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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我們剛才還在讨論蟲族進攻的事情,怎麽一轉眼就吵着嚷着要開什麽宴會?”

這姑娘,好歹是土生土長的邊境人, 在這種高風險的環境裏長大, 怎麽卻好像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宴會?這不是城市裏那些權貴家的少爺小姐喜歡的麽,一個邊境的土妞兒居然也會對這種時髦的活動感興趣?

雖然是個仿佛野生動物般的家夥, 但說到底還是個女孩。

陳侃用中指和無名指靈巧地轉着樹枝,看向唐叫的眼神顯得有些冷淡。

而唐叫正面迎上了她的目光,虛假的月亮在她的眼睛裏留下兩道彎彎的影子:“就是因為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發生的危機存在,我們才要贊美和慶祝當下的美好啊。”

陳侃皺了皺眉,吐出兩個字:“矯情。”

這是唐叫第二次聽到這個詞語, 依然無法領會這個詞彙的意思, 決定暫且略過。

她把手指插進太陽穴附近的頭發裏, 粗暴地蹭了蹭,道:“從前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活下去的事, 從來沒有想過活着有什麽意思, 就像森林裏的一棵樹一樣, 但是直到中庭斷供, 我遇見了你們,才發現‘活着’這件事比我所知道的要有趣很多。我只是,不想再回到過去那種只是為了活着而活着的狀态中了。”

陳侃有些煩躁地折斷了樹枝, 作為一個血統純正的工科生, 她向來都不太擅長應付這種情緒化的場面。

這時候, 成盒站了出來:“我同意唐叫姐的話。”

成盒目前為止的人生,剛好一半在城市度過, 一半在邊境度過, 又有一小段當工廠螺絲釘的經歷。因此他既見識過城市的繁華, 也對邊境的荒蕪了如指掌。

他是為了追求自由的生活才主動出走邊境,可直到最近他才發現,在邊境雖然沒有人強迫他工作,但每天都在覓食、排洩和睡覺這三件事中循環的生活和一顆螺絲釘并沒有多大的差別。

所以他才會主動提出想要向陳侃學習制作機甲的知識,他想讓自己存在的意義能有一個具現的形體。

聽到了唐叫的那一番話,他才猛然發現,他所追求的,并不是簡簡單單地、無知無覺地活下去。其實他的內心深處也和唐叫一樣,想要用某種方式來慶祝。

或許并不是為了慶祝“鹵水管道”的開通,或是新種子的發現,而是想要慶祝自己的靈魂覺醒了追求快樂的本能。

胡一山在鄰居們的臉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在對唐叫的發言依然感到不能贊同的陳侃身上,用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說道:“這可不是什麽矯情,如果你也曾為能否吃上下一頓飯而感到焦慮的話,就能體會他們的心情了。但是像你這種養尊處優的城裏人,是肯定沒法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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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一山看來,陳侃那自以為理性的“危機感”發言,不過是一種無法與他人共情的優越感罷了。

看到自己的前輩有成為衆矢之的的趨勢,艾德修在糾結再三之後,最終決定替她說句話:“前輩她、她只是向來不喜歡娛樂活動,沒、沒有要掃大家興的意思。”

唐叫盯了他一眼。

艾德修一個激靈,補充道:“當、當然,我、我、我、我是支持派的。”

如果手頭有煙的話,陳侃絕對會惆悵地吐一串煙圈,然而如今她只能悻悻地将手裏兩截斷掉的樹枝随手扔到了地上:“行吧,開就開吧,反正抵禦蟲族進攻的計劃也不急在這一個晚上。”

唐叫快樂地吹了一聲口哨,拖着艾德修回去做準備去了。

“小時候,每年到了某個特定的日子,爸媽都會準備很多營養液,還會做一些手工的小玩意兒送給我。”

“我們會在晚上關了燈,在桌子上點起蠟燭。平日裏不是狩獵、做家務,就是在書桌前面搞研究的爸媽,在這個日子裏都會放下手中的活,也不趕我去捉蟲子,他們會給我講故事、做游戲。”

“那個時候,我每年都在期盼這個日子的到來。媽媽說,那是我的生日,所以他們為我舉辦生日宴會。”

“可是自從爸媽死了之後,就沒有人去計算日期了,更沒有什麽生日宴會。就算我記得日子,可一個人的生日宴會,又有什麽意思呢?”

唐叫一邊在大書櫃的深處尋找着什麽,一邊對艾德修說。

而艾德修一聲不吭地從廚房裏把之前釀好的蟲血飲料抱了出來,再搭上了幾個蟲肉罐頭,聽到唐叫的話,突然問了一句:“你還記得你的生日,是、是什麽時候嗎?”

唐叫仰着頭,看着桌子上勤勤懇懇工作着的油燈想了一會兒,不是很确定地說:“好像是六月三號吧?”

“那還有一個多月。到、到、到時候,可以讓大家一起為你慶祝。”艾德修說。

“省省吧,你那位大前輩又要說我‘矯情’了。”唐叫嘴上這麽說,但心裏倒是喜滋滋的,但轉念又想到了什麽,從書櫃的拉門後面探出頭,看着正默默清點罐頭數量的男保姆,“對了,你是怎麽知道現在的日期的?”

“我、我一直有在記錄。”艾德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女獵人又把頭埋進了書櫃裏,悶聲悶氣道:“唔……難道有學識的人都喜歡算日子?”她說着,把從書櫃裏翻找出來的東西一把抱了起來,放到了桌子上。

那是一把五顏六色的蠟燭,一疊材質,一把剪刀,和一罐膠水。

還不等艾德修發問,唐叫就抽出一張紙,動作并不熟練地用剪刀剪出弧形,然後兩邊用膠水粘住,将它做成了一個圓錐。

“這是什麽?”

唐叫一伸手,就将紙圓錐套到了艾德修那頭柔軟的鬈發上:“宴會的道具啊。”

這又不是生日宴會……艾德修在心裏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将那頂粗制濫造的紙帽往下壓了壓,以尋找一個合适的位置,防止它掉下來。

胡一山自覺地擔負起宴會主廚的重任,變着花樣地對蟲肉進行着料理,甚至還拿出了許久不曾用上過的絕活,在一片寬大的葉子上對今晚的料理進行了精心的擺盤。

成盒則從家門口那堆木頭廢料裏找出形狀合适的,從公共廚房引了火,在聚居地的中心點起了篝火。

夜間的溫度開始下降,陳侃有些無聊地坐在篝火附近,視線卻越過了那團跳動的火焰,望向高挂在天際的那顆緋紅的“星星”。

她忽然感到有人在她頭上套了什麽東西,于是回過頭一看,背後是表情略顯羞赧的後輩和面帶狡黠笑容的獵手。他們的頭上都戴着一個滑稽的尖頂帽子,看上去就像是在古舊畫冊裏才會出現的小醜。

陳侃立刻反應過來,自己頭上想必也被戴上了同樣的東西。

“這是什麽?”她問了和艾德修一樣的問題。

唐叫眨了眨眼睛:“難道城裏面舉行宴會的時候,都不做這些東西的嗎?”因為每年過生日,唐爸爸唐媽媽都會給她做這些,讓她還以為這是宴會的必需品。

陳侃啞然。說到宴會,她的第一反應是權貴家的少爺小姐們進行攀比和展現虛假友誼的社交聚會,背景是富麗堂皇的大廳、能閃瞎人眼睛的水晶吊燈、坐成一圈的室內樂隊,舞池、酒水、晚禮服,總之絕對不是眼前這副愚蠢的模樣。

還不等她反駁什麽,成盒就捧着一張巨大的葉子,蹑手蹑腳地從廚房的方向走來,葉子上盛放着被擺成一臺舊式機甲的蟲肉,顏色合适的蟲殼則被巧妙地裝飾成了機甲外部的裝甲。

唐叫一邊對胡一山的手藝啧啧稱奇,一邊趁成盒不備,将另一頂尖頂帽套到了他的頭上,成盒露出了一個受寵若驚的表情,将葉子放到地上後,立刻激動地溜回了廚房。

等到胡一山完成所有菜肴,這一邊酒水和涼菜的準備也已經齊全。

大胡子借着篝火現場烤起了蟲肉串,被炙烤出來的蟲油在火焰中噼啪作響,他一邊烤肉,一邊講着過時的沒品笑話。

唐叫被那些古早笑話逗得直發抖,把紫紅色的蟲血喝得滿臉都是,艾德修根本顧不上自己吃飯,一個勁兒地跟在唐叫邊上幫她擦臉擦手擦衣服。

成盒則一手舉杯一手舉筷,專心致志地享受美食,對大胡子的笑話懂裝不懂。

所有人都好像在做着自己的事,但又有一種充滿默契的交互。唐叫做的尖頂帽雖然奇醜無比,但是沒有人将它從頭上摘下來。五個帽尖在火光映照之中不停地運動着,既愚蠢,又可愛。

這和陳侃想象中的“宴會”場景相去甚遠,她忽然之間感受到一種在城市時從未感受到過的生命的活力,這種活力并不優美,但是野蠻而奔放,充滿了陌生的吸引力。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端起杯子深深地喝了一口。

然而她突然間想到一件事情,叫她心裏一驚,差點嗆到。

“等一等!”她叫了起來。

聚居地的住民一共有五個人。五個人,五頂尖帽子,有一頂在陳侃自己頭上,所以她應該只能看見四頂帽子才對,可她剛剛明明看見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五頂?!

作者有話說:

傲嬌(并不)女博在線真香,

然而現場氣氛突然變成了古早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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