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陸謹之緊追着肖傾眼中閃過的情緒, 問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真沒什麽。”肖傾咧開嘴又是一笑:“你不照一下看看自己的未來會發生什麽事?”

陸謹之見他确實不願多說,只好放棄追問,順着他的話題道:“我不信這些虛無的東西, 未來誠可窺, 但一路上的變數也實在太多, 誰也說不準。”

他說這話,實則也是在若有若無提點肖傾, 讓他不要将水鏡裏所見到的當真。

肖傾笑着點了點頭:“嗯,我們先出去吧。”

至于周惟能不能悟透三千階的關竅, 還得看他的造化。

穿過水鏡結界, 便能傳送到外界,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扶桑若木的芥子空間, 一腳踏入了幽深昏暗的石洞中。

烈火未歇, 火光照徹前方石窟,空氣裏滿是腥臭的腐屍味, 肖傾扯着袖子掩住口鼻,往前走了兩步,腦海頓時又發起了尖嘯的疼痛。

此前違背人設,懲罰還沒過去。

系統在他腦海提醒道:【宿主, 炮灰功能即将關閉, 請做好準備。】

肖傾蹙眉微愕, 他揉了揉額頭,繃緊牙強壓下讓人暈眩欲死的疼痛。

腦海裏炮灰功能倒計時變成血紅色的大字,明晃晃顯示着:60.

也就是一分鐘。

肖傾轉身, 朝身後的陸謹之笑着道:“你且站在這裏,我看看你。”

烈風夾着火星子席卷而來,一波波的熱浪避無可避,将肖傾一襲白衣吹得翩然若舞,傾城絕倫。

陸謹之聞言不疑有他,當真乖乖站在原地,他的衣擺已被撲來的熱浪燒得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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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追在他身後,如同怒張猙獰大嘴的巨獸。

——50.

肖傾顫抖地閉上眼,心中的痛楚甚至能壓過腦海尖銳的疼痛。他決不能在陸謹之面前暴露自己,這個身份背得鍋太多了,他知道陸謹之有多厭惡此時的他,若是讓陸謹之知道,原來他就是肖傾,那他還逃得掉千刀萬剮的結局嗎?

——40.

肖傾再睜開眼,眼中神色內斂,舔上了溫柔似水的淺笑,他将散亂的發絲攏至身後,紅唇輕啓,言笑晏晏:“謹之,謝謝你。”

陸謹之愣住了,剛想問謝什麽,肖傾很快又接了一句:“但是,對不住了。”

——30.

陸謹之見他神色不對,心中惶急,口中沒把門,脫口喚了一聲:“師......”

一聲轟隆巨響,山洞塌陷,埋去了剩下的那一個字,他與肖傾間的那段距離突然變得遙不可及,中間碎石崩碎,重錘般砸落,霎那間在兩人之間堆積出一牆厚厚的隔膜。

——20.

兩人隔着碎石壘成的石牆,一個茫然,一個憂郁,茫然的那個身後大火呼嘯舔舐他的衣袂,憂郁的那個,忍着心裏某名泛起的疼痛,轉身決然往前方無盡夜色而去。

碎石堆砌的石壘并不能阻攔陸謹之太久,他必須得趁那眨眼的功夫去到一個安全的藏身之處。

——10.

肖傾運氣足尖點地,騰飛而起,瞬息便出了山洞,徒聽身後洞穴裏傳來轟隆悶響,他面色微變,知是陸謹之破開了碎石壁,再不敢耽誤,飛身躍去了數百米。

夜間的風很濕潤,隐隐夾雜了腐屍的腥臭味,吹拂在他臉上,而那張天仙般清麗脫俗的面容也在風中漸漸開始變化,眼尾拉長妖魅無邊,紅唇變為惑人的水粉色,眉宇變細拉長,漸成柔媚的煙黛長眉,斜飛入鬓。

膚若凝脂,眼尾染了一抹天然紅霞,魅進了骨髓裏。

當得上一個傾國傾城,颠倒衆生。

——0!

肖傾落在一截枯枝上,白衣迎風翩跹,衣不染塵,他微垂長睫,咬了下唇,又道了一聲:“對不起。”

系統有心想要安慰他,左思右想後,出聲道:【沒關系,想必主角不會怪您的,您看黑化值不是沒上升嘛。若是以後暴露了,您就說,您去買橘子了。】

——你且站在這裏,下一句:我去給你買個橘子......

肖傾被這活寶打亂心緒,一時再顧不上愁悶,他趁現在腦海裏的疼痛感還能忍耐,飛身在林中穿梭,迅速回到了南疆王宮。蔔一進屋,尖銳的疼痛便席卷而來,頃刻将他的神智吞噬。

國度外的某座大山突然爆發火災,将周圍的林木燒了個一幹二淨,幸得南疆昭司出手喚雨,才将這起大火熄滅,止住了一場浩劫。

要知道,南疆國多樹,若是這火燃起來,恐怕會成為南疆國史無前例的災難。

但此事并沒有就此翻篇,昭司尤阿普下令,徹查大火突起的原因,誓要揪出幕後之人。

一時間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人們都在害怕那個罪魁禍首依然藏在他們之中,或許下一刻就又要搞出什麽動亂來。

肖傾這一覺睡了兩日,大概是因為他現在跟這個角色越來越貼合的原因,這次崩人設暈睡的時間比上次短了許多,是以并沒有因此而錯過重要劇情。

還有兩天,便是對扶桑若木的祭祀大典。

祭祀并沒有因為他把那些人放了就延遲,各項程序照樣在有條有序地進行,宮門也都開始戒嚴,出入須得由昭司準許。

這日正是烈陽天,肖傾搖着一把折扇施施然行到宮門,卻被守衛提劍攔了下來,他微微皺眉,不爽道:“我是你們羽裳公主的客人,就連她手下的令箭你們都不識得了嗎?”

那名侍衛低着頭,義正言辭道:“仙長恕罪,羽裳公主手下的令箭目前只能進,不能出,且進入者也必須得禀報了昭司才可放行。”

肖傾挑眉:“哦?”

侍衛不敢直視他的臉,目光四處游移,卻依然被這一聲誘惑至極的短音給惹酥了骨頭:“剛......剛剛,就有……一位公子,拿着令箭來找公主......依,依,依然是問過昭司才讓他進來的。”

這莫不是個結巴?肖傾搖着折扇,朝天翻了個白眼:“那位昭司大人,管天管地都不嫌累?”

他自不會去為難一個小侍衛,更何況他若想出去,運起輕功誰也攔不住他,見此路不通就放棄了出宮溜風的打算,打道往回走。

原本還在疑惑南疆王宮為何會出現如此苛刻的規定,結果就遇到迎面走來的羽裳。

她依然穿着一身彩衣,赤着腳走在被烈陽曬得滾燙的地面上,金鈴在足下叮當作響,悅耳動聽,可是羽裳面上的表情卻十分凝重,秀眉緊皺,看到肖傾後一愣,快步迎了上來。

“子傾哥哥。”

不過相處寥寥數日,羽裳便十分自來熟得将他視為天上地下最好的朋友,改口叫一聲“子傾哥哥”不要太順溜。

肖傾面色微僵,皺眉道:“叫我肖道長就好。”

陽光正好,羽裳卻笑得比陽光還明媚:“不,我叫定你一聲哥哥了!”

肖傾不想就此事跟她多做争執,轉而問道:“看你行色匆匆,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羽裳道:“前幾日不是發了場大火嘛,我調查到一些事,預感可能會有一場疫病來臨,正想出宮一趟儲備些藥材,讓大家做好防備。”

羽裳看了眼他身後的宮門,詫然道:“子傾哥哥也是打算出宮?我帶你一起吧。”

肖傾聳了下肩道:“不想出去了,進出都麻煩。”

羽裳勾着他手臂搖了搖,讨好得笑道:“也是因為怕出去的人染疫病,進來的人帶着疫病,昭司哥哥是為了防止王宮被人侵害嘛。說起來還沒跟子傾哥哥介紹我們南蠻國的昭司,我帶你去見見他,以後你就能出入自由了!”

肖傾并不想去見尤阿普,他跟這人打過幾次交道,現在面容也已經恢複成本來模樣,一見指不定是落入虎口中。

畢竟龍困淺灘,都能被魚蝦戲弄。

但又轉念一想,或許在他剛進王宮時,就已經被尤阿普盯上了,如今去不去也無所謂,若是能借着羽裳的面子,尤阿普必然也拿他沒有辦法。

心思轉瞬間,這般想後,肖傾便随羽裳公主去了昭司居住的承天臺。

承天臺的宮婢給兩人上了茶點,躬身道:“昭司大人正在接見客人,請公主稍等片刻。”

羽裳揮了揮手讓她下去,拈了一塊點心吃着,一邊跟肖傾說笑她跟尤阿普從小到大所發生的趣事。這人戲子三千面,也分不清她說的哪句是實話,哪句是假的,肖傾就權當聽一個笑話。

南疆王宮的建築全都是由木頭泥沙建成的,是以隔音并不好,加上尤阿普知道是羽裳在外面,在內殿說話并沒有避諱,隐約還是能聽到一些聲音。

肖傾百無聊賴,一邊聽着羽裳說笑,一邊留意尤阿普在內殿裏跟人說了什麽。

恍然間他聽到除尤阿普的聲音外,另一道十分耳熟的聲音,那人道:“昭司說了這麽多,也不過是想得知縱火的是何人,我已經說了,我并不知曉。”

這聲音太過耳熟,以至于他竟然一時想不到是誰,皺着眉在腦海裏将聲音與人一個個對應,卻依然得不到答案。

尤阿普冷笑道:“你難道不覺得,縱火這一手法,很像肖傾麽?誰人不知他走到哪裏一把火就燒到哪裏。”

即将背上黑鍋的肖傾:“......”

那人斬釘截鐵道:“血口噴人,不許污蔑我師叔,我相信不會是他!”

肖傾再次:“......”

羽裳瞧肖傾的臉色不對,便停下講述,問道:“子傾哥哥,怎麽了?”

肖傾回過神,眸中閃過一抹尴尬,起身對她道:“我忘了件事出去一趟,你稍等我一下。”

羽裳一臉了解得笑道:“懂,快去快回~”

肖傾嘴角抽了抽,懶得解釋,剛一出殿門,就聽身後內殿門被人推開的吱呀聲,在他轉身的時候,恰好睹見跨出房門的一截黑色衣角以及衣擺下筆直的大長腿。

肖傾吓得寒毛倒立,如同老鼠見了貓,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別問他為什麽這麽慫,問就是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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