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瘟疫之城(2)

他們被帶入一間辦公室,拍照辦好了“身份證”——是個藍色的小牌子。

用的是他們自己報的姓名,工作人員并沒有表示任何懷疑。

“這照片怎麽是黑白的……遺照啊?”

卓亦簽龇牙咧嘴地說道,盛延也微微蹙眉,像他平時受家族環境影響,其實很在意這些細節。

尹深寬慰道:“誰說黑白就是遺照了?這麽說讓大熊貓怎麽想?”

“呃……”卓亦簽默默地朝尹深比了個大拇指。

“都辦好了沒?辦好就出來!這都幾點了,是不是想偷懶?我看看,要給你們重新安排下……就先去第五區好了,正好他們前天跟我鬧着缺人。”

說完頓了頓,忘了剛才已經點過人數了,又重新點了一遍,這才催促道:“快走快走!”

涼雲離工作人員最近,便随口問道:“我們不用等剩下的那一批人一起嗎?”

工作人員道:“等什麽啊,他們又不去第五區。”

這裏是個現代工廠,很多工作都是機器完成,工作的人大多都是看守機械或者做簡單的調試分類,廠區很大,人員如同螞蟻一般有序地徘徊在自己的崗位周邊。

第五區足有一個籃球場那麽大,大聲講話甚至能聽到回音,工作人員把他們帶到之後便交給了組長,随即組長又為他們分配了活計。

“你說這工廠是生産啥的?”卓亦簽看着流水線上粉末狀的物質說道。

“藥品,”盛延篤定道:“我每天打交道的東西,太熟悉了。”

“什麽藥?”尹深震驚道:“剛才那人不是說城區一共才一萬多人,用得着這麽大的工廠生産藥品?”

盛延趁着無人關注這邊,偷偷用食指貼了些藥粉,先聞了聞,然後皺着眉頭舔了下,搖頭道:“不行,我看不出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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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單通過藥粉就辨別藥性确實強人所難了,卓亦簽又道:“要不咱找個管事的問問?”

尹深忙制止道:“別,第一天,我建議茍着。剛才那個被處決的女孩還不夠前車之鑒嗎?”

盛延也道:“嗯,沒關系,總有機會調查的,先穩住。”

之後一整天他們都在工作,午飯随意地在第五區解決掉,晚飯則是又回到了早上的餐廳,例行祈禱之後享用魚肉俱全的豐盛晚餐。

然而飯後,居然有工作人員給每人發了一個小盒子,打開裏面赫然一顆藥丸。

“不是吧?咱們白天生産的藥是給自己吃的?”卓亦簽震驚道。

他聲音有點大,引起了旁邊一個原住民的注意。

原住民瞪了他一眼,道:“又不是第一次吃,大驚小怪什麽?你不想吃給我啊。”

說完把自己手裏的那顆囫囵吞了。

卓亦簽拿着藥,舉棋不定,這次壓低聲音問:“怎麽辦,兩位大佬,吃不吃?會不會有問題?”

而盛延已經把藥片掰開,又舔了一下,道:“不對,不是白天工廠裏那種,這個幾乎沒有苦味,感覺像是……維生素。”

面前一桌子豐盛飯菜的殘骸,怎麽看都不像是會缺少維生素的樣子。

為了保險起見,他們還是沒有吃,偷偷藏在了口袋裏打算帶走,然後出餐廳門的時候卻被攔下了,不知道工作人員是怎麽發現的。總之最後尹深三人不得已在工作人員面前吃下了那顆不明藥物。

這才被放行。

“酸酸的,我也覺得是維生素。可能是我們多心了吧?畢竟所有人都吃?”尹深出來後說道。

盛延道:“既然有藥廠,那麽一定有化驗的地方,我需要一臺儀器,檢測這兩種藥物成分。”

藥廠已經關了大門進不去,他們便只好在城區裏轉轉尋找線索。此時天已擦黑,營業的只有一些娛樂場所,安撫着忙碌了一整天的人身體和心靈。

游蕩了一圈,城區面積不小,邊緣有高高的圍牆,詭異的花鳥标志散布在城區的各個角落。

尹深從未在現代社會中見過有那座城市需要把城牆建造如此之高的,就好像在阻隔着什麽。

“該不會……我們其實是被關起來的病人吧?”盛延提出了一個令人不快的猜測。

卓亦簽道:“那還讓病人幹活?自己生産藥自己吃?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自給自足?簡直懂事得讓人心疼。”

尹深也道:“試試能不能出城不就知道了,不過說起來,走了這麽遠,天都黑透了,也沒看見城門在哪。”

盛延道:“今天先算了,晚上變數多,我們又對路不熟,要是萬一走不回宿舍就糟了。”

“那不用擔心!”卓亦簽打着包票說道:“有尹深在,就絕對沒有迷路這碼事。”

盛延笑了笑,對尹深說道:“差點忘了,你還有這天賦。”

等他們摸回宿舍,老大爺已經穿着跨欄背心洗漱完準備休息了,老年人普遍睡得早。但若是身邊有人聊天,又會變得很健談。

這位老大爺姓馬,透露出他們已經在這裏住了三年了,不久前有位室友剛離世,是馬大爺的死對頭,于是他近來心情格外舒暢。

九點多的時候,游先生來了,同時還帶來了幾個人。

馬大爺一個箭步就從床上飛奔到門口,熱情地跟游先生套近乎:“先生這麽晚還在工作,怎麽,又拆房間了嗎?我們屋有個空床,來來随便看看……要不安排個男的住進來?”

游先生道:“我目的就是這個。”

他語調平穩到近乎機械,既不倨傲也不溫和,像是不帶任何情緒。

跟他一起來的除了類似保镖的壯漢外,還有兩男一女。

走在最後面的男人個子高挑,戴着頂圓禮帽,眉眼隐匿在帽檐的陰影裏,但露出的下颌骨線條卻鋒利俊朗。

他聽着游先生說話,然後漫不經心地擡眼掃視了房間,視線落在尹深身上,輕輕一笑,随後風度翩翩地摘了帽子,說道:“我住這裏。”

“不行!”

尹深都還沉浸在震驚之中沒有緩過神來,被突然激動的馬大爺吓了一跳。

游先生也微微蹙眉,道:“怎麽不行?剛才還說安排個男人,轉眼就反悔?”

“不……不是……”馬大爺頭上在出汗,這還是他第一次頂撞游先生,他自己也着實納悶,也不知道怎麽了,當他看見這個戴帽子的英俊男人的同時,心裏便升起一陣異樣的抵觸,有種“一旦讓他住進來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但是他壓根就不認識這個男人啊。

況且這裏時常會出現房間裏人數不足而被拆分的情況,他也不是不能接納別人,怎麽這次就這麽沖動?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場不合?

馬大爺撓着自己頭頂上為數不多的一些毛發,擡眼暗戳戳地往門口瞟,卻磕磕巴巴地沒能再說出什麽。

“游先生,”俊朗的男人緩緩地說道:“也問問這房間裏其他人的意見吧?”

游先生點頭,便問道:“你們怎麽說?”

房間裏三個人保持着同款呆若木雞的隊形,盛延側頭看了眼,說道:“我都行。”

卓亦簽不甚情願地看了看尹深,說道:“聽你的。”

最後尹深在整齊的向左看齊的隊伍頭部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們同意。”

随即馬大爺的目光變得有些怨念,但終歸沒有說什麽,還幫忙把擋在門口的一只椅子給拉開了。

游先生滿意地說道:“那你就住在這裏吧,稍後行李會有人幫你拿過來,你們先互相認識一下,我帶他們倆去下一個房間。”

男人稍一點頭,眉宇間微不可查的幾分笑意,依舊喜怒不形于色的樣子,跟上個世界的他一模一樣,關鍵不知是演戲還是惡趣味,男人認真地伸出手掌,自我介紹道:“李陵舟,合作愉快?”

尹深恍惚地同他握了手,對方手掌依舊幹燥冰冷。

“合作愉快。”他重複道。

整整一晚上,卓亦簽都在重複一句話:“這不科學。”

尹深聽得耳朵快起繭子了,終于在第十次聽他念叨的時候說道:“有什麽不科學的,我跟盛延還不是連續兩個……咳咳了?”

顧忌着老大爺在場,他們不敢大張旗鼓地談論現實世界。

幸好馬大爺年紀大了,精力畢竟不足,沒多會兒便聽見了他勻稱的鼾聲。

四個人這才圍坐在桌前,準備對這個充滿了緣分的世界進行一番讨論。

“得,又湊成一桌麻将了,”卓亦簽說着,從桌子底下摸到個沉重的盒子,眼睛一亮道:“別說,這兒還真有副麻将!”

而李陵舟依舊是那個永遠不會被沙雕帶跑偏的人,他拿出紙筆放在中間,看了眼背對他們熟睡的馬大爺,說道:“穩妥起見,我們得換個交流方式。”

他率先在白紙上寫到:“除了剛才那兩人,我遇見四個隊友,兩兩一組,互相認識,我們被安排在第六區工作,和某種藥品制造有關。”

他頓了頓,尹深便接過筆在六旁邊寫了個“五”,又畫了七個簡體小人,其中兩個表情兇神惡煞。

李陵舟了然地點點頭,繼續寫到:“城區,你們也看到了,衣食無憂環境舒适。但奇怪的是需要工作八小時,并不合理。”

尹深奇心起,在不合理旁邊畫了個問號,李陵舟想了想,說道:“不是應該翻個倍嗎?”

尹深頓時眉頭一皺。

萬惡的資本家,果然骨子裏都是一樣的。

幸好他逃得快。

尹深腦內活動結束後,看到李陵舟已經繼續寫了一段:“有個姑娘今天被處決了,我調查到,‘處決’等于扔出城外——所以,這座烏托邦的城區之外,要麽存在着某種危險,要麽缺乏某種生命存活的必須品。總之,離開城區,約等于死亡。”

四人同時沉默。

——而卓亦簽在沉默中将麻将擺上了桌子。

令本就狹窄的桌子更為雪上加霜,綠油油的小方塊瞬間将他們的思路沖刷得四分五裂。

尹深:“我不記得你喜歡玩麻将啊。”

卓亦簽諱莫如深地說道:“我對這種動腦子的活動不擅長,但我想,我們四個圍坐着,多奇怪,不如擺上麻将。萬一有誰從門口啊窗戶啊偷看咱們,也好當個幌子。”

尹深:“……”

三更半夜四個人沉默地低頭長時間盯着一桌麻将不說話才更奇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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