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便去就山

出了辦公室，沈意疏立馬掏出手機給沈昌珉發信息，原本想問問他為什麽要出面，最後還是删掉了已經打好的一大堆字，只留了一句話發過去：謝謝哥，我會努力的。

現在跑去詢問人家為什麽要幫你根本就沒什麽意義，反倒顯得自己不知好歹，何況說得多不如做得多，沈意疏深谙這個道理，打算等月考完再正式地向沈昌珉當面道謝——如果他有時間的話。

沈意疏坐在練習室裏對着地板發呆。

準确來說是對着地板上的東西發呆。

黃室長給的文件夾裏只有一張A4紙，紙上只有一個黑體大字：怪。

既然叫自己好好準備月考，那這個應該算變相的提示了，可是月考和怪又有什麽關系？怪異的表演形式？穿得奇奇怪怪的上去跳舞？那樣的話一上臺可能就會被趕下去吧。

不過講道理，很多前輩的舞臺造型也挺奇怪的……

沈意疏決定先不想這個問題，反正離月考還有兩周時間，也不急這一刻。

還是吃飯比較重要。

點了一碗白粥配泡菜，沈意疏之前去簽售會時鄭澤運有叮囑她多吃點，但她并不是為了保持身材不吃，而是這陣子發生的事太多了真的沒什麽胃口。

她突然有點想念家裏的泡菜壇子，随便抓一樣起來都比這裏的東西下飯。

憂傷。

徐英浩在吃完飯回練習室的路上久違地遇見了沈意疏。兩人上次見面還是月考放榜那天，之後通過姜澀琪知道了沈意疏的狀态并不怎麽好，而且她一直在有意回避衆人，他想當面和她說說話也不行。雖然也有在kakao上發送信息以表關心，但無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其實也不過半個月沒見，沈意疏就比上一次碰面時肉眼可見地瘦了許多，她本就不是容易長肉的類型，現在仿佛只剩下一把骨頭還在撐着衣裳。徐英浩絲毫不懷疑，以沈意疏現在的體重，一陣風就能把她刮走。

“意疏啊……”徐英浩整張臉都寫滿了擔憂，“你最近還好嗎？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噢，Johnny！”見到朋友沈意疏還是高興的，現在面對其他人的目光比之前要坦然多了，“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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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在吃飯嗎？前幾天我給你發消息你怎麽也不回？我們都很擔心你。”

沈意疏點點頭，微笑：“嗯，我知道，謝謝你們。”

沈意疏這個不痛不癢一直打太極的态度讓徐英浩很是頭痛，語氣漸漸變得嚴厲：“你明明是我們當中最讓人放心的那一個，但是你現在為什麽讓人最不放心了呢？意疏，當初你不是勸我要多多愛護自己嗎，可你自己為什麽沒有做到？”

“……”沈意疏沉默了一會兒，扯了扯嘴角，想維持面上的笑容卻失敗了，于是幹脆不笑了，輕聲說道，“誰想失敗的時候接受來自勝利者的問候呢，Johnny？”

“我也是人，不能時時刻刻都保持積極的狀态。我沒有把握可以不傳遞負向的情緒給你們，所以幹脆就先不要見面，難過的人有我一個就夠了。”

徐英浩實在太高，即便以沈意疏一米七二的個子來看也有點費勁，她動了動脖子，索性不去看他的臉：“說白了我就是很雙标，安慰別人的時候說辭一套一套，可輪到自己只想繩子一套。”

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線，徐英浩垂下頭：“……抱歉，是我沒有顧及到你的心情。”

“沒什麽好抱歉的，感同身受這種事從來就不存在。”沈意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複又笑開，“回去練習吧，飯我會記得吃的。”

“你……”

“嗯？還有什麽事嗎？”

“以後再有什麽事，告訴我吧。”

“然後一起去漢江喝酒吹風嗎？”

“呀！”

徐英浩被戳到痛處而炸毛的樣子好像一只大貓。還是芝加哥的大貓。沈意疏想，她發現自己這陣格外地喜歡逗人，看別人發火真的很有趣。

當然，她絕不會承認這是什麽惡趣味。

“知道了知道了，不會回避你的。”沈意疏眯起眼睛，笑得有一點點惡劣，“我每天說了多少句夢話吃了什麽全都告訴你呀。”

“……”不知為何，徐英浩覺得有點瘆得慌。

回到練習室，沈意疏又開始對着那張A4紙沉思。

之前黃室長說的是第一批公開練習生裏沒有自己，可究其本質，是因為現在已經公開的女練習生都是新女團預備役要為出道預熱，而自己在團隊裏的形象定位和裴珠泫撞了，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練習生和宣傳資源的浪費，所以幹脆淘汰掉自己不予公開。

但是S.M Rookies這個品牌肯定還會陸續公開新的練習生，如果反向逆推成立的話，只要能夠保證自己的定位不與裴珠泫以及姜澀琪重合，那麽就很有可能在之後的批次裏被公開，從而入選新女團。

沈意疏感覺到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間全部湧進胸腔。

她舔舔發幹的嘴唇，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定位重合是個非常致命的問題，如果自己真的不适合新女團那麽公司肯定會一早通知然後詢問去留意向，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年齡比較大的練習生還會直接解除合約。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上頭覺得培養出一個A班練習生耗費了許多資金和心血不容易舍不得放人走，但是以自己的年紀十有八九是等不到下一個女團的，雖說財大氣粗的S.M也不是養不起一個練習生，但與其白白蹉跎他人青春，倒不如解約放人另尋出路。

或許上頭也還在觀望，而沈昌珉的出面則往這架考量的天平上增加了砝碼，讓局勢暫時往她這邊傾斜。月考就是最後的機會，只要能表現出符合新女團氣質且獨樹一幟的那一面就好了。

所以黃室長給的這個提示、或者是沈昌珉給的，并不單純指月考，實際上是新女團的風格。

用“怪”這個字眼來概括新女團的內核的話，那麽和少時、f(x）的風格就真的是差別很大了，而且黃室長也說過了，新女團會在先鋒性上有更多的探索。

那麽什麽樣的人設才是一個怪異且先鋒性十足的偶像女團所需要的？

裴珠泫是美麗大方的隊長，公司需要一個穩重、正派的人設來完成個性與大衆的平衡。姜澀琪能唱能跳，長得也頗具辨識度，是能夠傳達組合概念的ace沒錯了。如果輪到自己，應該樹立什麽樣的人設？

無數個詞彙在腦海裏争先恐後地閃現，想得沈意疏頭疼，她摸出手機發送了一條kakao信息，打算參考參考其他人的意見。

「在你眼裏我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許是因為還在午休時間，徐英浩很快就發過來了回複：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那我說了？」

「嗯。」

「大概就是外表美麗可愛實際切開黑的小惡魔吧（微笑」

沈意疏：……

雖然她承認自己沒有看起來那麽正直純善，但這話聽着怎麽那麽不爽呢？

而另一邊久久沒有等到回複的徐英浩慌了神，趕緊發消息解釋試圖挽回這段友誼：

「你不會生氣了吧？」

「白切黑的小惡魔也是很可愛的啊！」

「對不起意疏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口胡了！」

「理我一下吧拜托TT」

「放輕松，我沒有生氣。」

「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是小惡魔，這個形容很新鮮，但也還算貼切吧。」

「謝謝你的啓發，我突然對月考表演有一點想法了，我再去琢磨一下，把它徹底完善。」

「等考完我請你吃好的。」

沈意疏迅速地回了消息然後退出、鎖屏，從儲物櫃裏掏出本子和鋼筆，飛快地把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靈感記錄下來。

雖然徐英浩只是因為今天被沈意疏調侃覺得她有惡魔的潛質才這麽回答，但是不得不說，這反差巨大的人設挺适合她的，也挺貼近組合的概念。

如果裴珠泫代表的是組合中的流行色彩，那麽她就做個性的那一面好了。

只要能出道，改變自己去适應別的人設也沒關系，何況粉絲想看的也只是公司包裝過的模樣。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如是而已。

表演曲目在經歷了一番艱難的抉擇之後終于定了下來，是VIXX的《詛咒人偶》。

沈意疏覺得自己潛意識裏可能還是比較迷信的，VIXX用這首歌拿了一位，說不定好運還能延續到自己身上，順利地通過月考拿到新女團的入選門票。

當然選這首歌還是因為覺得概念很合适，精致漂亮的人偶卻用來施行詛咒，怎麽看怎麽詭異。不過VIXX并不走刀群舞的路子，而是十分講究成員間的配合表演，沈意疏一個人自然不能順利cover，于是她花了三天時間重新編舞編曲填詞，親自錄了一個适合表演的demo，然後開始拼命練習。離月考只剩一周，留給她排練的時間不多了。

正式月考那天沈意疏一大早就起床化妝做準備了。本來月考時大家基本都是素面朝天，也不會怎麽裝扮，不過沈意疏覺得這首歌還是需要配合比較強烈的舞臺妝，畢竟好的造型也是表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長發燙卷，上身是宮廷風的荷葉邊襯衫，袖口有着層層疊疊的褶皺，為了方便表演把裙子換成了高腰長褲和長筒靴，左眼戴着藍色的美瞳，右眼則被一個蕾絲眼罩遮住，更增添了幾分神秘氣息，妝容為了配合人偶這一角色也化得既複古又華麗。

美當然是美的，就是從宿舍到公司的這一路上都少不了他人的側目。

沈意疏全程冷漠臉，看就看呗，我又不吃虧。

終于輪到自己上臺表演時，沈意疏這才看清前排的評審陣容，吓得差點昏死過去——

坐在最邊上舉着手機打算錄視頻的不是沈昌珉是誰？

以及滿叔為什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