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哪知道這琴弦利得很,他一用力就被琴弦劃傷,琴弦顫顫巍巍的發出聲音,像是野貓嘶叫。玉琴一疼,立即将手放進嘴中抿了幾下,傷口不是很疼,就是有點麻。
玉琴擡頭,似乎看見一個人從走廊裏過去,他出門去看時,卻一個鬼影子都沒有。玉琴知道有古怪,但是卻當做不知道。他回到房裏,繼續談琴。
常玄已經觀察了那個女人好幾天。
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假傻,總是以為自己的一切行為都是天衣無縫的,實則全是在攬月山莊暗衛的監視下完成。
也許是真的傻。
女子将自己的頭發理了理,然後微微低着頭,她的心裏沒有緊張,只是覺得有些淡然。她将頭埋地更低。然後偷偷望着小路兩旁的花。開盛了的花,既脆弱又漂亮。
她還得再去密室一次。
雪狐令牌到底是什麽?
她摸着自己的手腕,脈搏處鼓動,像是有蟲子在裏面爬。
她來到書房,轉動花瓶,書架朝兩邊移開,伴随着沉重的悶響。
眼睛掃視地面,盯着那裏的鞋印,鞋印子濕漉漉的,像是才從外面回來,沾了露水。但屋子裏卻沒有腳印。這不可能。
那這個鞋印只能是從密室裏出來的,只是踏到了這裏又回去了。
那麽它的方向也不對。這只鞋印的大小絕對不是一個成年男子的,難道是有人捷足先登?她再心裏想着,難道是另外的人?
以那只鞋印為起點,然後往裏走去,鞋印的顏色越來越淺。
空曠的密室通道裏,零星的點着白燭,白燭的火焰微微傾斜,是有風的。
她看着那蠟淚滴下來,像是在為誰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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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之間停住,摸着手腕上的跳動,她就要死了。
沒有人可以活着,雪狐令牌只會牽連起鮮血。
如果是人走到密室出口又回去,那鞋印會有兩條,并且出去的那條鞋印的水漬應該要比回來的那條的水漬要多一些。
可是這裏只有一條鞋印。
也就是說,那雙腳可能是憑空出現的,或者說,是有人将鞋子脫下來,光着腳走路。
總之,無論哪個猜想,都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感到好像是蟲子在撕咬着手腕,她伸出左手将右手手腕捏住。只要她探聽到雪狐令牌是什麽就還好了。她不需要活着。
她腦海裏好像有一道光閃過,一閃而逝,然後她好像想起了什麽。
她一邊思索着,一邊沿着密室的牆壁往前走。
她往前踏一步,忽然!伴随着響天徹地的一聲巨響,一個鐵籠從天上落下來,将她鎖在裏面。她沒有把握沖出去,只是立即蹲下來。
鐵籠只有半人高,幸好她即使蹲下來,否走就會被那下沖的力道瞬時砸斷頭顱。
她蹲在地上。
聽見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像是催命的鬼差。
一個俊美的男子從密室裏走了出來,微弱的橙黃色光芒照在他臉上,描繪出一半的陰影。他将手背在身後。聲音平靜又透着一股威嚴。
“你是誰派來的人?你們要找的東西是什麽?”他沉聲問道。
她蹲在地上,常常的秀發遮住了臉頰,忽然輕聲一笑:“你猜?”
那男子還是站在遠處沒有走近,只是冷冷說:“一定不是侍劍門,可對?”
那女子定定的看着他,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你背後有一只鬼。”
男子沒有轉身,只是道:“雪狐令牌到底是什麽?”
那蠟燭本該是昏黃的火焰,但好像裏面又夾雜着一抹熒綠。她看着自己的手腕,那只蟲子好像很興奮。
熒綠?
她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麽。
“方管家,原來我們都錯了。”
她的嘴裏忽然吐出一口血來,那漂亮的蟲子,閃着熒熒綠光,從薄薄的雪白皮膚之中飛出,帶起一條血線。
她靜悄悄的倒在地上。
直到死,她也沒有說出她想到了什麽。
那只小蟲子,興許會記得。
房管家看着眼前倒下的人,屍體從內裏開始腐爛,鮮紅的血水四處流竄。
他靜靜的看着,暗衛出現将屍體處理幹淨。
他往回走的時候,好像看見了黑影子,以及――那腳印。
###
“少主,那女人死了。”
常玄點點頭,用扇子沾了一點水在桌子上畫了幾筆,依稀見得是一個“狐”字。
“她是怎麽死的?”
“好像是種了蠱毒,到了特定的時間或者特定的環境,蠱蟲咬碎經脈,破皮而出。但她死前好像想到了什麽沒有說出來,應該是關于雪狐令牌的。”
常玄看着窗外的落花,“也就是說,我們将密室裏的東西都轉移到別院,将這密室作為誘餌引她上鈎,卻什麽也沒有得到?”
“是。”
常玄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笑道:“也罷,該來的總是會來。”
###
玉琴很喜歡那把琴,無論怎樣看都十分出衆,白玉制作的琴身,溫潤無瑕。
“少主,現在傳言雪狐令牌就是白玉奉仙琴。”
常玄皺眉,“白玉奉仙琴?”
“傳言雪狐令牌就藏在白玉奉仙琴中,是由聞人家最好的機關師裝進去的。填進去的令牌加上機關,和白玉的材質一樣重,很不容易分辨出來。”
常玄聽管家說完,也有些疑慮,難道白玉奉仙琴中真的藏着雪狐令牌,或者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雪狐令牌!那人的目的就是白玉奉仙琴?
常玄想到這裏,頓時驚出一聲冷汗。
于是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詭谲莫變。
###
常玄走進房門,道:“玉琴,聽說下人給你送了琴來,是哪一把?”
玉琴擡頭望他,看着桌子上的琴,道:“就是,就是桌子上這一把。”
常玄點頭,漫不經心道:“怎麽把這琴拿來了,真是辦事不利!”
玉琴心裏一驚,卻原來這琴不是給他的。
是啊,這麽好的琴怎麽會是他的。
他看着那張琴,覺得有些惘然。
常玄就着桌子上的冷茶飲了一口,道:“這張琴我要收回去,既然你喜歡琴,我另尋就是。”
常玄眯起眼睛,餘光看着玉琴,他有些不自然的輕輕咳了一聲,玉琴軟了很多。
雖然如此,但畢竟是送出去的東西,那有要回來的道理。
于是玉琴還是有一點小小的不樂意。
但這點不樂意完全不用被放在心上,他還是很欣慰的,雖然不是這一張琴。
瑩潤的白玉琴身,仿佛光線都穿透而過,一團一團的暈開,順着微微起伏的紋路流淌。
玉琴點點頭。把琴往常玄那個方向推了一下。
常玄看着他,覺得這個小動作有點像小孩子鬧別扭。得不到的東西,就欺騙自己說不好,負氣地扔出去,以為自己真的不削一顧。
常玄一直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叩擊,發出清脆的一聲一聲,攪得人思緒不安。
但這琴是不能留下了。
常玄看見那琴上的流蘇,是用白色的絨毛做的,雪一樣的無瑕,還不錯。
他随手将這流蘇扯下來,扔到桌子上。
“琴我是不能給你,你就把這流蘇留下吧!”
玉琴一看,桌子上的流蘇慘淡的擺在那裏,可憐兮兮。
他伸手撿起來,握在手心裏,“多謝少爺。”
常玄撇了一眼他,将那把琴裝進盒子裏。
玉琴就如同看着摯愛之人蓋棺材一般的不舍。他覺得自己有點眼花,看見了一束熒綠色的光芒像絲線一樣纏繞着琴身。
他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
幽靜,沉悶。
###
到底傳言是真是假,就看是不是存在雪狐令牌了。
當然,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把琴砸爛。
風中帶着一股潮濕悶熱,好像将衣服都浸潤了一樣,淡而冷的蘭花香氣。
如果真有機關,砸爛說不得會出點什麽事情。如果沒有機關,白玉奉仙琴怎麽說也是攬月山莊的寶物,就這麽砸了,也不太好。
常玄只好重新将白玉奉仙琴收起來,只是沒有再放在密室。一道密室,只要被別人知道過一次就不再是秘密了。
即使那個人已經死了。
常玄盯着那琴,扇子敲着桌面。
###
火光滔天。
“走水了!走水了!”
有人大聲叫喊着。
院子裏着火了,下人忙前忙後提水救火,忙得腳不沾地。風中一道熱浪滾滾而來,燙的人臉頰發暈。
玉琴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被外面的叫喊聲驚醒,還沒有回過神來。外面一叢一叢的火焰,跳躍,竄得很高。
玉琴被煙嗆到,咳了幾聲。他回頭看了一眼屋子,微微蹲下!身,順着樓道往外走。
木質的樓梯被踩着“咯吱咯吱”的響,細細碎碎的傳來,他覺得腳底下都在冒火,被嗆得流眼淚。
他微微擡起頭看了一眼。
看見屋頂上似乎有一竄熒綠色的光芒,纏繞在房梁上,淡淡的。因為眼前一片氤氲,他不是很确定自己看到的。
他揉了揉一下眼睛,只覺得眼前一黑,房梁砸下來,燃着火苗,巨大的一聲響,整個屋子都震了一震,熱辣辣的火焰燒過來,他後退着往回走。
叢叢的火苗,好像跳舞似的,将他團團包圍,像是惡獸,像是絕境,慢慢的,無休無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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