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肖傾勾起水色薄唇輕笑了聲, 似譏似嘲:“不自量力。”
靈力周轉筋脈,廣衣鼓飛,袖中千絲閃電般射出, 同時一道劍光震動天地。尤阿普臉上的笑容漸隐, 上前引戰肖傾, 此時再不敢大意。他曾跟肖傾對過手,知道這人的靈力有多強盛, 招式有多詭異,一個不慎就是命喪黃泉。
上次運氣好, 但他不敢保證這次還能躲過去, 萬幸的是他們人多。
想到此,尤阿普迎劍的速度放慢了, 朝肖傾道:“一劍忘念名動天下, 今日有幸一見,美人劍下死亦可瞑目了。”
他雖如此說, 可各種招式依然層出不窮,絲毫沒有瞑目的打算,且話說得十分惡心,趁一個來回結束時, 陸謹之将肖傾拉到身後, 轉而接手了對戰尤阿普的打鬥。
那方陸明豪見此大怒, 吼道:“陸謹之,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陸謹之并沒有回答他,兩道劍光碰撞在一起發出刺眼的火花, 法術轟炸得昏暗的烏雲天也亮如白晝,許多百姓害怕被誤傷,都紛紛躲了起來,但也不知道陸謹之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有那麽一些法術偏差了幾分,落到人群裏,一時間引起一波又一波的驚叫慌亂。
肖傾美眸盈盈一轉,看向陸明豪,道:“陸家主,要不過個手?”
陸明豪陰沉道:“我看謹之就是被你迷得神志不清,如今連我這個當父親的話也不聽了,那便向你讨教幾招,讓之兒看看,誰才是正道!”
肖傾噗嗤笑了聲,手握忘念挽了個劍花,幽幽道:“是晚輩帶拐了您的兒子。”他将兒子兩字說得極重,像是在諷刺什麽,陸明豪面色一變,再不多言,拔劍便迎了上去。
周惟擔心肖傾不敵,也要拔劍相助,卻被肖傾掃了一眼,道:“站後面看着,為師今日便教你實戰。”
陸明豪見他居然拿自己當教程,老臉都被氣紅了,一劍舞得劍花缭亂,狠辣十足。而肖傾對應間,也是分毫不亂,以柔化剛,步子如閑庭漫步,美目微斂,握着利劍卻像是拈着一枝花在随手擺舞,旋身擡袖一舉一動身姿翩然驚鴻,竟比那舞善坊的姑娘起舞時還動人。
兩人從高臺上打到扶桑若木的樹枝上,又從樹枝上打到房檐,肖傾輕易便将那拉朽摧枯的劍勢通通打了回去。
肖傾姿态從容,而陸明豪已漸顯頹勢,額頭冒出細密的汗水。
被制在座椅上的羽裳看了拊掌大笑,朗聲道:“子傾哥哥,你将陸家主打得擡不起頭了,這叫他回去有何顏面面對陸家上下八千弟子?”
陸明豪使力推開肖傾,但面對羽裳的嘲諷卻未置一詞,其實想想也明白,他同尤阿普有着陰溝裏的交易,而羽裳又是尤阿普的上屬,無論如何陸明豪面對羽裳的諷刺也得咽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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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幾個來回後,那方陸謹之已經逼退尤阿普,而肖傾也不想再同他玩,一劍挑開他的劍,一道殘影而過,便将長劍架在了他脖子上:“陸家主,本宮不才得很,偏生贏了你這次,是以就告誡家主一句,莫要小瞧了後輩,這人外有人,天外還有一重天。”
南疆國一衆上位者見尊供的四大家主之一居然被打得如此狼狽,也紛紛暗自嘀咕着:“都說上清門的承歡宮主天資最是過人,曾被天機閣閣老譽為上千年來最有望得道飛升之人,如此看來果真不假。”
南疆國尚義道:“原本看他一身病弱拂柳之态,還以為不過是充個樣子,沒想到這傳聞裏的病秧子打起架兇猛得很。”
南疆國主在高座上捋着胡須,反而道:“我倒是看重承歡宮主的師侄陸謹之,少年風發,意氣無量,日後必定是淩駕衆人之上的人物。”
國主發話,大家自然是紛紛應和,羽裳扭了下肩,不滿壓制着她肩膀的手,朝國主道:“阿滿,你不讓他們收回去嗎?”
國主大笑:“收回去,讓你繼續胡來?”
羽裳眸光一動,從這句話裏琢磨出他話裏的意思,驚愕道:“阿滿,莫非你要選第一個化解瘟疫的辦法?”
國主依然笑着,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說出口的話卻帶着毒針:“你是我國下一任的王,我将你從小教養長大,自不會讓你提前隕落,而這世上,可以有許許多多的天之驕子,但定然容不下一個未來會淩駕在衆人之上的晚輩,裳兒,你懂嗎?”
久居高位的王,語氣不容置喙,他握着權柄久了,想的東西更遠,離他最親的女兒也不過是個接掌權位的工具。
羽裳柳眉倒豎,怒道:“我不懂,更何況從陸謹之來到南疆國以來,我們都沒得到他是古神之子的證據,阿滿又如何能确定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國主一手撐在扶手上支着下颌,一手把玩着指尖透明的珠子,微笑道:“有人,已經告訴了我們。”
那方肖傾制住了陸明豪,正想給他個苦頭吃時,卻被陸謹之輕聲喚住,他回眸看過去,陸謹之目光閃爍了下,低聲道:“師叔,還請你看在,他,他是......”
他咬了下唇,沒說下去,對于陸謹之而言,他還不知道陸明豪所做的種種事,雖然肖傾引導陸謹之去發現許多陸明豪絕非善類的事,但陸明豪到底是從小将他教養長大的人,心中對他父親的身份一時根深蒂固,無法扭轉。
當初肖傾籌備多時的那劑猛藥被人攔截,便已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他輕笑了聲,收回長劍,心裏多少有些窩火。
按照時間線來看,陸家被滅門就是南疆國這一卷的事,到現在他還沒讓陸謹之脫離陸家,若是陸家滅門之事發生,這個黑鍋落在自己身上,群起而攻之時,他将百口莫辯。
難不成努力這麽久,依舊逃不過與他反目的結局嗎!
肖傾多少心有不甘,一時氣急,一口鮮血湧出喉頭,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與陸明豪打鬥,他看似占了上風,但畢竟陸明豪招式毒辣,靈力又深厚,他須得以十二分的力去對付,給別人很不好惹的樣子,才能逼退背後對他們虎視眈眈的人,若非如此,只要他一露出頹态,暗中之人必将蜂擁而出,将他們吞噬。
而靈力全部運轉的結果就是,體內壓制多日的毒素開始瘋狂反噬他,只怕再撐不了多時。
陸謹之見他臉色不好,快步上前去,正要去攙扶他,剛被制壓在地上的尤阿普忽然發難,指尖一道暗光閃過,眉目陰厲,千鈞一發之際,周惟快步上前将陸謹之護住,那道暗箭便深深釘進了周惟的肩側,若是再偏一寸,将會貫穿心髒。
陸謹之微愣,他其實早有留意尤阿普在他背後的動作,周惟這是作何?
肖傾見自己徒弟受傷,蹙起了眉,一時顧不上身體裏的暗傷,打斷陸明豪的一雙腿後想要上前時,就聽高坐王位的國主道:“三位貴客既然來到南蠻國,就請讓我等敬一番地主之誼吧。”
言罷,成百上千的侍衛從兩道側門蜂擁而入,将三人團團圍在中間。
肖傾面色未變,目中俱是譏诮,召動忘念,劍光如虹,在尤阿普還未來得及起身之時,狠狠釘向他的心髒,千鈞一發之際,羽裳高呼一聲“阿普小心”,尤阿普立刻就地一滾,堪堪避過了致命部位,最後忘念見血,插進了他的小腿間。
國主一揮手,下令:“拿下他們!”
弓箭手開弓,前鋒長矛上前,萬千箭雨朝三人落下,肖傾撐劍為傘,以傘面做盾擋住密密麻麻的箭雨,上前護住一徒一侄,陸謹之将周惟背在背上,肖傾揚手将傘劍旋飛在半空中,趁此片刻雙手結印,撐起一道防禦結界籠罩在三人身上。
雖然如此,但南蠻國的弓箭使用靈甲鍛造,自帶靈力運轉系統,這種弓箭沖撞力十足巨大,恐怕即便是肖傾的防禦結界也撐不了多久。
肖傾咬牙生生咽下喉頭的鮮血,身子微顫時,陸謹之的手覆在他後背,一股溫和的靈力款款輸入他身體裏,肖傾支撐的結界也随之越發凝實,最後結界的頂端綻放出一朵豔麗的紅色酴醾花。
肖傾愕然了一瞬,回眸看向陸謹之,陸謹之朝他微微一笑,而在此時,系統久違的提示音響起:【主家黑化度提升至75%。】
系統歡快的聲音打斷了肖傾心中那點異狀:【宿主,請再接再厲,争取讓主角黑化度盡快到達100%,屆時完成全部任務後,我将送您回到您的世界,并奉送一份神秘大禮給您。】
肖傾心中疑慮越發凝重,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有哪裏是自己沒注意到的,但現在情況危急,根本無法細想,肖傾握上旋飛的傘劍,白衣翩然,一掌擊出,将停滞在空中的利箭統統震飛回去,狠狠插回了射箭人身上。
趁此時機,陸謹之揮劍逼退圍上來的前鋒士兵,足尖一點踩在士兵頭頂,眨眼便躍出數十米,他回頭朝肖傾喊道:“師叔!”
肖傾含着一口血,凜目道:“你先把周惟帶出去,讓我将這群人絞殺了!”
他雙目已被逼紅,袖中千絲傾巢而出,只一眼陸謹之便懂了他的想法,傳音道:“我在客棧等你。”
客棧是指哪,兩人自是默契如一。
見肖傾點頭,陸謹之咬牙,背着周惟轉眼飛身出了包圍圈。肖傾騰飛至半空中,千絲攔截追趕陸謹之的一衆士兵,極細的銀絲纏繞在他們脖頸,他勾動指尖,只要一用力,被千絲縛住的人就将統統成為他手下亡魂。
一時間大地靜谧無聲,無人敢相信,以一人之力對抗千百人的場景,居然會生生在眼前出現!
“子傾哥哥!”千鈞一發之際,羽裳終于掙脫侍衛的桎梏,彩衣翩跹落于戰場,含淚道:“羽裳求您,留他們一條命吧。”
肖傾收縮千絲的手指一頓,垂目看去,羽裳仰望他的面容,凄美絕涼。
系統道:【宿主,您需要速戰速決,您目前的狀态支撐不了多久。】
肖傾閉了下眼,想逼自己下狠心,枉顧人命,可是手指卻無論如何也再收不了一寸。
他明明是個反派啊......
肖傾恨自己的優柔寡斷,恨自己不能做到原身的狠辣絕情,他無論扮演得多像,也終究是個山寨。
最後千絲根根崩斷,像是他在羽裳哀求的目光下崩潰的心防。
成百上千的士兵齊上,長弓拉至滿月,箭尖直指肖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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