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謝晏沒有讓裴鈞跟進來, 讓他在門外守着。
裴鈞雖有些不高興,但并沒有反駁,蹙了蹙眉頭, 便出去了。
有段清時在床前盡孝, 忙前忙後。謝晏并沒有上前, 只默默地立在屏風旁, 看段清時收拾了地上的破碎碗盞,重新斟了茶水, 伺候長公主飲了幾口,她胸口的喘促才慢慢緩解。
許是常年禮佛的緣故, 公主衣衫清素,不飾粉脂。但算起來, 公主也不過四十幾許,不知是不是寺中孤寂,她鬓角已有了明顯的花白。
段清時壓下難過,輕聲道:“母親, 你看誰來了?”
公主緩了緩氣息, 慢吞吞地看向屋中多出的一人,視線一頓, 唇瓣翕動幾許。
謝晏躬身行禮,先行開口:“公主金安。”
聽他如此喚自己, 公主神色黯淡了下來, 正要說什麽,她喉中一陣氣急, 以帕掩口猛咳了好一會, 再松開時,帕子上洇開了一片血痕。公主臉色也随這陣咳嗽而白了幾分。
段清時吓壞了, 手忙腳亂從櫃中取了藥丸,倒了幾粒送到母親口中。
謝晏看着那帕子,也不禁皺了下眉頭,道:“可請太醫看過?”
段清時抽了抽鼻子:“看過了,可是……”
他沒說完,就被公主擡手打斷,她将染血的帕子折起,一錯不錯地望着謝晏的方向,将他上下觀察了一遍,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你的病好了……那就太好了。”
謝晏答:“是五郎為我找到了解藥。”
“……解藥,五郎?”公主并不愚笨,聽他這麽說,縱然不知全部,也能猜出幾分來,她轉頭看了看窗外淡淡透出的一抹高大人影,點點頭,“小五是個好孩子……晏兒,你坐——咳咳咳!”
她又咳幾聲,段清時忙撫她的後背。
謝晏一面很同情公主的遭遇,少年喪子,青年喪夫,終年被癔病磋磨;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排斥被公主這般喚他,這總讓他想起那些不算愉快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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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謝晏也沒有忤逆她,挨着床前一只圓凳坐了,平淡道:“您是長輩,喚我平安就好。”
公主苦笑,順了他的意思:“平安。以前是我不好,我只想着清硯,忽視了你的感受……是我自作自受,親手斬斷了咱們的母子情誼。害你在大虞孤苦伶仃一人……”
她伸手想去摸一摸謝晏的臉,但因謝晏沒有動,她未能夠着,只能遺憾地落下,凄苦一笑:“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都受盡了折磨。平安,我常常夢見你朝我哭訴,我很後悔,後悔把你這麽好的孩子推出去了,後悔那樣冷待你。”
公主痛苦地捂住胸口:“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一面了。”
“母親!您歇會再說話罷。”段清時擔憂地跪在床前,一會兒端水,一會兒奉藥。
謝晏看段清時又忙活了一陣,直到公主則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他才抹了抹眼睛,重新安靜下來。
随着公主的動作,一枚木質手镯順着她的小臂滑落下來,段清時見了,驚訝了一瞬:“母親,這、這不是晏哥小時候……”
是謝晏十歲那年,剛迷上了雕刻技藝,他想親手做一樣東西送給公主。但是玉易碎,他總雕不好,後來實在無法,才尋來一塊沉香木,雕了這只手镯。
手藝其實也很差,勉強算得上圓滑。
公主撫摸着那枚手镯:“上山以後,我常常反省,後來翻出這枚手镯,這些年來日日佩戴,在佛前忏悔……”她流淚道,“怪我以前鑽牛角尖,不知道疼惜你,所以老天責罰我,讓我失去了你這麽好的孩子,也讓清時沒了這麽好的一個哥哥。平安,是母親不好。”
“如今母親身子是不行了,我在這世上沒別的挂念,只有你和清時,你們哥倆要好好的……”
她說着,哽咽一頓,眼淚順頰而下。
只聽這些話,謝晏都有些動容,他起身,朝公主走了兩步,但至床前又停了下來,自嘲一笑:“公主體虛病重,有清時照顧,想必會很細致。我身子也不妥帖,便不久留了。”
他一轉身,公主在後急急喚了兩聲“平安”,還險些從床上翻下來,好在被段清時護住。
段清時見他如此無情,也有些不快,低聲道:“晏哥,母親大病,只想與你多說兩句話。你、你少說兩句……便順着她些……”
謝晏回頭看着這母子兩人,失笑:“公主若是有所聽聞,便也知道,我從閻王殿裏徘徊數次堪堪救回,亦是病體沉疴,如今也是強撐精神才上山來。公主若是體恤,便該叫我早早回家休息。”
他行了個禮,調頭離去。
“你怎麽能這樣……”段清時惱了,想他說個清楚,可又放心不下重病的母親,一時左右為難,“謝晏,謝晏!”
裴鈞在門外等候,突然背後小屋門板一響,他立刻回頭,見到謝晏說完話出來了,眼中一喜:“謝晏……”可随即就看他神色疲累,扶着門框時還虛晃了兩下。
他立即伸手,但想到下山而行的蜿蜒山路,抱着并不安全,于是轉身半躬蹲下。
謝晏并沒有拒絕,順從地爬上了他的背,兩手環住他脖頸:“五郎,我累了,回家吧。”
裴鈞看了屋內一眼,也不問:“好。”
待段清時安頓好公主,再追出來時,只看到裴鈞背着謝晏遠去的背影。他追了兩步,又聽見屋中母親在咳血,躊躇了一會,終于還是放棄。
裴鈞将他一路背下山,步伐穩健,寧喜看見他們回來了,忙挑開簾子。
謝晏頭昏腦漲地鑽上車,尋了個柔-軟的角落靠了下來,扯過一張薄毯蓋在身上,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裴鈞随即跟上來,将他撥弄到身上躺着,他也沒抗拒,貼在裴鈞胸口聽着他的心跳,閉目歇了一會。
寧喜選着沒有坑窪的道路,馬車又快又穩地往回城的方向。
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謝晏才似歇過來一般,用臉頰鼻尖蹭了蹭裴鈞胸口,睜開了眼睛,靜靜瞧着他衣上的繡線。
過了好一陣子,謝晏納悶:“你不問我?”
裴鈞低頭見他擰着眉心,不由擡手揉開了,道:“如果你不想說,孤便不問。”
謝晏擡眸,兩人視線交錯,沉默須臾,謝晏低聲笑了:“你分明是都知道,都聽見了。”
裴鈞沒反駁,只是将他往身上摟得更緊了些。
謝晏反手環抱住他,嘴唇微微動了動:“沉香木的镯子,若是日日佩戴,必有光華和幽幽暗香。她那镯子,顏色枯糙,氣味平淡,一側甚至有了細細開裂,可見非她所言是多年佩戴,分明是閑置多年剛剛找出來挂在手上的……”
她的那些忏悔之言,或許有幾分真心,但都抵不過她為段清時找靠山後路的功利心。
段清時性格不算圓滑喜人,雖有幾分文才,但也不至于稱得上是文壇大家,又無從政之才。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之所以能在京中有人追捧,旁人多少是看在長公主的面子上,以後長公主沒了,他少不得要吃苦頭。
謝晏如今頗受攝政王-寵-愛,倘若他能照拂段清時,長公主才能走得安心。
看到那枚開裂的木镯時,謝晏就想明白了這一切。說是如何傷心,倒不至于,他反而只覺可笑:“她病入膏肓,還不忘借機找我來,利用我,哭哭啼啼的為他親兒子謀求後路,真是個‘好母親’。”
只是這“母親”并不是他的。
倘若她真有忏悔,五年之久,怎麽沒有來看謝晏一眼?如今再佯裝彌補有什麽用?!
謝晏想着,難免胸口起伏。
“那咱們不理她,不理她了。”裴鈞撫着他頭發哄道,“以後她兒子沒人疼,被人欺負了只能受着。你有人疼,有人寵着、有人慣着……氣死她。”
謝晏難得一笑,仰頭看着他:“以前沒覺得你這麽會哄人。”
裴鈞無奈道:“還不是被燕燕鬧的?鬧着鬧着,就無師自通了。”他捏了捏謝晏的臉,“那燕燕還生氣嗎?”
謝晏鼓起臉頰:“如果有人肯親燕燕一下的話。”
裴鈞無不依從的,低頭親了親他的唇,安撫似的舔了兩下。
謝晏痊愈的消息,既然長公主那邊都能打聽到,說明中間有人嘴不嚴,早晚會走漏。所以回京後,謝晏一頭埋進了王府裏,言稱舊疾複發,閉門不出,誰也不見。
讓無數向來刺探消息的宗親貴族們的心思,都落了個空。
王府各門更是加了數層精兵守衛,連進出送菜的小偏門,都多了雁翎衛盤查把守,謝晏想說不必,但拗不過裴鈞小心,也就随他去了。
回到抱樸居,謝晏的心境和之前又有不同。
對于那個傻了的燕燕,這裏是他極具安全感的“窩”,對于謝晏,他撫過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窗一闌,心中湧起無限暖意,像是寒冬旅人得了一碗心心念念的熱湯。
痛痛快快睡了兩日,謝晏恢複了精神,出去曬了個太陽,伸了個懶腰,回頭站在卧房門口,看到四周牆上還挂着自己傻時作的破字破畫,不由得笑了。
裴鈞從書房出來,突然在背後抱住他,問:“怎麽不進去?”
謝晏吓了一跳,随即放松下來,感慨道:“一時美夢成真,有點難以置信……誰能想到,兩個月前,我還在糾結三個人在床上,我睡在哪裏呢!”
裴鈞不提他吃那公主醋的事,卻道:“三個人……也不是不行。”他帶着謝晏的手指着床榻,“你睡外邊,孤睡中間,燕燕睡內側。燕燕睡覺不老實,容易掉床。”
謝晏失笑,反身掐了裴鈞一下:“你想得美,還想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
兩人正打鬧,寧喜抱着洗過腳的甜甜回來了,一進門看到倒在榻上的兩道人影,老臉一羞,還不忘擡手捂住甜甜的眼睛:“殿下,侯爺,天氣熱,宮裏剛送來一批冰,奴想着,要不要做個荷花酪吃……”
謝晏:“要!”
裴鈞:“不行。”
兩人異口同聲,僵持不下。
寧喜為難地看了看兩個人,更加不知道該聽誰的好,好在緊接着宮裏來了個小內監,請攝政王入宮。
裴鈞理了理衣服,偷偷揩了謝晏兩把油,才起身向外走。寧喜和謝晏見狀同時松了口氣,謝晏正在背後偷偷朝寧喜使眼色,讓他過會就去刨點冰來吃,誰知裴鈞後腦長了眼似的,回頭一瞪:“若是讓孤知道,誰給他亂吃冰,一律重罰!”
謝晏當即嘴角一抿,故技重施:“啊,不要嘛……”
“不許撒嬌。”
謝晏:“……”
裴鈞又囑咐了下人兩句,這才離去。謝晏哀求地望着寧喜,寧喜則悶頭抱着甜甜,半晌才耐不住他那可憐兮兮的眼神,道:“侯爺,不是奴不給您吃,是殿下不讓……”
謝晏又氣又熱,接過甜甜抱在懷裏,一邊嘀咕着他爹跋扈,一邊躲到陰涼處。
寧喜不給吃,他找良言去!
結果找了一圈,阖府都串通好了似的,別說一碗冰酪,就是個冰碴子他也沒舔上一口,頂多就只能喝到被井水鎮涼過的冷飲子,還不能多飲。
謝晏不僅吃不到甜冰酪,還要早晚繼續吃調補身體的苦藥,他氣壞了,抱着甜甜溜到裴鈞書房,翻出上好的金星硯,磨了滿滿一臺墨,把甜甜抱進去,記仇道:“去,閨女兒,給你爹多蓋幾個章!”
甜甜如今吃得肥圓,謝晏抱着都嫌沉了,肥閨女兒小時候就喜歡拿腳丫子幫他爹蓋章,大了更是被溺愛得為非作歹。
如今得了謝晏首肯,兩邊翅膀一擡,一腳踩進硯臺裏,嘎嘎叫着揮舞着翅膀滿地亂跑。
謝晏滿意地看着地上的楓葉章,正欲翻出張紙來寫一副“到此一游”來氣裴鈞。
但寧喜将書房收拾得很整潔,他找紙時無意翻動了頭頂一只櫃子,打開了竟是滿滿一櫥子的舊公文折子,因為太多了,失去了櫃門的阻擋,一下子就傾覆下來,稀裏嘩啦落了滿地。
還有一些掉在謝晏頭上,砸得他“哎呀”一聲。
他随手撿起幾本,翻了翻,都是往年的一些公務,有的是無關緊要所以留下了原本,有的是裴鈞抄錄備存的,都不算很機密,但卻可以從中看出不少朝官的動向來。
不知是這一只櫃門,謝晏又把其他門打開看了看——是這一面牆的櫃子裏,都是這些舊文。
謝晏多年未接觸朝政,對如今大虞政事已不很了解了,看到這些,不免起了些興趣,一時看入了迷,幹脆席地而坐,将這些公文按年份排好,一一翻閱。
還扯了張廢紙,看到關鍵處,時而在紙上記錄兩筆。
不知不覺,午飯也沒吃,看到天色昏沉了也不知。
因他是偷偷貓進書房的,沒人注意。外面良言他們見他不見了,起初以為他是生氣吃不到冰而故意躲起來了,也沒多想,後來一下午不見人影,這才晃了,一夥人四處尋找,喊他名字,翻遍了園子也沒人回應。
誰也沒想到他會一聲不吭地躲在書房裏。
寧喜怕又發生吐伏盧屾那樣的事情,趕忙把在宮裏處理爛攤子的攝政王請了回來。
裴鈞本就被小皇帝氣得上火,一聽謝晏又失蹤了,頓時怒從心氣,一進抱樸居就厲聲質問:“整個王府裏三層外三層的精兵,幾十個仆婢,那麽大個人你們都看不住?!給孤找!京城掘地三尺,不找到人你們一個都別回來了!”
寧喜幾人低着頭大氣不敢喘一聲,趕緊吆喝上百十個家仆侍衛,分散出去找人。
裴鈞習慣性地先走到書房,一推門,頓了一下,道:“回來,都別去了。”
衆人一愣,寧喜試探地問:“不、不去了意思是……?”
裴鈞望着書房角落裏蜷縮着的人影,聲音愈放低了幾分:“找着了,在這呢。”
寧喜幾人大驚,趕緊湊上前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片昏沉中,平安侯抱膝靠在一架書櫃底下,身前鋪滿了紙張,腦袋正垂垂靠在櫃門上,似乎是……睡着了。
“這、這……平安侯怎麽在這睡了?”寧喜窘迫道,“這,誰也沒想到啊……”
還沒再看第二眼,攝政王就瞪了他們一下,将所有人趕了出去,把門一關。
裴鈞走到書房裏面,看到書桌下一只打翻了的硯臺,滿地花嗒嗒的鴨腳印,凡是能落腳的地方,都被甜甜跑滿了。用腳指頭想,就知道是誰讓它幹的,一時又氣又笑。
他悄悄走到謝晏身前,半蹲下-身,看謝晏手裏松松攥着一支小狼毫,臉上好幾個墨點,身周全是看過的公文折子,數十張紙淩亂地鋪散在地上,上面簡要地畫着些圖和分支。
而謝晏本人,歪着腦袋,半張的嘴角睡得都快流下口水來。
甜甜也一身糟污,雪白的羽毛裙子弄得左一片黑、又一片墨,眼下也玩累了,正縮着腦袋蜷在他爹爹身邊睡覺。
這麽一蹭,謝晏衣擺上也都是甜甜蹭上來的墨跡。
父女兩個,花貓似的。
裴鈞失笑,那顆因為擔心謝晏而懸着的心落回肚子,他抽-出巾帕,在謝晏嘴角擦了擦,又一折,再去擦他臉上污跡時——謝晏倏的被驚醒,他一動,身上的各種紙張折子就嘩啦啦地往下掉。
謝晏還以為是甜甜在搞亂,眼睛都沒睜開就埋怨“甜甜別鬧”,一邊下意識地去撈身上的紙筆。
結果紙筆沒摸到,反倒是摸到一只溫熱的大手。
謝晏這才睜開眼,看清面前的人:“唔,五郎……”
裴鈞想訓斥他兩句,責備的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最後只是長長嘆息:“怎麽睡在這裏了?”他幫着整理雜亂的紙張,撿了幾份随意一掃,很快就被上面的內容吸引,皺起了眉頭,“謝晏,這些……”
“嗯?”謝晏還困得迷迷糊糊,打了個哈欠道,“怎麽了,你別弄亂啊,我還沒整理完。”
裴鈞再看向他背後的櫃子,櫃門已盡數打開,裏面的東西都被取出,排列在不遠處的地上,他片刻過後才明白謝晏都幹了什麽,微微震驚:“這一面牆的公文和折子,你難道一下午全看完了?!”
謝晏伸個懶腰:“嗯,我多年沒接觸政事了,不懂如今朝政格局,也沒法幫你,所以就看看這些舊文……你不介意吧?”
這豈是介不介意的事,這可是裴鈞積攢備存下來的至少三四年的量!
謝晏不僅全看了,還一一分析串聯了,只憑這些,他就把當下局勢整理得差不多,這紙上随手記錄的好幾處觀點,都與裴鈞的思路不謀而合,有的甚至……一語點醒了裴鈞困擾多時的難處!
裴鈞捧着他那幾十張寫畫潦草的紙張,如獲至寶:“謝晏,你真是、真是……”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亦不知道該如何像謝晏傳達心中的激越。
一時恍惚,裴鈞一把将謝晏攏進懷中。
謝晏被他勒得漲紅了臉,虛虛拍打着他的後背道:“喘、喘不過來了!”
裴鈞這才平複幾許,将他松開,又沒忍住,也不管他臉上唇邊還有墨跡,實實在在的吻了下去。謝晏都沒反應過來,書房中便想起了濕黏親昵的聲響,連甜甜也被驚醒,呆呆地從兩人之間的縫隙裏仰頭望着他們。
舌尖交融,唇齒相依。
謝晏被他一番深入掠奪,唇-瓣都紅了,好容易叫他松開一些輕輕喘息。他舔過嘴角,嗔了裴鈞一眼:“你一回來,發的什麽瘋?”
裴鈞摸了摸他被咬腫的唇-瓣,心下情動,又貼上去親了親,沿着下巴摩挲到喉頸。
謝晏被迫半仰着頭,慢慢才明白這男人為何激動,他喉結一滾,那抵在自己喉上肌膚的舌也跟着一滾:“……攝政王殿下,我如此辛勞,你不獎賞我點什麽嗎?”
裴鈞捏着他後頸:“你想要什麽?孤都給你。”
謝晏将手往前一伸,裴鈞立刻将他捉住,低聲:“這個還不行。”
“……”謝晏氣死,這還叫都給?他只偷偷摸了一把,就被迫收回,退而求其次,氣呼呼道,“那我要吃冰,一大塊冰!我快熱死了!”
“這個也不行。”裴鈞在他頸上又一咬,重得謝晏以為裴鈞是要貪婪地咬破他的喉嚨、吸食他的血液,但這齒間磋磨的滋味亦令他很是難耐,“你吃不了冰,太醫說會抵消藥性。你若熱,孤帶你去泡澡。後面院子孤讓寧喜收拾了一處湯池,本是打算給你泡藥浴用的,昨日便灌了熱湯試水,你若喜歡,這會兒便能去親自試試。”
“啊……”謝晏被他舔舐得渾身一軟,“走開點,你要麽別弄我,要麽就真弄弄我……”
裴鈞笑道:“你這話說的哪像個光風霁月的君子?”
“我何時說過我是君子?”謝晏将他往外一推,又雙手将他環住,貼他耳邊道,“不是你說的嗎,我……”
馬車上那個字,他又說還給裴鈞聽。
裴鈞耳邊一熱,縱是忍耐力再好,下腹也不由得一緊。
他拂開了謝晏身上的其他折子紙張,将他徑直抱起,在謝晏低低一聲驚呼中,喚寧喜道:“晚膳備到湯池!”
湯池前幾日被寧喜帶人清洗完,一直在蓄水放水試溫度。
因是夏日,池裏并不需要多熱,裴鈞抱人過去時,仆婢們立即往裏兌了幾桶熱水,當即便能泡。湯池建在一個花樹缤紛的小院子裏,還圍了八面屏風。
池裏霧氣蒸騰,裴鈞問懷裏的人:“你還怕不怕水?”
謝晏踢掉兩只鞋,翹着腳:“不怕。”
剛說完,裴鈞就将他往池裏一放,他沒料到這麽突然,整個人往下一滑,正以為自己要吞一口水時,一只手掌托住他的腰将他推了上去。
“衣服……”謝晏道。
裴鈞褪了外衫和鞋襪,手指扣在他腰帶上,将他摁在池邊,半張臉露出水面:“你剛才說什麽?”
謝晏沒懂:“什麽什麽,衣服?”
“不是,”裴鈞手指一動,一條衣帶就飛出去了,挂在屏風上,“那個字。”
謝晏一想,身體很快被熱水蒸出粉意,他雖不知道裴鈞要做什麽,但謝晏最不怕的就是撩撥他玩,于是兩臂往池邊一搭,泡得舒适地眯起眼睛,道:“我……,攝政王殿下,是想聽這個嗎?”
有一瞬間,謝晏錯覺看到了一雙蛇目,散發着致命而誘-人的毒性和野性。
然而下一刻,他便知道這毒是如何蝕骨。
謝晏倏忽張嘴驚叫,但又飛速緊緊抿住,但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水面下裴鈞浮起的發絲。又好幾次,他都覺自己發軟,在往水裏滑,但都被一雙大手推上水面。
可惡,裴鈞哪裏學的,推他上水時竟然捧住他……那裏。
不知多久,屏風外院門處,傳來仆婢詢問是否需要添熱水的聲音。
謝晏怕自己洩露聲音,咬住了手腕,結果一緊張……
須臾,裴鈞浮出水面,謝晏吐出自己的手臂,迷迷瞪瞪地望着水面,卻不見絲毫……的東西浮起,他猛地想到什麽,登時扭頭看向裴鈞,見他舔了舔嘴角。
謝晏耳內“轟”一聲,兩手遮住臉:“你、你……你怎麽能……”
“怎麽不能?”裴鈞一臉無辜,湊上來與他親昵,“好好一池水,孤還想繼續泡,弄髒了不好。”
謝晏耳頰更紅,臊得沉入水下,可還沒在下面憋多久,就猛地想起剛才裴鈞在水裏幹了什麽,又立刻煮熟了似的凫了上來,沒好氣道:“這就是你給我的獎賞了?”
裴鈞怕他過會兒赧跑了,摟住他腰身,刻意蹙眉道:“這不夠?你胃口也太大了。”
“這不知道是給你的獎賞,還是給我的獎賞!”謝晏嘴上不同意,卻趴在他懷裏任他揉揉捏捏,手裏挑着他一縷濕發道,“我要點實質性的。”
“好啊,都學會恃寵而驕了。”裴鈞笑着道,“你要什麽?你要孤的寶玺,孤都給你。”
謝晏沒跟他客氣,立即獅子大開口:“我也不貪,先要個官兒好了。”他附耳上去。
裴鈞微微眯着眼:“這還叫不貪?”
謝晏在他肩頭用力咬了一口,留下個清晰的牙印,咬罷,他掬起熱水一點點地淋上,眼角微紅,目含春水:“我就想看看堂堂攝政王,能為我昏君到什麽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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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為你瘋!為你狂!為你哐哐撞大牆!
感謝在2022-03-30 01:52:09~2022-04-01 02:05: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發財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eth 104瓶;mama沒有課外活動 20瓶;陳酒、不加糖、夜衛越、詩家小玄 10瓶;啦啦啦 8瓶;橘西西西西、你在和誰說話、宸色的橙子 5瓶;行槿 2瓶;月下花、唉唉唉呀、半夏、想要體驗男孩紙的快落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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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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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