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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國都內, 有一個規模很大的鬥獸場,此鬥獸場內奴役了八百多名奴隸,以人與猛獸厮殺來博得彩頭。
肖傾經過一番易容後, 混進國都, 走在街上卻感覺不到太多被瘟疫侵襲的動亂, 百姓依然安居樂業,只不過眉宇間多了些緊張與愁苦。
祭祀大典結束後, 南疆昭司便将受染群體與未受染群體隔離開了,是以南城區的人還感受不到太多的痛苦, 他們或許只将這場瘟疫當做了普通的蟲瘟。
來到那座地下鬥獸場, 肖傾接過侍童手裏的面具戴在臉上,由早已候着的管事領着去高一層的看臺。
即便是在這種時候, 鬥獸場依然不乏尋求刺激的富家子弟, 趴在看臺上往下面砸銀子,一邊砸一邊叫嚣:“幹它, 幹它!幹贏了這些都是你的!”
擁擠的過道上有人擡着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的人借過,他們也依然沒施舍一點目光,仿佛這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而肖傾則觀察到,被擡在擔架上的人因太過擁擠, 手臂從白布裏垂下, 外露的皮膚下面仿佛有很多蟲子在蠕動。
是得了蟲疫之人。
鬥獸場內爆發出悶雷般的掌聲, 肖傾擡眼看去,只見場上的奴隸使勁勒着老虎的脖子,用拳頭狠狠砸向老虎的太陽穴, 砸出的血濺在他猙獰的臉上,激起了看官的血氣,漫天的碎銀子便砸了下去。
奴隸臉上那一晃而過的,是淚水。
管事在他面前點頭哈腰,試探道:“仙長可要賭一把?”
肖傾冷冷看了他一眼,管家吓得一哆嗦,正要跪在地上求饒,肖傾便已越過他往前走了。
他腰上配着王室的令箭,在場之人無一不恭敬讓道,臉上配着讨好的笑,未了偷偷擡頭打量他,在底下小聲嘀咕,揣測來者的身份。
而某座高樓上,正有一名黑金勁裝的少年倚欄而坐,仰頭灌了一壺烈酒,低頭瞧見人群裏那抹纖塵不染的白衣,微愕。
侍立在他身後的弟子問道:“公子可要邀他過來?”
少年放下酒壺,抹去紅豔豔嘴唇旁的水漬,收回凝視白衣人的目光後,眼底一片寒霜:“不必,尤阿普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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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衣弟子回答了一句什麽,少年便起身進了一簾之隔的廂房內。
那方肖傾上了看臺,見一位彩衣翩跹的少女赤腳坐在圍欄上,玉白的雙腳懸空,一晃一晃的,腳腕上的金玲随之叮當作響,她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來,嫣然一笑,道:“這次多謝子傾哥哥了。”
看臺很高,風很大,吹得那一身彩衣如同蝴蝶翩舞,肖傾取下面具,抿着嘴笑道:“謝我救你出來去送死?”
羽裳雙掌一撐,輕盈落地,她将缭亂的額發勾在耳後,輕聲道:“生路與死路,這就是我的抉擇。”
這片看臺應該是獨屬于羽裳的場地,周圍無人相擾,中間有個木桌子,上面擺放着新鮮的水果。羽裳邀請肖傾落座,慢條斯理地剝着葡萄吃。
渾然不像一個即将去送死的人。
看出肖傾眼中的不自在,羽裳吃了一顆葡萄笑道:“都是快死的人了,莫不是我死前還得擔驚受怕?與其如此,我倒不如多吃點美味的食物,多喝幾口小酒,聊度此生餘華。”
她往後一趟,翹着二郎腿靠在座椅上,嘴角揚着懶洋洋的笑:“自古人生何其樂,偷得浮生半日閑。”
“子傾哥哥,你知道嗎,我就是在這裏跟尤阿普相遇的。”
肖傾誠實道:“不知道。”
羽裳依然笑着:“那我說給你聽吧,我最怕的就是我死後,再無人知道我的事情了。”
肖傾剝了葡萄皮,将晶瑩剔透的果肉放到她面前的盤子裏,聲音不可察覺地溫柔了些:“嗯,你說。”
羽裳于是便真的說了起來:“阿普他曾經是個奴隸。”
“但他是個很不普通的奴隸,哥哥你知道的,南疆國因為血液裏的遺傳,每個人生來就不能修習法術,但阿普不一樣,他會。”
那年王後病勢,小羽裳繼承了王後掌管的鬥獸場,出完殡後,小羽裳穿着素缟,耳邊別着一朵白花,跟在嬷嬷後面前來檢查母親留給她的遺産,也是在那時候見到了尤阿普。
羽裳道:“那時他在臺上與獅子厮殺,他只比我大六歲,卻比我強多了,生死之際都沒有眨一下眼睛,眼中閃着對生命的渴望,我注意到了他,也發現他偷偷使用法術,贏下了那場比賽。”
之後,小羽裳讓管家将那個孩子送給她,來到臭烘烘的牢籠前,裏面關着手腳都帶着鐐铐的男孩。
小羽裳是位金枝玉葉的公主,沒見過這樣髒亂的地方,便掩着鼻子說了句“真臭”,讓人将他洗幹淨了,送王宮去。
羽裳憶起往昔,輕笑了聲:“那時候我問他,你叫什麽名字,他搖頭,說不知道,于是我就給他起了個名,便叫尤阿普。”
肖傾将葡萄都剝完了,細細擦幹淨手,垂目問道:“這名字有什麽含義嗎?”
羽裳輕聲道:“尤阿普代表和平,普通,我希望他一輩子都普普通通的,莫叫人發現他會法術,也希望以後的國家在我的治理下,變得更加和平。”
羽裳說完,專心吃盤子裏剝好的葡萄,便再不說一句話了。
臺下再次響起轟隆的掌聲,熱鬧無比,寂寞非凡。
過了一會,剛剛領路那名管事跑上來湊到羽裳耳邊說了句什麽,羽裳點了下頭,将盤子裏的果肉吃完,起身道:“我得走了,子傾哥哥,謝謝你願意來見我,聽我說這些廢話,我很開心。”
肖傾勉強讓嘴角的笑不落下,雲淡風輕道:“去吧。”
羽裳臨走前說:“另外一位哥哥也在這裏,你等會跟他一同出去吧,兩人結伴安全一些。”
肖傾微愣,再看去時,羽裳已經走遠了。
管事跟在羽裳身後問道:“公主殿下可是要去東城區了?”
羽裳笑着點頭,拐過轉角剛好跟陸謹之撞了個對面,她揚着笑打招呼:“剛剛還跟子傾哥哥提起你,他就在上面,你若是找他,一直沿着階梯往上走便是。”
陸謹之點頭道謝,錯步讓路,羽裳擦身而過時,聽他道:“其實你不必如此,人人都道你禍國殃民,你即便坐實了,也沒人能說出更惡毒的話。”
羽裳頓了下步,側過頭笑道:“謹之哥哥,這世上,有誰會願意當壞人呢?”
“我不想當個禍害了,沒人想整天被人指着脊梁骨罵,所以哪怕我如今所做不過徒勞,我也樂意。”
陸謹之想到什麽,眼中閃過一抹痛色,手指緊握成拳。他的師叔又何嘗不是如此,明明是那般溫柔的人......
他一定要找出那個一直陷害造謠的幕後主使!
陸謹之走上看臺的時候,肖傾正撐着頭看着下面的角鬥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他走近肖傾才察覺,擡眸看過來。
陸謹之微笑了下,問道:“師叔在想什麽?”
肖傾複又垂斂眼睫:“我在想,月上小寒樓是指什麽。”
昏暗的幽光下,肖傾一襲白衣坐在那裏,美得像是纖塵不染的狐仙。
陸謹之坐到肖傾旁邊,按捺下心頭動亂,低聲問道:“是猜字謎?”
“應該是吧。”
“那或許是肖。”
肖傾錯愕地擡頭,随即苦笑道:“應該不是這個字,你再猜猜。”
陸謹之搖頭:“那我不知道了。”
肖傾:“......”
過了會,他又問道:“那上清門可有其他姓肖的弟子?你認識的。”
陸謹之笑道:“我知道的只有師叔一個,你問這個做什麽?”
肖傾再次:“......”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哪裏搞錯了,或許字謎并不是肖,就連出這個字謎的人都忘記了答案吧?
系統在他腦海道:【宿主,你就沒想過,或許主角真的喜歡你?】
肖傾沉默了很久,假裝在剝橘子,但果肉都因手指力度不穩剝爛了,直到陸謹之拿過他手裏的橘子,肖傾才恍然回神,對系統道:“沒想過,原文設定中主角的性取向不是女子嗎?”
“原文設定不可能因為我而改變,如果字謎真是肖,那肯定是這小子在耍我!”
系統:【......】
沒救了。
由于一些原因,系統不能劇透大綱設定以及已推翻重寫的內容,它憋了很久,憋出一句:【迷心陣是不會出問題的......】
除了這一句,它是真不知道說什麽了。
肖傾心跳得有點快,直到陸謹之剝好橘子遞給他,才慌亂地回過神接了。
陸謹之擡手測了一下他額頭,疑惑道:“師叔不舒服嗎?臉這麽紅,是發燒了?”
可是溫度明明正常?
肖傾一哆嗦,手裏的橘子滾落到地上,他愣愣地看了會,陸謹之正要說給你重新剝一個時,肖傾騰地站了起來,爾後大概也察覺到自己反應太大,又端着架子故作倨傲道:“這裏太悶了,出去吧。”
他走得很快,陸謹之拿上佩劍再跟上去的時候,差點跟丢,他疾跑了兩步,擔憂道:“師叔你究竟怎麽了?可是羽裳公主跟你說了什麽?”
肖傾滿腦子都是:外承歡之汋約兮,谌荏弱而難持。
上一句裏面暗藏承歡兩個字,而他問的問題......
——“對方可是上清門的弟子?”
陸謹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他轉過身正對着自己,凝視那雙驚慌的水眸,溫聲問道:“師叔你究竟怎麽了?不要讓我擔心好不好。”
肖傾也回視着他,閉上眼顫抖地問道:“你究竟喜歡誰?”
彼此心中的知情蠱在跳動,誰也說不了謊。
陸謹之松開緊握的手腕,後退了兩步,保持得體的距離,卻一直沒說話。
他不敢說。
肖傾像是也反應過來自己所問太過突兀,咬了下牙,爾後嫣然一笑:“罷了,暫且先這樣吧,等你處理完眼前之事,我再跟你好好談談。”
談談,這個詞隐含的就是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羽裳不穿鞋子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母親曾跟她說,腳掌大地才能感受到大地的聲音,每個人都穿鞋,大地找不到人說話很寂寞,于是從小羽裳就不穿鞋,就是為了讓大地想說話的時候能找到人。
她是南疆國內,血液最純粹,最奉于原始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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