的話來,想必是對闵公子失望至極,從此心灰意冷了罷。今日相擁乃是最後溫情,從此便要斬盡前緣,明日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女子雖長情,但真到了心灰意冷時,也最是絕情。”
裴鈞聽罷,登時臉色微沉。
寧喜見碗裏的馄饨快黏在一起了,忙用勺子攪了攪,還在說道:“殿下還是莫要插手臣子家事。想來,闵公子向您哭訴,不過是覺得退婚丢人,想讓您從中調和……可婚嫁之事本就是講究個你情我願,既然那位小姐已改了主意,不如趁着還沒拜堂,各還本道,以免将來反目生怨。”
不想攝政王聽了這番話,竟愈加不忿,咬牙道:“孩子都有過了,難道這緣還能說斬就斬了?”
寧喜大驚,闵公子才十六就定了親家,已經足夠小的了,怎麽這麽混賬,連孩子都有了!到底什麽樣的好姑娘家能看上這種混賬玩意啊?
他忙勸道:“殿下,此種浪蕩輕浮子的事,您可更不能再插手了。”
裴鈞一頭官司:“……行了,你下去罷。”
寧喜雲裏霧裏的,正要走,又被叫住。
裴鈞又想起一人來,問道:“魏王來了嗎?”
一提起他來,寧喜就忍不住擰眉,答說:“來是來了,今日出了這麽大亂子,約莫這會兒正在女眷的營帳那邊安慰各位姑娘呢……殿下喚他有事?”
裴鈞諱莫如深,點點頭。
寧喜出去傳話沒多久,一臉喜色的魏王就颠颠地來了。
他倒是穿了一身好獵裝,襯出一些英俊出來,但其實根本沒打算下場射獵,反倒是趁機在女眷堆裏姐姐妹妹地亂叫。
因前陣子攝政王閉關雙曜宮抄經的時候,他專門跑去陪平安侯玩耍,因為玩得花,深得平安侯心意,自覺如今與攝政王府關系極緊密,已算得上是攝政王最好的兄弟了。
因此進了帳子,熱絡地喊了聲“五哥”,上前對着他的傷就是一陣噓寒問暖。
裴鈞将他從小榻上踹下去,又将方才的“闵公子未婚妻說”給他講了一遍。
魏王聽罷,斟酌了一會,慣好眠花宿柳之人果然不同凡響,經歷豐富,當即猛一拍大-腿:“不就是被人家姑娘厭棄了麽,這個簡單啊!”
雖然“厭棄”一次聽起來有點刺耳,但一想他有法子破局,裴鈞仍然眼神一亮,清咳了一聲,淡淡道:“哦?細細說來。”
魏王附耳上去,嘀咕了兩句。
裴鈞立時蹙起眉頭,萬分狐疑:“這……”
魏王意氣揚揚,成竹在胸:“五哥,你信我的,就這麽辦。甭管是女子,便是男子見了都得先心軟三分!”
待太醫走後,良言重新打了熱水給謝晏擦身子。雖然就着茶水喂了點蒙汗藥,但正骨的那一下,他雖渾渾噩噩在夢中,還是疼得出了一身汗。
良言給他擦完,換上衣服,潑了污水,再把髒衣服泡在盆裏洗了,期間還得時不時回帳子裏看看他有沒有亂翻身,再幫他把腿腳擺正,掖一掖被子。
洗完衣服,又把自己收拾利索。
一套下來,癱在謝晏床邊歇息時,才覺出餓。他擔驚受怕一整天沒吃飯,此時餓的饑腸辘辘,忽的想起早上公子吃剩下了半塊花糕,便累得從羊羔地毯上爬過去拿。
誰知剛爬到小幾旁,良言就傻眼了。
……花糕呢?
光天化日的,怎麽還有這種畜生,連半塊吃剩下的花糕都偷啊!
謝晏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他記得夢裏有人坐在他床邊跟他說話,還揉他的腳,給他擦淚。但是一醒來,帳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只有肚子咕咕地叫,他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腹部,剛要翻身起來,就被端着吃食進來的良言一把按住。
“公子,您腳上剛塗了藥,不能亂走。”
謝晏低頭看了看,見腳上确實覆着一層亮瑩瑩的藥膏,還有酥酥麻麻的涼意滲進去。嗯了一下,乖乖坐好不亂動了。他其實已經不大記得昨天的恐懼,腳上雖然疼,但已經比昨天好的多。
他被扶着靠在床頭,看着良言将小幾擺到床上來,又将準備好的清粥小菜盛好,遞到他面前。被碗裏的蒸氣一熏,他偏開頭:“咳咳咳……”
良言拍了拍:“太醫說,公子你是跑太猛所以傷了點肺腑,修養一日就好。先吃點素粥罷。”
他聽話地點點頭,吃過粥,又有些精神不濟,因坐着就止不住有些輕咳,便躺下看阿言收拾碗筷。轉動眼珠時,看到箱子上面放着昨日戴過的腰帶,便不由想起那件極漂亮的獵裝。
正要問他的新衣服去哪了。
驀的氈簾外傳來腳步聲,一人掀開簾子,他一身單薄素衣,病恹恹的,左手提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食盒。
——正是段清時。
他往裏邁了半步,又克制地止住,只憂愁地望着謝晏。
謝晏看了一眼,見他右手被白布包得不分五指,眨了眨眼:“你的手……”
段清時忙将手收回去,藏進背後:“沒事,就是昨日虎豹作亂,我找你的路上被……”他話說半句,留半句,淺淡地笑了笑,“不提這個,晏哥,你傷好了嗎?還疼嗎?我準備了一點乳茶果子,你要不要一起吃點?”
謝晏食欲不振,剛才吃了阿言端來的粥,已經有了七八分飽,是不想再吃東西了的。
可是看段清時一臉低愁,而他手又是為了找自己傷的。
他那時見到豹子叼着一只手,許是特別愛吃人手。段清時的手也是被豹子咬了嗎?好可憐。
段清時撥了撥頰邊的碎發,身體搖搖一晃,又問:“晏哥,外面風好大,我能進來嗎?”
謝晏知道要懂禮貌,看他好像比自己還要病重,即便有些為難,還是小聲道:“……那好吧,你進來吧。”
段清時喜不自勝,立刻快步走進來,将食盒放下,左手緊張地順着膝上的衣褲摩挲了幾下,慢慢地朝前挪了幾步,見他沒反對,徑直湊上去挨着他床沿坐了,殷殷切切又喊一聲“晏哥”。
他打開食盒,取出了軟綿好消化的果子,和兩碗酥香潤喉的-乳-茶。
“這果子掉渣,掉你被褥上就不好了。”段清時羞赧地捏起一枚小小的果子,一口一個的,“我拿着你咬罷。”
正要把果子遞到謝晏嘴邊——
還沒咬上,忽的,門口氈簾又一次被人掀了起來。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
謝晏望着伫立在簾下,右手同樣包得似個粽子,左邊同樣提着一只食盒的人,困惑道:“……你手也是為我傷了嗎?也是來叫我一起吃東西的嗎?”
他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轉了轉,更加困惑:“那只豹子是只咬人右手嗎?”
裴鈞看着段清時那只與他如出一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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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裴狗一推門進來——
段小狗:嗚,哥哥,外面風好大,我好冷,我能進你懷裏取取暖嗎?
裴狗:寧喜啊,你說,有一個人,他和他未婚妻……
寧喜:什麽?畜生!混賬玩意!浪蕩,輕浮!好姑娘哪個眼瞎了吧看上他!——殿下,您別愣着啊,您吃馄饨啊!
裴狗:…………
寧喜了不起,攝政王編的故事他是真能罵。
嗚,我以為我能堅守住0點之前更的底線,嗚不行,今天加班回來晚了。飯都沒得吃,先進行生死時速,還是更在了半夜……
感謝在2022-02-15 00:55:05~2022-02-17 02:00: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6865572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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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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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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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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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