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殺戮神廟(6)
他們剛趕回工棚區,神廟大門便關閉了,隊友們各個灰頭土臉,一問才知這些人在孟協的帶領下組團去挖那小男孩出現的暗道去了。
但從這些人恹恹的神色上就知,怕是挖了一天一無所獲。
尹深他們先去找了禹英,禹英的情況很糟糕,已經基本上無法移動了,睜開的雙眼裏充滿了絕望和恐懼,盛延幫他把雄黃粉塗滿了全身,他此時就像一罐子行走的草本植物。如果可以的話,尹深甚至相信他願意把雄黃粉當飯吃。
畢竟人命關頭,所有可行的不可行的,都是要試一試的。
而禹英看到了他們拖回來的棺椁,氣若游絲地打趣道:“怎麽,提前給我準備的嗎?”
“當然不是……”尹深忙道,給他講了一下這東西的來源,其實他們滿可以半路上給丢了的。
但想到畢竟是從老人手中得來的,而且拖了一半的路,不如幹脆帶回來,更何況禹英的女朋友也是真的需要。
“等等,”禹英忽然神色嚴肅道:“或許這個東西,我可以用的上。”
他一直在出汗,他也知道,抹在身上的雄黃粉,其實并不能抵抗太長時間。
“我想進去,”禹英強撐這站起來,說道:“等我進去了,你們幫我把這東西封起來。對了,別忘了給我留個呼吸孔,然後剩下的雄黃粉,麻煩幫我塗在外面。”
“我懂了,”盛延說道:“但是這樣……你撐得住麽。”
“總比被蛇爬滿了全身要強。準備好之後,你們就走吧,如果運氣好,明天早上說不定還能再見。
對了,還有我女朋友,也麻煩你們把她跟我放在一起,那些蛇虎視眈眈的,我總擔心今晚不會放過她的屍體。”禹英笑着說道。
尹深想了想,這确實不失為一種辦法,天黑後要獨自呆在房間裏。而蛇群似乎也會挑着目标人單獨在房子裏的時候殺人,也許禹英通過這種方式,還真能逃過一劫。
“好了,快行動吧,天馬上就黑了。”禹英催促道。
而他在進入之前,又說道:“對了,我這個人也沒什麽智商,今天調查了一天,沒有好的線索能告訴你們。不過我發現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是前殿的那些石柱,不是用沙土堆成的,大部分都是至少直徑五十厘米的石塊,古代人民就地取材。
但附近只有沙土,石塊是哪裏來的呢?或許……這會是個線索?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奇怪而已。”
尹深聽後,由衷說道:“謝謝你,我們會留意的。”
棺椁裏空間不小,尹深和盛延把他和女朋友擡了進去。僅僅一天的時間,或許是蛇毒的作用,這個女孩的身體十分僵硬沉重,已經完全失去了皮膚的觸感,更像是一塊堅不可摧的石膏。
從禹英處離開,盛延發現這兩個人并沒有各回各家的意思,一問之後,尹深說道:“還得去找一個人。”
“誰?”
“那個叫桃桃的女孩,”尹深道:“我記得她是住在這邊來着,诶,好像就是前面那間房子!”
盛延想了想,也便明白了。
此時只剩下一個女孩,不管殺人的是神是人,今晚桃桃很大概率上就是目标,只要守住了她,便可以順藤摸瓜。
他們走近那間房子,還沒敲門,正好趕上桃桃開門出來,看見門外三個人影吓得當場呆滞。
尹深感嘆了一句這姑娘挺有想法,這種時候了還敢一個人往外跑,同時攔住了她。
“房子的光已經亮起來了,你要去哪兒?”尹深微笑着問她。
桃桃移開目光,說道:“我……在裏面憋得難受,想出來透透氣。我有點……有點害怕……”
尹深心裏一軟,看來她也意識到了自己即将成為靶子。
“我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尹深說道:“今晚最好不要睡,這個給你,可以防身。”
他拿出一把從集市上買來的石頭磨成的類似短刀的東西,對于女孩來說是沉了些,但聊勝于無。
桃桃眼睛濕漉漉的,她接下了小刀,仍愁眉苦臉地說道:“我就怕我連用這個東西的機會都沒有。能……能不能你們跟我一起?”
她眼睛一亮:“你們也很想找線索吧?跟我一起,你們就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麽了,怎麽樣?而且我們人多,那東西說不定……不對,是肯定打不過我們,說不定還能活捉了它!”
尹深緩緩地搖頭,看着女孩逐漸失望,說道:“不可以無視最基本的規則。不過我們會在附近的房子,萬一出什麽事情我們可以趕來。”
桃桃見他們三個态度堅決,當即又把嘴一嘟,說道:“怕死就算了,不需要你們在附近,走吧你們,等我活下來了,也絕對不會告訴你們我在晚上遇到了什麽!”
說完轉身回了房子,把門砰一聲摔上了。
尹深一陣無語,這姑娘任性又好賭氣,簡直是第二世界裏的作死大忌,要不是因為如果她死了,這一條紫色蝴蝶的線索就此中斷,他才不想理會這種任性的小姑娘。
李陵舟說道:“走吧,我們去跟人換房子。”
離這裏最近的一間房子,正好從窗戶可以看到桃桃的房門,尹深他們跟這件房子裏住着的人說明了情況,這個人一聽這裏離危險這麽近,立刻毫不猶豫地拍拍屁股走人。
但尹深三人卻因為由誰住在這裏而發生了争執。
除了這間房子,再遠就完全看不見目标了,而住在這裏,一來是危險,二來整夜都要保持清醒,随時準備發現目标。
尹深最先說由他住在這兒,因為他對地形最為熟悉。然而卻被大佬以熟悉地形無用為理由完全否決,随後盛延剛提了一嘴“不如我……”,李陵舟就說道:“百科全書要保持最好的狀态,不能熬夜。”
尹深怔了下,沒想到李陵舟也會用這個稱呼,想來在一開始還是他先這麽叫的。
“那你……”尹深擡頭剛要說話,就被李陵舟盯了回去。
“難道我不合适?”李陵舟微微眯起眼睛說道。
尹深當場妥協,大佬的權威不可撼動。
“那我們對個暗號,你如果需要從房子裏出來,一定要發出暗號給我們,我們一起行動。”
“行。”李陵舟說完,就開始送客。
尹深和盛延也跟人換了房子,三人盡量集中在一處,忙完之後尹深想起來他的仙人球,又去取了一趟,回來走到半路,腳步一停,換了方向。
不久後他出現在李陵舟窗前。
“你怎麽來了?”李陵舟微微蹙眉,即便是溫暖的燈光下,神色裏也透着絲清冷,他急聲說道:“就快午夜了,很危險,快回去。”
“我知道,”尹深說道:“今晚讓它陪你。”
說着将仙人球放在李陵舟窗沿上,又叮囑道:“刺很尖,千萬別摸。走了。”
李陵舟看着他消失在夜色裏,直到完全看不見人影,才收回目光,落在這顆小小的仙人球上,眼神裏的那層冰像是化開了一般。
尹深回到房子裏,雖然和衣躺下,但卻撐着眼皮不睡,他在等李陵舟的暗號,他有預感,今晚,那個東西一定會再次出手的,而且,或許不會讓他們等太久。
然而這一次,尹深的直覺似乎出了點問題。
直到天亮,他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更別說暗號了。而尹深也不知何時陷入了沉睡,睜開眼睛時心髒劇烈跳動了一陣。
他看見窗外透亮的天空,心裏一緊,急忙翻身起來去找李陵舟。
路上先去看了眼盛延,見他也剛醒,便拽着人腳步更為急促。然而到了李陵舟那裏,卻發現他的房門開着,而裏面卻空無一人。
尹深當時便腦子裏一空,他身形晃了一下,對盛延說道:“會不會是我們睡得太死了,沒聽見他的暗號?可是他人去哪了?對……對了,腳印,看看腳印有沒有!”
“別慌,”盛延拉住他:“我們先去看看桃桃。”
尹深凝神片刻,驟然喪失的理智回來了一些,他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對,我們走。”
但是桃桃的房門卻是關着的,不過裏面沒人,尹深他們進去查看一番。所幸的是,他們也沒有看到紫色蝴蝶翅膀。
沒有壞消息,就等于是好消息吧?
也許李陵舟真的把人給救下來了,只是暫時待在別處?
“我正找你們。”
聽到熟悉的聲音,尹深立刻轉身,看到正推門而入的李陵舟,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
他固然知道李陵舟的實力,也清楚如果有什麽力量能殺死李陵舟,那麽他們這些凡人大抵連動都不用動,直接躺平等死算了。
但是當看不見對方的時候,還是會本能地去擔心他,與理智無關,全憑一顆心自作主張。
“我昨晚看了一夜,這房子沒有任何人出來。但是早上裏面的人卻不見了,于是我去神廟門口看了一眼,”李陵舟頓了頓,又道:“人像又倒塌了兩個。”
“怎麽會是兩個?”尹深詫異道,但他随即想到了一個人,看向李陵舟時,李陵舟輕輕點了下頭,說道:“沒錯,我去了禹英的住處,他不見了。”
“不見了,”尹深重複了一遍:“屋子裏有痕跡嗎?”
前一天女孩死亡時的慘狀至今還烙印在尹深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李陵舟說道:“聽我說完,他,連人帶棺椁,一齊不見了。屋子裏能看到蛇行的痕跡,但沒有血跡。”
“紫色蝴蝶呢?”
“也沒有。”
尹深心裏冷不丁地冒出一個念頭,如果說前一天他們沒有及時趕來用藥粉驅趕走蛇群,如果女孩沒有同伴守護,那麽會發生什麽?
尹深仍舊記得那些蛇狹長的眼睛裏貪婪的神色,像是饑餓的旅人見到美食一般。
毒蛇的毒液會用來做标記,它們尖利的牙齒刺入目标,卻耐心地将獵物放走,就是為了等到獵物筋疲力竭,才慢慢地順着氣味游過去,徹底将麻痹的獵物吞入腹中。
“可是桃桃是怎麽消失的呢……”
“我不信人會憑空消失,”李陵舟道:“我想問問其他人。”
幸而他們與其他隊友約定了每日早晨集合,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們在集合地點處等待片刻,陸續等來了一些人。
孟協是最後一個到的。這令尹深有些在意,孟協跟桃桃是同伴,他來的這樣晚,又半個字都不講,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而孟協有些魂不守舍,別人同他講話,也反應總是慢半拍,額頭上的汗一個勁地往下淌,有人察覺到,詢問時他只說是天氣太熱了,有些中暑。
尹深看着他,昨晚一定發生了什麽。
所有人到齊後,便可以确定,死去的正是禹英和桃桃。尹深問禹英:“你昨晚有見到你的女伴嗎?”
孟協頓了頓,才說道:“我把她送回房子,叮囑她不要亂跑,然後就……沒有再見過了……”
“你在撒謊。”
李陵舟篤定地說道,不善的目光向他集中過去。
孟協有點急了,他連連擺手說道:“我沒有……我真的不知道……她失蹤了我也很着急……”
“啊!”有人驚呼道:“他的手……”
就在孟協擺手的時候,離他近的幾個人清楚的看到他的手腕處完全黑了,像是裹了層黑霧的手镯。而再細看,才發現那黑色的部位上有兩個小孔。
“你被蛇咬了?”
盛延驚道,他對這個咬痕實在是太過熟悉,說完想去查看他的傷勢,卻被孟協一揮手甩開了。
“我沒有!”
孟協把手收回袖子裏,不安地微微顫抖着,他倔強地硬氣道:“昨天被繩子勒的,跟我一起挖地道的人都看見了的,什麽蛇不蛇的,別聳人聽聞了!”
“你這明明是有傷口,而且你臉色很難看,”盛延說道:“這種蛇毒非常古怪,你不知……”
“我都說了不是!”
孟協大聲說道,像是被周圍一圈集中起來的目光給灼傷了一般,他捂着手臂倒退半步,然後一轉身,幹脆地朝遠處跑去。
他不能示弱。
孟協咬着牙,他确實不知道為什麽,一覺醒來,手上居然挂着條蛇。
而他清楚地看到,那蛇不懷好意地盯着他看,像是在等待這一刻,等待着孟協驚恐的神情。
蛇逃走了,孟協嘗試着擠出毒血,他身體素質強硬,自認為可以撐着不讓任何人看出端倪。雖然他眼前的世界早就已經在天旋地轉了。
被拆穿後,他第一時間逃回了房間,耳邊很吵,最大的聲音來自他自己的呼吸,他能聽得到,每一次呼吸都是那麽艱難,仿佛随時都要中斷。
他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吸氣,而偏偏房門被人推開,他分明記得自己進來時鎖了門,可那幾個人還是進來了,他狼狽中最不想見到的人。
尹深第一眼就看到了床腳隐蔽處的半只紫色蝴蝶翅膀,他怔了一瞬,随即問道:“昨晚桃桃在你這裏過夜?”
“沒有!”孟協坐起來,咬牙說道:“我說過了,送她回房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她,她是死是活,我一概不清楚!”
他說完,喘了幾秒,才擡頭想看看那些人相信了沒有。然而卻對上了尹深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睛。
“那你怎麽解釋這個?”尹深從他枕頭旁邊撿起一把石頭磨制的小刀:“這是昨晚我親手給桃桃的。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孟協臉色變了幾變,随即他整個人像是洩了氣一般,肩膀聳動着說道:“我不是故意說謊,她早上突然失蹤,我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想必也是兇多吉少。但如果讓大家知道她晚上都跟我在一起,你們肯定要懷疑我,我不能……反正都一樣,我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麽消失的,這是實話。”
“她是什麽時候來你這裏的?”
“燈亮之後一個小時左右,我都準備休息了,她居然來了,我早就說過讓她自己一個人待着。可是她害怕,非要跟我待在一起,我一心軟,就……”孟協懊悔地說道。
尹深算了下時間,那差不多就是他們剛走,桃桃就也離開了房子,怪不得他們都不知道,還白白讓李陵舟守了一夜,簡直浪費人力。
“可她就在你身邊,總會有動靜,你真的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真的沒有,因為她一來,燈就滅了,我還挺擔心的,一直掐自己保持清醒,後來實在堅持不住了才眯了一會兒。”孟協道。
“如此看來,死亡規則已經清晰了。”李陵舟說道。
尹深點點頭,跟盛延對視了一眼,他們也懂了。
一切的源頭還是禹英半夜起床方便的那晚,他自己也說路過了女朋友的房子,想必當時十有八九也是不放心她,進去看了一眼。
然後兩人陸續被蛇咬了。
而孟協也是因為桃桃的突然到訪,桃桃不知去向,他作為被排除在“潔淨信徒”名單之外唯一的活人,自然就是蛇的攻擊對象。
“還有別人因為這個原因被蛇咬嗎?”孟協說道:“早上那條咬我的蛇,身上滿是血跡,難道是……禹英的血嗎”
沒有人能回答他。
但是果然如李陵舟推斷,沾上被污染的血也是條件之一,那蛇群太聰明了,它們将血裹在自己身上,于是它蹭到誰,誰便能沾上血液。
“這些蛇……像是會思考似的。”尹深說道。
“這倒讓我好奇,”李陵舟說道:“這些會思考的東西,是怎麽把禹英從塗滿硫磺的棺椁裏給弄出來的。”
尹深道:“或許可以趁着痕跡尚在,追去看看。”
紫色蝴蝶的指向是內神殿,那蛇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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