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邢天官受傷不重,可總不能不處理,沐琅寰安排了人,将邢天官送去客房,讓人再去請個大夫過府替他醫治。
打理完了目前該處理的一切事情,沐琅寰轉過頭,便見到春雨剛覆上寧莫北胸膛的毛巾,立刻就被鮮血染成了刺目的紅。
她看着他胸膛上的傷口,似乎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只能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亂跳着,每呼吸一下就好像有尖刀紮過來,疼得讓她忍不住發顫。
她想別開眼,卻又忍不住低頭看去,那些傷處的皮肉翻卷着,血肉模糊。
鮮血很快就濡濕了按在傷口上的巾子,根本看不清楚傷口到底是什麽樣子,就算撒了止血藥粉也一下子就被血給沖散。
沐琅寰難掩焦急,緊咬着下唇,一會兒看着昏了過去的寧莫北,一會兒看向房門,怎麽華神醫還沒到?
頭一回她覺得等待的時刻如此漫長,就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她的心,又癢又疼,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用刀将心給剜出來,也好過現在揪心的痛苦。
在他面臨生死交關之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不僅僅是被他影響了心緒這麽簡單。
她腳步有些踉跄地來到榻邊,緊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比平日裏冷了許多,而那冰涼透過他的手心傳到了她手心,讓她的一顆心止不住的往下墜去。
以往總讨厭他漾着痞子的笑容,膩歪地纏着她,可如今她竟希望能再見到他對她露出那樣輕浮的笑。
他的身體很涼很涼,而且好似一直在變冷,可能會失去他的驚懼,讓她朝着春雨和春雪啞聲命令道:“再去灌些湯婆子來。”
仿佛是感應到了她的恐懼,寧莫北的眼皮輕輕顫了顫,然後微微睜開一條縫,透過那條縫,他瞧見慘白着小臉的她,他貪婪的瞧了一會兒。
原來,這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啊!
他迫切的想要撫上她的臉頰,卻發現自己連擡手的力氣也沒有。
“寰寰……”
就算用盡了力氣,喊出來的聲音也只像呢喃,但沐琅寰聽到了,她欣喜地擡眸,與他四目相對,她菱唇微顫,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可是一聲輕泣先一步逸出。
他瞧過許許多多樣貌的沐琅寰,張揚的、恣意的、謀算的……可就是沒有瞧過哭泣的她,如今見了,他才知道她的淚不用多,只消一滴就能讓他的心像被人生生剜着一樣的疼。
“別……別哭……”盡管寧莫北每說一個字氣力便少一分,但他依不顧一切的說道:“我不……會……讓……你孤單一人的……”
聞言,沐琅寰的眼淚掉得更兇,盡管從嫁進郡王府後,他就沒讓她受過委屈,待她也好得很,可她從沒相信他對自己是真心的,她一直認為這樁婚姻不過就是一場交易,直到現在……
即使他身受重傷,卻仍只顧着她,她的心有了一絲甜,但也酸得厲害。
她傾身向前,本想抱着他,但他身上的傷實在太多了,她擔心弄得他更疼,只好臉頰與他緊緊相貼,聽着彼此的呼吸聲,這般互相依靠,痛苦中又異常平靜,仿佛只要他們在一起,就什麽都不必害怕。
真希望就一直這樣下去……
感覺到他的氣息愈來愈微弱,她本想着細聲安慰他,鼓勵他撐下去,可是脫口而出的話卻變得有些惡狠狠的,“我警告你,你最好給我撐過去,要是你死了,我立刻帶着我的嫁妝改嫁給別的男人!”
一聽,寧莫北着急了,不知從哪裏來的精神,怒着一張臉瞪着她,虎吼一聲,“不準!”
“要是不準,你就給我好好地活着,活到咱們白發蒼蒼,再也沒人肯要我為止!”
沐琅寰握着他手的力道更緊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愈來愈冰冷。
“不準嫁給別人,你是我的!”他急急地說道,緊接着又粗喘着氣。
瞧着他那緊張又認真的模樣,她的心一縮一縮的,泛着尖銳的疼。
她早該如此,早該放下尊嚴,不顧一切的聽憑自己的感覺,接納他的。
寧莫北看向她,努力扯出一抹一如往常的痞笑,幽深的目光卻越發沉靜情人,“汝之所去,吾之将往。今日盟約,擊掌為誓!”說着,他奮力擡起另-只手,輕拍了她的掌心三下。“寰寰,無論我去了哪裏,我都會等着你……無論何時,此約無改。”
沐琅寰看着寧莫北的目光黯淡下去,直到他緊緊地閉上眼睛,她的眼淚湧在腮邊,整個人仿佛靜立了一般,不會喘息,不會動彈,一直凝望着他,有一度她耳邊傳來吵雜的聲音,可漸漸的那聲音也遠去,她的眼中只有他。
而後屋子裏好像進來了人,要将她拉離開,可是她卻緊緊地拉着寧莫北的手不放,只要不放手,他就不會離她遠去,所以她不能放,最後那些人似乎也放棄了,拿她沒有辦法,任她靠在榻邊的一角,怔怔地望着再也不肯睜眼的寧莫北……
他不可以這樣!
憑什麽莫名其妙勾動了她的心弦,卻又這麽不負責任的想要扔下她。
他難道不知道若是他現在走了,她以寡婦的身份待在庸郡王府得有多艱難嗎?望着那氣息微弱得幾乎像是沒有起伏的胸膛,向來胸有成竹的沐琅寰此刻慌得像是個迷途的小娃娃。
寰寰,行不行?
那好聽的聲音就像用琴瑟彈奏出來的一般,沉幽得能勾動人心裏隐藏得最深的情感。
寰寰,信我一次,我必不負你。
那時她嗤之以鼻。
如裏寰寰願意等我,我就會早些回來。
那時她心緒不好,只是斜睨了他一眼。
寰寰不知道,你喜歡就是我喜歡,喜歡什麽就告訴我,我想辦法替你弄回來。無論我去了哪裏,我都會等着你……無論何時,此約無改。
腦海中不斷地回響着他之前曾經在耳鬓厮磨時,在她耳際呢喃的那些話,那時她嗤之以鼻,不願相信半分,可如今卻覺得那些話重中之重,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一直以為她不可能會愛上他,卻不知道自己早已在他的嘻笑癡纏之下動了心。
華大夫來給寧莫北看過傷口之後,她才知曉,狙殺他們的那些刺客在刀尖上抹了毒,如今雖然血止住了,毒卻不好清幹淨,他的傷口腫起來,身子一直發着高熱,現在高熱總算是退了,卻依舊昏迷着。
望着沐琅寰那滿懷希望的眼神,華大夫的神情有些閃爍,她沒開口問,但心中卻已知最壞的結果。
這樣不聲不響地躺着,連粥和藥都灌不下去,他到底還能支撐幾日,她雖不是大夫,卻也看得清楚。
可她心裏總是有一絲感覺,只要她說說他想聽的話,罵罵他的沒臉沒皮,有一天他就會睜開眼睛看看她。
可無論她多努力,床上的人依舊一動也不動,只有那輕淺微弱的呼息證明他還活着。
過了好一會兒,沐飛霞上前将沐琅寰拉離開床榻邊,扯着她到一旁的美人榻坐下,接過了春雨手中的粥,硬是塞進她的手裏,命令道:“吃!”
瞧着沐琅寰像鬼一樣憔悴蒼白的模樣,沐飛霞很是心疼,她就不懂了,不過這麽短的時間,為何她那個總是讓人覺得跋扈飛揚的妹妹就完全變了個樣子?
聽說庸郡王遭到狙殺、傷重昏迷的消息時,祖父也是急得不得了,當下就要來郡王府看看,但是被她給勸住了,她先來瞧瞧情況再說。
瞧着三妹現在這要死不活的樣子,她不免慶幸還好沒讓祖父過來,要不然祖父只怕會氣死。
“我吃不下……”沐琅寰有氣無力地道。寧莫北一天不醒,她就一天無法安下心來,吃不下也睡不着。
“吃不下你也得吃,要不然你沒有力氣守着他。”沐飛霞不舍地罵道。
她昨天到了郡王府,便見識到雲氏那幾乎監視般來主院打探消息的陣仗,心中暗嘆她這個庶妹真的不容易。
旁人瞧她先是沐家的守竈女,錢權在握,卻從沒瞧見她為了家族的生意幾乎徹夜不眠的勞心勞力。
直到妹妹高嫁進了庸郡王府,她本以為妹妹能過幾天舒心的日子,那回回門,她親眼瞧見外表風流無雙的王爺注視着妹妹時的深情款款,雖然妹妹總說他們之間的婚事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換,可她還是暗暗希望妹妹能夠放下那該死的理智,好好接受他對她的疼寵。
摸了摸自己已經顯懷的肚子,若非妹妹請了名醫替她調養身子,這個孩子只怕不會這麽輕易就托生到她的肚子裏,也因為懷了身孕,她終于在夫家站穩了腳步。
這些都是妹妹默默為她做的,可偏偏她是個沒用的,妹妹現在最需要人幫助時,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只能這樣陪着她,看顧着她的吃喝休息,免得傷了身子的根本。
“大姊,以前,我總覺得他很煩……”
每日沒臉沒皮的纏着,讓她恨不得把他暴揍一頓,可如今看他幾無生息地躺在床上,她的心又狠狠揪痛着。
為了松快一下氣氛,沐飛霞故意打趣道:“你有覺得誰不煩嗎?”
她這個妹妹性子過于清冷,倒還真沒有什麽人能讓她覺得不煩的。
“現在覺得就算他煩,只要能醒來便好。”
“傻丫頭,只有真心喜歡上一個人,才會覺得他處處都是好的,便是原本讨人厭的地方也會覺得挺好的。”
“嗯……”沐琅寰勾唇而笑,那笑将她襯得更加柔弱,“我也覺得自己是這樣。”
她向來坦然大方,既然已經确認自己的心思,自然不會遮遮掩掩的,承認得很幹脆。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沐飛霞問,嘴朝着後院的方向努了努,她指的是雲氏。
雖說妹妹是明媒正娶進郡王府的,但到底不到半年的時間,根基不穩,又無子嗣,若是雲氏有意刁難,只怕日子也不好過。
“刁難我嗎?那也要她有這個本事!”
瞧這幾天雲氏臉上掩藏不住的歡快,沐琅寰敢肯定在打聽到寧莫北傷重幾乎不治的消息時,雲氏必定是額手稱慶的。
雲氏顯然以為沒了寧莫北的保護,她就會任她宰割,所以這幾天鬧得很歡,派人來打探消息也不遮掩,活生生将寧莫北當成了個死人。
前幾天,沐琅寰因為一心撲在寧莫北的傷勢上,也懶得理會她,任由她去折騰,反正愈折騰愈容易露出破綻,她還等着捉住她的痛腳,再好好的踩上一踩。雲氏真以為她是泥捏的嗎?這世上只要肯花銀子,就買得到權勢。“老夫人……老夫人……”
聽到春雨幾個急切的喊聲傳來,且聲音越發靠近,沐琅寰不由得在心裏冷笑,只怕這回雲氏再也按捺不住,想要親自來探一探寧莫北的傷勢了。
沐飛霞臉色一變,起身迎了出去,擋住了門口。
雲氏來勢洶洶,頗有些不管不顧的态勢。“這都多少天了,也不讓我見王爺一面,你們這是要急死我不成?”她顫抖着手,中氣十足地喝道:“王爺呢?他到底傷得怎麽樣了?”
“老夫人,王爺無事,只不過大夫交代過王爺得靜養,才不讓閑雜人等在院子裏頭瞎晃。”沐飛霞到底是沐琅寰的姊姊,雖然不其精明,可是态度卻很大方,就算面對雲氏,仍是不卑不亢的應對。
雲氏擡眸,看着擋在身前的沐飛霞,眸中露出了濃濃的鄙夷,不過是個商家女,也配跟她說話嗎?
“讓開!我今兒個非得進去瞧瞧不可,誰要再敢攔着我,我到皇上面前喊冤去。”
在所有人的眼裏,寧莫北是她一手帶大的,雖然不是生母,但更勝生母,現在卻連他的生死都不知,便是硬闖,旁人也會替她一句護子心切。
雲氏冷着一張臉筆直地往前走,沐飛霞急着想要去擋,卻被季嬷嬷拉住。
“親家大姊,您就讓咱們老夫人進去瞧瞧吧,老夫人這幾日吃不下睡不着,心中牽挂着王爺,讓人來問消息都問不到,她這是急上了火才會過來。”
說話間,雲氏已經桃開了簾子,沖着沐琅寰間道:“王爺呢?”
“在裏屋靜養呢,老夫人不必憂心,王爺的傷勢已經平穩了,華大夫說了,只要好好養着就沒事了。”
“那華大夫是你沐家的大夫吧?”
“是。”
“王爺既然傷得那麽重,也不能光給一個大夫看,這都多少天了,他都還沒醒來,我就說你們年輕人不懂事,出了這種事還是該請禦醫的。”
雲氏的話句句關心,可是認真細思卻是誅心得很。
她這可是在影射華大夫是沐家的人,這寧莫北的不醒必是沐琅寰有所籌謀,否則何必棄禦醫不用,而用華大夫。
“老夫人,那華大夫是有名的外傷聖手,若非是他,如今只怕郡王府已經挂起滿院的白幡了。”
“你說這是什麽話,什麽白幡的,這是要咒死我的莫北嗎?!”
“王爺是我一生的依靠,也是我肚子裏孩子的親爹,我若是咒死了他,又有什麽好處?留下我和孩子孤兒寡母的受人欺負嗎?”沐琅寰語帶饑诮地說道。
如今寧莫北被害成了這副模樣,她自是恨極了雲氏和與她勾結的幕後之人,說起話來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守禮客氣。
“你有身孕了?”雲氏大驚,若是沐琅寰有了身孕,是個女孩還好,若是個男孩,只怕又是無窮的後患。
“是啊,昨日剛診出來的喜脈,怎麽老夫人看起來不高興?”
“怎麽會呢?王爺如今身負重傷,能不能醒來還不知道,若是你有了身孕,王爺就有後了,嬸娘怎麽會不高興呢?”
“我也覺得,有了肚子裏的孩子,我一定會好好打理郡王府,便是王爺真的醒不過來,老夫人也不用擔心,等到孩子承了爵位,自然會替他爹報仇的。”
“是啊,若是真能這樣就好了。”雲氏表面上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但心裏卻不滿地暗罵着。
她本想着沐琅寰新嫁,又還沒有孩子,只要寧莫北死了,還不是任由自己拿捏,可是情況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微眯了眯眼,雲氏的心思快速的轉着,但也沒忘了要去瞧瞧身受重傷的寧莫北。
拄着拐杖,她慢騰騰地朝着內室走去,來到榻邊。
經過了這陣子的休養,寧莫北的外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臉色還是慘白,也還是昏迷不醒。
雲氏看似慈愛地将寧莫北仔仔細細從頭看到腳,還伸手掖了掖蓋在他身上的錦被。
“瞧瞧他這只剩一口氣的樣子,我看還是請個禦醫來瞧瞧吧。”
若是能說動沐琅寰請禦醫來瞧,她才有機會插手,否則以沐琅寰現在将院子打理成鐵壁一塊的樣子,她便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用除去寧莫北他娘那樣送上毒藥,都不好下手。
“若是老夫人堅持,自然也是可以的,等會兒我就讓人拿着郡王府的名帖去請。”沐琅寰怎會不知道雲氏是什麽心思,她假裝乖順的答應,心裏則是想着,雲氏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弄鬼,也得瞧瞧她肯不肯。
扮演了好一會兒的慈母,雲氏終于願意離開了,沐琅寰有孕這件事終究讓她有些心不安。
想起她那精明的模樣,雲氏便覺得自己當初不應該貪圖沐家的錢財,讓這麽個精明的女人進門,從她進門開始,郡王府的一切幾乎不容她再掌控,便連寧莫北那個心高氣傲的,也一點都不嫌棄沐琅寰商家女的出身,反而對她疼寵有加。
想到這裏,雲氏驀地一遭,明明在說親之初,寧莫北的表現是那麽的老大不情願,怎麽一拜了堂便将人如心尖尖的寵着?
莫不是從一開始自己就被寧莫北給糊弄了?虧她還自以為是地沾沾自喜着,以為讓寧莫北成了笑柄,卻沒想到被算計的居然是自己。
瞧瞧沐琅寰那女人進了郡王府才多久的時間,就已經把能收服的收服了,該打發了的打發了,并在所有重要的位置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是個不動聲色就能下狠手的,再加上她手邊有的是錢,想要做什麽事做不到?
雲氏想通了這一切,心下頓時大很!
那個因為她一時貪婪和心軟才被留下來的小崽子竟然敢算計她,還有方才沐琅寰望着她時,那眸中明顯的憎惡和說話時的夾槍帶棍,他們仿佛一點都不在乎外頭傳出什麽關于他們夫妻倆不孝的流言,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難不成他們知道了什麽?
不行,寧莫北必須除掉,她得再讓人去找吳閣老說說,若是吳閣老知道寧莫北沒死,應該會比她還心急吧!
也算得上是誤打誤撞吧!
當日沐琅寰告訴雲氏她診出了喜脈,只不過是想要氣氣她、吓吓她罷了,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有了身孕。
雖然懷胎不到兩個月,她的小腹也還平坦得瞧不出有孕的模樣,但是她卻常坐在榻邊,摸着肚子和昏迷中的寧莫北說話。
昨兒個華大夫已經跟她說過了,像寧莫北這麽昏迷着醒不過來,只怕再多的百年老參也吊不了他多久的性命,聽完,她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微微地點點頭。
可是等處理完府裏的事後,她又回到榻旁同他說說話,就算只有一絲的希望,她也絕對不會放棄的,她需要他,肚子裏的孩子也需要爹。
過了一會兒,門被悄悄地推了開來,春雪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低頭附在沐琅寰的耳際低聲說了幾句。“确定是他?”
“是,老夫人其實很小心,但是咱們的人盯久了,只要有一點兒不對勁都能察覺,的确是和吳閣老家的大總管聯系的。”
竟是他,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吳閣老因為貪,害得沐家差點滅族,如今又和雲氏勾結,想要謀害寧莫北和自己的性命,這樣說起來,還真是一段斬不斷的孽緣啊!
沐琅寰冷冷地勾起唇角,她還未出嫁時,拿吳閣老沒法子,那是因為吳閣老的靠山是皇上,而沐家不過是一個商家,如今吳閣老竟然膽大妄為到狙殺皇親,又有誰能說他将來哪一天不會想害皇上,将整個天朝變成他吳家的呢?
再說現在她手裏不但有銀子,還有郡王妃的地位,她就不信鬥不過他!
沐琅寰揮揮手,讓春雪退了下去,轉頭看向寧莫北削瘦的臉龐,故意沒好氣地抱怨道:“唉,你倒是好,就這麽睡着當一個甩手掌櫃,把所有的爛事都扔給了我,你不覺得丢了臉面?我就算再有能力,總歸是個女人,嫁給你便那麽苦命,不但得替你生孩子,還得替你提刀上陣,這筆買賣真是看走了眼,虧了!”
她說着說着,心酸難過漫上心頭,神志不免有些恍惚,目光也有些渙散,沒有看到那原本緊閉的眸子竟悄悄地睜開了一條縫。
“我可警告你,你若再不醒,到時若是你家的娃兒再出了什麽事,那可就真的怪不得我了啊!”
警告完,她毫不溫婉地将手握成了拳,作勢要朝他揮去,可是拳頭才揮到一半就停頓在半空中。
四目交接了好一會兒,沐琅寰有些不敢置信地擡手揉了揉眼睛,她怕是自己眼花瞧錯了。
直到她再次定睛一瞧,見他那一如往常的讨好笑容,她這才确定他真的醒了。她心中一喜,正要叫人,寧莫北卻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沐琅寰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兩行清淚再也止不住地成串落了下來。
寧莫北因為幼時的遭遇,早已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也一直以為自己什麽都不怕。
可是經過這回的事,他才發覺,他再也不是什麽都不怕了,想起那日被黑暗吞睡前,他怕再也見不着她,心慌不已,他就怎麽也不肯心甘情願的咽下那口氣。
若非是她,只怕他也不能在黑暗中堅持這麽久,是她和他們的孩子将他從無底的深淵中拉回來的。
“讓我抱一會吧!”
望着她哭得涕淚縱橫的醜樣子,寧莫北沒有半絲的嫌棄,反而還覺得自己的心暖洋洋的,有些吃力地朝她張開雙手。
本以為自己還要費點兒勁才能說服她投入自己的懷抱,卻沒想到她馬上就撞進了他的懷抱。
将她密密實實地給攬在胸前,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徹底的将他包圍起來。
唉,早知道身受重傷有這等的好處,他幹麽還要費力氣裝痞賴着她啊!
佳人在懷,寧莫北心滿意足,還想再跟她多說說話,只是身子還沒康複,忍不住又疲憊地睡去。
雖然被他這樣抱壓着很不舒服,可沐琅寰不在乎,安靜乖順地待在他的懷裏,他終于醒了,他做到了他的承諾,他沒有丢下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