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三更天剛過,明慈堂裏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因為明顯感受到雲氏今兒個的心緒不對,季嬷嬷就睡在屋子裏的腳踏邊。

“啊——”

夜半的一聲驚叫,吓得季嬷嬷從熟睡中驚醒過來,擡頭只見雲氏仿佛是被魇住似的,雙手不斷的在半空中揮舞着,她趕緊上前輕輕搖着雲氏,可雲氏被魇得太沉,喚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緩緩地張開了雙眼。

雲氏的眼眸殘存着驚懼,花了很長時間才将呼息平穩下來。

季嬷嬷又連忙去端來了一杯熱水,仔細服侍雲氏喝下。

“老夫人這是夢着什麽了?”

說是主仆,但是因為日夜相處,其實雲氏并不只是把季嬷嬷當成下人,畢竟她的什麽隐私事,季嬷嬷大約都知道,甚至有些還是經由她的手去辦的。

“夢着了大伯和大嫂……”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沐琅寰給她看了那塊玉佩,勾動了往事,她才會夢到他們披頭散發的來找她報仇,他們掐着她的脖子,一聲聲喊着要她償命。

聞言,季嬷嬷倒抽了一口涼氣,沒想到都過去十幾年的往事,會在今日再被提起,她向來是個小心穩妥的,見雲氏還想再說,連忙提醒道:“老夫人,不過是夢,就別想那麽多了吧。”

從前這郡王府是老夫人一手遮天,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但如今這宅子的主人換人了,只怕有些從前忠心耿耿的現在也要變了心思,要是老夫人說了什麽傳了出去,會生事端的。

雲氏明白季嬷嬷的顧慮,可是她壓不下心頭的驚懼,仍舊有些恍惚地低喃道:“是夢,但太清晰了,一切仿佛昨天才發生……”

夢境中的前庸郡王還是那麽的英姿飒爽,她也還是閨閣中的姑娘,總是下意識的用目光追尋着他的身影,而後夢境一轉,他大婚了,她則因為庶女的身份,只能嫁給他庶出的弟弟。

她的夫婿是一個很平庸老實的人,從小被嫡母教養得沒有什麽能力和見識,所以她只能自己苦心經營,極不容易攀附着大房過生活。

想到自己的出身,她本也想要認命,只當自己不會投胎,沒能附在正妻的肚皮裏,可日複一日地瞧着前唐郡王是如何将前郡王妃捧在手心裏疼着、寵着,她從開始的嫉妒羨慕,到怨恨!

她恨那個男人從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在他的眼中從來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弟媳婦,更恨那嬌滴滴的郡王妃奪走了本該屬于她的男人和富貴。

她任由那些恨意在心中滋長着,然後有一天就變成了可怕的怪獸,所以當有人找上她,付了大筆銀子想讓她出賣郡王府裏的消息時,她同意了。

她賣出了第一回的消息,跟着第二回,然後她得到了大筆的銀子,也能吃得上燕窩和老參。

可是她還是不滿足,她再也不要看到那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模樣,若是那個男人死了,她倒要瞧瞧那女人還能不能笑得這樣開心,因此她更加着意地打探着大房的動向。

有一次,得知那個男人奉旨出京,準備調查一件戶部的弊案時,她便将這個消息賣給了當初還在戶部熬的吳濤。

她本以為只是賣賣消息罷了,誰知道吳濤也是個心狠的,他怕自己貪墨的事情會被查出來,花了大筆的銀錢找了江湖人士喬裝成馬賊殺了那個男人。

對方完成了任務,取了那塊玉牌回來覆命,後來被她派人向吳濤索來,原本只是想要留作念想,誰知道舒心的日子過久了,她竟将它的重要性給忘了,順手也典了出去。

今日又瞧見那塊玉牌,往事如海水般湧上,她一陣心驚,再加上沐琅寰那些若有所指的話,她這才知道事情只怕麻煩了。

其實時隔已久,就算他們要去查,只怕也查不出她和吳閣老有什麽牽連,可寧莫北既是她打小看到大的,雖說初時不知他的深沉,被糊弄了幾回,但如今她卻也清楚的知道,那是個心思缜密的,若是他當真要細查,也不知道會不會查出當初自己在她娘的藥裏加了點東西。

季嬷嬷壓低聲音安撫道:“老夫人可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要知道時間都過了十幾年了,事過境遷了,他們就算要說些什麽,總得講究個證據。”

相較因為惡夢而顯得忐忑不安的雲氏,季嬷嬷顯得氣定神閑多了,當年她們都盤算過的,用的也不是府裏人,而且這幾年,那些人早就被放回了雲家,便是王爺目前有些蛛絲馬跡,可是想要找到确切的證據,那也不是容易的。

季嬷嬷的篤定倒是讓雲氏的心緒平穩了不少,這些年她經歷的事有多少,又怎麽可能鬥不過兩個年輕人。

再說,吳閣老如今位高權重,她只消讓人稍微跟他提點一下,讓他知道已經有人在扒當年的事,吳閣老自會成為她手裏的刀,想到這裏,她心頭的不安倏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是啊,我都一個老太太了,難道還能怕了那個小丫頭嗎?”

不過雲氏仍舊覺得寧莫北終究是個禍患,當初是想過繼子嗣之後才取了他的性命,終至留下了隐患,既然他如此不安分,那爵位之事只怕有些難了,如今她便要藉着吳閣老的手,處理了他們夫妻倆。

反正庸郡王府的家産有大半都握在她手裏,就算沒了爵位,她和兩個兒子、媳婦也能回到舊宅,靠着手裏的銀錢,那倒也是幾輩子吃穿不盡了。

任性,天真,不知陰謀算計!

何青衣就是這麽一個什麽都放在面上的小姑娘。

雖然她幾次三番的來找麻煩,讓沐琅寰有些不耐,但倒也不是完全沒好處,以沐琅寰的心計,要從她身上探得消息,只消略略繞幾個彎,就能将她給繞昏了。

這一日,沐琅寰讓春雨備了上好的茶點,擺在後院西側蓮花池旁的亭子裏,如今盛夏,蓮花盛開,再加上徐徐的輕風吹拂,她靠坐在軟墊上,手裏拿著書冊,整個人傭懶而惬意。

她會這麽做并非心血來潮,她早讓人探好了何青衣每日的作息,知道她每日這個時候都會來園子裏散散步。

果然,看了不到兩刻鐘的書,不遠處便傳來何青衣帶者一點嬌意的軟糯嗓音。

沐琅寰不動聲色,迳自繼續翻看書冊,然後那個性子有些嬌蠻任性的小姑娘就咚咚咚地上了亭子的階梯,很是自來熟的嬌喊道:“姊姊真是好興致,竟有閑心在這裏看書。”

“這幾日府裏的事忙得差不多了,自然可以松散一些。”沐琅寰瞧着何青衣,掀了掀唇角,扯出淡淡的笑容,算是相迎。

她初初嫁進郡王府的那段日子,花了許多時間打點,在一陣的雷厲風行之下,便将內外院的管事都拿捏住了。

就算有些人暗地裏還是悄悄地和明慈堂通着消息,可只要知道是哪幾個,自有懲治他們的時候,她倒也不着急。

“姊姊當真辛苦了,不知妹妹上回說想幫忙的事,姊姊想得如何了?”

何青衣之所以一直賴在郡王府不走,便是想為自己謀劃一個侍妾的身份。

對她來說,這郡王府的權勢和富貴是她夢寐以求的,她爹只不過是個四品的小官,雖然娘親的母家顯赫,可不過跟姨母一樣,是庶女出身,雲家瞧着他爹不是什麽出彩的人物,自然也不可能給予太多的協助。

況且何家早構不上權勢的核心,她覺得要是能做表哥的侍妾,便可以從此過着仆婦如雲,一應衆諾的日子,再加上他那俊逸的外表,如今還是皇上倚重的臣子,所以即便是妾,她也甘之如饴。

在她的想法裏,沐琅寰進了郡王府成了主母,她若想進府,除了雲氏替她謀劃,她自己也要和沐琅寰交好,讓她相信自己若是進府,絕對不會與她争寵。

聽這滿宅子的下人說,表哥當真是将這個正妻疼入心崁裏了,就算皇上賜下一籮筐的荔枝,也全都讓人送去給她。

她若是能發話,自己必定能夠成為表哥的女人,就算姨母總是三令五申的要她高沐琅寰遠一些,她還是一有機會便往沐琅寰的身側湊去,就算只是混個臉熟,那也是贏了旁的女人許多,反正以表哥的身份,斷不可能只有沐琅寰一個女人的。

果然又是這種單刀直入的方法,沐琅寰有些沒好氣的暗暗搖了搖頭,但面上卻不顯,只是瞧着何青衣含笑問道:“妹妹之前曾經幫過娘親管過家?”

“沒有,不過每回去姥姥家的時候,看大嫂她們管家,娘也讓我跟着她們學了幾回。”何青衣的語氣有些驕傲,還刻意挺起了胸膛,仿佛自己真是打理內宅的能手。

“不是說妹妹沒能力,只是看你身邊的丫鬟嬷嬷都是單純的,只怕也不是能辦事的。”

“這個姊姊倒是可以放心,雖然何家不是大戶人家,但是我娘的娘家在姑娘們出嫁時,都會給幾個會理事的嬷嬷協助姑娘們打理,雲家是我的外家,自然也可以去求幾個能幹的。”

“是這樣嗎?那嬸娘當初也有這樣的嬷嬷陪來郡王府嗎?”

“自然也是有的,當初因為是嫁到郡王府,所以跟來了三個,不過後來嬸娘用不着那麽多,打算放出去,最後好像就都回到雲家做事了。”

聞言,沐琅寰眸中精光忽閃,随即掩去,倒也沒有刻意再和何青衣打聽什麽。其實知道這些就夠了!

依雲氏的心計,當初若是這些人幫她辦過事,她絕對不可能會放她們出去,反正只要送回雲家,身契捏在主子手裏,誰也不會無事亂嚼舌根。

若是想要打探十幾年前的舊事,只怕還要從回到雲家的嬷嬷那裏下手,至于季嬷嬷,倒也是可以用心的對象。

聽說季嬷嬷有個兒子挺好賭的,季嬷嬷這些年攢下來的銀錢全被兒子給輸得差不多了,季嬷嬷只有這麽一個命根子,若是拿捏住了,也不怕季嬷嬷不反水。

只要撒下去的網子夠大,就不怕撈不着魚。

更何況,她前兩日已經撒下了餌,做了虧心事的人總是心虛的,她相信若是當年的事是雲氏的手筆,她總會有所動作。

沐琅寰腦袋瓜子裏想着事情,嘴裏則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何青衣聊着,總不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就立刻走人。

等到聊得差不多了,想到何青衣竟然會下手“偷”寧莫北的玉佩,她索性吩咐春雨她們開了庫房,挑些款式漂亮、新穎的首飾給何青衣送去。

其實,寧莫北也是個眼利心黑的,他說的沒錯,若是雲氏那裏防備得太嚴密,何青衣這樣口無遮攔的性子,的确會是很好的突破口,這不,幾句話就讓她找着了方向。

可她終究不如寧莫北是個一心黑到底的家夥,倒也不好意思利用了人,就把人丢着不管,給她送些值錢的物件,權當是補貼她一點嫁妝,也算對她的補償吧,否則到時若是東窗事發,只怕雲氏會将氣出在何青衣身上。

她倒不是心慈手軟,卻也希望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将造成何青衣的損害減到最低,她畢竟什麽都不知道,是無辜的。

天色有些昏暗,噠噠的馬蹄聲在官道上響起。

寧莫北坐在馬車裏閉目沉思,手中把玩的正是他這幾天奉了皇命出京辦事,剛好在一個鋪子裏瞧着的一塊璞玉。

只瞧了那麽幾眼,他便知道這是塊色澤沉厚、質地溫潤的好玉。

然後,他想起了他娘送給他爹的那塊玉,心裏便盤算着自己也要送塊特別的玉佩給沐琅寰做紀念,便将其給買了下來。

只不過該打磨個什麽呢?

寧莫北正想得入神,馬車突然劇烈一晃,他立即皺起眉頭朝着車外伺候的寧謹問道:“怎麽回事?”

還沒等到回答,馬車外就傳來一陣兵刃交擊的聲響。

寧莫北立刻擡手掀簾,入眼的就是自己帶着的人正和一群黑衣人陷入了混戰。

只是略掃一眼,他便知今日只怕是一場苦戰了。

世人從來只以為他是學問好,因為在皇上的眼裏他就是個文臣,但其實早年他更喜習武,練就了一身的好武功。

眼見自己的人落了下風,寧莫北的睡心泛起了一股子的冷意。

據說當年他爹也是在奉旨出門辦差的時候遇上了馬賊,才會因此喪命,如今他也是出京辦差,同樣被人攔截在這官道之上,瞧着這些黑衣人的武功并非泛泛,再加上人數衆多,自己的親兵已經多有死傷,若是他真是手無縛雞之輩,只怕也要像他爹一樣橫屍郊野了。

多麽詭異的相似啊!

要他相信這只是巧合,那是絕對不能的。

想來他和沐琅寰使出的打草驚蛇之計,如今已然起了作用,當年的幕後黑手知道他們在調查這件事,已是坐不住了,才會迫不及待的想在他未入京之前就除掉他。

他是沒想到那些人會這麽快就有所行動,不過他也早就預想到會有這麽一天,所以當皇上表示要他外出辦事時,他便着手做了安排。

現下他倒也不擔心,雖然敵衆我寡,但能随他出門的都是寧死不屈、百裏挑一的好手,若是齊心阻擋,也能撐上一撐。

一直在外頭護衛着的寧謹,肩頭早已被砍出一道又寬又深的口子,一見寧莫北跳下了馬車,他連忙躍身上前,護在自家主子身前,急急說道:“王爺快上馬車,刀槍不長眼,到時若是傷了,屬下就是萬死也不能贖其罪的。”

“本郡王也很久沒練練手了,再說他們人多勢衆,我與其待在車子裏頭,等着變成被捉的鼈,還不如下來殺一個算一個。”

重臨他爹的境遇,寧莫北的心頭洶湧而出的是一股子憤怒和恨意。

雖說他現在還不能找到與雲氏勾結的人是誰,但既然這些人是那人派來的,若是不親手殺幾個,也太對不起自己和父親了。

血債就必須血償!

“王爺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如您先走,由屬下們斷後。”寧謹哪裏可能眼看着自家主子身陷險境,心急的又勸。

雖然刺客的身手不錯,可是他們這些親衛也不是省油的燈,便是不能全身而退,但為主子争取離開的時間還是能夠做到的。

“你覺得你家主子是貪生怕死之輩嗎?”寧莫北冷冷地掃了還想再勸的寧謹一眼。

那森冷的目光讓寧謹連忙噤聲,只能眼睜睜看着寧莫北宛若蒼鷹一般拔地而起,眨眼就落在幾丈之外,本來拿在手中看似風雅的扇子,刷地開出一個漂亮的弧型。

雖然寧莫北的護衛武功不弱,可架不住對方來的人多,再加上他們的身手也不差,便以為自己已是勝券在握,輕敵的心思油然而生,見寧莫北手持一柄精致的摺扇便想與他們拚鬥,為首之人頓時笑了開來。

“這位公子,咱們手裏拿的可都是真刀真槍的,你當是辦家家嗎?拿把扇子來跟我們打?”

此言一出,其他黑衣人也跟着大聲哄笑着。

“我想等一下你應該會希望我是在辦家家。”

沒理會那些黑衣人的恥笑,寧莫北沉聲說完後,右手便精準的往上一挑,這樣的輕佻其實看不出什麽勁道,可是離寧莫北最近的那個黑衣人的脖子上已經開了一條血口子,正噗哧噗哧往外冒着血。

見狀,周遭的氣氛頓時一凝,黑衣人紛紛斂起了笑意,嚴陣以待。

為首之人見寧莫北那快如閃電般的速度,不由得暗暗倒抽一口氣。

若不是仗着人多,面對這些護衛,只怕他們也要陷入苦戰,如今這個看似柔弱的富家公子哥兒,只是這樣淡談地一挑手,就了結了他一個屬下的命,如此深不可測的身手,怎不教他心驚?

不過他們聽命辦事的,可不能就這樣落荒而逃,況且最讓習武之人心喜的,是遇到一個強勁的對手,于是為首之人神情一凜,沉聲喝道:“大夥兒上!”

他手一揮,衆黑衣人便湧上前,頓時刀劍相擊的聲音又此起彼落的響起。雖說寧莫北的身手的确不錯,可是架不住黑衣人衆多,漸漸的寧莫北的身上也多了不少血痕,原本簇新的衣裳染了斑斑血跡。

即使因為他的加入,地上黑衣人的屍首逐漸增加,可是不只是護衛,便連他的喘息聲也越發粗了。

這幾年的養尊處優讓他的體力差了許多,望着還剩十餘個黑衣人,本該專心殺敵的他,竟想起了還在郡王府裏的沐琅寰。

沒想到費盡了千辛萬苦,細細謀算了許久,才讓她名正言順地成為自己的妻,還沒能将她的心給收攏住,又遭遇此劫。

若是他就此殒命,她一個人能在郡王府裏支撐下去嗎?

想着想着,他又覺得自己不該消沉,他既娶了她,就該為她負責,他得活着回去,若是真就這樣走了,是不是她也會像他娘一樣,在頃刻之間香消玉殒?

那樣的情景光是想像,便讓他下手的狠勁更添幾分。

他有心一鼓作氣領着受了傷卻還能回擊的屬下殺出重圍,可是為首的黑衣人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幾個手勢便讓大部分還活着的黑衣人将他圍了起來。

黑衣人的劍尖眼看着就要刺向寧莫北的心窩,他想也沒想舉起那把特制的摺扇撐擋,雖然卸去了奪命之勢,但劍尖仍在他心窩附近留下了一道血痕。

“王爺先走……”寧謹見狀,驚得顧不得自己也身陷危險,搶上前扶住了身形有些搖晃的寧莫北。

寧莫北傾身,嘔了一口鮮血,開始覺得意識有些渙散……

在他即将閉眼的那一瞬間,他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怒吼,奮力睜眼,便見邢天官領着一小隊人馬與黑衣人戰了起來。

還好終于撐到了!

幸虧邢天官不是一個笨的,知道久等他不到,必是他途中出了事,連忙點了人跟他前來尋找,剛好在千鈞一發之際趕到。

寧莫北安心的阖上了眼,他想,他撿回了一條命,沐琅寰必不會落得和他娘一樣的下場了。

“唉……”幽幽長嘆聲在寂靜的屋子裏響起。

沐琅寰在打理完一天的庶務之後,斜倚在美人榻上看書,只是看着看着,原該平靜的心思竟然有些浮動,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麽似的。

人果然不能嬌慣的。

原本守竈女的身份,讓她早已習慣了事事獨立,便是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嫁來郡王府時,她也一樣抱着這樣的心态。

雖然人人都說女人就該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可她并不認同這樣的說法。

她有的是銀兩,也有能力,沒了寧莫北也不會活不下去。

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寧莫北竟然會是這樣的人,經過這段時間他無所不用其極的挑勾,連她這樣心志堅定的人也很難做到心如止水。

但是她可是見過世面的,自然沒少見那些男人在熱頭上時對一個女子百般寵愛呵護,可若是移情別戀,随即便能棄之不顧,所以面對寧莫北的癡纏與呵護,她的确有些心頭蕩漾,卻始終無法放下心防。

她以為如她這般理智的人,斷不會有為情所擾的一天,可這才過了多少日子,他出門辦差,她竟會有些不習慣,不能定下心思……

沐琅寰對着燭光恍惚出神,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裏響起一片吵雜聲,她猛地一個機靈,回過神來,便聽到幾個丫鬟的驚呼。

她的心忽地一緊,直覺有不好的事發生,她起身,趿着室內的軟鞋,疾步走至門邊,伸出的手還沒碰上門把,門已經被人霍地從外頭推開來。

她看到渾身浴血的寧莫北被人放在擔架上擡進了院子,登時她的心一窒,只覺快要喘不過氣來,方才還紅潤的臉龐也在瞬間沒了顏色。

“王妃……王爺他……”

值夜的春雨和春雪哪裏見過這樣驚悚的場面,望着身上血跡斑斑的寧莫北,吓得說起話來都結結巴巴的。

沐琅寰也被眼前的景象驚駭住了,但她閉上了眼,不斷告訴自己不能慌,現在的郡王府是前有狼、後有虎,只消她一亂,虎視眈眈的雲氏絕對會趁機作亂。

再說了,今日寧莫北既然會遇襲,顯然那條藏在暗處的蛇被驚着了,若是她處置不當,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将所有的事在腦袋裏轉了一圈,沐娘寰再睜眼時,雙眸已經恢複了慣有的精明。

她一邊指揮着将寧莫北送回來的人将他安放在床榻上,一邊又急聲命令春陽拿着郡王府的令牌趕回沐家将華大夫請來。

這幾年,沐老太爺的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所以沐家花了重金請了醫壇聖手華千望坐鎮沐家,好随時照應沐老太爺的身體狀況。

一般來說,若是皇親貴胄有個什麽傷病,第一反應就是去請禦醫,可沐琅寰畢竟是在商場上行走過的,知道一般的禦醫只能醫不死,救命的虎狼之藥更是不敢下,瞧着寧莫北呼息這麽微弱,她可半點不敢把寧莫北的命交到那些溫吞的太醫手上。

護着寧莫北回來的邢天官也是一身狼狽,他望着沐琅寰雖然白着一張臉,卻還是有條不紊地安排着一切,終于有些理解為何寧莫北會對她情有獨鐘了。

安置好了寧莫北,在等待華大夫的同時,沐琅寰終于有心思朝着邢天官問道:“這位是邢公子吧?”

她曾聽寧莫北在她的耳邊叨叨絮絮好多回這個邢天官,一見是他護着寧莫北回來,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

邢天官點點頭,有些驚疑她是怎麽知曉的。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沐琅寰神色凝肅地又間。

“回京的途中遇襲了,那些刺客計劃得很周密,一波不成還有第二波,還個個比兇比狠的。”

若不是他爹從他小時候就對他另眼相看,在他身邊擺了幾個武林高手負責護衛,他這回只怕也會像寧大哥這樣腳跨生死關了。

聞言,沐琅寰的心狠狠一緊,更加心焦難受,但她仍強撐着追問道:“知道是誰派來的人嗎?”

“還不知道,不過郡王爺遇襲,動靜這麽大,想來明日的早朝應該會很精彩,也不知道能不能逼得那人狗急跳牆。”

聽着邢天官的話,沐琅寰眯着眼思索着,一根蔥白的食指在桌上點啊點的,好半晌,驀地停住了。

沒想到自己一着急竟忘了她派了人盯着雲氏那邊的一舉一動,對方反應得太快,她才會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想來這兩日她派去雲氏娘家的人應該就會回來了,到時應該能夠打探出一些消息,再加上春陽被派回去沐家,應該也能帶回來一些消息,或者她能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但若是寧莫北挺不過這一關……

一想到那樣的可能性,她冷不防地诨身一顫,然後又搖了搖頭,他不可能挺不過的,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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