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回主動下臺階,黑皮小石頭第一回掉刺了!撒花! (3)
感情不能當真,別影響現實生活。]
[愛新小豬:知道,一提奔現就分手呗。組cp啦!組cp!會長我想和你cp!我超甜,還會嘤嘤嘤,會喊666,每天上線陪你刷!]
[一不小心就嘤了:那他現在有cp了。]
[連哭都梨花帶雨:啊?我怎麽不知道?小光你知道我有cp了嗎?]
[光想着揍你:叫驚天大霸怎麽樣?哈哈哈!]
[一不小心就嘤了:我覺得咱倆的ID就很cp,你明天換個情頭。]
紀雨石還要再說什麽,身邊坐下人了,是酒水代理。
“幹的怎麽樣啊?”酒水代理叫王明江,平頭,在酒吧街一打聽就知道他,“早跟你說這一行來錢快,是不是?”
“是是是,再喝幾頓大的我就開始賺了。”紀雨石比從前謙虛多了,“王哥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王明江手底下的酒托幾十個,紀雨石是走量最快的,喝起來真不要命。“說,王哥能幫你的就幫。是不是……手裏頭不富裕,賒賬?”
“不是,我是想說……就是吧,我想說……”紀雨石回味着師兄的熊抱,回味着那句咱們的店面,不安地轉着克羅心戒指,“王哥,我再跟你要8000塊的酒,過陣子急用錢,手頭緊,我想多賺點兒……王哥,你……能不能,就給我、給我便宜……便宜點兒啊?我想趕緊賺回來。”
人生頭一回開口砍價,紀雨石等着發落,想再多賺一筆,給師兄一個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小石頭已經不想幹這一行了,只想再賺一筆快錢去開店。時間線上來講是受傷後半個月被發現的。
第 33 章、你跟我見家長
王明江做了十幾年酒水代理, 手裏品牌多, 酒吧街都買他面子。但比起供貨酒吧,他更喜歡找酒托幹。
酒吧不會進最貴的酒, 要考慮顧客的平均消費水平, 以啤酒、雞尾酒居多。可酒托就不一樣了, 越貴的酒,利潤越高, 差不多一半的賺頭。手下能喝大托十幾個, 兩個人能頂一家酒吧的夜間利潤。
洋酒、紅酒輪番上,別看他幹這一行, 自己倒是滴酒不沾。錢賺到手裏, 肝不能壞了。
“你急用錢啊?”王明江歪嘴笑問, “酒水這一行吶,很有賺頭,看你想怎麽幹。”
從住在一起,紀雨石就沒花過大錢, 他想給楊興減輕些壓力, 還要養個弟弟呢。“王哥你說, 我就想快賺,除了多喝還有什麽幹法啊?”
老油條看紀雨石,如同看一個虎了吧唧的賺錢工具。“幹法多着呢啊。先從人開始,你嘴上功夫要是了得,可以哄啊。有熟客沒有?別告訴王哥,你幹到現在連個熟客都沒有?”
“有, 可是他們也不能天天來啊,誰也不能每天都喝,是不是?”紀雨石的臉色也不好看,他也沒有鐵胃鐵肝。
“所以吶,你就是腦子不靈通。”王明江眼裏精光乍現,虛着聲說:“人家來一次你就得宰一回,誰他媽跟客人真聊天啊,你傻逼啊?”
紀雨石一懵,不聊天,那自己幹什麽啊?
王明江笑着嘆一口氣,拍拍紀雨石單薄許多的肩:“所以說啊,你們年輕人就是不上道兒。你不問問別人,幹酒托的還能幹嘛?”
紀雨石頓了頓,明白套路了。“王哥你的意思是……獻、獻身啊?”
“啧,怎麽說話呢,我可沒教你幹這個啊。”王明江拿出錢包來,往吧臺上放了張一百的,“瞧你這臉色也不好,喝個熱橙汁。你們這一行能幹的貓膩太多了,摸一下,摟一個,親一嘴的,誰能說你怎麽着?都不用到獻身那步,哄着熟客開瓶大的就行。”
“這不行吧。”紀雨石拒絕得很痛快。
“所以說你不上道兒呢,你是個男的,又他媽不吃虧……”王明江又壓了壓嗓音,“姑娘家要名聲,你大小夥子要什麽?聽王哥一句勸,冬天好賺錢,穿得多,抱上了你都不吃虧。還有你管人家喝不喝醉呢,就往醉裏灌呗。喝醉了就開酒,王哥給你折扣,往後你的酒都是大的,度數高着呢。”
紀雨石連連搖頭,他是想賺錢,可不能賺這個啊。“好多都是學生呢,真喝出事兒來……”
“學生?學生錢才好賺呢,他們自己來的,你又沒逼着他們,是不是?”王明江諄諄教導起來,澆灌着一棵搖錢樹,反正肝又不是自己的,“學生城府不深,你這張臉好,別老不舍得用……啧,跟人家搞搞暧昧,往談戀愛那方向引導,是不?你同行都有這麽個意思,就你真喝,傻聊!你自己摸摸你的胃,這麽喝還能幹幾個月?人家一年年幹得好着呢,你呢?倆月喝人家大半年的量。”
“不行,這、這真不行,王哥,我……”紀雨石一個勁兒搖頭,光聽聽就心虛了,讓師兄知道不把自己打死啊,“人這方面我可能差點兒意思,您看還有別的辦法嗎?”
“別的,有啊。”王明江臉上一暗,笑笑,“你錢不多,王哥給你弄點兒別的酒,好的。”
唐雙聽不見他們聊什麽,看着神秘極了,借送橙汁的空檔偷聽。“紀少你的飲料。”
“謝謝小雙啊。”紀雨石沖唐雙招了招手,心裏咯噔一下。酒水這東西先分真假,再分好壞。好的,那就是假的。
“王哥,我賣好的,不就是……”紀雨石手擋着嘴問,“不就是犯法了嗎?”
“別,三裏屯和工體裏哪一家不是好的?夜店的禮袍就沒有真的。只不過都是上頭有人罩着,全是在河邊走。”王明江深谙此道,接着勸,“什剎海就算幹淨地界了。你給我8000,我給你打折,全拿好的,利潤翻幾番,咱倆都賺……而且好的喝不出來,就是上頭快,喝完頭暈難受。你還年輕,身體扛得住。”
一連串的蠱惑再配合拍幾下肩,紀雨石這臺賺錢機器的能耐就又多了些。
紀雨石看看遠處的小雙,擔憂全在臉上了。他自己臉色本身就不好看,這時候像蒙了一層慘灰色。
“怎麽樣?”王明江摸着寸頭問。
“我再想想吧,這事兒……我得想想。”紀雨石說,迅速低下了頭。也不知道怎麽,他特怕楊興對自己失望。幹酒托還能理直氣壯說憑酒量賺錢,可賣了好的,紀雨石怕楊興真看不起他。
王明江臨走時候又拍了拍他:“好好想啊,想好了給我電話。記着,多扯淡,少喝酒,酒是灌客人喝的,不是讓你灌自己的。”
紀雨石滿口答應,心裏卻拿不定主意。像一把小石子堵在嗓子裏,反正不太舒服。
來的熟客都很小,包括上回那幾個小可愛,還有安翔。他不是不明白人家的意思,所以才把見面地點約在郎橋,意思很明顯。
我就是個酒托,賣酒而已。一想着和熟客出去吃個飯、看個電影的,紀雨石總覺得自己成了大混蛋,做了狗逼的事兒。再讓楊興知道就完蛋艹了。
“紀少,你不舒服啊?”唐雙過來收杯子,走幾步,膝蓋一疼。
“你怎麽了啊?”紀雨石看他蹲了,站起來問,“最近老看你時不時蹲一下,怎麽了?”
“沒事的,站久了腿麻的。”唐雙趕緊起來,湊着問,“你又和王明江訂酒了?你的酒還有存貨,不急的。”
紀雨石神秘地一笑:“這你就不懂了吧,再過1個月春節,我怕他漲價。”
這樣一說,唐雙就懂了。酒托的價格是時價,不像酒吧是固定的。“那你悠着些喝啊,喝壞了身子……不值得的。”
“值,我把這兩趟喝完就不幹了,跟我師兄送外賣去,往後我就是做雞的。來,先給我弄口吃的,一會兒小爺要開喝。”紀雨石伸了個懶腰,身上沒有一處不疼的。
錢這個東西,從前是紀雨石上天的踏板,也是給他一巴掌打到地上的鞭條。起落間他就從頂層摔進地下室,再也沒有爸媽供他開銷。
心裏肯定慌過,就是不愛表現罷了。如果沒有楊興接着,紀雨石想,自己真沒準兒灰頭土臉回家認錯,這輩子不敢往外邁一步。
都說人有翅膀,錢就是這雙隐形的翅膀。紀雨石感覺自己像個剛長出小雞翅的小不點兒,撲棱着毛都沒長齊的身子,想往天上飛。
咱們的店,多好聽啊。紀雨石咂摸着4個字的滋味,嘴裏的酒精都甜。
楊興仍舊那個時間醒,風寒地凍來接人。淩晨5點,路面連個震動的汽車都沒有。筆直的馬路隔開兩個世界,那邊輕聲笑語酒吧街。這頭一片寂靜,仔細聽聽,也許還能聽見誰家的鼾聲。
唐雙說紀少今晚心情好,喝得多些。楊興抽完了3根兒煙才看見紅色羽絨服,走得趔趔趄趄的。
說好的五分醉呢?
“師兄等我半天了吧?”紀雨石想把羽絨服的帽子戴上,無奈手下沒力氣,抓了兩把沒抓到。
“你再喝就天亮了,跟我回家。”楊興聽見自己胸口裏噗通噗通跳着什麽,估計是因為氣壞了。他一滴沒喝,卻好像肝也疼。
“我今晚還行,八分,八分醉吧,诶?我錢呢?”紀雨石滿身找兜兒,看師兄怎麽都好,滿當當塞過來一把,“給,這是今晚的酒錢,你幫我收着。”
楊興不接:“我憑什麽幫你收着?我是你什麽人啊,這麽愛拿你東西。”
紀雨石喝得臉發燙:“你是我二師兄,你不幫我,誰幫我拿着……而且我這人吧……手裏不能存錢,存不住,我老想着花。你其實挺在意我的,嗝,替我拿着嘛。”
楊興腳下一停,接過一把鈔票,拽過紀雨石就拉着走。“你再叫一聲二師兄試試?”
“你這人,老這麽兇。”紀雨石腦袋裏犯迷糊,師兄平日也算好相處,就是每天接自己不情不願的,鬧得跟誰逼他來似的。
“兇?有不兇的人啊,酒吧裏多得是。”楊興知道他喝多了,放慢腳步,每一步都在遷就。
“酒吧裏的人也兇,跟我玩兒搖骰子,厲害着呢,我輸了一晚上。”紀雨石趁醉意把楊興腕上的佛珠扒拉下來,自己戴了,“師兄啊……”
“你又戴戒指!我準你和別人玩兒骰子了嗎!”楊興再慢一步,沒有甩開他。倆人瞬間換了首飾,佛珠給了紀雨石,戒指叫楊興給摘了。
“別扔啊,我就那麽個值錢的……師兄啊,咱們的店還沒起名字吧?我想了個好名字。”紀雨石一路上占便宜,戴了佛珠就美滋滋,知道楊興在意自己,“就叫雞不約,好聽吧?這名字可以,這名字太棒了……”
“約你妹的!”楊興反手抓住他手腕,像捉了一只野雞,往地下室裏拎。得關門,得上鎖。
後半段走得快,楊興是想慢的,可胡同裏出過搶劫案,不得不拉着小石頭快走。再下樓梯,穿過樓道往屋裏去,紀雨石感覺自己快暈了。
一進屋,紀雨石就看見地鋪打好了,被子多了一床,是楊興怕他冷。
“我燒熱水去,你自己擦把臉。”楊興已經在腦子裏把紀雨石摁浴缸裏洗刷刷了,喝這麽多,渾身都是酒氣。
“不去。”紀雨石靠着牆,揚起下巴,喉結的弧線很誘人,反身将楊興壓了。
“師兄啊。”紀雨石一揮胳膊,牢牢抱住大寶貝似的,臉往臉上貼,“師兄啊……”
屋裏沒開燈,只能看到小白雪的一雙圓眼睛,似乎看不懂倆人一進屋抱什麽。
“師兄在,你抱我幹嘛?”楊興呼吸加快。這樣的小石頭好看死了,又慫又乖,忍不住想疼他。
“42,還差42個。”紀雨石偷笑,膝蓋軟得打顫,還去咬人家的喉結,“我抱一會兒啊,喝酒了,小石頭累,你也不誇我。”
“累你就歇着,抱我幹嘛?我又不是你什麽人。”楊興沒好氣地說。都穿着羽絨服,他卻感覺像什麽都沒穿。喉結不疼,卻能感覺出格外尖的虎牙硌了自己一下。
“你是。”紀雨石站不穩了,鼻子埋進楊興的脖子邊上,帽子毛茸茸,掃着他打了一個噴嚏。“後天,陪小石頭看姥姥去,我想給姥姥買個玉镯子。”
“看姥姥?你喝多了吧?”楊興感覺紀雨石一直在找拉鎖,幫他解開了,又想幫他解皮帶,手不由自主地環了腰,“又開始說胡話,師兄快被你氣死了。”
“別脫我褲子……真是姥姥,姥姥是蘇州人,說話和小雙一樣……好聽。該過生日了,師兄陪不陪我去?”紀雨石迷迷瞪瞪地說,要不是有人抱着早就摔了。
“不陪,你該睡了。”楊興怕他真摔,一步一步帶着往床上靠。誰料紀雨石不願意睡床,一骨碌翻地鋪上去。想幫醉鬼脫衣服,可這人死死抓着皮帶不放。
抓着不放,楊興突然間剎住了手。他不願意脫就不脫了吧。
“陪嘛。”紀雨石閉着眼,自己把羽絨服扒了,踢了鞋,開始往被子裏鑽。
“不陪。”楊興一把将被子拉到鼻尖,再去燒水灌熱水袋,輕輕塞到紀雨石腳下。小白雪在旁邊喵喵叫,也跟着鑽進被窩去。
沒多會兒,一人一貓全睡着了。天這才開始蒙蒙亮,楊興的困意卻被擾得一絲不剩,他躺下又起來,起來又躺下,最後拉開簡易衣櫃,發愁見長輩該穿哪一身好。
作者有話要說:
楊興:突如其來的見家長,慌。
石頭:計劃通,反正先套牢再說。
第 34 章、給姥姥買镯子
紀雨石睡醒已經下午, 又被囚禁強制愛了。屋裏沒有開燈, 桌子上有一張紙。
晚上7點之前回來,醒了打電話。藍色圓珠筆寫的, 楊興的字。
他的字很好認, 偏細長, 拐折處很有力道,一撇一捺都能看出頓筆來。饒是自诩寫一手好字的紀雨石也甘拜下風, 能與楊興分個高下的人, 恐怕只有梁忞那小子了。
想到梁忞,便拿出來手機。
“喂, 小文心, 是不是特想我啊?”
“想你最近幹嘛呢, 也不知道給我和我姐打電話。”梁忞正在大學食堂打飯。
“我不是天天和你倆微信嘛,哪兒敢忘了你和柔柔。诶對,你可盯緊了啊,別讓你姐再相親了, 我再過兩年真娶她, 說好了的。”紀雨石翻了身, 揉着腰起來去塗藥油,喝酒再吃了發物,瘀血青紫總是不好。
像被人虐待過似的。
“別貧,當年的事……早過了,我家也不可能讓你提親。”梁忞正排隊,心裏一緊, 把要打什麽飯給忘了,“你最近幹嘛呢?送外賣送的累死了吧!”
“甭提了,累死小爺了,往後有錢真不幹這活兒。”紀雨石連蒙帶騙的,後背傷太重,自己又夠不着,勉強擦擦,“你家不當真,小爺可是當真的,說娶就娶。”
梁忞一笑:“算了吧,就你,真不敢把我姐嫁過去。”
“我怎麽了啊,等我将來自己賺錢了羨慕死你!楊興說帶着我開店呢!”紀雨石嫌屋裏冷,喝了水又鑽被窩去,“我姥姥在哪兒你問出來了?”
“問了,你媽這人好搞定。”梁忞不敢說自己一直給阿姨通風報信,大兒子在外頭晃悠,當媽的不可能真放心,就連枕頭都是阿姨叮囑他送過去的,“我說小時候常去你家蹭飯,這麽多年也沒去看姥姥,你媽就告訴我了。挂了電話就把地址發給你。話說……确實應該去看看,你姥姥還挺疼我的呢。”
“屁!我姥姥那叫愛屋及烏,疼我這個外孫子捎帶着疼你。”紀雨石又聊幾句,聽見門外有動靜就趕緊挂了。
假裝剛醒。
“和誰打電話呢?”楊興一進來就揭穿他,抱着一大盆什麽。
紀雨石一看傻了,有點兒不自在。“靠,師兄你是要相親去嗎?買這麽多東西!還穿這麽精神!”
“我倒是想相親呢,也得有時間啊。”楊興不願叫人看出來自己在意,挑一身精神衣服來,還買了東西。
這時候把臉扭着,打死也不看紀雨石。
紀雨石不知道,站起來翻袋子,飄着滿屋藥油的氣味:“诶呦,買這麽多吃的啊,師兄這個走地雞青菜潮汕粥是給小石頭的?”
飯盒上還貼着結賬單,備注是多放青菜,炖爛一些。一摸還熱着。
楊興中午去叫的潮汕砂鍋粥,特意吩咐過。買完東西正好取回來。“你又喝藥油了吧?就腿上一塊青,至于用這麽多嗎?就這麽嬌氣怎麽帶你開店。”
“謝謝師兄啊。”紀雨石在口袋裏找勺,楊興這人永遠不把話說透,不否認就是默認,這粥是給自己的。
“靠,師兄你發財了啊?這蟲草燕窩也是給我和崽崽的?師兄你別這樣兒,不能,不好,不可以,小石頭摔個膝蓋又不是坐月子。”紀雨石叼着勺問。
“你懷的崽崽生了嗎你就坐月子了,滿嘴胡說八道。”楊興又扭臉了,起身開門,從外面搬了個大件進屋。
“艹!師兄你要幹嘛啊!你真去相親啊?”紀雨石徹底看傻了。
好大一盆植物,大概有半人高吧。紅底兒描金字的萬壽花盆,塑料布罩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來裏頭是什麽古怪。
“過來看看。”楊興說。還好沒開燈,臉都燒熱了。
紀雨石端着粥,蹲在一旁傻看,還聞聞。“好香啊,師兄你要買花送誰啊?你不會……真要相親去吧?”
再喝一口粥,剛才令人食指大動的滋味全無,味同嚼蠟了。
“你滿腦子都是相親吧?”楊興恨不得把人扔出去,虧得自己辛苦一大圈找這寶貝,“你不是嚷嚷着要去看姥姥嗎?空着手去啊?”
塑料布揭開來,像揭開一個婀娜多姿的月影。土壤培植出薄薄的一層青色,生着一株修剪得當的小桂樹,像個佳人。現在不是桂花的花期,可金色花苞倒迎着寒冬盛開,指不定在溫室裏養了多久才能長得這麽好。
“姥姥?”紀雨石昨晚沒喝斷片兒,都記着呢,“師兄你不是說……不陪我去嗎?”
“我現在也沒說陪你去啊,就是看你這副寒酸樣兒,怕老人家上了歲數擔心。”楊興也沒養過植物,只知道賣花的說冬季出室成活率不高,除非養得特別精細,“你說你姥姥蘇州人士,也不知道自己張羅張羅,天天就知道喝個爛醉。”
紀雨石叫人訓了個臉紅,蹲着縮成一小球。“我這不是手頭緊嘛,微信裏還有一萬塊,想給姥姥買個玉镯子來着。”
“一萬塊就買玉镯子?你是窮傻了還是沒見識?”楊興真懶得說他,“一萬塊買個黃豆大的福豆都是最次的,還镯子,你姥姥能戴出去嗎?”
“我這不是手頭緊嘛……”紀雨石小聲地犟嘴,“那我買什麽啊?”
楊興早替他想好了。“一萬塊能買什麽?什麽都買不了。不如給老人買個足金的手镯,總比玉的品質好。”
紀雨石一聽,是啊,一萬塊買玉确實拿不出手,足金還行。“嗯,聽師兄的。不過你買這麽多……送我的啊?”
楊興等臉不燒了才站起來:“誰說送你了?從你未來的月薪裏扣。”剛要開燈,又瞟到小石頭乖乖喝粥的慫模樣,遂而又不想開了,還是得緩緩。
兩人都是行動主義者,說買就買。紀雨石吃好又歇一歇,打扮一番和楊興去了三裏屯,在金飾旗艦店裏給姥姥挑了個镯子。價格也十分美好,8888塊。
“師兄這镯子是不是忒便宜了啊?”出來時紀雨石問。
楊興自來看不上金飾,倒是給小光存了些金條,等着他成人禮那天送呢。“你就這麽幾個錢,能買什麽啊?等自己能賺了再買好的。”
“也是……”紀雨石答應,覺得未來的自己一定能飛,“那明天你陪我去不?”
楊興才不想呢,自己又不是紀雨石什麽人,沒名沒分看人家長輩去,怎麽個說法?
“不去,店裏忙着裝修呢,我脫不開身。”刺啦劃亮一根火柴,叼上了煙。
紀雨石一把給煙奪過來:“你真不陪小石頭去啊?”
“你拿我煙幹嘛?”楊興最近總覺得奇怪,叼一根,紀雨石搶他一根。
“我自己想抽了行不行?”紀雨石像個讨不到好處的小機靈鬼,“那麽多東西我怎麽拿啊?莫名其妙買一大堆,也不知道陪着小爺。”
楊興吹着冷風,覺得今晚的天比平常亮。紀雨石還是喝醉了最好玩兒,醒了就滿身刺兒,一喝酒怎麽揉捏都行。
“你特麽陪不陪我去!”東單球場扛把子突然一轉身,在滿是人的大街把楊興抱住了,“我這臺階都鋪到您腳下了還不給我面子?信不信剩下41個全不還了?小爺可是說翻臉就翻臉的主兒!”
呵,挺兇啊,要咬人。
“別鬧,大街上這麽多人呢。”楊興被摟得死死的,慌得下不來臺,知道紀雨石離不開人,沒見過這麽能耍賴的,“松手啊,大街上摟摟抱抱影響不好……”
“摟摟抱抱影響不好?小爺還特麽沒親你!”紀雨石假裝往前拱,“咱倆差不多高,親你連腳尖兒都不用擡!咱倆直接嘴對嘴。”
過路行人好像統一說好了選擇性眼瞎,擦肩而過全部目不斜視。可是等走遠了,沒有一個不回頭看的。
楊興覺得紀雨石可能是窮傻了,自己買了那麽多東西能不去嗎?到時候找個理由說拿不了,自己不就跟着去了嗎?非要鬧這麽大陣仗。
紀雨石呢,叼着煙一副你奈我何的無賴相。也就是長得好,痞起來很有看頭。就是最近喝酒太兇,眼皮子有些腫。
“行行行,那你明天早點兒起。”楊興這就算答應了,手在蠢蠢欲動。甚至希望倆人現在被無良攝影師偷拍,挂在網上,侵犯一下他的肖像權。
要是有錢,再順便買個熱搜。
可想起小光黏着紀雨石的樣子,楊興又猶豫了。這一步他不能邁,只能往後退。可退一步又不舍得,只好再往前邁半步。
嗯,挂網上就夠了,熱搜就算了吧。
紀雨石有種滿足感。他問過小光,你哥的鼻子怎麽回事兒?
楊光那年初一,住的是爺爺故居,周邊很亂。家裏除了自己就是一個照顧他的阿姨。他哥太疼他,什麽都買最好的,後果是叫流氓盯上,搶了錢包和手機。
楊興那年大一,陪着弟弟住了幾天,接他放學,直接又遇上那夥人。兩敗俱傷,搶錢的那個斷了前臂,楊興斷了鼻子。可以後再沒人敢打楊光主意,
這麽個能耐人,如今叫自己吓住了,紀雨石有股沖動,覺得自己能耐非常大。當晚回家就早早洗漱,早早進被窩睡覺覺。
第二天果真起得早,不過不是自然醒,是凍醒了。鼻子好像呼吸不上氣,太冷。
紀雨石醒來一看,手機裏有梁忞的微信,是他大學雪景。怪不得昨晚的夜空有些不尋常,憋着降雪吶。
楊興正在洗臉,叼着牙刷,根本沒想到紀雨石能醒。“你怎麽也醒了?”
“小石頭凍凍,凍特麽死我了。”被窩裏唯一的熱源就是貓,紀雨石哀怨地趴在枕頭上。
“那你是再睡還是起來?”楊興給他扔了個毯子。
“起吧,去看姥姥咯!”紀雨石一猛子蹿起來,疼得差點兒又縮回金針菇。
雪下得不大,地上沒積多厚。是一場雨夾雪,小冰碴子打臉上生疼的。紀雨石拎着營養品,看楊興端起那盆小桂樹,驚醒地發覺自己可能被套路了。
這些明顯就不是一個人能拿的啊,師兄果然是大變态!
出租車上兩人并排後坐。紀雨石開始悶悶不樂,琢磨着怎麽跟姥姥解釋。
“怎麽了?沒吃飽啊?”楊興專注地看着他,看出他在緊張。
“嗯,師兄昨晚沒喂飽小石頭,餓着呢。”紀雨石穿個紅羽絨服像省親的,眼裏都是狡黠,“你幫我個忙成不?”
倆人都是大長腿,縮着膝蓋,還非要往一起擠。
“你先說,是不是求師兄幫你編謊話?”
“嗯,大概是。”紀雨石點點頭,覺得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有共鳴,哎呀好喜歡,“師兄啊,一會兒見着我姥姥,你就說自己是我大學同學,說我去美國了,美國學校假期太短了才回不來。我是姥姥帶大的,4年多沒回來,指不定怎麽生我氣呢。”
楊興本想嘲笑他一把,可眼前全是紀雨石昨晚挑镯子的認真樣兒,真像個小慫包,看這個不行、看那個不行,不知道買哪個才好。手裏錢不多,明明才一萬塊,卻總偷着瞟那最好的。
就是拿不出錢來罷了。要是有錢,他敢朝那6位數的下手。
“行吧,那咱倆先好好對一對串詞,別在你姥姥面前露餡兒。”楊興看向窗外的雨夾雪,覺得車裏熱得要命。
都怪旁邊這紅羽絨服。
第 35 章、小石頭是誰啊
桂花, 蘇州的市花, 楊興記得還有個木樨花的名字。說是盆栽,簡直就是一顆小樹, 再加花盆可不輕。
聞上去有股韻味, 有股清香。
“你姥姥是蘇州人啊?”楊興跟着上了電梯, 第一回來養老院。
印象裏的養老院應該和醫院差不多吧,這裏倒不同。剛路過自助式餐廳, 裝修非常時尚, 中西餐合并。陽光由天井而入,一塵不染的地板上斑光點點。
“是, 我姥姥是蘇州點心鋪的大閨女, 姥爺那時候就做生意了, 又合八字又下重聘娶回京城的。說是嫁妝就裝了幾個船,從天津渡口再運進來,牛逼吧?”紀雨石上了電梯按頂層,“你看我皮膚黑吧, 都随姥爺了, 他就黑。可我姥姥可白了, 所以我媽就白。可倒我這兒又黑了,不得不說隔代基因的強大啊。”
“這有什麽隔代的,你又不是特別黑。”楊興對着電梯鏡整理劉海,總覺得今天這頭發不聽話,怎麽撥都不滿意,“你姥姥一個人住這兒啊?”
紀雨石心中忐忑不安。“嗯, 姥姥的身體不好。”
“你是姥姥帶大的?”楊興又問。很少見紀雨石在意什麽,現在整個人都蔫兒了。
“是,我就是那種姥姥帶大的典型大外孫。”紀雨石擤了把鼻涕,鼻子凍得又酸又疼,“我跟我媽都沒這麽親。小時候爸媽特別忙,幾周都見不着。家裏請兩個阿姨照顧我,可我還是想找他們。後來姥姥就把我接她身邊了,做一手好菜,唱蘇州小調哄我睡覺。她家祖輩是開點心鋪的,什麽好的沒吃過,結果就吃傷了,一口酥皮都不碰。可要是我拿給她的她就吃,寵了我一身臭毛病,全家都得讓着我。那幾年我最快樂,就是自己太皮,摔了姥姥一個镯子。”
楊興繼續折騰劉海,聽着。
“我媽說她從沒見過我姥姥哭,就一個镯子把她摔哭了……我小時候真的特別皮,一點兒不當回事。我第一回見小雙那天,他說話口音和我姥姥一模一樣的,特好聽!姥姥不是改不了,她大家閨秀,又聰明又能幹,就是不改鄉音。我猜她是想家,小時候還說将來賺錢了帶她回去呢。”
“飛機票又不貴,你明年就帶老人回去看看啊。”楊興感覺嗓子裏堵得慌,那一個玉镯子怕是老人的嫁妝,沒準兒還是太姥姥的東西。
紀雨石搖搖頭,只敢看地板。他的表情特別精彩,能看出來是想笑的。“那時候動蕩,我姥姥家那麽顯眼,首當其沖,叫流民給搶了。虧着姥姥嫁出來,不然指不定多慘呢。”
“搶了?”楊興有種莫名的疼,好像是凍壞了,肚子裏疼。“蘇州那邊……沒人了啊?”
“沒了。”紀雨石聲音比哪一天都平靜,“一個都沒了,所以我爸媽哪兒敢帶她回去啊,觸景傷情老人再受刺激了。一會兒咱倆千萬別露餡兒啊,我姥姥特聰明,不太好騙,靠你了!”
“争取吧,師兄反應快,你別拖後腿就行。”楊興跟着出了電梯。
中式裝修風格的樓道,很有年代的味道。紀雨石按照梁忞給的地址找門牌號,停在一扇門前。
4年半了,姥姥得氣壞了吧?自己要挨打吧?他悄默默地推開了門。
屋裏的裝修風格和樓道一致,有镂空雕花的實木櫃子和古色古香的太師椅。牆上是現代化設備,包括感應夜燈和呼叫器,還有吸氧機。兩張床,一邊睡老人,一邊睡保姆。
“您是?”保姆看上去不到40歲,正在沖黑芝麻糊。
“哦,我那個,我是……這屋住的人是我姥姥,好幾年沒回國了所以您不認識我。”紀雨石不知道該怎麽介紹,“您貴姓?”
“我姓杜,原來是看姥姥來了啊。”杜阿姨對這個外孫沒有半點印象,“快坐,快坐……這位是你同事啊?吃過飯沒有?”
楊興抱着盆栽點了個頭,算鞠躬了。“您好,我是他同學。他一直在美國讀書,忙學業呢,所以回不來,今年剛畢業。老人挺好的吧?”
紀雨石頓時一懵,和說好的不一樣啊?不是看自己姥姥嗎,師兄你這人很入戲啊!
杜阿姨接過紀雨石手裏的營養品,連忙點頭:“好,好,身體好着呢,正在陽光房看雪景。你們去吧,我給你們倒水。”
紀雨石一聲不吭,往裏看了看。再走幾步是個隔間,采光充足,一位銀頭發的老人半躺在搖椅上,手邊有個小茶幾。
茶幾擺着一盤菱形點心,紀雨石小時候吃過,是桂花白糖糕。
“姥姥……”聲音像頂着風的,一飄就散,紀雨石趕緊看楊興,“師兄你幫我叫,我怕姥姥生我氣了……”
楊興盯了紀雨石兩秒,開口的聲音也不太好聽:“姥姥,石頭他回來了。”
正閉目養神的老太太一下坐起來,身子骨很硬朗的模樣。她看了看紀雨石,又看了看楊興,最後把臉扭開,仍舊看窗外。
“完了,我姥姥這是真生氣了。”紀雨石冷靜不到一秒,立馬沖過去蹲下,“姥姥我回來了啊,等急了吧?您要不……打我兩下?使勁兒打。”
這一秒楊興竟然很想笑,想不到紀雨石還有低三下四的時候呢。
空氣裏充斥着桂花香,姥姥果真打了外孫一下,無法形容她眼裏是什麽情緒:“你們還知道回來!”
“哎呦,疼死了!嘻嘻嘻……”紀雨石變臉比變天還快,姥姥打了這說明沒真生氣,立馬變回嬌氣包,“疼,姥姥你怎麽舍得打我啊?我在美國特想你,就是回不來。”
邊說邊獻寶,從懷裏掏出個金镯子:“這個是我自己賺錢買的,小石頭現在可能耐了,自己都能賺錢。”
老人的皮膚果真如紀雨石說得那樣白,笑起來很慈祥:“自己賺錢了啊?回來了……還走不走啊?”
“不走了,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以後賺大錢,給你買帶小花園的大房子。”紀雨石抱着姥姥就親,不願意撒手,“姥姥您想不想我啊?我可想你了,以後你再給我唱蘇州小調,我拿手機錄下來,天天聽。”
姥姥摸了一把外孫瘦尖的臉:“想,你們都忙,不走了就好……這個是誰啊?”
“我……姥姥您好,我是石頭的同學。”楊興馬上說,老人比他想象中好對付多了,早知道紀雨石這麽容易得到原諒,倆人就不用對那麽多臺詞。
“哦,同學啊……”老人又笑,能看出年輕時候有一雙杏眼,“來,坐下嘗嘗點心。哀個是啥物事?”
紀雨石的氣焰頓時膨脹起來:“我姥姥問你拿的什麽呢,說話好聽吧?”
“第一次來不能空手,送您的。”楊興給花盆放搖椅邊上,“石頭說您是蘇州人,我也不知道買什麽。一會兒我給杜阿姨留個手機,您想要什麽了讓她找我。”
“這是……”老人頓了頓,眼裏立即有了光,“桂花?哎呀,是桂花吧?虧殺倷了。”
紀雨石繼續膨脹:“我姥姥說虧得你了。”
“您喜歡就行,到時候叫杜阿姨照顧着,能開好久。”楊興被長輩一誇特別不好意思,“您今年高壽啊?”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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