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76 番外
八月的蟬鳴一聲響過一聲,童上言被吵得睡不踏實,幹脆睜眼醒來。
他扭頭,蓋着薄被的殷棠豐仰天而睡,整個人放松又安穩。
童上言眯起眼笑一下,湊過去在殷棠豐嘴唇上啄一口,然後輕手輕腳掀開被子下床。
距離他們打敗五道子已經過去一個月,童上言“一戰成名”,在餘安修真圈裏家喻戶曉,有關他的消息都被人翻了個遍,連他那根金手指也在一定範圍裏變成了公開的秘密。
初時衆人嗤之以鼻,只當有人吹捧童上言誇大其詞,但在見到白家、元家、天闕宮等門派接二連三重金求請童上言給門派內的傷員調理身體時,總算相信了他的特殊技能。
不過礙于他和殷棠豐的關系,還有諸如特管局、雲錦觀等不少靠山,即便好奇,多數人也只能遠觀不敢多想。
除此之外,童上言被人提及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請神成功但毫發無傷。
與二十多年前童霄水請神成功那次做對比,童上言這一次簡直是個奇跡,特管局的專家對此也研究許久,最後猜測童上言能夠安然無恙,多半還是與他的命格有關。
和張棟木之前猜測過的一樣,童上言的命格讓他像一件優秀的吸收與激發靈力的容器,他本身又沒有任何修為,即便身體承受了強大的真神之力,也不會與自身修為沖突,所以也不會對他的身體産生影響。
這種的成功,僅此一家,別無分號,連複制的機會都沒有,更讓他像一個奇跡一樣,成為華夏修真界的一個傳說。
所有的事情都逐漸回到原來的軌跡,但也有些傷痛,永遠留在了時間的記憶裏。
何楷民的表彰儀式辦得低調但肅穆,餘安修真圈裏叫得上名號的大佬基本都出席了,殷棠豐也打着繃帶特意從醫院過來參加,還遇上了許久沒有露面的擎山派掌門俞漳。
俞漳是真的老了,古稀之人,又經過一場大病,如今頭發蒼白,脊背也不再堅挺。
陪他一起來的是他唯一的徒弟林尚,雙方照面的時候,林尚正在為俞漳披外套。
和殷棠豐記憶裏那個嚴肅的大師伯相比,俞漳簡直像換了一個人,八月的天氣,冷氣并不太足的室內,他卻穿了兩件長袖。
俞漳從不掩飾希望殷棠豐回到擎山派繼承大業的想法,雖被殷棠豐多番拒絕,卻從來沒有放棄過。
這次遇上,難免忍不住舊事重提,殷棠豐念在父親殷齊峪和擎山派之間的情誼,加上擎山派與他也沒有直接矛盾,對俞漳他還算有耐心。
俞漳這次倒不再同之前那樣,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說個沒完,反而問了殷棠豐不少衣食住行的事情。
或許是他大病之後心境有所改變,也可能經歷了餘安這一場動蕩受到了影響,老人家對殷棠豐是否願意繼任掌門不再執着,只說希望殷棠豐看在殷齊峪的面子上,能多多照拂擎山派。
殷棠豐沒有拒絕,但也沒做出什麽承諾,他和擎山派之間到底沒有太多牽絆,從殷齊峪帶着妻兒離開門派那天起,殷棠豐與擎山派的緣分,便已經結束。
短暫的相遇之後,殷棠豐又回到醫院養傷。
期間黎萊被特管局遣送回國,呂玲蘭去見了他一面,然後把自己關在家裏睡了三天。
黎萊這人亦正亦邪,助纣為虐他有份,解救人質他也有份,而且還不是華夏人,不能真把人随便處置了,最後岑朝拍板,把人遣送回去,永遠不讓進來,這事就算過了。
把人送走的前一天,一直十分配合的黎萊提出想見一見呂玲蘭,闫育轉達了他的請求後,呂玲蘭也同意了。
兩人在特管局的審訊室見的面,黎萊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見到呂玲蘭主動打招呼。
呂玲蘭的外傷已經養好,但身體到底差了許多,掉下去的肉也還沒有養回來。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黎萊,緩緩到他對面落座,問他:“聽說有人要見本宮?”
黎萊眉眼含笑,只說:“你瘦了。”
“可不是?”呂玲蘭飛快地接話,“不全都拜你所賜?”
黎萊愣了一下,收斂起臉上所有表情,傾身向前一點,難得認真地說:“我要回去了,你……保證,好好養身體。”
呂玲蘭抿着唇,下巴微微擡起一點,胸膛起伏兩下,倏然起身,呵斥道:“滾你丫的!”
話音落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黎萊低頭苦笑。
踏出審訊室的呂玲蘭直奔大樓出口,走到陽光底下才深深吸一口氣,半是嘲諷半是苦澀地嗤一聲,自言自語地說:“滾吧,這輩子別見了。”
另一頭,在醫院一躺又是大半個月的殷棠豐,終于獲批能夠出院,岑朝允許他再歇三天,必須到特管局報道——主任雖然是暫代的,但該幹的事情一樣也少不了。
自由散漫慣了的殷棠豐心裏一肚子MMP,但自己答應的職位,跪着也要去上任。
在童上言把早餐全都端上桌的時候,頂着一頭亂毛的殷棠豐終于從卧室裏出來,半醒不醒地撲倒童上言身上抱住他親了一口,才坐到餐桌邊。
兩人邊吃邊聊,然後收拾妥當一起去工作室。
殷棠豐要去特管局上班的消息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但關于工作室的安排,某位甩手掌櫃總還是要給大家一個正式交代。
說是“交代”,其實也就寥寥幾句話,總結起來就是工作室全權由元旻代管,童上言作為老板“內人”也有指揮權,其他你們自己看着辦,只要不折騰到關門倒閉就行。
大老板發完言之後,所有人敷衍地“哦”了一聲——畢竟有些掌櫃甩手當了不是一天兩天,有他沒他,也沒多少差別。
下午,大老板再次發揮自己可有可無的特質,拐了“老板娘”翹班,一起去魏家吃飯。
其實,在殷棠豐把童上言找回來那會兒,魏老爺子就有意想見見這個和大外孫關聯緊密的年輕人,還是魏超啓擔心給童上言太大壓力,攔住了老爺子。
如今眼瞅着寶貝外孫和童上言關系都不一樣了,不僅老爺子,連老太太也坐不住了,找殷棠豐明示暗示了好幾回,總算讓他同意帶童上言回魏家吃(見)頓(家)飯(長)。
殷棠豐和童上言到的時候,魏家人都在,而且看上去等了很久的樣子。
童上言在殷棠豐的介紹下,一一和他們打招呼。
他努力表現得自然,但心裏沒點緊張是不可能的,眼前幾人,放在以前,是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見上一面的大佬,如今全都一臉小心翼翼地招呼他,就差把“想rua他又擔心吓着他”寫在臉上,着實讓童上言受寵若驚。
但……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殷棠豐在乎的親人。
與此同時,魏家對殷棠豐的寵愛也是肉眼可見的。
老太太一見外孫,就把人拉到身邊坐下,抓着手對他噓寒問暖;老爺子表達情緒比較內斂,但問殷棠豐的都是他最近發生的事情,很顯然一直關注着他的動态。
魏超啓是個儒雅的中年男人,有一點發福,但掩蓋不了優秀的眉眼,殷棠豐的五官和這位舅舅其實有兩分相似,都随了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這位頂級富豪身上并不存在某些有錢人眼高于頂的毛病,相反十分謙遜随和,甥舅倆談話更像平輩交流,即便是對待童上言,也相當親切周到。
魏舅媽開朗又溫柔,大概是人生一直都無憂無慮緣故,她的身上還保留着幾分少女的天真,接人待物也熱情真誠。
魏超啓夫婦一共兩個孩子,大女兒魏霁和童上言是認識的,兩人在十三島上還“有幸”一起逃難,算得上生死之交;小兒子魏彰戴一副黑框眼鏡,是個學霸,看起來有點冷漠,但其實很好相處。
在魏家人的愛屋及烏之下,他們對童上言的喜愛也有目共睹。
而魏家人表達喜愛的方式也相當簡單粗暴,就是直接送錢,從魏老爺子到和魏彰,一人一輪紅包,再一人一輪見面禮,童上言收禮收得手都軟了。
等到兩人吃過飯離開,童上言才恍恍惚惚反應過來,他這是見完家長,和殷棠豐的關系走過明路了!
那些影視作品裏會有的什麽長輩阻攔、世俗不容之類的橋段壓根沒發生在他身上,魏家人對他的接受程度高得不可思議,差點讓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老板,你确定外公外婆、舅舅舅媽真的明白我們倆的關系?”
殷棠豐坐到床上,彈了童上言一個腦瓜崩,伸長胳膊把人攬進懷裏,低頭親一下他的頭頂,說:“對,他們知道我們這種關系叫處對象,雖然性別一樣,但不影響談戀愛的那種。”
童上言靠在殷棠豐的胸膛上,望着天花板沉默片刻,感慨道:“他們……真好。”
殷棠豐笑一聲,随手揉亂他的頭發:“以後他們也是你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媽,感覺怎樣?”
童上言歪着頭認真想了一會兒,然後仰起脖子去看殷棠豐。
姿勢的關系讓他只能看到殷棠豐的下巴,童上言看了一會兒,湊過去在下巴上親了一口,然後才躺下來,說:“真好,我也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媽了。”
“嗯。”殷棠豐收緊抱着童上言的胳膊,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你不僅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媽,還有一個會愛你一輩子的人。”
童上言鼻子泛酸,笑着轉身回抱住殷棠豐,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帶着幾分哽咽,說:“嗯,我、我也是,會愛你一輩子。”
從相遇便開始糾纏在一起的命運,終是……尋了最好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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