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殺戮神廟(7)
種種跡象表明,蛇和蝴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象征。
會不會又是雙心髒?
禹英是被蛇群弄走的,尹深幾人回到他的住所,棺椁很重,蛇群擡着棺椁游動的痕跡便格外明顯,于是他們便沿着痕跡去追。
中途有一段上了在石板路,短暫中斷,他們順着指向,很快就在神廟外的沙土路上接上了路線。
——禹英被蛇群移動到神廟之外去了。
神廟外沙土松軟,痕跡更為明顯。但誰都沒有想到蛇群居然走了這麽遠,長達半小時的追蹤後,他們在一條極寬的河水邊,看到了熟悉的黑色棺椁。
棺椁浸泡在河水裏,側翻着,人和蓋子都不見蹤影。
尹深目瞪口呆道:“這些蛇,成精了吧?”
因為雄黃粉的緣故,它們居然想到把棺椁運進河裏洗掉,水流不僅将粉末沖刷幹淨,還逼迫禹英自己從裏面出來。
“這裏有血跡。”盛延忽然說道。
河岸邊的石塊上,有延伸的血跡,血跡很長,想必禹英被攻擊後掙紮了一番,最後或許直接跳進了水中,被湍急的水流帶走了。
“他說不定還活着?”尹深懷有希望地說道。
李陵舟搖搖頭,提醒道:“人像。”
尹深頓時失落下去。
河岸邊陡峭,跟随而來的孟協不小心踩塌了一塊石頭,石頭碎成粉末,他一只腳被卡在石縫裏,罵罵咧咧地拔了半天。
尹深一陣無語,但還是幫他把腳給弄出來,而李陵舟卻想到了什麽,他蹲下摸了摸這邊的石塊。
“有什麽發現?”尹深問道。
李陵舟沒說話,搬起一塊石頭朝地上砸去,石頭碎得四分五裂。
“這一片河岸上,全是這種石灰岩,材質極軟,适宜雕刻圖案,但是很容易被侵蝕。之前城區的人說過附近沒有采石場,如此說來,這種材料也正是神廟所主要使用的石材。”
尹深見了塊石頭摸了摸,果然與石柱觸感相同。
“所以問題在哪裏?”
“問題就在,”李陵舟皺眉看向神廟的方向:“這種石材太軟了,完全不能夠承重,外神殿的房梁,能看到木材的痕跡。但是那些石柱之間,頂端相連接的橫梁,卻全都是由這樣的石材支撐的。”
尹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材質這麽軟還不坍塌,這不合理?”
“沒錯。”李陵舟道。
沉默了半晌,盛延說道:“一般來說,如果石材比較軟的話,建造時會在裏面插入鋼筋或木材等堅固的材料。”
“沒錯,所以我有個荒誕的想法,需要去證實一下。”
李陵舟說完,帶頭離開了河岸。
他腳步很急,尹深沒有多問,但是他隐約察覺,李陵舟似乎格外不喜歡目前這個世界,以往他無論做什麽都是慢條斯理的,像是微服出巡的君王,一路欣賞着各色人的恐懼,順手就把燈給點亮了,但是這一次的李陵舟,卻着急離開。
尤其是從昨晚開始,尹深覺得這頭沉睡的獅子開始亮爪子了。
回到神廟,李陵舟直奔前殿,他擡頭看了看石柱頂上呈線狀的天空,微微眯起的眼眸裏透着幾分嫌棄。
随後他解下帶兜帽的外袍給尹深拿着,徒手沿着凹凸不平的石柱爬了上去。
尹深和盛延看得目瞪口呆,生活在法制社會的他們,第一反應就是破壞文物恐怕要罰款。之後才開始感嘆這個人如果去演蜘蛛俠或許能給劇組省下很多錢。
有一個瞬間,尹深想到了李陵舟的用意。但一陣脊背發涼之後,又覺得這種念頭誇張得過頭。
沒由得他多想,轉眼間李陵舟已經爬到石柱頂端,他身體穿過狹窄的長條石塊之間的縫隙,從下面看,就好像被攔腰斬斷了一般。若是換個稍胖一些的,怕是要被卡在那處。
李陵舟稍一借力,整個人上了橫梁,尹深已經看不見人,只聽見李陵舟叫他們離遠一些,随後想起叮叮當當敲石頭的聲音,不斷地有碎屑落下來。
這下毀壞文物的罪名坐實了。
尹深和盛延站在不遠處,仰頭等待着,陽光刺得人眼睛睜不開,沒一會兒尹深便感覺視網膜上像是糊了一層東西。
正等得焦慮時,李陵舟從窄縫裏滑下來,他依舊順着石柱蹬了幾下落在地上。
尹深忙走過去,上面陽光直射,一定非常炎熱,李陵舟額角的發絲都被打濕,貼在了臉頰上,像剛洗過澡出來。
“去叫其他人過來,有的忙了。”李陵舟說道。
“裏面有東西?”尹深問。
“勞工的屍體,鑲嵌在橫梁裏,”李陵舟擡頭審視了一番龐大的神廟和數十根石柱,說道:“我想,所有失蹤的人都在這裏了。”
剛才那一陣毛骨悚然感再一次裹挾了尹深的脊背。
這座神廟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墳茔。
屍身懸在空中。
衆人驟然聽到有人在神廟裏面找到了勞工的屍體,都是不信的,聽完尹深的轉述更是對此嗤之以鼻。
要讓他們冒險爬上五六米高的石柱,更是全都不配合。
直到再一次攀爬上去的李陵舟敲斷了一段橫梁,長條石塊砰地一聲砸到地上,脆弱的石灰石四分五裂,露出裏面一具挺直的屍體。
“啊——”
幾個離得近的人受到沖擊,當場失聲尖叫,叫完才讪讪地摸了摸下巴,圍着那具屍體面色有些尴尬,剛才正是他們鄙夷得最歡,沒想到轉眼現實就讓他們閉了嘴。
“草,誰能想到要找的東西在天上啊,老子辛辛苦苦地挖了兩天的地!”有人紛紛不平道。
要不是李陵舟發現線索,恐怕他們幾個要一直挖下去,硬是把解謎游戲玩成挖礦游戲。“所以為什麽勞工們的屍體會在上面啊?”有人不解道。
“管他為什麽啊!”剛才的男人說道:“趕緊把人弄出去給居民們,咱們好離開這鬼地方!”
大家如夢初醒:“是是是,你說的對,我們……”
随即又轉頭看向尹深:“你朋友是怎麽上去的?你們有梯丨子嗎?”
梯丨子沒有,普通人又沒有李陵舟的本事,最後搭人梯送上去了兩個男人,跟李陵舟有樣學樣,坐在石柱所在的位置将橫梁敲斷,而剩下的人則負責在下面擡走屍體。
盛延和尹深查看了最先清理出來的幾具男屍,發現他們身體表面都有被蛇咬後留下來的青黑色的小孔。
尹深想起了禹英女朋友死後宛如石膏般的僵硬的樣子,說道:“果然,是蛇毒具有某種硬化的功能。”
這些勞工已經中毒死亡月餘了,但是身體仍保持在死亡的那一瞬間,就連臉上的表情都無比鮮活,身體則僵硬得戳都戳不動,他們從五六米高的地方摔下來,石灰石都摔得粉碎。而他們卻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掉,活像是鋼鐵澆築的假人。
“這不會真的是假人吧?”尹深擔憂地說道,萬一是類似兵馬俑的東西,那他們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而盛延細細查看了一番,說道:“我敢拿我的執業醫師資格證擔保,這些家夥,就是人體,只是為什麽會變得如此堅硬,這就……很玄學了。”
尹深看他的樣子,似乎很有心思要帶出第二世界去研究一番,忙又說道:“那死因呢?是死于蛇毒,還是死亡後才被蛇咬的?”
“蛇毒。”盛延檢查了幾個人身上沒有別的傷口,而且看他們強壯的身材,也不像得病的樣子。
“好的盛法醫。”尹深笑着說道,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直到此時,真相拼拼湊湊,已經呼之欲出。
大型工程的勞工們,在竣工之後大多難逃一死,只是這一工程的主事者殘忍地開發出了這群必死之人的另外的價值,這片土地石材脆弱。而碰巧當地的某種蛇毒性能使人變得堅硬如鐵。
既然總要留在神廟裏,不如幹脆成為神廟的一部分。
“我還有個猜測,你記不記得城區居民們說,祭品尚未備足,法老二世就匆忙離開了。”尹深說道。
“你是想說這些勞工就是祭品?”盛延道。
尹深點頭:“是祭品的一部分。而另外一部分……等所有的屍體都弄出來就知道是什麽了。”
晌午由于太過炎熱,被送上去的兩個男人差點中暑暈厥下來,李陵舟背上的衣服也濕透了,他帶着那兩個人從頂端下來,對其他人說道:“休息兩小時——什麽聲音?”
尹深聽了下,擺擺手說道:“哦,你是說這些嘶嘶聲?很明顯,咱們動了它們的東西,惹得它們不高興了,我們聽了一上午,已經見怪不怪了。”
“沒有攻擊人的意思?”
“沒有,還沒有達到它們殺人的條件吧。”
“嗯,”李陵舟頓了頓,走到那一片橫陳的屍體邊上,說道:“我們輪流在這裏守着,上面還剩下三分之一。兩個小時之後,可以先去通知城區居民,傍晚前就可以全部交給他們了。”
雖然能聽見蛇群嘶嘶的聲音,卻一條蛇也看不見。但李陵舟還是認為如果沒有人在,蛇會打這些屍體的主意。
于是暫且将屍體全部移動到外神殿中,通風的室內相對清涼,倒不難熬。
有人去工棚區取了水和食物,所有人都處在能回家的希望之中,精神振奮,炎熱也不再讓人昏昏欲睡。
尹深看着李陵舟補充了大量的水分,跟那兩個下來後就一直躺平的男人比起來,李陵舟的體力好得着實有些驚人了。
而這時不遠處幾個隊友興致勃勃地聊天,正是挖地小分隊的人。尹深本沒想聽,但無意聽到他們似乎挖到了一些東西,便略微伸了一耳朵。
最年長的男人說道:“別說,我剛挖到那骨頭的時候還真吓了一跳,我還以為咱們的方向是對的呢。”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麽,更何況不久之後又挖到了一塊,我跟你想的一樣,沒想到居然是被誤導了!”
“幸虧他們發現了石頭不對勁,哎,我們可真是費力不讨好啊。”
“不過我還是挺好奇,要說地道是假線索,為什麽裏面會有動物頭骨呢……”
“什麽樣的動物頭骨啊?”
“我也看不出來是什麽動物的,頭很扁,嘴巴伸出來尖尖的,牙齒很細密……诶?”
這人說着說着才察覺道不對,他看了一眼剛才問話的尹深,似乎有些納悶這個人什麽時候湊過來的。
而尹深卻很自然地說道:“還有別的特征嗎?既然是出現在神廟附近的東西,我想,一定有它存在的意義。”
說話那人看了看隊裏最年長的男人,男人說道:“說呗,沒啥的。”
随後他才東扯西扯地對尹深道:“我看你們三個特別厲害,你們是不是在第二世界裏摸爬滾打了至少七八年了?不過看你年紀又不大……話說回來,那個動物頭骨,反正挺小的,像個小狗頭似的,不過就是嘴巴又長又尖。”
“難道是狐貍?”尹深說道。
這時盛延說道:“可能是狐獴。”
挖土小分隊的人再一次齊齊地看向盛延,頭頂着冒號,似乎想問為什麽你們都接話接得這麽順暢。
而且為什麽一個兩個的全都在偷聽他們講話?他們閑扯淡的內容居然這麽吸引人嗎?
連年長男人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疏忽遺漏了那些重要的東西。
“狐獴是什麽?”有人好奇道。
盛延說道:“沙漠地帶常見的一種的動物,個頭很小,模樣跟你們剛才描述的差不多,你們一說我就想到了狐獴,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狐獴是蛇的天敵。”
“啊!”剛才發問的那人雙手一拍,道:“難怪我們挖到兩顆這樣的頭,頭擺放的位置都很奇怪,周圍刻着我們看不懂的圖案,感覺挺神秘的,你這麽一說,我懷疑這狐獴頭就是用來鎮壓神廟裏面的蛇的吧?”
鎮壓?那就是阻止神廟裏面的蛇出來?
可是禹英明明是被蛇群一路送去河邊的。
有人跟尹深想到一處去了,也問了這個問題,大家沉默了一會兒,盛延說道:“假設神廟內的蛇是被鎮壓住的,那麽不排除神廟外還有一批蛇,兩撥完成接力……我想,外面的蛇可以進來,只是進來了就出不去了。”
尹深聽完由衷地點了點頭,雖然是同類,但外面的蛇毒性應該與神廟內的也不相同。
不然那位賣給他們棺椁的老人家也不會在聽到他們的朋友被蛇咬了之後先問是哪裏的蛇了。
可是,修建者廢了這麽大的力氣,把一群特殊的蛇困在神廟裏又是為了什麽呢?
總不至于貪圖那點能使人便硬的毒性吧?
想到這裏,尹深心裏隐隐有些不安,他總覺得這個故事還不夠完整,他們至今不知曉心髒究竟是誰。難道真的能這麽簡單就完成任務離開這裏嗎?
他嘆了口氣,瞟了眼坐在遠處閉目養神的李陵舟,大佬氣定神閑的模樣是顆有效的定心丸。
李陵舟察覺道目光,默契地擡眼看向尹深,唇角微微地勾了勾。
熬過日頭最炙熱的那段時間,到了将近三點鐘,衆人再次各自出發,上午上去的那兩個男人被派去城區通知居民,李陵舟帶了另外兩個狀态好一些的上了橫梁。
有了經驗,剩下的活兒便更為順利,只是最後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從石塊裏出來的屍體裏,有三具是他們的熟人。
正是那三個半夜消失的女孩。
孟協第一個認出了桃桃,他喜歡的那張生動的臉,埋在黃色石塊下,也将她的美貌一同凝固住,孟協抱着她呆滞了許久,只是一切都為時已晚。
但是被毒蛇咬死的人卻不在其中,河畔的水流湍急,想必毒蛇來不及把人弄回來,就已經被沖走了吧。
而最後一塊掉下來的條形石塊,是空的,只摔出了一地的石灰岩,更加坐實了他們這些冒險者就是祭品,就是用來來彌補空缺的,連位置都給他們留好了。
将所有勞工的屍體擡出神廟,外面匆匆趕來的勞工家人們翹首期盼着,看到這慘烈的景象紛紛大哭起來,也怪去報信的那兩個人,只說找到了他們的家人,卻沒說人不是豎着的而是橫着出來的。
衆人紛紛認領着各自的家人,一時間悲恸的情緒在神廟外蔓延,連太陽都被濃雲給遮擋了起來,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但是令所有人失望的是,直到最後一具屍體被他的家人認領走,燈始終沒有亮的跡象。
随時時間的流逝,大家越發感到事态不妙,挖土小分隊裏的年長男人沉不住氣了,他開始在神廟內外奔走着,試圖找到一些證據證明他們可以離開這裏,只是幾趟下來徒勞無功。
而孟協心态徹底崩了,他不再藏着自己的傷口,呆滞地坐在一旁發呆,完全喪失了鬥志。
“果然沒這麽簡單。”
尹深嘆了口氣,側頭看了看一言不發的李陵舟,大佬微微蹙着眉,看上去有幾分不耐煩。
他們為了滿足城區居民的請求,砸了神廟的大殿,敲碎人家的橫梁,還把人家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祭品通通弄了出去。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神明一定會生氣。
今晚想必不太好過。
而李陵舟看着相繼互相扶持着離去的城區居民,問尹深:“如果你是他們,你現在是會釋懷呢?還是會憎恨呢?”
尹深想了想:“會恨吧。可是恨誰呢、法老二世?還是……神明?”
李陵舟堅定地說道:“自然是享受供奉的神明。他不僅沒有保佑一方居民,反而害得他們家破人亡。看來這內神殿,我們是非進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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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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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