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多謝小姐。”燕元華直接接了下去, 含笑拱手,似模似樣的行了個禮。

“诶呀,使不得。”饒是見過不少次這人的不拘小節,陸明華還是不由驚訝, 忙微微側身避開。

燕元華擡眉, 沖着陸明華笑, 滿不在意的說,“只是玩笑, 何必這麽拘禮。”

陸明華無奈,斂眉輕笑。

兩人一前一後往回走去,言談間,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處。

幾個丫鬟再後面面面相觑, 心裏想着着兩位是不是太親昵了,但看看前面兩位從容不迫的模樣,思來想去,只當自己想多了。

“後日是清明,我要回家一趟,陸小姐呢?”燕元華問了一句。

“我一個和離在家的女子, 祭祖且還輪不到我,我不回去。”實際上,前幾日文安伯府就遣人過來喚她, 只是陸明華拒絕了。

她一點兒都不想回去見到那兩個人。

燕元華贊同的點了點頭,他手下的人來報, 這幾日那陸成文傷勢剛好, 竟又和昌平郡王又走動起來, 也不知道要謀算些什麽。

陸明華不回去是最好的。

心中微松, 他笑着說起了別的。

“可需要我帶什麽東西來?”

陸明華哪裏好讓他帶東西, 只搖了搖頭,笑道,“家中的下人每日往返,哪裏需要勞煩公子。”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就到了院門口。

“我這幾日回京,趙十一會留下,你們一家女眷難免有什麽不便,若有事,你命人去尋他就好。”掃了眼陸明華纖瘦的身影,燕元華有些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那我就在這裏提前謝過元公子了。”陸明華心中沒有這個打算,但終究是燕元華的好意,她便沒有推辭。

兩人分別,陸明華回去,竟再次遇到了自家伯父派來的人。

“三小姐,老爺吩咐了,說是這次祭祖,告慰先人,屆時所有人都會前往,小姐既然歸家,也該去一起拜祭才好。”

“伯父命你來叫我?”陸明華有些驚訝。

之前來的人都是大伯母派來的,看樣子也不甚在意,略有敷衍,她也就直接拒絕了,可眼下他伯父開口了,那她就要認真思量一下了。

“正是,老爺得知您沒有回去,特意命老奴過來的。”

陸明華頓時皺起了眉。

孝之一字,自古有之,似這等拜祭先人的大事,她嫁了人還好,如今留在家中,按理說無論如何她都不該推脫的。而且伯父的意思她明白,屆時旁支也會前去,若是她不出現,恐有非議。

這般遲疑半晌,她到底應了。

那下人松了口氣,這才退下,在李嬷嬷的安排下休息去了。

屋內,陸明華靜默半晌,一想到要回到那個家裏,她心中的快活就一點點散去,到最後什麽都沒有,只餘下一片空空蕩蕩。

“小姐,”李嬷嬷回來,看她這樣,不由擔心。

“嬷嬷,我不想回去。”陸明華看着她,輕聲嘆道,怏怏的,高興不起來。

李嬷嬷不由心疼,可伯爺考慮的對,若是小姐不回去,怕是那些人還以為她和伯府不睦,這對她來說,不是件好事。

左思右想,她引開了話題,道,“剛才隔壁的趙管家還特意來拜訪,說是元公子吩咐了,後兩日有事可以去找他,眼下您也要回去了,老奴是不是該去說一聲不用了。”

聞言,陸明華神情微動,不由的就軟和了面色。

明明跟她說過一遍,還要趙管家再跑一趟,元公子這……

心下不由感動,陸明華面上到底露出了一絲笑意。

無親無故,這一份好意,就顯得更加難得了。

隔壁趙十一前去跟燕元華禀報他已經去了隔壁。

燕元華點了點頭仍舊看着兵書,這便是當初陸明華送來的那本,的确難得,他也只是聽說,這些時日一遍一遍翻看,每每再看,總能找到更多的妙處。

看他沒什麽吩咐,趙十一就退下,結果,剛一出去,就收到了李嬷嬷送來的信,利索的就又回去了。

“她要回去?”燕元華放下書,皺起眉。

趙十一默默點頭,很是同情這位陸小姐,偏偏生在那麽個人家,明知是個泥潭,可囿于親情血脈,也很難脫身。

之前他還想着這一切太巧了,莫非是有心算計,可等真正查過才知道,原來都是真的。

而且他查出的,遠比他知道的更多。

什麽偏心妹妹,什麽夫君和妹妹牽扯不清,什麽親生母親求着她和離,種種不一而足。饒是他都忍不住要說一聲慘了。

那個魏雲臺還是什麽朗朗君子呢,連他們家王爺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昌平郡王你查的怎麽樣了?”燕元華轉而問。

趙十一頓了一下,就苦起了臉,說,“這位郡王除了貪花好色之外,倒也沒幹別的事。”

燕元華頓時皺眉,“什麽都沒有?”

“屬下查了,他那些美人,全都來路清白,不是自願,就是家人同意,要麽就是被人所贈,的确是,什麽都沒有的。”要不然這個老郡王也不會安安生生活到這個歲數。

算起來,陸小姐就屬于第二種。

“那就看好他。”燕元華看着趙十一沉聲說。

趙十一神色一肅,立即稱是。

第二日一早,陸明華準備離開,卻見燕元華的馬車也徐徐出了府。

她不由挑起簾子多看一眼,恰好看見對方也從車窗出看來。

“都是回京,不如同路?”燕元華懶散的靠在窗旁,笑着說道。

“若是如此,怕是要委屈公子的馬了。”陸明華看了眼對方一看就比自家神駿的多的馬,口中笑道。

“說不定我這馬,也很是懶怠,不願意快行。”燕元華低笑一聲。

馬兒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願意聽他如此說,長叫了一聲。

陸明華頓時失笑,道,“你看看你說這話,馬兒都不願意聽了。”

“失策,失策,太不給面子了,回頭扣你們的糧草。”燕元華連連搖頭,口中威脅。

馬兒動了動蹄子,沒理他。

陸明華面上的笑意便就止不住了。

燕元華看着她笑,眼中也不由浮現起了笑意。

馬車已經準備好,李嬷嬷禀報一聲,便就緩緩前行,出發了。

半日後,抵達上京,隔着窗戶道外別後,兩輛馬車在一處熱鬧的街上分開。

陸明華直接回了伯府,先拜見伯父伯母,然後回了自己的小院,絲毫不準備去見一見陸成頌和秦氏。

兩人在正堂候了一會兒,得了丫鬟禀報,陸成頌當時就撂了臉,瞪了一眼秦氏,口中斥道,“看看你養的好女兒。”

說完,揮袖起身。

路上,陸成頌陰着臉,本想着這個大女兒不好擺弄,準備示好一番也好放下她的戒心,沒想到這個死丫頭做事竟然這麽絕。

隐隐的,他感覺自己的腰背似乎又開始抽痛起來了。

回了書房,陸成頌坐下想了想,找人吩咐了幾句。

那個丫頭就是呆在山裏人都呆傻了,做個郡王妃不比呆在那荒山野嶺裏的好。等她看清事實,想必就能想明白了。

另一邊,馬車幾番周轉,改頭換面回了瑞王府。

這座王府在今上登基那年就開始修建,可直到去年,他的主人才真正住了進去,然而,不到兩個月,他就又走了。

因此,在得知燕元華總算回來後,府上的大總管于公公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他是當今太後從家中帶進宮的親信,從小看着瑞王長大,可以說是把他放在了心裏第一位,當初燕元華要出去住不帶他,可惹他傷了好大一場心呢。

“主子,你可算回來了。”于公公迎上去,手裏捏着帕子,眼圈發紅。

燕元華臉抽不抽,側開眼神沒法直視自家大總管泫然欲泣的臉——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不能習慣。

“公公,我回來了,備好水了嗎?我要先沐浴。”他先下手為強,開始吩咐,要不然等于公公開口,怕是能絮叨到他晚上入睡。

于公公冷不防被打斷,也沒多想,一臉關切立即應聲去安排。

見着人走了,燕元華算是松了口氣,洗漱過後,也沒耽擱,先進宮去給他的生母,當今太後請安去了。

好久不見這個兒子,終于回京,還不在京裏待,太後心裏惱他,可見了還是高興,一番安慰,就說起了老生常談的事——

“我看好了好幾家的姑娘,這次你不許走了,等過幾日我辦個宴會你見見,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讓你皇兄賜婚。”

之前燕元華就是因為她的催促才躲出去的,眼下又聽她提起,不由無奈,立即開始想辦法避開這件事。

見慣了邊關沙場,他可受不了那些嬌貴難伺候的貴女,到時候難免生怨,當然,要是像陸……

驚覺腦海中竟然浮現了陸明華的身影,燕元華怔了剎那,迅速揮散了這個念頭。

清明祭拜祖先,衆人都早早起來,全家上下,去祠堂外候着,等待時候到了祭拜先祖。

文安伯府足跡梧州,家中長輩去世,都是送靈歸鄉。路途遙遠,車馬都要行上半個月,因此,每年都是拜過祠堂就好。

陸明華安靜站在秦氏身後,忽略了秦氏一眼又一眼看來的目光,隐隐約約間,聽到身後衆人的竊竊私語。

“這就是三小姐。”

“就是她和寧國侯世子和離,然後那世子又娶了她的雙生妹妹。”

“姐妹易嫁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你們沒聽說嗎?據說啊,那個侯府世子本來想娶的就是她妹妹,結果啊……”那人意味深長的留了尾音,沒有繼續說下去。

“嘶——”有人抽了口氣,聲音更低,之後的,陸明華就聽不見了。

可她知道,這些人會說什麽。

不外乎就是那點猜測,之前就被左右親近的人這樣揣測過,現在輪到被這些不熟悉的人說,陸明華竟也沒怎麽生氣了。

她早已習慣,這些,也不過是無關之人罷了。

文安伯府延續百餘年,分支無數,這次來祭拜的人,大致就有百多人,等禮儀繁瑣的祭拜完,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

衆人散去,陸明華随着人群往外走去,忽然就聽着有人說。

“做出這樣的醜事,也好意思回來祭拜祖先,擱我啊,早就羞死了。”那人似乎就在她身後,話音落下,周圍的人都看向陸明華。

她腳步一頓,直接轉身。

秦氏一驚,想要拉她,可根本來不及。

“這位——嫂子,不知你剛才說的是誰?”陸明華上下打量一眼,隐約認出對方,應是叫嫂子的,便就開門見山的問了。

那女人一愣,讪讪一笑,道,“沒誰,沒誰。”

這含沙射影的話她敢說,可真和人面對面的分辨,她就沒那個膽子了。一見陸明華這樣理直氣壯,她就頓時心虛了。

“的确,若是做了醜事,似謀財害命,誣陷饞毀這樣的罪過,第一要做的,就是去京兆尹衙門,當今英明治下,衙門裏的大人自會給你個公道。”陸明華擡眼,眼神清亮亮的看着眼前眼神閃爍的女人,呵笑一聲,說,“嫂子以為呢。”

那女人面色難看,什麽誣陷饞毀,陸明華就差沒直說她在這兒胡說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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