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2 逗逼
雲錦觀的靈官殿,是通過山門之後的第一座宮殿,供奉着道教的護法尊神王靈官。
趙友若喊殷棠豐去靈官殿,卻也講不清出了什麽事,只說殿外的廣場上一下子來了好多人,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扯着嗓子找觀主。
“是不是哪家玄門子弟?”殷棠豐聽過趙友若的描述,腦子裏盤算起和雲錦觀不對付的門派——佛家道家都是清修之地,即便是沒有信仰的百姓,也少有這麽莽撞,直接鬧到觀裏來的。
趙友若很肯定地點頭,說:“應該不是,那群人雖然長得結實,但看起來不像修道的,再說餘安市大大小小那些門派,咱們關系都不差,哪家會這麽不給面子直接沖到大門口找咱們麻煩?”
排除同行惡意競争的可能,那來的多半真是特別“莽”的普通百姓,殷棠豐捏一下眉頭,從月臺上跳下來,一邊穿外套,一邊問趙友若:“通知師兄了嗎?”
趙友若連連點頭:“已經有人去通知師父還有其他幾位師叔了。”
殷棠豐理理衣服,打發幾個孩子回去,然後和童上言一起,随趙友若前往靈官殿。
三人匆匆趕到靈官殿,就見靈宮殿外的廣場上簇擁着站了幾十個身強體壯的青年,各個表情凝重,來者不善。
大殿門口則聚集了不少年輕道士,旁邊還有幾個正在勸說想看八卦的香客離開。
殷棠豐直接向門口的道士們走過去,衆人見到他,全都恭敬地打招呼。
他在一衆道士中間找到負責大殿事務的那人,把他叫到自己跟前,問:“怎麽回事?”
“師叔。”負責道士名叫王丘進,看起來和殷棠豐差不多年紀,行過一禮之後,解釋道,“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問他們什麽都不肯說,堅持要見掌門,他們……他們還扣着孫師伯……”
“孫師兄?”殷棠豐越聽越糊塗,轉頭再次仔細觀察廣場上那一堆人。
這一看,就見那一堆青年中間,有三個身穿道袍的人被扣着肩膀團團圍住,其中一人正是觀裏專職法事的師兄孫炳辦,另外兩個看年紀應該是他的徒弟。
除此之外,在這一堆青年的前面,停了六輛輪椅,每輛上坐着一個人,有男有女,年紀都偏大。而且……這六個人無一例外,全都閉着眼睛,頭歪身斜,看起來像是在昏睡中被人放到輪椅上的樣子。
“輪椅……”殷棠豐擡下巴指指那奇怪的六個人,又問王丘進,“怎麽回事?問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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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丘進搖頭,喪氣地說:“問了,都不肯說。”
正說着,張棟木還有觀裏三位管事道長大步而來,王丘進朝殷棠豐微微欠身,趕緊走到張棟木面前,把所知的事情全都交代清楚。
張棟木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等王丘進說完,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挂上一個客套笑容,一甩袖子走下踏跺,站到一衆青年面前行一禮,高聲說:“衆位居士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在下雲錦觀觀主張棟木,不知各位找我有何貴幹?”
不請自來的這群人,也不完全都是年輕人,其中也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張棟木自報家門之後,一個帶着墨鏡,挂着大金鏈子的中年男人就走出來,趾高氣揚地問:“你就是這裏的老大?”
張棟木不喜歡他這叫法,但仍舊和顏悅色地說:“是,觀裏的大小事情,尚且是我做主,不知居士如何稱呼?”
大金鏈子翹起大拇指點點自己:“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大勇。你說話別文绉绉的,我聽了起雞皮疙瘩。”
張棟木嘴角一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氣:“是是是,沈居士,不知道各位指名找我是做什麽?”
沈大勇朝扣着孫炳辦和兩個小道士的青年使個眼色,幾個青年便把人推出來。
沈大勇這才對張棟木說:“既然你是這裏的老大,趕緊吩咐你手下這個妖道,把施在我沈家村村民身上的妖法解開!”
張棟木的眉頭皺得死緊,這沈大勇又是“妖道”又是“妖法”的,聽得他頭疼,但是好歹他算是搞清了這群人的來歷——清明前夕,觀裏接了一個活兒,要去沈家村,為村裏辦場大的祈福法事。
孫炳辦是雲錦觀專職法事的道長,張棟木自然把事情交給他。法事要辦三天,按照計劃好的行程,孫炳辦明天才回來,可沒想到,居然被人鬧上門來了。
張棟木自打接手雲錦觀,就沒遇上過找茬直接找上門的,心裏有千萬個不舒坦,但為了雲錦觀的臉面,只能一再按捺自己的火氣,繼續和和氣氣地說話:“沈居士這是做什麽?
我師弟是你們請去給村子辦法事的,怎麽竟然如此粗魯對待我師弟和兩位師侄?”
“法事?你可真TM有臉說,鬼知道姓孫的妖道來辦的是法事還是喪事,你看看他幹的好事!”說着,沈大勇一指被推在最前面的一排輪椅,義憤填膺道,“我爸不過指點幾句他辦的法事,這妖道心眼子竟然比針眼還小,施妖法害得他昏迷不醒!
不單是我爸,還有我表姑、堂叔、舅老爺、胖叔胖嬸兩口子,都被這妖道禍害了,這事你做不做的了主?”
張棟木一聽有人昏迷不醒,視線從六輛輪椅上梭巡而過,雖有疑窦,但沒有馬上說出口,反而迂回地說:“老人家如果身體有恙,還是盡快就醫的好。”
“放NM的屁!”沈大勇不僅長相粗犷,嘴上也相當粗俗,“你TM咒我老頭子有病是不是?我警告你嘴巴放幹淨點兒,你們這些當道士的,就會嘴上假正經,幹的都不是人事兒,你今天要不把事情給我了了,看我不砸了你這破地方!”
随着他話音落下,身後那群青年紛紛附和,那架勢……知道的覺得沈家村的村民團結一心,不知道的還以為遇上了電影裏的涉黑組織。
不過雲錦觀的道長們都是見過世面、經歷過風浪的人,完全沒有被這場面吓住,還有幾個脾氣比較急的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幹架,幸好被專職戒律的管事道長方鈞信攔住。
方鈞信戴一副眼鏡,看起來敦厚,嘴上卻不饒人,他攔下沖動的弟子,自己卻走上前,一臉不屑地冷哼:“法制社會了,以為拍電影呢?雲錦觀也是你們想砸就能砸的地方?”
沈大勇怒目圓瞪,指着方鈞信鼻子威脅他:“臭眼鏡胡咧咧什麽?是不是要讓我的拳頭教你怎麽做人?”
方鈞信翻了個白眼,不以為意:“我掌門師兄說得哪裏不對?人都昏迷不醒了,不趕緊送醫院跑道觀裏來做什麽?有病不治來道觀喝符水嗎?這智商……是不會打120嗎?”
說着,他朝靈官殿門口的年輕道士們瞥去,一眼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趙友若,随口叫到:“來,友若,幫這位居士打個120,把幾位老人家送去市一院。”
沈大勇被氣得火冒三丈,黝黑的臉上都憋出了紅色,他嘴皮子不如方鈞信利索,只能拔高嗓門大呵:“臭道士!少TM假惺惺!就是你們這群王八蛋做法事害了我爸和村裏人,我最後警告你們一遍,快把妖法解開,不然……不然我就報警!”
方鈞信眉頭一揚,雙手互插進衣袖:“報警好啊,趕緊讓警察過來把人送醫院吶,做人不能諱疾忌醫,有病就要趕快吃藥。”
沈大勇:……
雖然方鈞信說得都對,但他總覺得對方在內涵自己。
沈大勇被方鈞信嗆得一時說不上話來,食指對着方鈞信點了好幾下:“好!好得很!不給你們點顏色你們就不知道太陽打哪兒升起來的!兄弟們,給我砸!”
“慢着!”這時,張棟木高聲呵止即将發生的鬧劇,表情嚴肅地問沈大勇,“沈居士,你口口聲聲說是孫師弟害了你父親,可有什麽憑證?”
“要什麽證據,我爸不就因為法事的事兒跟臭道士吵過幾句嗎?至于下這麽狠的手嗎?上午吵完架,下午人就躺地上不省人事了,這都是我親眼所見,不是他還能有誰?”沈大勇越來越沒有理智,一邊說着一邊走到孫炳辦身邊,一巴掌用力拍向他後腦勺。
這一下真的觸了張棟木忌諱,原本他還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想和對方好好協商,但現在對方居然直接動手,張棟木決定不再隐忍。
他幾個大步沖到孫炳辦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向扣着孫炳辦肩膀的兩個青年手臂,青年吃痛,松開孫炳辦,張棟木一個順勢把人交給跟在後面過來的方鈞信。
然後趁着沈家村青年還沒反應過來,依樣畫葫蘆把兩個師侄都帶回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半點都不像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等到張棟木站回原來的地方,就聽方鈞信非常沒有形象地罵了一句粗口,把三張黃符揉成團扔在地上,擡起下巴問沈家村衆人:“誰使的這種陰招給我站出來!散魂符是給你這麽用的嗎?哪個斷子絕孫玩意兒幹得趕緊滾出來!”
被方鈞信扔在地上的三張黃符,正是他從孫炳辦和兩個徒弟後背揭下來的散魂符!
這散魂符如果用在陰邪之物身上,可以消滅邪祟,但用在人身上,輕則神志不清,重則失魂落魄——這也是為什麽孫炳辦三人被沈家村青年制住,連反抗都沒有的原因。
方鈞信最後那句話大概激怒了沈家村衆人,一群人拉開架勢就要對罵回去。
此時從人群裏走出來一個身穿西裝的中年男人,他擺擺手阻止沈家村衆人,上前幾步面對方鈞信,笑一下說:“道兄這話說得……不怕造了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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