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回主動下臺階,黑皮小石頭第一回掉刺了!撒花! (18)
個,我倆說不上親熱不親熱,就那樣兒吧。”楊興緩了一口氣,心裏的矛和盾又開始互怼,“我媽她從來都不管我,也不願意管。學校開家長會,你就在教室裏找,回回都空着的那座位就是我的。”
這話聽了紀雨石好心疼啊,趕緊摸師兄的小腦殼。他也是家長會沒人去的孩子,但倆人情況不一樣。“哎呦,師兄你別想這些,我爸媽也不管我,家長會都是司機去的,沒事兒,沒事兒啊。往後小光高三高考動員會咱倆一起去。”
“早就過去了,早沒事兒。”楊興騙的是自己,有些事他永遠過不去,無論較勁的對象是別人還是自己。在這方面他遠不及紀雨石的豁達。
“哦……那行。”紀雨石想掏空滿肚子的情話安慰他,憋了半天就一個哦,“那你不回家,是跟他倆吵架啊?師兄你別這樣兒,我現在可明白了,家裏人永遠是家裏人,就像你和小光一樣,血濃于水。就算你繼父不喜歡你也沒關系,你媽永遠是你媽……就好像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楊興沒被人這樣哄過,對這種掰開揉碎的疼愛很上瘾。“诶?我發現人永遠都在勸別人時候最明白。”
“那當然,我是過來人,我有感悟!”紀雨石直接坐他大腿嘚瑟,“師兄我跟你說,自從知道姥姥生病我感覺自己突然長大了。從前再怎麽後悔都是歷史,咱們誰也改變不了,就好比我傷人的時候,肯定沒想到能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時間是流動的,刷刷刷,特別快,你今天和你媽置氣一天,恨她抛棄你和你爸,等真有一天就該後悔了。”
楊興難得地執拗一把。“我沒恨我媽啊,瞎說八道。”
“恨不恨,自己這裏邊兒知道。”紀雨石拍了拍他的胸口,順手摸胸大肌吃豆腐,“你得珍惜我,從前都是別人,梁忞啊柔柔啊姥姥他們苦口婆心勸我,現在輪到我勸你了,小星星。”他又拍了拍他的肩,這個結實啊,睡前得咬一口,“別跟家裏人鬧脾氣,差不多得了,該回家回家。人心啊,都是肉長的。你看你養小白雪才幾個月就愛成這樣,你繼父把你從小養到大,養這麽老高的個子,這麽帥逼的臉,這麽狠的小鳥兒,他也會惦記你的。”
楊興剛要再說,又被紀雨石堵回來。“師兄,你別像我一樣,嘗到後悔了,可姥姥她不記得我了。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麽和家裏鬧別扭,真沒必要。再大的錯,家裏人不會跟你算賬,不會跟老炮兒似的記仇。你千萬別覺得時間還長,時間最少了,少得可憐,它還不等人。真到有一天你爸媽不認識你了,怎麽哭都沒辦法。”
“那……你呢?”楊興抱着一人一貓,萌生出一個很中二的想法,像坐擁天下。
“我啊?”紀雨石收了收肩,“我也回,可等我回家那天你跟着行嗎?我怕我爸揍死我,我媽一個人攔不住。從前有我姥姥護着,現在你是她外孫媳婦兒,你得負責。”
楊興莫名多出一個姥姥來,賺了。“行,等師兄回家那天你也陪着,也給你一大驚喜。”
這些話很多人和楊興說過,大概都說得差不多。可沒人是像紀雨石這樣,不帶埋怨的,像個野孩子,真誠地引他說話。這晚上楊興沒給出答案來,但他摟着紀雨石好久,很踏實,因為心裏的那個縫兒有人為他填補着呢,在這寒冷的冬天,在閃亮亮的窗帳子裏。有人叫他小星星,給他指一條回家的路。
他想,自己的幸運就和北京的冬雪似的,凜冽濕潤,越吹越寬闊。
這天之後,天氣好像也溫柔多了,風不再那麽硬,溫度一點點往上升。紀雨石愛出汗,逐漸穿不住羽絨服,經常只穿外賣冬服就往外跑。
“顧老板好!”晚上接了6份單,都是奶茶店的,紀雨石騎着共享單車送過來,扶手兩邊各挂3包。
米老板的奶茶店真是火啊,紀雨石來一次就憧憬一次。這地理位置可牛逼了,離地鐵出口不遠,又是十字路口又是胡同口的,小小15平怕是比雞不約100平的月租還貴。
顧異正在弄棉花糖機器,兩邊站了一大一小,眼巴巴等着。“這麽快啊!放下吧……等等別走!我卷一個試試!”
米小左第10086+1次戒奶茶計劃正在執行,總覺得少一口甜。“老板你行不行啊?”
“行,你還不相信我?”顧異面前一臺粉紅色機器,怪卡通的,他按照說明書上的配方往槽口裏灑白砂糖,再半小勺草莓香精,“左兒給我一根簽子!”
“爸爸給!”小葡萄聚精會神等棉花糖,擡頭見紀雨石立馬叫人,“石頭哥哥好,石頭哥哥你快過來,我爸爸請咱們吃棉花糖!”
紀雨石還在垂涎人家的店面位置,把自行車停在旁邊。“呦,顧老板還會弄這個呢?”
“幹餐飲的什麽不會?這都小意思。”顧異有點兒得意,在小左面前顯擺,“你上回不是說想學餐飲嗎?現在年輕,總得為以後打算,不能送一輩子外賣吧?”
“是,我是真想入這行,顧老板您要不帶帶我?”紀雨石蹲着,和小葡萄差不多高,特別喜歡摟這個孩子。白白嫩嫩,又乖,小臉兒軟乎乎的,特像糯米糍。
要是自己家親戚的孩子,他都能咬一口。但這是人家的兒子,他也就抱一抱,每次來多帶幾份甜點。
“呀,石頭哥哥你沒刮胡子!”小葡萄看他下巴有些青,咯咯笑他。紀雨石一摸還真是,早上起得太急了。
唉,從前寧願上課遲到也要收拾,現在和師兄一起床就往外跑。
顧異慢慢轉着木簽,有些猶豫。“帶你這可不好說。我們幹得太早了,和軒哥從蒼蠅館子做起來,沒經驗,沒渠道,就一股蠻勁兒,走過的彎路比山路都多。可現在市場不一樣,信息獲取渠道也多,別說你了,我還上課去呢,不信你問我家領導。”
米小左接過一個棗核型的棉花糖小試一口,覺得還行。“童童你嘗嘗……別讓簽子戳着啊。”又問紀雨石,“你想學什麽啊?”
“我什麽都想學。”紀雨石态度很堅決,“我大學本科偏文藝,專業不對口,餐飲管理包括配送市場什麽的,除了後廚管不了,我什麽都想學。”
“呀,是草莓味兒的!”小葡萄扯下一塊往紀雨石嘴裏塞,“那你就要像顧爸爸那樣,上學去啦。顧爸爸總賴床,每次都要小左爸爸急了才肯起來。”
顧老板繼續搗鼓第二個成品:“我跟你說啊,活到現在我明白一個道理,學無止境。軒哥從前老說讓我多讀點兒書,我不聽啊,好多次折跟頭都是缺在不專業。現在幹什麽都離不開高科技,不像從前,光憑體力和夢想。你現在的年齡正是好時候,別耽誤,磨刀不誤砍柴工。”
“是,我師兄也這麽說……”紀雨石感覺不夠吃,“顧老板你能把棉花糖卷大點兒嗎?”
“我這不是學呢嘛!”顧異的手粗粗大大,捏簽子的樣子巨逼搞笑,還得看說明書,“你看,沒系統知識,連個棉花糖都做不好。餐飲這行水深,你且學呢。”
說着把第二個成品給了小左,勉強算是出師。米小左剛要下口,小葡萄抓着他的褲子求他:“小左爸爸我想尿尿了。”
“呀,我們童童今晚上第一回想去洗手間,進步真大。”米小左學孩子說話,把棉花糖給了紀雨石,“這給你吧,帶回去讓你師兄嘗嘗。”
“诶,謝謝領導!”紀雨石很不客氣地接了。
“給我的?”楊興大約9點來的,提着阿旺的套餐C。
紀雨石等來晚飯大口夾菜:“是啊,顧老板做的……師兄你這人真孫子,到現在套餐B都沒請。”
楊興從前以為自己不愛吃甜,認識紀雨石之後發現可能誤會了,是身邊的人約定俗成認定他吃不來甜。但紀雨石不管不顧,他覺得好吃的東西從來第一口給自己,讓一個很少吃糖的人吃出了甜頭。
“草莓的?”楊興歪着頭問,給紀雨石樂壞了。
“師兄我發現你還特別上粉色,顯得你白白的。”紀雨石叼着炸雞給他報賬,“這是咱們今天的單子,小雙請假,我一個人記的!”
“請假?”楊興留下一多半棉花糖,真吃光了,小石頭肯定要嗷嗷,“他幹嘛去了?”
紀雨石挑嘴,芹菜炒腐竹只挑腐竹,剩了一盤子綠。“說是做理療,不耽誤明天的班。對了,咱們菜單新加的椒鹽花椰菜很受歡迎啊,明天多來幾箱凍着。還有還有,芭樂汁賣完了,阿旺的倉庫裏有存貨嗎?”
楊興看着對賬單一陣迷茫。“這圓形是香芋地瓜丸?”
“嗯啊,客人一多我記不過來嘛。”紀雨石還不吃雞皮,一塊塊往下撕,“方形是豬血糕,三角是炸雞,五角星是酒糟的,六芒星是花椰菜……”
“你有功夫畫六芒星,沒工夫寫個字?”楊興拆穿他只是貪玩兒,畫了滿紙小星星,完全沒法看,“我還是和劉廚對吧,一會兒……”
桌上兩部手機,一部碎屏,是紀雨石在冰面上摔跤磕的,為了省錢幹脆不換了。一部好的是楊興的。
紀雨石撅着嘴挪過來看:“誰大晚上給你打電話啊?你沒背着我在送餐的時候勾搭小哥哥小姐姐吧?我這人可護食,醜話說在前頭。”
楊興連眼皮都不擡:“誰勾搭了?你在郎橋的酒友來吃雞,師兄說一句嗎?安翔來多少次了?那什麽寧寧來多少次了?其他人我都沒給你記着。”
“你這人……這麽記仇啊,真不可愛。”紀雨石叫人噎得沒話說,特麽的,自己風流債太多了,欠小可愛的酒沒喝完,全換成了炸雞。
唉,自己浪的債,吃撐了也要還完。
“喂,我楊興。”楊興看了看來電人,有些意外。
只聽裏面那個熟悉的聲音說道:“诶,東三環的外賣管送嗎?我媳婦兒想吃了,老子拿白茶和你換行嗎?”
作者有話要說:
為啥我的攻都被寫成狗了……卞總是中華土狗卞日天,楊興是純種大金毛楊霸天,下一本的張钊……大概是哈士奇吧。
石頭:今天也要對師兄進行彩虹屁吹捧。
第 74 章、你小子接着裝
離11點關張還有時間, 楊興被紀雨石塞了最後一口棉花糖, 騎上他的小摩托出發了。
從什剎海到東三環有路程,不近不遠, 他像個真正的打工仔, 穿梭在花樣疊出的豪華車流中。同行的人有真正的外賣小哥, 相視的那一瞬似乎能感覺出一些共鳴來。
這一年帶給楊興的體驗是前所未有的,體力勞動決定這一回賺錢速度緩慢, 但有些事, 偏偏要慢下來才看得清楚。
像是在一場沙塵暴的中心,四周空無一物。沙粒打磨他的皮膚, 等他自己決定什麽時候走出來。
這片小區楊興看着眼熟, 才想起來幾年前想給小光投資一處房産, 這片開發商開盤初就來看過房。只是小戶型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大戶型才放棄。
現在他不再是開發商邀請的客人,還沒進小區就被小保安攔住:“對不起,車不能騎進去, 請您來這邊登記。”
楊興用他那一筆好字在登記簿上留名, 寫上去哪樓哪一戶。小區綠化很到位, 冬天仍有松柏長青。他按照小保安的指引,先穿過一片樹林,又躲過一家遛狗不栓繩子的哈士奇,最後才來到卞鶴軒住的這一棟。
再看時間,才用了半小時。還行,炸雞沒有涼掉。
“門開了嗎?”卞鶴軒直接問, 對講一響就知道是楊興。半分鐘門鈴響了,蛋蛋在屋裏滑旱冰,直接滑過去開的門。
“老板哥哥您好,請進,我去給您拿拖鞋。”蛋蛋還記得他,迎賓禮節一樣不少。楊興先謝了他,換好拖鞋走進客廳,看到卞鶴軒正在種花。
種花?
“您……”楊興不認識這種植物,看着像草,“您的業餘愛好怕不是園藝吧?很陶冶情操啊。”
卞鶴軒拿着個小木鏟,白襯衫上都是泥印子。“我發現你說話挺能撅人的,自己坐,不着急回吧?”
“不急。”楊興知道紀雨石在店裏就不着急了,順便看看屋裏的裝修,“您這房子采光真好。”再往遠處看看,更确定這位哥們兒的愛好是園藝了。
陽臺的地上擺了一片小花盆,每一盆都開花了。
“就因為采光好,所以家裏都變成植物園了。”卞鶴軒也很無奈,可身體卻很誠實,栽種手法相當純熟,“诶,桌上這茶你嘗嘗,別人送的白茶,你看行不行。”
“謝了。”楊興不拘束,跟這樣的人交流太客氣反而是不給面子,“嗯……還行,香氣很正,回甘也很正。”
卞鶴軒猜這主兒的舌頭靈,算是碰上茶友了。“嘿你還行啊。你覺得這茶多少年了?”
楊興不是行家,只是亂猜。“秋冬天喝老茶葉,大概7、8年的吧?其實我就喝得出皮毛來,碰上攙中藥和棗香的茶葉真是一點兒都沒辦法,我不行。”
“嗯,你小子就裝吧,接着裝。”卞鶴軒培好一盆,蛋蛋拉着家裏另外一個大人過來了。
“香爸爸你別生氣了,你看,爹都把花種好了,別氣了啊。卞姐說生氣容易長皺紋。”
楊興趕緊從沙發起來打招呼。“您好,卞先生叫的外賣,我剛送到。吃的話最好趁熱。”
劉香原本是和卞鶴軒置氣,瞧見來了客人便把氣忘掉了。“大老板你來了,這麽晚,你還跑這一趟……你等等啊!我有東西要送你。”說完自己跑開了,給客人晾在原地。
卞鶴軒早就見怪不怪,但覺得有必要和外人解釋一下。“唉,我平時不讓他吃炸雞,因為他吃喜歡的東西沒夠,得看着才行。剛才我和兒子在陽臺,那兒,踢足球守門兒來着,結果勁兒大了,一腳給他的花悶飛一盆。得,跟我生氣了,半天不搭理我,老子趕緊哄啊。”
蛋蛋也跟着瞎着急。“爹,你覺得我爸哄好了嗎?”
“嗯,你爹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快了。”卞鶴軒指指花盆,又指指炸雞外賣,“花種得不錯吧,牛逼嗎?”
蛋蛋抱金大腿。“牛,爹你最牛了。剛才你那一腳也牛,哐當一下花盆就飛了,我吓一跳。”
“那是,你爹各方面自信。”卞鶴軒跟孩子說完話再特意和楊興解釋,“你別看我愛人鬧脾氣,他平時不這樣兒,特乖。”
特乖的劉香小跑出來,仍舊不好好穿他的拖鞋。“這個是,這個是給小老板的。”懷裏是一包繃帶,和一個小藥瓶,“他上次送外賣來着,說自己扯着蛋了。我以前幹護工,照顧過大哥的腿,骨折了都是我照看的。可是扯了蛋的我沒遇見過……他蛋被扯了,他得多疼啊。你拿這個回去給他吧。”
楊興不知道該接不接,只好去看卞鶴軒。卞鶴軒則甩過來一個眼神,快他媽給老子接啊。
“謝謝,我回去一定轉達你的關心。”楊興趕緊接住,“這個小瓶子是……”
“是高錳酸鉀,回去給小老板洗屁股用,別讓他的蛋發炎。”仗着自己有急診室裏學來的小知識,劉香在救急醫藥箱裏找的。交代完,剛才生氣的事兒就過了,自己盯着桌上好大一份外賣不說話。
卞鶴軒知道他這是想吃了。“媳婦兒你看,這花讓哥種好了吧?”
劉香也覺得剛才自己不對,大哥這麽好,肯定不會是成心的。“種好了……大哥我剛才想了想,自己也有不好的地方。我想的是,這盆花我最喜歡了,你怎麽能踢我小花呢?可是你也不是故意的,還種上了,我跟你道歉,你也跟我道過歉,咱們都不生氣了,好不好?”
“我敢和你生氣嗎?”卞鶴軒拿炸雞來分,“吃一塊兒啊,多了不行。狗蛋你看着爸爸,別讓他吃多了。”
“知道,香爸爸咱們走吧,看電視吃去。”蛋蛋看出爹有事情要和客人談,溜着旱冰帶劉香去看電視。
楊興抱着一堆急救物資,不尴不尬的。“您兒子真聰明。”
“他啊,呵,精着呢。”卞鶴軒是驕傲的,全擺在臉上,“你也聰明,怎麽不好好做生意,天天送外賣呢?”
和卞鶴軒談過一次話,楊興就摸清了他想哪兒說哪兒的風格。“我這不是出來體驗生活嘛,體驗體驗。”
“體驗?小子蒙我是吧?”卞鶴軒找了個凳子坐,撕開濕紙巾擦手上土,“人能享福,沒人給自己找苦吃,要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怎麽,你跟家裏鬧掰了?”
他是真體驗過生活的人,所以看事情的角度很刁鑽。
楊興無奈地一笑,算是默認了。卞鶴軒開始品茶:“這茶的年份還行,有時候味道太厚了反而不上口,容易澀。你是跟爹娘鬧別扭了,還是跟兄弟姐妹啊?”
楊興端起自己那杯再喝,頓了一下。“跟爸媽,我就一個弟弟。”
“嗨,老子猜就是。”卞鶴軒看他準準的,好久沒和茶友侃大山,這會兒閑聊的瘾就上來了,“跟爸媽不至于啊,他們奔波不都是為你,将來財産都是你的。可以鬧別扭,但沒必要。”
“……他不是我親爸。”楊興說了實話,因為他發現這人眼裏揉不進沙子,又或者是憋太久了,被濃濃的茶水泡出發酵的味道,“我媽和他是二婚,他也沒奔波,錢都是補償款。”
卞鶴軒發覺這小子忒擰巴了,性格像天津□□花似的。“補償款不是錢啊?誰跟錢有仇?要能給我一筆補償款,老子當年真不至于辍學。”
“啊?您……辍學了啊?”楊興反倒驚訝,“看着不像。”
“都老早之前的事兒了。”卞鶴軒倒出茶水來,提前給劉香晾着一杯,“這個給我媳婦兒,他不愛喝熱的,老找冰的喝。我發現你這人也挺有意思,看着跟家裏過不去,其實是跟自己過不去。你知道自己現在幹嘛呢嗎?”
楊興看着遠處的父子天倫,很陌生又很熟悉。“我送外賣呢啊。”
“狗屁,你是浪費時間呢。等你把年輕的底牌抽空就該傻眼了。”卞鶴軒理解他跟家裏擰着來的心情,大概是因為自己也走過一趟吧,看不得年輕人虛度光陰,“不是你親爸,他養你沒有?錢是補償款,供你花沒有?你就這麽恨他啊,我看不是吧?”
楊興立馬反駁:“我沒說自己恨他啊。”
“呵呵,裝,接着裝。”卞鶴軒更懂這種感覺了,一般處于倫理道德,孩子都不會承認自己恨父母,和他小時候一樣。可情感是真實存在的,不虛無,不缥缈,那瞬間的恨就是真的,但恨是可以化解的。
“……我就是,還沒想明白呢。”楊興喜歡卞鶴軒不繞彎子,聊天舒服,“我是恨我自己。其實他對我不錯,可我就是……說不上來。等自己能賺錢那天我就想折騰,想把這筆錢都扔出去,打水漂都行。我看不起他,但我的錢都是用他的錢賺的,拿着別扭。”
卞鶴軒把茶水一飲而盡。“懂了,這是你媽的錯。”
楊興沒反應過來:“你說我媽幹嘛?”
“說她啊,肯定小時候沒少數落你,說你後爸給你花了多少多少錢雲雲,是吧?”卞鶴軒也快39歲了,什麽都明白,也看得開,“所以埋了個禍根給你,讓你恨他,還恨他的錢。沒必要,其實真沒必要。”
一壺白茶喝完,卞鶴軒又添些水進去。“你這個年齡是最好的時候,沒錢奮鬥也行,有錢悠閑也行,偏偏你選了個最沒用的方式,又沒奮鬥,又不悠閑。你後爸的錢來得再容易,也是他先有因才有的果。你傻吧?完全能用這些錢幹別的,可你偏偏跟它過不去。從前有個故事,說大企業家都把兒子送公司基層體驗去,從最低的工作做起,等我混到這個位子才發覺,這是吹牛逼呢。”
“您什麽意思?”楊興反問。
卞鶴軒看看遠處的蛋蛋,說:“意思就是,沒人願意自己的孩子從基礎開始,有多大本事就想送他去多高的地方。我賺錢為了什麽?不是為了讓我孩子嘗我吃過的苦,兩眼一抹黑從頭開始,我留給他的是甜。我得送他去我沒見過的高度,才對得起自己賺的每一分錢。這就叫父母心,懂了嗎?”
楊興沒有表情,他不懂,因為繼父不是親爸,怎麽會有父母心呢。可他猛然間反應過來,在這樣的一個家庭裏,卞鶴軒也不是蛋蛋的親爸啊。
“您……恨過您父親?”輪到楊興倒打一耙了。能說這麽多,想必是理解個中滋味的人。
“恨過,但過就過了。但你要問後悔嗎,有一點兒。”卞鶴軒活動着肩膀,前兩天舉鐵這塊兒特別酸,“你啊,該回家回家,該怎麽賺錢怎麽賺錢,想不通了就找老子喝茶。其實人生很簡單,又很珍貴,珍惜着過才行。”
吃完雞翅的劉香跑過來喝茶,果真就和卞鶴軒說得一樣,專挑那杯放涼的喝。
又聊一會兒楊興告辭了,走出小區時他停住一下,很猶豫地點進微信看看。朋友圈一直沒更新,最近的動态還是小白雪照片那一條,繼父的留言顯得孤單又尴尬,卻是矚目的,問他什麽時候帶貓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石頭:我發現這一章沒有我!氣暈了!
遛哈士奇不栓的張嘯天:他倆一個日天一個霸天,憑什麽我就是哮天?
作者:大概是因為你像哮天犬吧。
第 75 章、你給誰燒書呢
劉國慶給牆上的挂歷翻頁, 進入人間最美四月天了。可他卻發現小店長不大對勁兒。
“小雙啊, 咱們店裏還有燈泡嗎?”他站在椅子上問。
“有的,我去拿。”唐雙在吧臺上養了幾盆多肉, 放下去拿。周成弼吃了好幾天的閉門羹, 也跑去獻殷勤。
“我來我來……”他搶在唐雙前頭, 把燈泡從櫃頂箱子裏往外搬。唐雙一聲不吭地接了,過去找劉叔:“叔, 你看是這個嗎?咱們店裏的燈泡怎麽總是滅?”
劉國慶看不透這倆人為什麽鬧別扭, 要是男女對象自己還能勸勸,這沒法開口啊。“還能因為什麽?因為石頭圖便宜呗!節能燈泡20塊一個, 普通的5塊, 他倒好, 買了50個普通的回來,三天兩頭憋燈絲。要不說貴有貴的好呢……”
要在從前,周成弼一定逮住機會一波嘲諷,現在不敢了。“那個……雙雙你想喝熱巧嗎?周先生請你喝星巴克。”
唐雙仍舊不理他, 自己去吧臺裏整理單子。周成弼急得沒着沒落的, 在吧臺外面鬼鬼祟祟, 又不敢招他。
還不是因為自己狠不下心,去醫院看了一回白月光,就又看了第二次、第三次。可這真的不怪他啊,半年多不見誰知道白月光憔悴成那樣兒了,差點兒認不出來。
畢竟是喜歡過5年的人,畢竟是有舊情在, 畢竟……結果一照顧就照顧到人家出院。現在完球了,小奶貓徹底進入防禦模式,連正臉都不給一個。
“雙雙你聽我解釋……”周成弼像老鷹捉小雞那樣追着他。
唐雙躲不過去了,幹脆停下手裏的工作。“周先生想解釋什麽,我耳朵沒聾,聽得見。”
完了完了完了……周成弼這回徹底栽了大跟頭,因為唐雙的外表太有欺騙性,看着可溫柔懂事兒,原來這麽大脾氣,小炸.彈簡直就是。
“我就想和你解釋,我跟他真的斷了。”說完他很想抽自己大嘴巴,“真的,他出院的時候我和他說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也答應再也不找我了,我……我對着劉廚發誓行嗎?”
劉國慶換好燈泡,還不知道發生了啥。“幹嘛?”
“沒事的,叔您進去忙吧。”唐雙抱着花盆去曬太陽,“不用搭理他的。”
“诶呀雙雙你別不理我啊,我知道錯了。”周成弼叫苦連天,無奈怎麽說都沒回應,就差蹲在仙人掌旁邊裝綠植,“最起碼我沒騙你,真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唐雙肚子都快氣炸了。不理周先生,除了生氣更因為自己找不到指責他的理由,明明是自己要周先生去的啊,誰能想到周先生就這麽老實,一去就去了好幾回。
去了5回,每回還都要告訴自己,說是不想瞞着。周先生壞得很,他就是故意的。
“騙不騙我都不重要。反正……”唐雙把打好的冬瓜茶放進保溫櫃,腦子裏一遍遍響着那句別愛我、沒結果,“反正我們也沒什麽關系,周先生願意去就去。”
“什麽叫沒關系啊,咱倆有關系,咱倆關系大着呢!”周成弼在吧臺外面游走,從前在郎橋,就是一個吧臺隔開了他倆的世界。現在還是一個吧臺,這誰設計的啊?有沒有眼力見兒啊!
設計吧臺的沒眼力見兒的紀雨石推門進來,身上背着楊興,搖搖欲墜。“诶呦我艹……師兄你丫真沉,看不出來啊……”
楊興一步跳下來,臉上是得勝者的自豪。“讓你非玩兒123木頭人,輸了背我這幾步就撐不住了。”
“我是最近沒鍛煉,往後給你公主抱都行!”紀雨石恨自己輸了,還想讓師兄背自己美滋滋呢,結果把自己玩兒進去。進來的時候他已經覺出氣氛微妙,敢情自己家雙雙都快被大色狼逼到牆角躲着去了!
“你幹嘛呢你,雙雙來,小爺護着你。”這倆人掰了,最高興的莫過于紀雨石,“雙雙你來,我給你帶漫畫書了。”
唐雙喜歡看這些,繞過周成弼過來拿。“真的!帶的什麽啊?”
“你不是想看幽游白書嘛,給!”紀雨石大方,從李寧運動包裏拿出一套小漫畫,每本手掌大,“我和師兄進了一家二手格子店遇上的,別看這個便宜,這可是正版!”
“正版?那這個錢……”唐雙摸着書脊犯愁,他知道正版漫畫的價格,肯定低不了的。但是太喜歡了,他太喜歡看熱血的日漫,摸上就不願意撒手。“那這個錢就從我的工資裏……”
“我給我給我給。”周成弼跟紀雨石打眼色,表現的時刻到了,“雙雙想看個動漫書還能讓他自己花錢啊,多少錢我給你轉過去!”
紀雨石雖然不喜歡周成弼,但他這種行為值得表揚。因為小雙的錢要寄回老家,有人願意給,那豈不是美滋滋。
“行,你給我師兄就行。”紀雨石好久沒捏臉了,實在忍耐不住,“雙雙你就放心看,讓他出錢,我再給你買別的去,店裏要是沒客人你就慢慢看。”
唐雙抱着十幾本漫畫仿佛抱着大元寶,要以前,他絕對不讓周先生出這個錢的。可現在想起來就氣得要命。“那……我看得時候小心些,看完了還能再出手,賣了的錢我請你們吃飯。”
“不用,晚上我家小文心和柔柔還來呢,我請你吃飯!”紀雨石跑去檢查心願牆上多沒多出問師兄電話的小紙條,有的一律繳獲。
楊興也跟過來看,一眼看出端倪。“咦?這張……”
紀雨石瞧一眼,脖子一梗:“怎麽了?有人喜歡小爺多麽正常,幹嘛?不服氣?吃醋了吧。”
“服氣,就是覺得這張很特別啊。”楊興一伸胳膊給揭下來了,正反面檢查着,“這字挺眼熟的,我得留好了,過幾天看看是哪個顧客敢為你打call,是安翔還是寧寧還是那個叫小龍的。”
“師兄你這樣兒就沒意思……”紀雨石自己寫的,老王賣瓜一點兒不臉紅,“有人喜歡我多好,小石頭可讨人喜歡了。你看今天買漫畫書,我和大姐姐多聊了一會兒,給咱倆便宜200塊錢呢,能買多少燈泡啊!還不快來叮我一下。”
“別啊,你可打住吧。”一旁觀戰的劉國慶真不願意蹚渾水,趕緊止損。
到了天黑,梁忞背着一把電吉他來了,一進屋就朝紀雨石喊了一聲孫子。
“孫你麻痹,小爺是你爺爺!”紀雨石摟着梁忞一通爆錘,愛惜地摸他背上的家夥,“靠!你丫真玩兒樂隊了?你媽知道自己兒子在外面這麽浪嗎?”
“必須不讓我媽知道啊,否則她又該說我把梁家的文脈給斷了。”梁忞也給他一拳,知道紀雨石什麽都新鮮,摘下來給他看,“你每日不離口的師兄呢?”
紀雨石牛逼帶叉腰的:“後面呢,我現在和楊興一起幹真的特努力,工資都不舍得花。上個月他生日,我倆忙起來愣是糊裏糊塗忘了!月底我打算重新給他過,你和柔柔有空就來啊,小光也來。”
“現在知道你爸媽賺錢不容易了吧?真不是不想去幼兒園接你,有時候忙起來脫不開身。”梁忞心疼蘇秦阿姨,兒子老不回家,當媽的夜夜睡不好,又朝楊興打了個招呼,“石頭在你這兒挺好的吧?”
楊興正在裏面算庫存,沒注意客人到了:“還行,他幹活不惜力,就是成天沾花惹草的,我快看不住了。那些小可愛都自帶酒水來,往後得貼個大字報,謝絕外帶飲料。”
梁忞趕緊站隊,一腳跨到龍霸天陣營:“是,石頭這人是這樣兒的,下到三歲小女孩兒,上到八十老奶奶,只要給他機會他就能聊熟了,更別提小哥哥小弟弟了,撩到飛起。”
“你丫跟誰是發小啊!”紀雨石趕緊讓他打住,“師兄你可別被迷惑啊,這孫子是故意的,小石頭特別乖,認生,跟陌生人從來不說話,人一多我就怯場,還緊張。”
“呵,是嗎?”楊興扛着一箱吸管出來,“下回我看是誰和客人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別讓我逮着啊!”
“挺熱鬧的啊。”梁語柔後進來的,還是那身黑色的羽絨服,就是比前次來又瘦了,“給,你要的好吃的。”
“唉,柔柔還是最疼我,雖然我不是親弟弟,但某些人就是沒這個福氣。”他暗損梁忞,終于有娘家人了,“柔柔你真好,我要不是小玻璃我真娶你,你要……诶呦我艹孫子打我幹嘛?”
梁忞也是一身黑,砰一下給他一拳:“我未來的姐夫必定是才俊中的才俊,你滾蛋啊!”
“你倆什麽時候能長大?操心。”梁語柔和楊興互看一眼,都很無奈。紀雨石立馬打住了,神秘秘地将梁語柔拽近,給她拿東西。
“這是楊興幫我找到的店,可能不全,你先拿着……”還是那個運動包,紀雨石拿出幾本漫畫,都是灌籃高手,“你先拿着,師兄說還能幫我找呢,不夠我倆再給你找。”
他順手捏臉的習慣在梁語柔這裏就行不通,因為自己是被捏的那個,可慫了。梁語柔捏他一把,寵得很明顯,确實多過寵梁忞:“行,多少錢我給他。”
“別,咱倆再談錢就沒意思了……”紀雨石小心翼翼地說。
“行,那我找楊興說。”梁語柔接了漫畫書也不翻開檢查,轉身走過來,“大興你有火兒嗎?”
“有啊,你又抽煙去?”楊興給她掏火柴,“少抽吧,能早戒就戒了。”
“知道,我抽完一根就回來。”梁語柔拍了拍楊興,知道這人和自己一樣疼紀雨石,轉手塞他一張卡,“別推,石頭在你這兒吃住的,我是怕委屈他。這裏頭的錢給他花,花光了最好。”
楊興本不願意拿姑娘的錢,但想起紀雨石那年的委屈來,還是接了。
胡同裏不算冷,難得的是今晚上風也不大。梁語柔走到胡同口,從兜裏拿出那盒火柴。火光随着微風抖了幾下,映着她雪白的臉發亮。她先點了一根煙,而後蹲下,在地上點起別的來。
呼啦一下,易燃物在風裏跳舞似的,把她瘦下去的臉照得一清二楚。這裏沒人,她也不着急,一頁頁地撕開燒掉,唯一可惜的是只有幾本。
“咳……我不是吓唬你啊,路口一把火,村頭派出所。”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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