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迷夢輪回(8)

尹深從小便跟“柔軟”兩個字沾不上邊,上學時測試柔韌度,坐位體前屈,別人至少能推出個正數,只有他坐在靠墊上伸直了手臂發現還夠不到起點。

他小的時候,老師還以為這孩子皮,不肯配合,便去幫這小孩壓腰,每年體育場裏都會傳出慘叫。

直到他長大一些,讀了初中,身子開始拔節,這微不足道的缺陷也漸漸被老師們所接受——畢竟這孩子腿長。

因此尹深長了這麽大,人生經歷也從未跟跳舞沾上過邊,如今被李陵舟趕鴨子上架,腰上李陵舟的手壓着他,分明是涼的,卻像是身邊點了只暖爐子。

他想,李陵舟的字典裏一定沒有“低調”這兩個字。

“跟着我就好。”

李陵舟在柔和的燈光下教尹深先邁哪一條腿,他身上的那件暗紅色燙金禮服,仿佛就是為這一刻而準備的,顯得有幾分流光溢彩。

而尹深這一夜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左腳拌右腳中度過。甚至李陵舟的靴子上也出現了好幾道不和諧的腳印。

李陵舟審視着自己的教學成果:“你不要緊張。”

尹深:……

客人表示不想跳舞了。

再踩下去今天他們四條腿非得纏在一起不可,李陵舟也終于大發慈悲,帶他轉了個圈,絲滑地離開了宴會廳。

尹深揉了揉腰,感覺快斷了。

“你什麽時候學過跳舞的?”尹深問他。

“很久以前了,”李陵舟說道:“那時候,跳舞還是種社交禮儀……你怎麽看上去像跑了馬拉松回來?”

“我可寧願去跑個馬拉松,”尹深道:“隊友不管了?”

Advertisement

他們開始跳舞後,其他人不知這兩個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生怕是某種觸發死亡的條件。

于是紛紛跟着下了舞池,到最後竟真成了場像模像樣的舞會——要忽略除了公爵大人之外都在群魔亂舞這一點。

“管他們做什麽,”李陵舟話鋒一轉,輕快地說道:“舞會上拐出來的美人,當然要先藏回家裏。”

尹深:?

會不會入戲太深了?

但是當李陵舟微涼的手掌貼上來時,尹深還是輕輕地攥了回去,悠揚的交響曲隔着牆壁悶悶地演奏着,看不見的地方有“滴答滴答”的聲音,而尹深卻不由自主地沒有将這些放在心上,他仿佛真的只是陰差陽錯地誤入了一場貴族的舞會,盡興過後跟着一個男人私奔。

周圍的一切死亡、殺戮、陰謀都無法阻止他們墜入愛河。

尹深竟然開始覺得,這個世界很有魅力。

他們穿過深深的走廊,轉向樓梯,四周鏡子裏折射着兩人的身影,而尹深走了幾步,忽然頓住了。

那一瞬間,他全身血液倒流,手掌的溫度甚至變得比李陵舟還要涼。

透過昏暗的光線,走廊盡頭鏡子裏的尹深和李陵舟,保持着相同的節奏和姿勢,但是細微處……

似乎是察覺到尹深凝視的目光,鏡子裏的人像是被抓包了一般,讪讪地将兩個人的手牽上,神情卻不由得更為陰暗了。

那不是他們。

尹深屏住呼吸,那樣陰沉別扭的神色,那不是他們。

鏡子裏的人,眼神中含有濃郁的殺意,沒有人會用飽含殺意的目光注視自己。

李陵舟也發現了這短暫的異樣,這時遠處宴會廳裏交響樂停止了,整個城堡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尹深手指抽動了一下。

走嗎?可是城堡裏到處都是鏡子,逃是逃不掉的。

那要裝作沒看見?

身體有時會先于意識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選擇,尹深瞬息間已經退了幾步,鏡子裏的“他”這一次也跟保持了一致。

他和李陵舟的十指緊扣,而這似乎是讓鏡子裏的家夥們頗為不爽的舉動。

尹深撞上了什麽東西。

“公爵大人?”

他身後是管家,此時管家臂彎上搭着一塊濕溚溚的毛巾,被尹深撞到後退了半步,鞠了一躬,說道:“大人是要回房間嗎?走廊燈暗,我來給大人帶路吧。稍等片刻。”

他短暫地離開了,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盞小油燈,光線恰好足夠将他的臉照射出明暗分明的陰影。

其他隊友也在離場返回自己的房間,一瞬間多起來的人氣沖淡了剛才的詭異感,李陵舟隔着一米的距離走在管家身後,上了三樓,他忽然問道:“你在這座城堡裏多少年了?”

管家的身形頓了頓,像是在回憶,然後說道:“二十年。我永遠是這裏最忠誠的仆從。”

而李陵舟卻輕笑道:“你是公爵的仆從?還是這座城堡的仆從?”

管家沉默了許久,停在李陵舟的房間門口,說道:“有什麽分別呢?請進吧,公爵大人,和夫人。”

“今晚,輪流守夜吧。”

尹深看着關閉的房門,心裏隐隐有種不安。

“好。”

照例把鏡子遮蓋起來,李陵舟值後半夜,便先去閉目休息。而他躺了一會兒,卻沒睡着,而是把剛洗漱好的尹深撈進懷裏,說道:“睡不着,給我抱會兒。”

“喂……”尹深微微掙紮。

“不行?”李陵舟擡頭,微微眯起眼睛問道:“公爵夫人?”

“不是,”尹深道:“我怕我也跟着睡着了。”

李陵舟笑道:“不會,我相信你的意志力。”

尹深望了望天,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相信他的意志力,這麽虛無缥缈的東西。

過了片刻,就在尹深以為圈着他的人已經睡着的時候,又聽李陵舟夢呓一般地說道:“如果有異樣,別自己行動,先把我叫醒。”

尹深聞言,心裏一動,也柔聲說道:“好。”

李陵舟是個能力卓群又極有擔當的男人,他總是會把最危險的事情留給自己,而每一次也都可以完美解決。

很多時候,他所保護的不只尹深一個人。

而此刻不同。尹深将手搭在李陵舟圈着他的手臂上,他知道李陵舟做到這個份上,也只是出于對他安危的掌控,但心裏還是一陣柔軟。

入戲太深的從來都不只有一個人。

尹深守到淩晨兩點,然後順利換班,他埋進枕頭裏一覺睡到天亮,迎接他的第一縷光是李陵舟的“早”。

——這一夜,居然什麽也沒有發生,就這樣平安度過了。

尹深松懈的同時,心裏的疑雲和不安又多了一分。

鏡子裏的家夥,分明是想殺人的,但是它們為什麽遲遲沒有行動?哪怕當場穿幫,依舊放任,它們究竟是什麽打算?

“也許……”尹深摸了會兒鏡子,然後轉身對李陵舟說道:“鏡子,其實是為了阻擋裏面的東西出來?”

它們不是不想出來,而是出不來。

李陵舟想了想,點頭道:“是的。但保護殼在變弱。”

他看着地上又漫了一片的水漬說道。

這樣下去城堡怕不是分分鐘要變成游泳池?這鏡子裏的鬼是何模樣、有沒有真本事不清楚,但是浪費水是真的。

僅剩的七個人在空曠的餐廳裏吃了早飯,而今天等待着他們的依舊是與鏡子的游戲,像是無休止一般,每隔一天,便要給出一個難題,然後把所有人絞成一鍋粥。

但今天的鏡子遲到了一會兒。

航海家已經等得不耐煩,時不時便要貼上鏡子擋着光線試圖去看裏面,終于在他第五次朝裏面張望時,從鏡子內部射出來一道熟悉的光線。

航海家被晃了眼睛,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上。

“誰在我身後?”

依舊是粘稠的、帶着水痕的字體,想必是今天的題目了。

而這行字出現後,尹深似乎聽見了不懷好意的笑聲,像是壞孩子想到了什麽可怕的惡作劇而沾沾自喜。

但他剛想說,便發現其他人沒有半點反應,像是沒聽見這個聲音一般。

于是他戳戳李陵舟:“有沒有聽到……”

而他被尖銳的聲音所打斷,這一次,所有人都聽見了,那天跟他們玩捉迷藏的陰冷如蛇信子的聲音,說道:“十分鐘後,游戲就要開始喽,今天不需要陪我玩太久啦,限時……半個小時哦,半時後,背後空蕩蕩的人,你們猜會發生什麽事呢?”

它又嘻嘻地笑起來,雙重回聲差點把人送走。

“什麽意思啊?”

沒等它笑聲全部落下,女巫便迫不及待地說道:“有人聽懂了能給我解釋一下嗎?我們要做什麽?什麽叫背後空蕩蕩?”

所有人都在思考。

這時騎士低聲說道:“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玩的一個游戲。”

“什麽游戲?”

“游戲的名字,就叫誰在我身後,”騎士舔了舔嘴唇,說道:“游戲裏會有一個人當鬼,在有限的空間裏,鬼會追人,任意兩個逃跑的人只要背對背站在一起,就會形成防禦,鬼就不可以抓你。但是如果鬼抓到你的時候,你身後沒有人,那麽……”

“那麽怎樣?”

“那麽……你就會成為下一場的鬼。”騎士說道。

女巫聽完松了口氣,道:“原來是這樣,那還不簡單,我們從現在開始就……”

她沒再繼續說下去,所有人的餘光都落在航海家的身上。而航海家剛從地上爬起來,就已經被這樣額規則給吓傻了。

現在存活的人是單數。

也就是說,無論怎麽組合,總會有人成為鬼的港灣。而這個人,不出意外的話,一定就是同伴死亡的航海家。畢竟親疏有別,任誰都不會冒險給自己換愛人。

“別……你們別這樣,”航海家慌了,他開始覺得自己從昨天開始的努力都是徒勞的:“游戲規則不一定是這樣吧?不可能有這麽簡單的游戲的,公爵,你說,對不對?已經第六天了,鬼會跟我們玩什麽勞什子捉人游戲?怎麽可能呢!我們一定還有沒分析到的線索,你快想想啊,我們真正應該做什麽……”

但是鏡子上除了那五個字之外再無其他線索了。

“我想不通,這個游戲……不是應該一下子就有結果了嗎,”尹深說道:“為什麽要給我們半小時?”

“對對對!”航海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趕緊說道。

女巫道:“開始之前還有十分鐘,會不會是又要我們躲起來?”

尹深道:“不會出現兩次相同的題目的。”

但是,這個游戲,還能怎麽玩?

“但不管怎樣我們還是離鏡子遠一些吧……”女巫說着,拉着她的游醫率先離開了房間,緊跟着是公主和騎士,他們停了一會兒,也決定出去碰碰運氣。

而航海家這時更為焦躁了,他緊緊拽着尹深,像是瀕死之人抱着最後的一個浮木,不住地說着祈求的話。

但他顯然選了個最不可能放棄對方跟他組隊的組合。

其實航海家在昨天就已經發現了,他原以為這兩個人都是男人,之前的情感紐帶一定是要比異人之間要弱的。但是嘗試過後,卻發現事實恰恰相反。

雖然尹深沒有拒絕他,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他仍舊越來越絕望。

怎麽辦?

十分鐘倒計時的最後一刻,一抹兇光從航海家的眼睛裏一閃而逝。

尹深前一秒還在跟李陵舟對眼色不知道該怎麽處理航海家這塊山芋,下一秒他就感覺褲腿一濕,還以為航海家把鼻涕蹭他腿上了,剛嫌棄地一擡腿,就被海風糊了一臉。

尹深擡手擋住刺眼的陽光,腳下柔軟清涼,他正站在海裏,海水拂過他的小腿,不遠處是那艘背景板一般的豪華游輪。

他怎麽空降到這裏來了?

尹深懵了一瞬,先從砂石裏拔出腳來,趟着海水走上沙灘,舉目四望,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他心裏一沉,忽然明白了鏡子的邪惡之處。

海島這麽大,如果所有人都分散在各處,那麽半小時的時間,最後誰遇到了誰,便要迫不得已跟那人組隊,總不可能放着現成的活命機會不要而去找自己的搭檔?

想必航海家此時已經笑瘋了吧。

事不宜遲,尹深想通了此節,便立刻找了下方位。

大家雖然被分散開,但是往城堡裏跑總是沒錯的。上次他和李陵舟走過來,大約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們當時走的慢,又迷路走了不少冤枉路。如果他沖着城堡全速沖刺,時間綽綽有餘。

尹深從未跑的如此快過,與此同時,他不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的注意,如果能跟李陵舟在城堡外就遇到,那就再好不過了。

簡直是道考驗緣分的題目。

而他也真的在跑了十分鐘之後,看到了一個身影。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