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可以來找我

厲以行乘着電梯下行,剛好來得及模模糊糊地聽見李拜添的建議。

……原來姚二少爺的目标不止他一個。

統共沒有幾兩真心,還散得這麽大方。

厲以行低下頭,嘴角挑起幾分嘲弄的弧度。

那邊李拜添抱着點心盒子,望着姚辭走進醫療中心的背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理解錯了小少爺的意思。

看來二少轉性子了,這回不打算用強的。

段教授真是好本事,能把人治得這麽服服帖帖,情真意切。

姚辭昨天從入住手冊上翻看過醫療中心的內部結構,李拜添說段千嶺在這裏不是做實驗就是上課,他便先奔着實驗室而去。

清淡的陽光落在走廊深色的地板上,空氣中彌散着消毒水的味道,聞起來很幹淨,幾位穿白袍子的醫生同姚辭擦肩而過。

實驗室的門是全透明的,姚辭遠遠看見段千嶺一手擺弄桌上的實驗器材,另一手在旁邊的紙張上做記錄,俯身的姿勢突出了挺拔的肩腰輪廓,旁邊守了個年輕男孩,大概是他的助手。

姚辭咳嗽一聲,伸手敲了敲門。

段千嶺擡起頭,因為鏡片反光姚辭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倒是小助手先緊張起來,小跑着給姚辭開了門,卻攥着門把手,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二少爺有何貴幹?”

“哦,我來找點兒東西。”姚辭說。

助手想當然道:“您是來開藥的吧,我幫您就行了。”

姚辭看男孩子替段千嶺守門守得這麽緊,不覺有些好笑,想逗逗對方:“你幫我啊?但是我不記得那藥叫什麽了。”

“沒關系,一般的常用藥我都知道名字,二少爺只要能想起來藥名裏的兩三個字,我就能找出來。”助手說。

姚辭點了點頭:“我記得兩個字,膠囊。”

助手:“……”

這時候段千嶺的聲音從後方傳了過來:“讓二少爺進來吧。”

助手這才無可奈何地松開了門把手。

姚辭不知道自己之前是給段千嶺身邊的人留下了什麽印象,能讓人家跟防惡狗一樣防他。

段千嶺放下手中的鋼筆,問姚辭道:“阿辭,你要找什麽?”

盡管上回兩個人見過一面,但現在段千嶺對姚辭來說還是一個陌生人,更準确地說,是一個大了十來歲的陌生男性,姚辭冷不丁被這麽一喊,自己先卡殼了。

他消化了一會兒這種不适感,真誠地建議道:“段教授,要不您以後還是叫我名字吧。”

此言一出,不僅是段千嶺訝異,連段千嶺的助手都瞪圓了眼睛。

姚辭又道:“畢竟我跟您也算是師生關系,還是應該保持點兒距離,您說是不是。”

段千嶺“嗯”一聲:“我很高興你能這麽想。”

姚辭松了一口氣:“段教授,我最近想起來之前在帝國醫學院讀書的日子,覺得特別後悔,當時如果能認真一點兒就好了,我現在發現自己對這些東西挺感興趣的。”

老師都喜歡好學的學生,他這麽說,段千嶺不會不接話。

果然,對方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些不易察覺的柔和:“對哪方面感興趣?我可以給你講講。”

這問題撞到了槍口上,姚辭若無其事地說:“我覺得化驗挺神奇的,比方說您知不知道怎麽看一種東西有毒沒毒,會不會讓人上瘾啊?”

“這個不難,”段千嶺轉身打開器材櫃,拿出一個透明密封袋,“這是一種檢測試紙,把它放到待檢測物質的水溶液裏,要是溶液裏上瘾物質濃度達到一定程度,就會跟試紙上的顯色顆粒反應,呈現出一條沉澱色帶。”

姚辭拿過密封袋,如獲至寶地捧着,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摸了兩下,朝段千嶺彎了彎眼睛:“謝謝教授。”

然後他又放軟了聲調:“教授,可以送我一張嗎?我想拿回去做紀念。”

錦衣玉食眉清目秀的小少爺為這麽一張紙求人,段千嶺沒道理不答應:“你都拿走吧,實驗室裏備着不少。”

同時他心想姚二少爺現在是真的柔順懂事了不少,連帶着那張臉也惹人憐惜許多,方才笑起來的時候,很像一只不設防的小動物。

“以後還有想知道的,都可以來找我,”段千嶺目光落在姚辭衣袋上,“帶通訊器了麽,上船之後還沒有記過你的聯系方式。”

姚辭走出實驗室的時候衣兜裏裝着一袋檢測試紙,以及多了段千嶺號碼的通訊器,他沒想到會這麽順利。

果然教授就是教授,段老師教書育人,不跟他這種下三濫的纨绔子弟一般見識。

醫療中心裏病人不多,偶爾有人來開暈船藥,鬧出響動最大的是一個來找宿醉女兒的媽媽,嗓門大得姚辭走到門口的時候都還聽得見:“來參加個婚禮你都安分不了,非要半夜出去喝酒,你看看你,喝這麽多酒,夜不歸宿,還把三個男的打得昏迷不醒……”

姚辭喜歡看熱鬧,正準備溜達過去圍觀一下被女孩打得昏迷不醒的三個男的,突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得勁了。

最初只是膝蓋發軟,後來就開始頭暈目眩,呼吸急促,像是有人正逐漸将力氣從他身上一點一滴地抽離,每走一步都像在泥水中跋涉,他的體溫逐漸升高,視野緩緩模糊。

而嗅覺卻異乎尋常地靈敏,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渴求着某種味道,後頸那塊腺體中像是有根血管在跳動,異樣的感覺順着他的脊椎打下來,小腹一陣陣收緊。

姚辭硬撐着走出醫療中心,扶着牆壁慢慢前行,腿軟得快要站不住了,周圍似乎有人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而他的體內像是在醞釀一場盛夏的暴雨,已經有濕意漫了出來。

怎麽會這樣……

姚辭喘着氣,繼續踉踉跄跄地邁步。

厲以行正在貨艙附近觀察情況,這天看守一直沒離開,他便只能等待時機,徘徊的時候有兩個人經過他身側,帶着落井下石的興奮竊竊私語:“哎,姚二少爺發情了,沒打抑制劑就那麽在外面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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