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陸謹之就住在肖傾隔壁, 半夜的時候肖傾午夜夢回醒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有點懷疑陸謹之已經知道小郎君就是他, 那麽以前小郎君背的那些黑鍋他就不得不去洗了, 輾轉反側後, 肖傾決定以防萬一,還是去探探。

他敲響隔壁的房門, 隔了一會,陸謹之只着了一身單衣揉着眼睛開門, 嗓音微啞:“師叔怎麽了?”

肖傾一臉正色道:“我睡不着, 能麻煩你幫我煮一碗安神湯嗎?”

陸謹之笑了下,“恩”了一聲, 打開門讓他坐進去等着, 轉身往廚房的方向去了。

肖傾探出頭見他走遠,連忙跑進裏間的卧房內, 左右看看尋找陸謹之手裏到底拿到哪些證據,片刻後他的目光落在搭在衣架上的外袍,以及隐藏在外袍下,露出一個小角的乾坤囊。

肖傾走過去将乾坤囊取了過來, 凝神将神識探入其中, 原身習過許多邪法, 其中有一項就是可以破開別人乾坤囊法咒的邪術,如今肖傾自然是一五一十全繼承了。

至于原身為何會學這種扒手的邪術,他也不清楚, 應該是在那段遺失的記憶裏學到的。

這項開鎖技能十分好用,沒一會乾坤囊裏的內容便出現在他的神識中,心念一動便可取出其中物品,肖傾先是掃了一眼,只見角落裏堆放着許許多多的千紙鶴,一旁是換洗的衣物,還有一些零星的生活用品,最中間是認陸謹之為主的法寶,還有許多靈石藥物。

最後,肖傾掃見乾坤囊裏的一封封書信,有些信紙被揉成了團扔在角落裏,若不仔細去看根本察覺不到,肖傾心念一動,那一團團紙張便出現在他手心。

肖傾打開窗戶看了眼外面,陸謹之還沒回來,他放下心,借着燭光,将紙團展開,逐字逐句往下看,越看臉色越黑。

信是一位匿名人寫的,上面明明白白講述了他那些并沒有做過的罪行,講述他的馬甲號如何讓陸謹之一行人落入陷阱,如何殺死陸謹之身邊的師弟們,以及如何讓陸謹之落入洞穴中想要一把火燒死他們的事。

并且信上還說,附帶了每條罪行的證據?

證據肖傾沒看到,但就光是看這一封封情深意切的書信,要不是他就是當事人,怕還真信了他的邪!

一張張看完,肖傾氣得不行,找來炭火盆點燃,火苗竄起,他蹲在地上将紙撕碎,扔到火裏燒了,氣得美豔無比的面容都有點扭曲。

“給您燒冥幣,望您在陰間過得舒服!”

正沉浸在接二連三的怒氣中,手腕突然被人握住,肖傾氣得神志不清,抽手怒道:“放開!再拉我連你一塊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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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謹之無奈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師叔。”

這一聲師叔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肖傾心裏的火焰騰地熄滅了,他吓了個一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愣地擡頭看向面容英俊秀逸的男人。

但他長得美,哪怕發愣也美得驚心動魄,而那眼尾由于生氣染上的一抹薄紅,讓他更顯禍國殃民。

陸謹之垂斂眸子,手臂圈過他腋下将他抱了起來,聲音輕柔道:“這些粗活交給弟子來做就好,師叔別燙着了手。”

肖傾:“???”

他還尚在愣怔中,陸謹之便已接過他手裏未燒完的紙團,全部扔進炭火盆裏,神情幾乎是寵溺的。

系統嘆息地在肖傾腦海道:【古有妹喜撕綢,今有肖傾燒證,橫批:紅顏禍水。】

肖傾反駁:“我不是紅顏,是藍顏!”

系統:【都一樣都一樣,統歸都是禍水。】

肖傾無言以對:“......”

陸謹之将紙團燒得灰都不剩後,站起身朝肖傾微笑道:“師叔,還喝安神湯嗎?”

肖傾的影帝修養便是,做戲要做全套的:“喝!怎麽不喝。”

他轉身端起碗,豪爽地一飲而盡,未了一抹紅豔豔的嘴唇道:“我回去睡了。”

陸謹之微笑着目送他回到旁邊的屋裏,待肖傾關上門後,臉上的表情才一點一點冷下來,凝霜成冰。

翌日一早,肖傾醒來時陸謹之已經出門了。

由于昨晚的安神湯,這一晚睡得格外舒服,一覺睡到太陽高挂天空,蔓過窗縫的陽光爬上床頭,照着肖傾緊閉的眼睛,才将他喚醒。

一早便有侍女侯在外面,聽到屋內的動靜才敲門詢問是否要洗漱,肖傾應了一聲後,侍女們端着盆水,拿着梳子帕子等等物什推門進來,俏着紅臉對肖傾一番整理後,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肖傾對着黃銅鏡照了一下頭頂挽的發冠,十分不習慣這樣正經的發型,便打散了重新挽了個圈,用玉簪草草固定着。

出門去了會客大廳,周祥早已等候多時,見他來了立即起身将他迎到上座落座,才面色凝重道:“今日一早,南疆國都內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瘟疫,幾乎上百人身上同時感染上了蟲疫,目前王室已經在極力收購所需藥材,但成效很低,預計這情況再得不到控制,南疆國這次瘟疫将席卷全國。”

肖傾喝了口熱茶,淡聲問道:“南宮羽裳呢?”

周祥:“她被昭司尤阿普控制住了。”

肖傾冷笑了一聲,放下茶盞道:“羽裳公主那樣的人,也是能控制住的麽?”

又跟周祥聊了一會後,肖傾起身打算去看看周惟的傷勢恢複地怎樣了,若是恢複良好,他們也該趁此離是非之地遠一些。

路上,肖傾忽見一抹黑影自竹林中一閃而過,他反手袖箭射過去,被暗箭釘着的竹子瞬間破裂成一寸寸,而那抹黑影便站在竹林轟塌的漫天竹葉下,帽兜下殷紅的嘴角勾着輕蔑的笑。

肖傾召出佩劍攻了上去,可那黑影只是閃躲,并沒有出手還擊,反而将他往竹林深處引。肖傾咬了下牙,揮劍想要挑開他覆着面容的帽兜,偏生每一次那黑影都堪堪避開一寸,姿态極為傲慢。

肖傾怒了,收回長劍,凜目道:“徐財旺?或者說是齊采桑?”

那黑影人只是喑啞地怪笑一聲,沒有回答。

肖傾便直奔主題:“說吧,将我引來竹林是想幹什麽!”

他只用了劍,并沒有使用自己最拿手的絕招,無非是想試試黑影的功底,黑影自然也是個聰明人,沒有多繞彎子道:“肖宮主肯賞臉一聚,在下真是倍感榮幸。”

肖傾未言,等着他說下文,黑影便如他所願道:“我這裏有足夠的藥材,如果你能将陸謹之誘到我的陷阱裏,這些藥材我便統統奉送與你,無論你是賣給南疆國還是賣給身患疫病的人,都能得到一大筆財富或者名望。”

肖傾不屑道:“我要這些作何?”

黑影人嗓音嘶啞:“這可不像是你,傳聞萬花樓樓主可是個守財奴,為了錢連命都可以不要。”

他話音剛落,肖傾便感覺到腦海裏響起警笛聲,是人設崩塌的提示音。

面對心懷鬼胎之人,肖傾自然不敢暴露出自己的異常,咬牙死撐着一波波襲來的頭痛感,垂目斟酌道:“我考慮一下。”

說完這句話,那股疼痛感才消減了些,肖傾心裏一動,卷翹的眼睫顫了顫,試探道:“你要我如何幫你?”

黑影人拊掌大笑,連道了三聲“好”,才道:“不愧是萬花樓主、承歡宮主,只要你狠得下心,在明日天明時将陸謹之引來城外竹林小築,我便将藥材統統奉送給你。”

肖傾随之一笑,眉目顧盼生輝:“冒昧問一句,你費盡心機想殺陸謹之,是因何仇怨?”

黑影人陰鸷道:“我與他無甚仇怨,誰叫他流的是古神的血脈!”

肖傾神色一冷,袖中千絲欲動,又被他按捺下去:“古神血脈?我如何不知?”

黑影人神秘道:“再過不久,你就會知道了。”

言罷,平地升起一股濃煙,待濃煙散去後,已無黑影人的身影,只聽四面八方傳來陰鸷怪異的嗓音回蕩:“明日天明,竹林小築,還望肖宮主莫要忘記!”

肖傾揉着尚有點餘痛的太陽穴回到屋內,剛關上門,就被一人從身後抱着,他反手一肘擊去,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耳畔輕聲道:“師叔,讓我抱一會。”

手肘頓住,勁風消弭,肖傾側過頭去看他,便見近在咫尺的直挺鼻梁,以及阖在眼睑上微微顫抖的眼睫。肖傾微愣,問道:“怎麽了?”

陸謹之埋頭在他脖頸休息了一會後,放開他退後了兩步,微微搖頭:“剛剛失态,師叔莫怪。”

肖傾皺眉,追問道:“可是陸明豪那裏出了什麽事?”

陸謹之道:“不是,我一早去找他的時候,才聽人說他早在昨晚就離開了南疆國。”

這個關頭趕着跑,說他心裏沒鬼都是眼瞎。

肖傾坐回榻上,撐頭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淡淡道:“反正陸家又跑不掉。”

如今算來已經是上清門弟子歷練的第五月,再有一個月弟子們就該回上清門清算功德與聲望,屆時三大宮主候選人也将從他們之中擇出,如果這一世的陸謹之有了上清門做依靠,那無論陸明豪揣了怎樣的把戲,都将無可奈何。

只是黑影人的那句話依然盤旋在他腦海裏,讓他隐隐有些不安,再過不久就知道了?

這是什麽意思?

陸謹之應了一聲“是”,從懷裏掏出一疊捂得發燙的油皮紙,展開放在肖傾面前,微笑道:“今日在路上瞧見的,知師叔喜歡吃蝦,看着新鮮,便買回來給師叔嘗嘗。”

肖傾呡了下唇,好奇地探過去瞧了眼,見燒得紅彤彤的蝦串,上面還澆了紅油,此時也依然冒着熱氣。小饞貓頓時覺得肚子餓了,但他看了陸謹之一眼,心想自己也應該禮尚往來,便道:“我也送你一樣東西。”

陸謹之含笑道:“恩?”

肖傾在乾坤囊裏翻找了一圈,發現自己有的東西陸謹之都不缺,一時不知道送什麽,但話都說出去了,只好硬着頭皮繼續找,接着目光便落在角落裏一個物什上,決定就是它了!

掌心一翻,白光消散後手心出現許許多多的千紙鶴,肖傾一揮手,千紙鶴附靈,漫天飛舞在空中,宛如活了過來一般栩栩如生。

陸謹之驚愕道:“師叔,你不是說,千紙鶴是送......”

餘下的話他沒敢說出口,肖傾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想的什麽,解釋道:“這個不一樣,你取下一只紙鶴放在耳邊聽聽。”

陸謹之聞言照做,千紙鶴拿在耳邊時,他聽到一曲曲悠揚的歌聲傳來,有着洗滌心中濁氣的效用,聞者心曠神怡,境界都似有松動的跡象。

陸謹之遲疑:“這是?”

“這是梵經。”肖傾淨手後拿起一串已經剝好殼的蝦吃了一口,好吃得媚眼眯成了絲:“梵經一千首,我便哼唱了将聲音分別封入了一千只紙鶴裏,每首梵音各有其成效,你自己慢慢探尋吧。”

陸謹之的重點卻不在這裏,而是扭捏道:“這些都是師叔哼唱的?”

肖傾抹了下吃得紅豔豔的嘴唇,懶洋洋擡眼看他:“怎地,我從小在勾欄求生,這點技能還是會的。”

陸謹之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痛色,愣怔地看着屋子裏漫天飛舞的千紙鶴,而肖傾則盤腿坐在榻上,白衣垂落在塌下,眉眼彎彎,歪頭朝他笑。

日光傾城,畫面美好寧靜,只是如此格局下卻猶如鏡花水月,輕易便能叫人打破,伸手一撈或是一場空。

陸謹之輕聲喚道:“師叔啊。”

肖傾擡眸:“嗯?怎麽了?”

“等我回去問清楚身世的事,就回承歡宮一直陪着師叔,可好?”

肖傾濃密纖長的眼睫微斂,半晌笑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陸謹之已經忘記自己是誰的徒弟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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