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謝晏指尖抓在胸口, 微微縮緊,須臾,他便松開, 笑道:“只是說笑……”

話音未落, 裴鈞的吻就落下來了。

先是頰邊, 後又移到眼下, 輕柔得像是啄去并不存在的淚一樣,謝晏忍不住閉上了眼, 感受到那溫熱的唇-瓣一點點地吻到了唇上。他順勢張口,将對方放了進來。

裴鈞托着他的後頸, 聞到他發間的藥味。

……他最近确實吃了太多的藥了。

南邺皇族信奉玄女,謝晏小時候說, 娘親告訴他,玄女會溫柔地垂憐每一個人。裴鈞想,那時他一定是睡在狐皮織裁的軟椅上,枕着月光, 做一個又一個瑰麗變幻的彩夢。

然而玄女并沒有保佑他, 他在大虞吃盡了苦頭。

裴鈞吻到他無暇顧及那些雜事,開始主動回擊, 彼此呼吸都開始發黏時,才緩和下來, 慢慢退出。分開時謝晏意猶未盡, 還舔了舔他的唇縫,一雙被親得霧蒙蒙的眸子不滿地盯着他。

裴鈞握起指縫間一捧發絲, 置于鼻下親昵地嗅了嗅, 道:“明天不吃藥了,給你炖銀耳蓮子羹, 放很多很多糖。”

“你是要甜死我……”謝晏噗嗤一聲。

裴鈞看他笑了,才坐到他一邊,想問他些什麽,但不知怎的,總像是那話卡在喉嚨裏,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又或許是,他有些拿捏不住對待現在的謝晏和……傻時的謝晏之間的分寸。

兩廂沉默了良久,裴鈞才低聲道:“你……好些了嗎?”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謝晏的膝蓋,這時,他看到謝晏的衣擺上似乎沾了點血污,應該是在地窖裏蹭到的。

他一下子眉頭擰起來,起身去端水盆,可那盆裏還泡着先前謝晏換下來的那條亵褲。裴鈞思索了一下,立即出去另打了一盆水進來。

謝晏不知道他忙裏忙外幹什麽,一陣茫然後,見他蹲在了自己腳邊,雙手用水浸濕,捏住那一點衣角要揉搓時,才幡然醒悟,下意識地轉了轉身子,避開了一些。

裴鈞沒有撈住,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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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醒來後,他在自己面前的姿态總如此低,低到謝晏常常看到的都是他半蹲着的發旋。見他又要起身不知道去忙什麽,謝晏立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瞎忙什麽?回來。”

“……”裴鈞被他引回榻邊坐着,緊挨着他。

謝晏何曾看他這麽謹慎局促過,不由将自己慢慢靠了過去,手指也由抓握變成了與他十指緊扣。他手上還帶着水,握起來濕濕膩膩的,謝晏扣進去的指腹剛好能摸到他掌心邊緣因練槍劍而生的薄繭。

醒來後,他們兩個一直不曾坐下來談過,這幾日的相處多是半推半就,謝晏覺得,有些話是必須要說開的。

靜了一會,謝晏道:“前幾天半夢半醒時,我記起了很多,記起了你的千歲宴,記得我們春獵時鬧別扭,我記得遭遇虎豹的那個晚上,我很害怕,我心裏無數次念着殿下來救我,你就真的來了。還記起你每一次溫聲細語地哄那個……不太聰明的我。”

“但我醒了後,你一直惴惴不安着,你觀察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對待我。我去地窖,你怕我看到那些刑具會害怕你、畏懼你,是不是?”他停了停,才繼續道,“……裴鈞,我不習慣你對我如此溫柔親昵,你也并不習慣現在的我吧?連我喚你五郎,你都會先怔上片刻。”

裴鈞的手指用力蜷了起來,緊得謝晏都感到有一點疼痛。

但謝晏并不想松開,适當的疼痛讓他更加體會到如今不是夢,是真真切切的現實,他說:“你熟悉的是之前的那個癡傻的我,我可以裝成那個模樣,你知道的,這我很擅長……但我不想那樣。”他湊到裴鈞耳邊,“你也要清醒一些,早點明白……如果你不适應,我可以多叫你幾次,無論多少遍,直到你适應為止……”

“五郎……”他輕聲喚道,“五郎。”

記憶裏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與眼前這個略帶病容的青年人的形象慢慢重合。裴鈞聞聲看過去,看到謝晏歪了歪腦袋,溫柔且狡黠地勾了勾唇。

裴鈞一時之間錯愣住,随即恍然意識到,一直在被安撫的,始終是自己。

在皇子奪嫡、風雲詭谲時,他以乖張頑劣的姿态在自己枯燥無味的人生裏強插一腳,最終以性命為自己擋下毒酒;在自己身為攝政王,性情逐漸暴戾殘忍、不擇手段時,他跌跌撞撞走進了自己的生活,在自己逐漸冷硬的心腔裏留住了一室溫柔;在自己因他蘇醒而彷徨無措時,又是他主動邁出一步……

謝晏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着自己。

而裴鈞:“……可我卻……”

沒有保護好你。

“五郎。”

謝晏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空出的手捧住他的臉頰,小狐貍似的笑了起來,安慰他道:“可我卻保護好你了呀。你完全長成了我想象中的樣子,每一寸,每一面,都令我歡喜。”

裴鈞感到有一層熱氣熏上了眼睛,他握起謝晏的手,正欲偏頭親-吻。

又聽謝晏情不自禁道:“你這每一根手指,摸到我身上,都讓我……”

“……”裴鈞皺了皺眉,在謝晏還要混不吝地說下去時,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待你身體好了,”裴鈞錯了錯牙,由親吻他手指,改成發洩似的咬了咬他指尖,“摸到你滿意為止。”

謝晏抿一抿唇,然後下一刻,就叫起來:“你這麽用力咬我?”

裴鈞吐出他的手指:“誰讓你手指不老實,竟敢……摸孤的舌頭。”

舔都舔了,摸一下怎麽了?

謝晏氣得往床內一翻,抱住枕頭不理他了。

裴鈞看他心情似乎好些了,也忍不住笑了笑。說開後,兩人雖還不至于立刻就消磨掉那層不适應,但确實輕松很多,他又往謝晏那邊坐了坐,低聲道:“所以,吐伏盧屾……都跟你說什麽了?”

謝晏哼了一聲,才把吐伏盧屾的話盡數講給他聽。

裴鈞沉吟了一會,問道:“你母妃不曾跟你說過有孕的事情?”

謝晏搖頭:“确實未曾提起。但按吐伏盧屾說的,倘若國破時我母妃已經待産,那母妃最後一次給我來信時,應當已經是四個月身孕了,不可能太醫沒有看出來。”

裴鈞想了會,又問道:“也可能是吐伏盧屾诓騙你呢?”

謝晏思考片刻:“他不過是想通過我這層關系,讓你放他一條活路……賣我個假消息很容易就能查破,對他沒有任何好處。而且乳名‘團圓’一事,只有我和母妃知道,他若不是見過那襁褓布緞,不可能說出這兩個字。”

“确實……”裴鈞道,“諸國皇室給宗親孩童取-乳-名,也多有尊貴之意,他便是編造,也不會編出‘團圓’這種随和的昵稱來。”

“什麽意思!”謝晏蹬了他一腳,“說我們南邺取名随意是不是?”

“不是,自然不是!”裴鈞握住他蹬來的腳,一番揉搓,“團圓平安,俱是極好的寓意。孤很喜歡。”

謝晏這才滿意,卻也沒收回腳,任他放在手中把玩,好似那是一件精美的玉器。

同時兩人一起想到,如此說來,那吐伏盧屾說的,就極有可能是真的,南邺太子妃确實誕下了一女嬰,而且那女嬰很有可能還活着。

那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很多。

只要從吐伏盧屾嘴裏問出那老嬷嬷的下落,去查證一下便知曉了。

但這事謝晏不想親自再下去一趟了,他信裴鈞會處理好的,而且之前裴鈞那手伺候了他一次,本來就有點乏,現在又被裴鈞揉着腳,揉得又有點昏昏欲睡,正閉目養神,聽見裴鈞說話的聲音。

“以後都會好的,會越來越好。”

謝晏閉着眼,笑着“嗯”了一聲。

裴鈞在他身邊坐到他睡着,才起身離去,叫了兩名太醫一塊到地窖裏,問吐伏盧屾那南邺老嬷嬷的下落。

謝晏大病初愈,又先後心情疊蕩了幾回,力不從心,此時那股疲憊做不得假,在裴鈞走後,他就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再醒過來時,聽到榻邊窸窸窣窣的動靜,以為是裴鈞回來了,就叫了他一聲“五郎”。

沒想到這聲讓對方跟受驚的兔子似的,叮叮當當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因被吵醒,他微微皺眉坐起來,挑開簾子,在看到一雙碧藍的貓兒眼時,一下子就和記憶中的一個人對上了號,笑道:“貍奴吧?”

貍奴一哆嗦,匆匆将幾個茶杯放好:“侯、侯爺……小奴進來換壺茶水。”

看來不習慣他的人不止裴鈞一個呢。

謝晏要從床上下來,腳剛沾到地面,就見貍奴着急忙慌地湊近來:“鞋,侯爺,得穿鞋!”他拿起鞋襪往謝晏腳上套時,才猛地反應過來,他如今不再是那個呆呆傻傻的謝晏了,連連退後了好幾步:“對不起,小奴一時忘了……”

貍奴低着腦袋,半天見他沒有動靜,才壯着膽子擡頭看了看。

只見謝晏臉上帶着幾分笑意,翹了翹腳無奈道:“你拿走了我的鞋。”

貍奴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東西,“哎呀”一聲,立刻小跑到他跟前,幫他穿上了。跪在一旁為謝晏整理衣擺時,他怯怯地問:“我以後……還能伺候侯爺嗎?”

謝晏看着他,便想起當初良言剛到自己身邊時的樣子。

因為太子妃多年懷不上第二個孩子,謝晏沒有兄弟姐妹,太子妃擔心他性子太獨,便領來她千挑萬選後的良言,說是以後陪他玩、伺候他的家生子。

而良言在初見小皇孫時,卻畏懼地躲在廊柱後面,怕自己一言一行不合規矩而受到謝晏責罰。

那時謝晏喜歡的和所有淘氣的男孩子喜歡的樂子一樣,上樹下水,往太子妃妝奁上放毛毛蟲吓她。良言膽小,動不動就跪在地上稱“奴不敢”,在他碰了點手指、磕了點皮時,就戰戰兢兢地磕頭。

有一回謝晏想将摔下來的小鳥放回窩裏,他不知道良言病了,借着良言肩膀爬樹時,良言一下子沒支撐住,兩人一塊摔了下來,謝晏當即磕破了額頭。

太子妃得知後,也只是訓斥他們兩個淘氣,責備謝晏帶壞了一向乖巧的良言。但誰也沒責怪良言,謝晏摔得頭暈,昏昏沉沉睡了一覺醒來,才聽說良言在外面跪着,發着燒,別人勸了也不肯回去。

謝晏急了,沖到院中将他拽起來道:“母妃找你來是做我弟弟的,不是讓你來磕頭給我看的!”

那時良言擡着小臉,又驚又好奇地盯着他,就像現在……貍奴盯着自己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謝晏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一下,但他更喜歡貍奴笑起來時的樣子,瞳眸發着光像寶石,于是擡手揉了揉貍奴的發頂:“只要你喜歡,可以和良言一樣,把我這裏當家。”

貍奴聽到這話,飛快地低下頭,拿手背抹了下眼睛,正想磕頭,忽的背後傳來幾聲“嘎嘎”的叫聲。

緊接着門外響起紀疏閑悄悄的喚聲:“快出來……不能進!”

但顯然,他并沒有叫住,因為那小東西已經大搖大擺地躍過門檻,支棱着翅膀沖進來了。

紀疏閑往裏追了兩步,一下沒有抱住,就眼睜睜看着它沖向了謝晏。他啧了一聲,再一偏頭,看到跪在地上直勾勾瞪着他的貍奴,表情更加無奈,摸了摸後腦心虛道:“不是,不是我沒有看住,它根本不聽我的!”

鴨鴨一頭撞上了謝晏的腳,小腦袋往他小腿上蹭。

甜甜如今已經是個大甜甜了,身上的嫩黃羽幾乎褪盡,生出的羽毛像雪一樣白絨絨的,只有脖子附近還有稀稀落落沒長好的地方,像人的斑禿。

謝晏把它抱起來放在腿上,手一摁,手指都能陷到蓬松的羽毛裏,手感好極了,他随口問道:“你養的?叫什麽?”

貍奴和紀疏閑兩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道:“不是奴養的,奴只是代為照看……這是您和殿下的……小閨女兒。”

“……”

謝晏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他傻的時候,哭着喊着要給裴鈞生孩子,好用孩子捆住他,這不正是那個……愛的結晶。

紀疏閑見他一臉沉思,別不是不記得了,忙提點道:“您忘了?名副其實的小閨女兒,您哭着鬧着讓殿下封它做郡主,還差點上了皇家玉牒的。小名叫甜甜,大名叫……”

“好了,我知道,裴瓊華!”謝晏捂住臉。

他還是不活了。

裴鈞審問過吐伏盧屾,沐浴後再來時,謝晏正一臉崩潰地吃着貍奴給他煮的小面條。上次貍奴下的馄饨他沒吃上,這會兒他一說餓了,貍奴立刻自告奮勇去做了一碗雞湯面。

進來時,裴鈞頭發上還帶着沒擦幹淨的水漬,他怕謝晏心急想知道消息,瞞也沒瞞,直接說道:“吐伏盧屾腦子有點被毒壞了,記不大清準确地方,但說了幾個大致的地名,孤已連夜派人去尋訪。但估計要找出人來,得花費些時間。”

謝晏“唔”了一聲。

裴鈞見他一根一根地撈面條吃,皺眉問了下:“怎麽了,不好吃?”

話音剛落,回複他的不是謝晏,而是謝晏膝頭的:“嘎!”

裴鈞往下一看,一團球似的雪白團子窩在他腿窩裏。

謝晏苦笑:“你閨女兒也餓了。”

裴鈞頓了頓,自一旁的盒子裏抓了把谷粒,托在手心喂給甜甜,瞧着動作娴熟,一定是不止做過一次了。

謝晏看着這幅父慈子孝的畫面,更是一言難盡:“我就用這麽個孩子捆住了你?……早知道這麽簡單,我當年就……”他對自己恨鐵不成鋼,眼珠轉了轉,忽的想到什麽,“哎,西狄多奇花異草,你說有沒有一種藥草,能讓人生子的?許是真能給你懷一個……”

裴鈞聽了輕咳了幾聲,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生這一個就夠了,孤可不想被你日日纏着給那處上藥。”

“……”兩人同時一靜。

裴鈞立刻心猿意馬地移過視線,把甜甜抱到自己身上捋毛。謝晏耳朵也紅了,趁着燭光黯淡,低下頭往嘴裏扒了幾下面。

過了會,謝晏不甘心,又偷偷問道:“你當真上藥了?……怎麽樣?”

裴鈞垂眸喝茶:“什麽怎麽樣。”

謝晏戳着碗裏的面,心不在焉,自怨自憐道:“一定是不怎麽樣,不然怎麽那麽多次機會,你都沒起來睡我的心思,唉……若是那裏好看,只怕你早将我摁在床上、桌上、欄杆上,這樣這樣,那樣那樣……我裝滿了你的……像三個月一樣大……你問我生不生,我說生……”

裴鈞窘迫地愣了下,才回過味來他說的“三個月大”是什麽,頓時嗆了一口茶:“你這都是哪裏學來的。”

謝晏眼中淡淡哀愁:“以前東米巷有個專講春情話本的說書人,太學裏一半兒都偷偷去聽過……你沒去過?”

裴鈞心想這都什麽東西,沒好氣道:“沒有。你年紀輕輕的,書不好好讀,去聽那個幹什麽!”

謝晏嘆了口氣:“誰讓他好講一些王子世子的話本子。其實也沒什麽好聽的,無非是那些,但那回聽過後我晚上回去就做了夢,其中一人的臉換做了你,另一個臉換做我……你把我……”

裴鈞不等他說完,心驚地捂住了他的嘴。

但下一刻,謝晏伸舌在他掌心舔了一下。

裴鈞又立刻把手縮回去,渾身發麻,憤憤地瞪着他看。

謝晏撐着腦袋,眯起眼睛,拿腳尖勾了勾他的小腿:“所以到底怎麽樣啊?難道真是讓人看了一點興致都提不起來?我聽說以前宮中美人們都愛用什麽什麽膏的,你叫人也給我開些?”

“……什麽藥膏你就胡亂要用,哪有那種東西。你不需要用那些。”裴鈞抿了抿唇,怕他接着說什麽更過火的話,又怕他真的私下裏去尋什麽藥亂用,只好硬着頭皮道,“你很好,很……粉-嫩。”

謝晏不信:“真的?”

裴鈞費力道:“……嗯。”

謝晏忍了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趴在桌上捂着肚子抖擻肩膀。

裴鈞這才意識到,他是怕氣氛沉重,故意說些沒心沒肺的話尋自己開心。他一面感懷謝晏的這份體貼,一面又對他這種體貼感到心中發澀……明明他來是來安慰謝晏的。

可謝晏好像總能先他一步。

裴鈞恨自己愚鈍,氣惱地将他捉起來吻了一頓,謝晏沒料到他主動來,一時被他拿捏去。結束時兩人均亂了呼吸,裴鈞瞥了他一眼,道:“你身體不好,別總招惹孤。”

謝晏低頭捧住茶杯小口喝水,但無論怎麽壓都壓不住裴鈞的味道,雖面上乖乖地點了頭,實則心裏一陣竊喜。

裴鈞收起不正經,言歸正傳道:“你放心,倘若南邺太子妃真有女遺落民間,孤一定會替你找到。到時候随你喜歡,封她個公主……”

誰知謝晏擡起頭來,不滿道:“她做公主,我才是侯,我見了她還要行禮,這像話嗎?”

裴鈞沒想到他糾結這點,胡說道:“那你做公主她做侯。”

只是随口一說,豈料謝晏竟竟思索起來了,裴鈞生怕他當真給自己定個公主封號出來——這事謝晏是真能幹出來的——忙從袖中摸出一個紙包,拈起一物塞入他口中。

謝晏抿嘴一嘬,果然忘了公主那檔子事:“好甜,你哪來的桂花糖?”

裴鈞不好說是那晚夜市買的,含混糊弄了過去:“随手買的,你愛吃就好。”

謝晏當然不信他這種連甜都不愛吃的人會随手買這種東西,但心裏受用,也沒有點破,咯嘣咯嘣咬完了這顆,張開嘴問他要下一顆:“啊,還要……”

裴鈞凝視着他的啓開的唇舌,眼神飄忽。

謝晏因久久沒有得到下一顆糖,困惑地哼唧了一聲:“五郎?”

裴鈞回過神來,忙又拿了一顆放進他嘴裏。

吃過面條漱過口齒,裴鈞才想起來那條泡在盆子裏的亵褲,于是把甜甜放在籃子裏,起身去給他揉搓,一邊說道:“有一事,本來想過幾天再安排的,但是西狄使團還被押在宮中,魏王那厮快扛不住了。恐怕明日或者後日,就得收拾收拾啓程回京,你看……”

“行,都聽你的安排。”

或許裴鈞不覺得給他洗髒褲子有什麽不妥,可謝晏如今醒了,再不正經,也不帶叫旁人給自己洗褲子的,還是沾了……那東西的。

“你別、別……我還沒病到連個衣服都不能洗的份上。”

他跟着過去搶了一把,裴鈞沒松手,兩人一東一西用力,只聽“刺啦”一聲。

裴鈞看着好好一條蠶絲褲被撕裂了,剛好裂在當中接縫處,他幾指從那裂縫裏漏了出來。謝晏自然也看見了,卻不知想到了什麽,臉皮底下紅了一下,礎一下丢開了手。

“……這下好了,争來搶去的,你以後得穿開裆褲了。”裴鈞嘀咕了兩句,看到謝晏臉紅了,才頓了一頓,似乎也意識到這話太輕浮,這手指漏出的位置太不合适,忙将布料團了團,“沒、沒事,再給你做一條新的。”

“嗯,行。”謝晏覺得口幹,晃晃地到了一邊,端起水杯喝了幾口。

裴鈞也不自然,見謝晏端着杯子坐回到了床上:“那……那你要休息了?”

謝晏:“嗯……”

裴鈞看了看他身後的床鋪,将濕手在身上抹了抹:“行,那你,那你睡罷,孤還有些公文沒看……”

才經過他身邊,就被謝晏輕輕拽住了袖角:“這麽晚了,什麽公文非得現在看?”

裴鈞随口道:“就是一些六部也不好定奪的,還有邊疆軍務什麽的。北境你也知道,多少年了來來回回都是那樣,但是處理不好就容易生事端。還有西狄那邊,我們扣了他們的使團,消息還沒傳出去,西狄王庭那邊問起了,寧喜不知道怎麽回……再有就是東邊海上……”

大晚上的,謝晏可不是為了聽他說這些。

謝晏将他打斷:“屋裏燈快燒盡了,黑。”

裴鈞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孤給你多點幾盞……”

謝晏狠狠一啧舌,從他袖角一直往上拽,順着将兩臂挂在他脖子上,低聲道:“你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裴五郎,屋裏燈盡了,我怕黑……我想讓你留下陪我睡。”他氣息噴灑在裴鈞臉上,同時一只手在他背後繞着他的一縷頭發,“是不是以後這種話,都要我說到這個份上,你才能聽得懂?”

裴鈞喉結重重地滾了一下。

不知道怎麽回事,謝晏傻時撒嬌,裴鈞還能應付過來,而如今的謝晏一撒嬌,裴鈞就渾身酥得不像樣……

裴鈞控制不住這條發軟的腿,很快被他摟着滾到床裏去。

床幔一落下來,似乎是翻身的動靜,吱嘎一聲,驚醒了籃子裏困頓的甜甜。

小鴨猛地翹起脖子,朝裏看了看。

只瞧見殘燭燈火搖曳之下,薄紗的床帳裏身影浮疊,似打架一般,間或傳出沉得發黏的聲響,還有一人咬着牙喘息。

“不行……太醫說……”

“怎麽不行?”

“松手……”

“那用嘴?”

“……”

鴨鴨不解,它是鴨,看不懂人的那套把戲。

翌日。

整個院子裏開始忙活起來了,收拾家夥事的,搬東西的,還有改造馬車的——是準備啓程回京了。

因裴鈞等人追蹤吐伏盧屾來時,都是輕裝簡行,快馬加鞭,如今回京卻需要馬車。

附近城鎮能買到的馬車都簡陋,自然需要重新裝葺一番,這事便交給了良言。

謝晏聽着外頭哼哧哼哧的幹活,自己則歲月靜好地坐在案前喝着銀耳蓮子羹……生悶氣。

裴鈞是不是不行?

昨晚自己都作亂到那份上了,他還正人君子柳下惠,到了後來,終于按捺不住了,抽了發帶将他雙手扭在一起系上,謝晏正要大喜,卻聽他喘着粗氣道:“不行就是不行,背點大悲咒罷!”

花前月下,耳鬓厮磨。

他捆住人手叫人背大悲咒,這是人幹事嗎?!

謝晏一想到這,就氣得牙根癢癢。

難道是自己魅力不行?謝晏立刻上下審視自己一遍,還是裴鈞喜歡那種欲拒還迎的,自己太主動了?

正托着下巴沉思怎麽個欲拒還迎法,突然房門被人敲響了。

能來謝晏這屋的不是良言、貍奴,就是裴五郎了。眼下良言去督改馬車,貍奴帶着甜甜去洗澡了,他想也沒想,呸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哪來的不速之客啊,我廟小,可容不下清心寡欲的大佛!”

話音剛落,一聲清朗溫潤的嗓音響起:“謝晏,好久不見。”

謝晏聽着這聲音有些熟悉,擡頭一看,愣了下。

……這可真是不速之客了。

竟是申紫垣。

--------------------

作者有話要說:

燕燕:讓我看看這世上有沒有生子藥……

裴五郎:我不行!……不是我不行,是太醫說你不行!

甜甜:鴨鴨不懂,到底誰不行?

嗚更了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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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