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殺人

她竟說的那麽認真, 謝猙玉反而不發一語。

奴籍與良籍有天壤之別的差距,就如同良籍與士族、王族,良籍要想越過階級, 與士族王族并肩而立是絕不可能的事,天下權利掌控在士族、王族手中, 這其中很大原因在于兩者的深厚的文化底蘊。

這也是它們如盤根錯節的樹根能長久立足于世的原因,昌盛的家族或許有不成器的子弟, 但絕對有成立足掌控家族的繼承人,嫡出與庶出的教導也不同,方才讓士族王族欣欣向榮。

而天下文化被分割到掌握了整個朝代社會的經濟命脈士族與王族中, 甚至王族典藏的書庫還不如士族的多, 即便是良籍學到的都是被上面所管制的東西, 或許會允許他們讀書認字, 卻絕不會允許再進一步學到更多東西。

這是貴族們自傲立足的財産資本, 視為家學淵源,豈能讓沒有根基如草芥的平民輕易學去冒犯士族王族的尊嚴。

奴籍就更不行了,若是出自貴族家裏的下人被選拔到主人身邊服侍, 會被允許識些字, 識字也是為了幫助到主人。

要還有更過人之處,才能得到主人擡舉,擡舉之後也只會是被破格改為良籍, 這已經是在權貴們允許之內他們能得到的最好的待遇。

但絕大部分奴籍乃至良籍也沒有那個膽子肖想自己成為貴族,他們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安身立命, 毫無任何思想啓蒙的意識。

這話說出來也不過是種笑話,但在沒有經過任何人指點的情況下由胭雪說出來就證明她正在開化,難得的在這點上謝猙玉竟沒有格外恥笑她。

宴散衆人各自回房,胭雪也将身上本不屬于自己的衣裳自覺換下, 待洗幹淨了還回去。

哪怕知道俆娉不會再穿她穿過的也要這麽做,貴人的衣服她輕易銷毀不得,若是随意丢棄也會治她個不敬之罪。

胭雪摸了摸頭,同樣卸下珠花玉簪,這些都是裝扮時貴女們嫌棄她素了點,趙清婉便讓春婵把她的首飾拿出來讓她戴上。

珠寶自然是好珠寶,只是與她現在的身份不相配,她也有自知之明,眷念的摸了摸,拿着手上欣賞幾遍,另外用布将它們包起來放好。

等她沐浴過後再去謝猙玉那兒,沒了華飾華服,帶着一身返璞歸真的素麗踏入房中,謝猙玉也在榻上掀開眼眸。

關上屋外夜色的胭雪衣物輕薄,不勝嬌弱,倒像是深夜到訪的山中精魅,謝猙玉等她漫步走到床前,才将她一手拉進榻上共度春宵。

翌日胭雪去還衣物,俆娉的婢女驚訝的道:“你這是作甚,小姐賞了你就是你的,這身衣裳你就算是洗幹淨了,她也不會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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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雪昨夜與謝猙玉厮混半宿,即便梳整了眉色間還是透着點點糜豔之氣,只是她說話神情正經,眼神也剔透,婢女暗自打量她的相貌,也沒有露出什麽鄙夷之色。

“還是你莫不是對我家小姐昨日做法有異議?”

倒也可以往這方面想,婢女等着她回話,考慮着該如何為自家小姐打消她受委屈的想法,免得又因胭雪讓俆娉得罪謝猙玉。

胭雪:“非是如此。”

她輕輕搖頭,還是捧着衣服舉到頭上遞過去,好言好語的跟對方解釋,“姑娘也知道我是世子的人,這等華貴的衣裳實在不是我這等人能穿的,于禮不合,只能領了小姐好意。若我留下它,平日也萬萬不敢穿,實在是不知如何安置,思來想去,唯有送回來請小姐處置了。”

那婢女倒也不是不講道理的,見胭雪說的中肯,便将衣服收下。回去又把胭雪的原話說給俆娉聽,俆娉若有所思的道:“還是個知分寸的,沒那般惹人厭。”

退還了衣服,胭雪來到趙清婉的住處還她珠寶首飾。

午時休憩過後的趙清婉有些愣怔,聽了她的話道:“這些首飾不打緊,昨日的事也怪我,是我叫你來的,後來弄得那樣下場,你家世子後來可有罰你?這些東西就當做是我給你的一點賠禮,無需再還我了。”

胭雪有些料到趙清婉會這麽說了,但還是感慨于她身為貴女的大方,心中另感到酸澀,她曾妄想過對她施舍了善意的趙清婉拿她當朋友,毫不意外的想與她親近。

但昨日的事過後,經過謝猙玉一說,到底讓她也清楚了貴女的善意是她們的舉手之勞,身份的差距是不可能讓貴女拿婢女當同類來看的。

她清醒過來覺着羞赧,更怪不得趙清婉,她能對她說出那一番話已經待她算是好的了,換作別人更是毫無悔意。

對趙清婉,她也是那番差不多的話,雖然也很喜歡,但執意不肯再收下。“除了在宴上動氣,世子沒有再罰奴婢。”

趙清婉:“那就好……”

胭雪告辭以後春婵不高興的道:“小姐賞她的東西,她竟不要。”

那些可是她一個下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珠寶,春婵頓時覺得胭雪傻極了。

趙清婉卻沒她那麽生氣,她當然也能感覺得到胭雪對她主動的親近之意,大概是因為她出手救過她一次。

但趙清婉比較奇怪的是,胭雪對她的親近感又與下人表現出來的不大一樣。

至于哪裏不一樣她一時又說不太清楚,見春婵還在為胭雪拒絕她賞賜的東西喋喋不休,趙清婉擡手制止,“算了,她的做法也不是真的不敬我,你可知小兒抱金于鬧市之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有這份心也是好的,是個明白人。”

胭雪去還東西的事情謝猙玉也知道,他問三津:“你教她的?”

三津:“不是,許是受世子點撥。”

謝猙玉:“一個榆木腦子,我點撥她什麽。”

三津不說話,但不妨礙胭雪做完這些事回來自己向謝猙玉禀報,她還問他,“世子,我做的好不好?”

“徐家貴女和趙小姐都說東西都賞了我就是我的,讓我拿回去。”

謝猙玉故意的問道:“難道不是你貪心,金玉翠珠你不滿意,以退為進想要更好的?”

胭雪受傷的看着他,“世子為何這般想我。”

她不懂謝猙玉為什麽要曲解她的意思,“世子不是說并非所有人都像世子這般容我,我若是收了那些東西,難保不會讓貴女們不滿我貪婪大膽。”

謝猙玉:“當真這麽想?”

胭雪點頭,眼神亮晶晶的期待得到他的誇獎。

謝猙玉如她所願的說了句,“還算有所長進。”

為了他這句話胭雪高興地面熱心切,依靠在謝猙玉身上,軟聲請求,“世子多教教我,再誇幾句。”

謝猙玉的耐心果然不長,垂眸冷冷看着她。

胭雪噤聲,一動不動,也不再得寸進尺了。

明面上是獵寶避暑,實際上在山中讨清閑的貴女王孫也沒待機日,便開始懷念起城內的富足生活。

為了把宅子讓給他們,趙榮錦的舅舅至今還在道觀裏修行,得知他們滿山也沒找到自己夢中的仙魅寶物,失望之餘反而還傳口信安慰他們,仙家之物不易得,許是這次無緣,讓他們不用遺憾,下次再來。

不日他們當中的人便陸續下山。

謝猙玉沒急着走,留在了最後,幾人還去山中打獵,騎馬将霞鹜山的景色在傍晚看了個遍。

這天回來,胭雪駭然的發現進屋的謝猙玉和三津身上都染了血,一問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謝猙玉精神不見萎靡,似乎還在興奮當中,氣勢很盛也很兇險。

三津告訴她,“世子與趙公子他們同行,在山中發現了一頭通體雪白的鹿,已經将其活捉,等太後生辰時獻上去。”

胭雪還沒見過通體雪白的鹿是什麽樣子,但她不急着去看,追問那身血是怎麽弄的。

“碰到了剛鬣報仇,箭射光了,用劍斬殺濺到的。”

胭雪放心了,趕緊倒茶去給謝猙玉解渴,三津則去吩咐下人将被活捉回來的白鹿看管好。

“世子威猛,那白鹿到底長的什麽模樣,當真通體雪白嗎,豈不是連鹿角也是白的?”

謝猙玉獨坐在桌前放下杯子,身上還穿着帶血的衣服,充滿煞氣,聞言眼珠看向胭雪,裏頭血腥的噬殺之意還沒完全消失。

他見胭雪看到他那副樣子怕了,這才冷聲的為她解惑道:“你那日見過的季同斐射的雄鹿,把它毛色看作白的就知曉了。”

胭雪:“難道這就是趙公子說的‘仙魅異寶’。”

謝猙玉嗤了聲,像是嫌她沒見識,白鹿雖然稀罕,卻也不是什麽仙魅。

“這只體型不大,也不是成年雄鹿,形單影只,應當是被族群趕出來的異種。”

胭雪被他猛然拉到懷裏坐在他大腿上,謝猙玉的手狠掐着她的腰,在她要發問時扳過她的下巴斥道:“閉嘴。”

他們進山餓了趙榮錦便讓下人拿出廚子做好的鹿肉充饑,謝猙玉打完獵身體還很亢奮,忍到了現在。

胭雪乖乖的住嘴,仰頭任由謝猙玉順着她的脖子往下,最後眼裏充滿盈盈的霧氣,面頰紅透抖的像被水珠沖刷的花枝,嬌啼亂顫。

大白日的世子這麽孟浪,她忍不住說:“門,門還沒關。”

或許是因為不在王府,山中寧靜,換了個地方謝猙玉帶着她百無禁忌的沒羞沒臊,竟也不顧門還開着就在桌旁弄了起來。

胭雪生怕有人進來,始終放不開,謝猙玉不得不頂着薄紅的俊臉,擡頭厲聲喊:“三津,關門!”

胭雪身子蜷成了一團,連頭都不敢擡了,更覺得赧然。

謝猙玉拉開她擋在跟前的手,想看她身前的風光,那頭門剛被無聲的關上,光線一暗,只有從窗戶縫隙傾瀉進來的碎芒,空中揚起細細的像星光的塵埃,胭雪的手也在這一刻被謝猙玉強行拉到頭頂。

謝猙玉在快活時碰到了胭雪的嘴,感覺到她要親自己,怔了一下他撇開頭,胭雪被他這樣的反應弄的有些傷心,臉貼着他的脖子默默濕了眼睛。

感覺到脖頸上的濕意,謝猙玉皺了下眉,他不大願意與人吃嘴,然而胭雪雖然配合卻因為他剛才的拒絕表現的可憐巴巴的。

後面她又在謝猙玉抱她到榻上去了之後試了一次,這回試探的碰了碰謝猙玉的唇角,又往裏探入更進一步,謝猙玉似乎猶豫了,胭雪就在這一刻主動起來,謝猙玉也沒有拒絕。

兩人到最後嘴唇都紅豔豔的,胭雪癡癡的看着他叫“夫君”,謝猙玉聽她叫的歡了,試過幾次之後這回反而親自去吃她嘴,受寵若驚的胭雪則越發動了情,像貓似的纏人。

到了下山回城的日子,胭雪坐在馬車中遙望蟠青叢翠的霞鹜山,臉上頗有些對這裏的念念不舍,似乎沒欣賞夠般。

唯一遺憾的是謝猙玉不喜歡道觀,她沒能跟着去見見世面。

道統與佛教對謝猙玉來說,不過是士族王族治下的一部分手段,真正的世家子弟其實并不信仰任何一套,像趙榮錦舅舅一般的還是比較少見的,而他因為早逝的母親和親姐與義兄才會供佛。

“停。”

胭雪茫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不走了。

三津騎馬過來,“世子……”他撩起車簾,看了一眼胭雪,謝猙玉若有所覺的來到車窗前,胭雪只見三津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什麽,謝猙玉眼中的神色便冷了下來。

二人秘密交談完,三津又喊了車夫繼續駕車,方才如有波濤洶湧的氣氛仿佛是她的錯覺。

“停車,在這裏休憩片刻。”

車夫:“小人先去探路。”其中一個護随跟上。

謝猙玉也下了馬車,胭雪趴在窗口回頭看見趙家的馬車跟着不走了,也是停下來休息的意思,只是趙榮錦與趙清婉都沒有下來。

她疑惑的看着三津往他們那邊去,趙榮錦探頭與他交談。

隔着距離聽不見什麽有用的,就在她放下簾子的一瞬間,外面有什麽東西呼嘯而來,她聽見車夫恐懼的大喊:“虎,山虎!”

一聲虎嘯仿佛有地動山搖之感,胭雪慌忙爬出馬車,害怕的找謝猙玉庇護,“世子!”

結果剛一推開馬車的門,一張嘴裏留着鮮血的人舉着刀伫立在她一步之遙的面前,胸膛上插着一根對她來說無比熟悉的穿雲箭。

胭雪聞得到那股令人作嘔血腥氣,驚恐的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來,親眼看着對方跪地死在眼前。

三津厲聲命令:“護衛聽着,來者格殺勿論,不留活口!”

他轉頭迎向顯然是被故意捉來,放歸山林的猛虎。

不知何時半蹲在一棵樹上,謝猙玉手握着弓箭,眯眼對着一道揮舞着兵器的身影射出奪命的一箭,氣勢恢宏,铮铮有力,“趙家的護好你們主子,剩餘人随我射殺刺客,今日膽敢耽誤我出霞鹜山,便讓他們以死謝罪!”

趙榮錦攬着妹妹緊張的安慰,往日嬉皮笑臉的表情也充滿薄怒,咬着牙大聲回應道:“大膽!誰敢行刺世家,不要命了!”

敢行刺就是在挑戰世家權威,趙榮錦怒氣比預感危險還要大,他恨不得謝猙玉的人趕緊把這些大逆不道的賊子全都抓住,好将他們帶回去嚴刑拷打。

奈何謝猙玉比他有經驗多了,一眼看出埋伏已久冒出來的人都是些死士,在殺死他們之前抓住他們,也只會讓他們提前自盡,根本不會得到任何一點有用的消息。

他腦中已經迅速将背後有可能預謀的人摘出來,剩下的手上動作不停放着冷箭。

很快謝猙玉便成了衆矢之的,胭雪親眼見他将最後一支箭朝她射過來,把一個沖過來的刺客從頭射了個對穿,淩厲威嚴的沖她道:“躲回馬車裏,窗門關上!”

胭雪不曾遇過這種險境,聽了謝猙玉的話哆哆嗦嗦的将馬車兩邊的門拉上,空氣中已經有飄散不盡濃烈的血氣了,她縮在車內只聽見外面一聲又一聲的慘叫,随之臉色蒼白抖的更厲害。

好不容易外面的厮殺終于停了,胭雪也不敢動彈一下,馬車窗門兀地被打開,她受驚的渾身一抖,眼神驚恐的看向站在外面的謝猙玉。

他的箭已經用完了,手上拿着的不知道是誰的刀,臉上也沾染了血跡,有的還滲進了眼底,打濕了他的眼睫,從眼角處緩緩流出,看着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謝猙玉眼前胭雪的身影都被眼中的血跡影響,透着濃濃的血色,他将死在馬車前的兩個死士踹開,肩上架着那把沾滿鮮血的刀背平淡的和她道:“沒事了。”

胭雪被他那副恐怖的模樣深深鎮住了,謝猙玉辨認了下,察覺出胭雪此時對他的害怕,面色一冷,拉下臉皮就要轉身。

“等,等等。”

胭雪般彎着身子爬出來,在他背後伸手急切挽留,待謝猙玉回頭時膽小畏懼的道:“有,有死人……”

看見那些人猙獰的死在跟前,胭雪吓的根本不敢下地,生怕這些人突然詐屍,她祈求的看着謝猙玉,希望他能過來接她。

“世子,我害怕。”

謝猙玉腳步一頓,臉上的狠厲之色不減,回頭瞪着胭雪,僵持了片刻在胭雪慌亂無主時,才邁着步子上前,謝猙玉身上沾了不少血,胭雪聞到了想要吐,怕惹了他不高興趕緊捂住嘴,卻還是叫他看見了。

她哆嗦了下,謝猙玉哐當一聲丢了刀,将她打橫抱出來,胭雪緊緊箍着謝猙玉的脖子,不敢大力呼吸,她與他臉對臉離的頗近,污血破壞了謝猙玉清俊冷傲的面容,卻更添了蕭殺之意。

好似一塊無暇的美玉,被鮮紅的血色玷污弄髒,詭異且富有妖異的美感。

“……為什麽這些人會在這裏。”

謝猙玉沉聲回應,“自然是早有預謀,膽敢謀害貴族的,背後必定有人。”

他體內那股需要用厮殺來緩解的嗜血沖動得到緩解,抱着胭雪往下了馬車的趙榮錦和趙清婉那邊去。

只是途中出了點意外,尚未死透的兩具屍體暴起,商量好般一前一後手握兵器沖他襲來,胭雪在他懷中,謝猙玉避開了身後的要害,再去抵擋身前已經慢了片刻。

這時的胭雪在刀尖逼近是緊緊抱住了謝猙玉,替他擋了這一刀,本是抱着割喉去的刀刃從她背部狠狠劃開一刀血痕。

謝猙玉眉峰如川,眼中的殺意深不見底,在下屬趕過來與他解決掉兩個死士後,聽見胭雪痛的小臉頓時血色,恐懼的流出了眼淚,痛嘶聲不斷,“……疼,好疼。”

霞鹜山一行遇刺後,謝猙玉不再久留,等重新整頓了人馬收拾好便快速下山回到京都城中,并與趙榮錦各派出一人先回去報信。

胭雪一路都在叫疼,她後背上的傷口被簡單的處理了下,便一直趴在謝猙玉懷裏休息,失血過多令她唇色發白,因為恐懼連水也喝不進去。

謝猙玉忍耐她喋喋不停的喊痛聲,不得不飲了一口水,捏着她的臉渡過去,胭雪受驚的嗆了下,謝猙玉退了些許讓她喘口氣,倏地又湊上去咬住她的嘴皮,這回為了安撫她讓她安靜下來與她交纏着親吻。

進了城,由三津與守城的護衛交涉,馬車先行進去,快速駛向王府,這時的胭雪已經因為傷口痛的失去了意識,謝猙玉親自抱她下了馬車,快步步入靜昙居,并且吩咐,“大夫呢,叫人過來看她。”

他将胭雪以趴着的姿勢放在床上,露出口鼻,待到大夫進來,目色幽深的盯了一會,直到震懾的寒意讓在場的人都面露緊張,謝猙玉收回視線,轉身往外走去。

他一離開,屋內的氣氛便像活了過來一樣緩和不少。

謝猙玉身上血跡不少,回到府裏早已引起注意,在王府裏的謝世涥聽到消息更是命親信率先去查,自己則在書房裏讓人叫了謝猙玉過來問話。

好端端的一場出行最後竟然出了這種事情,趙家與端王府無不震怒。

回到靜昙居謝猙玉倒也不急了,收拾一通後才去見他父親。

胭雪醒來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好好包紮了一頓,她感覺到麻癢和痛意,剛要去碰就被一只手用不重不輕的力道拍開了。

“手癢了?”熟悉冷淡的嗓音在她身旁響起,她驚訝的擡頭,想不到謝猙玉竟躺在她身旁,側身撐着頭睇着她。

胭雪意外之餘還感到驚喜,她不敢相信的道:“世子怎麽在我房裏,是特意來陪我的嗎?”

謝猙玉不答話,就相當于默認了。

他眼神在胭雪背後的傷勢上停留,為了讓她養好傷口,此時上身只穿了件小衣,背上敷了藥膏,纏着白布。

胭雪感覺到了,越發覺得背上的傷口難以忍受,加上謝猙玉在,就想矯情的借機哼哼,“世子,好痛啊,那裏好痛。”

“世子我癢,能不能替我撓撓。”

謝猙玉冷眼瞪着她,直到胭雪俏生生的臉,紅紅的朝他看來,謝猙玉才緩緩伸出手,避開了胭雪的傷口,在她背上周圍的地方漫不經心的撓了兩下。

就連這樣胭雪還不滿意,見謝猙玉不怪罪她也不生氣,膽大包天的怯生生的說:“世子撓的不對,不是那,你找找地方。”

謝猙玉不動了,眼神可以殺人。

胭雪瑟縮了下,恃寵而驕試探失敗,鼻音略濃,“我,我渴了。”

她腆着臉偷瞥謝猙玉,平日裏殷紅的嘴唇顏色淡了不少。

眼見着謝猙玉真的動了,越過她下床去給她倒茶水,胭雪一臉的不可置信。

當謝猙玉端着茶杯過來時,胭雪接過飲了好幾口,待到口渴有所緩解,才目光柔亮的盯着謝猙玉,頗有些不安問:“世子為何待我這麽好?”

她問的語氣小心又謹慎,生怕這又是一個迷惑人的陷阱。

可謝猙玉反問她,“好嗎?”

胭雪點頭,至少剛剛到現在是好的。

謝猙玉看不得她那副生怕自己會突然做點什麽的樣子,俯身撥弄着她臉頰旁的發絲,沉聲道:“你是因我受的傷,我不會薄待你的。”

胭雪被他的語氣鎮住,她不知道謝猙玉打算怎麽厚待她,但好像他的态度是認真的,這仿佛是一場許諾,讓她猶如身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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