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嫩豆腐
謝猙玉上下都收拾通透了,诠釋了什麽叫用過就丢,“滾一邊兒去。”
胭雪委委屈屈的答應,“是。”
她曬了許久太陽,又在屋裏跪着伺候謝猙玉,答應了以後卻還是不肯起來,謝猙玉朝她看來,胭雪抿着唇眼裏水光盈潤剔透,透着細細的哭腔向謝猙玉道:“世子,奴婢膝蓋疼,要、要起來的慢些。”
她怕謝猙玉兇她,抽着氣磨磨蹭蹭站起來,兩條細細的黛眉因疼痛而蹙起,嘴皮一抖,“啊”,她因用力過猛撐起膝蓋,半道撲進謝猙玉懷裏,焉巴巴的小臉驚恐的與他對視,“奴婢錯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謝猙玉朝她微微一笑,眉眼含情,鼻梁挺秀,伸出一根指頭在被迷惑住的胭雪額頭上,輕輕一點,“賤婢,想死直說啊。”
他将胭雪從懷裏無情的推了出去,手在碰到那一團軟綿綿之物時,不易察覺的動了下眉頭,接着跟碰了髒東西般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胭雪被推倒在地上,唉叫一聲,前胸後臀都是一陣鑽心的疼痛,可見謝猙玉有多不憐香惜玉,用力之猛。
她因小日子快來了,身上一直不爽利,胸脯更是這幾日輕碰不得。謝猙玉不小心碰到了,立馬應過來,像摸到髒東西般,推開胭雪。
胭雪烏黑眼珠濕噠噠的,無辜的看着謝猙玉,小臉羞憤且一片通紅,“世、世子……力氣真大。”
她也不敢怪謝猙玉,只是習慣性的,拿他當謝修宜對待。
以為她稍微撒撒嬌,謝猙玉就能憐惜她。
結果謝猙玉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冷笑一聲,“來人,把她帶下去,放幹她的血,剝了她的皮。血拿去澆灌後院的花,肉和骨頭留下喂狗,皮便留着制香。”
胭雪背後光線一黑,脖子一緊瞬間就被四臧從身後提起來,“是。”
胭雪花容失色的跟謝猙玉求饒,眼神恐慌,“奴婢錯了,再也不敢了,世子沒有碰我,是奴婢自己碰自己。”
她把勾引謝修宜的招數用在謝猙玉身上,那就是錯了,她媚他嫌髒,她嬌滴滴他不解風情酷若冰霜。
她那點小心思人家看在眼裏,貴為世子,見過貴女不知凡幾,怎麽會看上她這樣的奴婢,胭雪後悔了,也再也不敢對謝猙玉有勾引之心了,她現在畏他如蛇蠍,已經被謝猙玉說的話,吓的産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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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真的知錯了,求求世子饒了我吧。”胭雪抱着門框哭的梨花帶雨,對四臧的觸碰也非常抵觸,殊不知對方也根本沒有使出多大的力氣,不然怎會放任她伸手就碰到門,還不将她拖走。
胭雪抽抽搭搭,眼皮紅透像極了水色的胭脂,明眸水潤為了活命,薄紅的小嘴不住的往外吐着好話,“奴婢沒見過像世子長的跟神仙似的人物,奴婢一時豬油蒙了心,貪世子好看,世子是京都最驚才絕豔的人,誰都比不上,在奴婢眼裏旁人都是臭的,唯有世子是極好的是香的。”
謝猙玉從榻上下來,踩着木屐朝門口走來,擡手,蓋住胭雪抱着門框的手,一邊問,一邊緩緩地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頭,惡劣的問:“是嗎,那謝修宜呢,他也是臭的?”
胭雪腦子一懵,不知道謝猙玉提謝修宜是什麽意思。
然而求生欲讓她毫不猶豫的點頭,眼神祈求的望着謝猙玉,希望他不要扒自己的手指了,她害怕。“謝、謝大人怎麽能跟世子比呢,奴婢剛才說了,世子是神仙般的人物,謝大人就比不了啊,臭的,謝大人是臭的。”
謝猙玉盯着她櫻紅的小嘴幽幽的問:“那若是待會謝修宜過來,要幫段府要你回去,你怎麽說。”
胭雪打了個寒顫,憑着直覺回話,“奴婢會、會說,想留在世子身邊,給世子當丫鬟。”
謝猙玉松開掰她的手,刻薄的道:“想給我當丫鬟,也要看你配不配,沒規矩的東西。不過,等謝修宜來了,記得你剛剛怎麽說的,就怎麽告訴他。”
他放了胭雪一馬,四臧這回沒再停留,拎着胭雪走了。
謝猙玉神色莫辨的望着他們的背影,擡手放在鼻尖嗅了嗅,有股淡淡的馨香。
後來又想起胭雪不久之前剛給他擦過腳,頓時臉色一變,拿出帕子嫌髒的擦了擦手,朝外面一丢。鎖眉冷哼,這賤婢,果然有些手段。
四臧沉默的看着胭雪哭了一路,“護衛大哥,我是不是這就要死了。”
“……”世子也是,竟然會跟一個婢子計較這麽久,還允許她在屋內哭啼谄媚。這婢子以為世子真要殺她,卻不知若是真要殺她,怎麽還會與她廢話,不過是吓唬吓唬她罷了。
胭雪就是後悔,自己仇還沒找段夫人段小娘母女報,就從一個狼窩掉進了另一個虎穴。
四臧:“你若死了,還怎麽留在世子院裏幹活。”
風一吹,胭雪哭紅的雙眼微微眯起,鬓邊的一縷發絲輕輕飄蕩,看上去有些迷糊,怔怔的問:“那就是不殺我了?”
“世子沒再吩咐。”
胭雪被四臧帶到管事面前,告訴他這是新來的丫鬟,便什麽都不管就走了。
“姓名。”
“胭雪。”
“哪裏人,原先是做什麽的。”管事媽媽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胭雪發現這院子裏伺候的下人,要麽姿态高傲,要麽就是和管事媽媽一樣,沒什麽人情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京都人,我原是吏部令史段大人家的婢子,給段小姐做梳妝丫鬟。”
管事媽媽沒有露出半點訝異不妥的神色,甚至連多餘的問話都沒有,知道胭雪來路和會些什麽以後,也沒說要給她安排什麽活計。
只讓她先熟悉一下環境,告訴她哪些地方沒有吩咐不許亂逛,哪裏是下人待的地方,便去忙別的去了。
肚子空空的胭雪早已餓得筋疲力盡,她想問人找點吃的,可那些下人都拿她當陌生來路不明的人,不等到她靠近就退避三尺,不愛搭理她。
她只有自己去找點吃的,殊不知一舉一動都在下人們監視的眼裏。
穿過那綴滿花藤的如意門,尋着味兒找到廚房附近,一道白色的身影從牆上蹿下來,踩着胭雪的頭,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渾身柔軟的毛發如同波浪般舒展,好肥好富貴的一只壯貓。
被踩懵的胭雪身形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透過朦胧的淚眼,仿佛看到那只肥貓對她輕蔑的嘲笑。
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如今也落到了被只貓給欺負的田地。
胭雪小聲罵道:“臭貓。”
那只貓跟有靈性般,回頭沖她咧嘴叫喚,胭雪吓的捂嘴,唬過她後,白貓搖晃着尾巴朝她走過來。
胭雪看到了它爪上尖銳的指甲,想站起來,又聽見一聲威脅的貓叫,她便不敢動了,識相的告饒,“貓貓大人,奴婢有眼不識泰山,你可千萬不要撓我呀。”
白貓翠色透亮的眼珠盯着她,慢悠悠的繞着膽戰心驚的胭雪走了兩圈,仿佛被她身上的什麽東西吸引,湊上來嗅了兩下。
胭雪一動也不敢動。
白貓嗅過之後,渾身豎起來的毛發也落了回去,它轉過身,一步并兩步,便跳躍上了石臺。
胭雪起身,目光追随着白貓,等看見它幾番起跳,落在一張石桌上時,眼睛一亮。
那上面放着三疊點心,白貓正趴在其中一盤吃着。
胭雪挪步過去,小心翼翼的咽着唾沫接近,趁其不注意,悄悄的從其中一盤裏偷拿了一塊,見這只白胖肥潤的貓爺只是懶懶的看她一眼,沒有沖她龇牙咧嘴,也沒有伸爪撓她,便跟它一起圍着石桌吃起點心來。
直到背後一聲驚呼,“你怎麽敢吃團主兒的東西。”
“團主兒?”胭雪錯愕的望着朝她走來的丫鬟。
“是你。”對方仿佛認識她,“先前在世子院子,我見過你,你是別府的丫鬟,怎麽還在這裏。而且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跟團主兒搶東西吃。”
胭雪想起來了,她被提到謝猙玉的住處後,他去沐浴,有丫鬟進來,看來面前的就是謝猙玉近身的侍女。
胭雪解釋,“我,我不知道這是給團主兒吃的,我餓了一早上,實在沒忍住……”
“團主兒可是世子看重的寵物,平日脾氣大的狠,你敢吃它的東西,它竟然沒有撓你?”荷鳶斜眼看着胭雪,然後試着去拿一塊點心,正吃着東西的白貓立馬擡頭沖她兇狠的叫喚,吓的荷鳶縮回手。
胭雪想不到一只貓的來頭那麽大,親眼見到荷鳶在白貓那兒受挫,又被對方瞪了一眼,語調軟和無辜的道:“我也不知道,我遇到它時,還被它從牆上跳下來,踩了頭一腳。”
她頭上發絲鼓起,看的出像被什麽撥亂了似的。
胭雪舔了舔嘴皮,嘗到一股吃過的花糕甜香味兒,這明明就不是該給貓兒吃的,貓吃魚吃老鼠吃肉,吃花糕做什麽。
而且她和一只貓分吃點心,發現除了白貓吃的那一盤,其他兩盤都不動。
看面前丫鬟的樣子,好像這只肥貓很不同尋常一樣。
胭雪向面前的丫鬟打聽,“這位姐姐,這團主兒竟然這麽尊貴?”
荷鳶一副看鄉巴佬的表情,露出輕微的不屑,“那是當然,你吃的那些東西,可是廚房專門給團主兒做的,它的地位堪比我們院的第二位主子。”
胭雪咋舌,看着桌上吃的狼吞虎咽的壯貓,一臉羨慕,眼珠一轉,問道:“那平日都是荷鳶姐姐照顧團主兒嗎。”
荷鳶頓了頓,不大甘心的望着壯貓,神色就像不受寵的怨婦,“不是。”
“你問這個做什麽?”她不悅的道:“團主兒挑的很,可不是誰都能伺候的,得它看的上才行。”
這狗脾氣,到讓胭雪想起一個人,不正是和今天對她說過差不多話的謝猙玉一樣嗎。
胭雪掩飾住心裏的真實想法,糊弄過去,“我看團主兒身邊沒有人,便問問。”
荷鳶警惕的道:“你最好是。”
石桌上一聲脆響,吃完食物的白貓抖了抖毛發,跳下來威風凜凜的邁着步子,從胭雪身邊走過。
“團主兒。”
荷鳶撇下胭雪,跟着追上去。
盤子裏還剩幾塊完整的沒被碰過的糕點,胭雪走過去,掏出帕子悄悄包好,藏在身上,打算待會餓了再偷偷吃了。
到了晚上,霞光淡去,院裏點起數盞燈。
不知該去哪兒,也沒人來管她,吩咐她做事的胭雪悠悠轉醒,她躲在一處竟然睡熟了。
等她回到下人的院子裏,管事的媽媽似乎等她許久,胭雪頓住腳步,還看見了今天那個叫四臧的護衛。
“你跑去哪兒了,怎麽才回來。”管事的媽媽表情看起來不怎麽愉快。
旁邊的四臧一臉冷漠,胭雪更有不好的預感,“我……”
四臧忽然開口道:“有丫鬟向世子揭發,白日在園子裏看見你搶團主兒的東西吃,世子讓我帶你過去問話。”
胭雪直接吓懵了,謝世子身邊的丫鬟,怎麽還搞揭發這一套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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